“昏庸、无能!”不满应选结果的众人换了口号。
佳人应选的结果传出宫外,不知事态严重的守门员开启离宫大门,民众一窝蜂涌人,为自州将王的千金欢呼、庆贺。
“别挤……会受伤的……”梁悯儿被挤出宫殿,没想到殿外庭院上等着她的是齐声喝采、鼓掌的民众。
大红轿子的门帘为她而掀开,混乱中,她被拱上轿。
而宫殿内,情况演变得更加火爆!
曾被梁将后注目的美丽女子歇斯底里地突破重围,揪佐陶太师的衣领质问:“陶太师!你解释清楚!为什么是那个不起眼的女人!不是我——”
“白雨……”陶太师因气息不顾而瞪大眼,“本来是你……但现在不是了……绝对不是了……”
“护卫!”主办官呼唤殿中护卫。“保护陶太师!快——”
“我的天啊……”梁敏一脸不可置信。原本大家共同的敌人是陶太师,当陶太师受到多名离开贴身保护,突然有人不分皂白地对打起来——互相看不对眼的女人在场中纠缠扭打,围在一旁的有劝架的、有起哄的……
“啧啧,女人好可怕……”
英雄大会的历史悠久。聚集年龄相仿的杰出英才,斗文、斗武、斗智、斗勇。比试项目曾以六艺为标准,也曾以林间狞猎,甚或进入军区,为假想的战役沙盘推演攻敌、破敌之法……等诸多方式较量高下。
比赛采淘汰制,破关斩将后存留下来的精英对决更扣人心弦。
今年,幕后有宰相大人干预,参赛者比往年少了许多。韩予彦舞文弄墨胜于拿刀动枪,因此今年的比试项目侧重文才学识。而他也表现突出地取得决赛资格。
与佳人应选相同,今日同样是最后一天,比赛场地挤满围观人潮。
决赛中与韩予彦一对一竞赛的,自然是向君洛。上午二人舞剑过招,整整两个时辰打得难分难解。然后浩浩荡荡地移师至半山腰的一处射箭靶场,各自连续射出二十五箭后检视标靶,竟仍分不出高下。情势紧张得令看热闹的群众大呼过瘾。
借着午膳时刻稍事休息后,两人以猎射飞鹰一决胜负。
宽阔的半山腰突然安静得任由风在耳边呼啸。被隔绝在场外的众人,屏息凝望场内那两名贵公子的一举一动。
向君洛和韩予彦同位在场中央,手上有大弓、长箭。
十公尺外,数名洲兽师的手臂上有黑鹰停驻,等待他们下指令。
韩予彦架好箭,拉长弓,聚精会神地对准上空。
“放!”他一声令下,数名训兽师同时指使手上的黑鹰飞出!霎时,黑鹰奋力振翅,窜入蓝空!
韩予彦放箭!多只黑鹰四飞而散,没有损伤。
标靶是活的、会飞的,当然比平地的死靶难射中,加上同时有多只黑鹰当靶,反而容易搅乱射者的注意力,犹豫着该射哪一只时,早就鸟飞兽散。尤其这些黑鹰受过特殊训练,不会轻易受死。
趁着驯兽师吹哨唤回黑鹰,向君洛跟韩予彦谈起话。
“舍不得杀生?”向君洛挖苦韩予彦刚才那一箭一点淮度也没有,内行人一看就知道他不行。
“你有没有搞错?这么拼命。”予彦有些老羞成怒,气闷地望着老神在在的向君洛,“故意为难我?”若他别这么难缠,说不定他早接受民众夹道欢呼,骑白马到离宫会佳人了。“众目睽睽,总不能放水放得太夸张吧。”瞄见驯兽师表示准备妥当,他将箭矢架上弓,“轻轻松松获胜,会比陷入苦战、好不容易击败卯足劲与你厮杀的我有成就感?何况全部情况都有人回报京城,我好歹得维护一下我向君洛的威名。”
他昂起头,“放!”
群鹰上飞的瞬间,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弓放箭,飞箭直直射向某只飞鹰,即将中的之时,飞鹰侧身一闪,避开了险些直刺人肚腹的利器,仅仅损失了两根羽毛。
差一点儿便成功,一旁围观群众涌出叹息的声音。
向君洛单手捞着大弓,耸耸肩,“我说过你该担心的不是我,而是白雨。陶太师的思想疯癫、古怪,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心你迎娶美娇娘的好梦毁在他手上。”
“乌雅嘴。”韩子彦咕哝地低骂。“放!”箭一出手,他便甩手叹道:“哎!”
向君洛掩嘴窃笑:“看清楚,我们现在射的是老鹰,不是乌鸦。”
韩予彦张嘴准备回话,远方突然起了骚动,爆出哄闹的声音。
“怎么回事?”韩予彦与向君洛不解地对望。
群众自动分散,让出一条路来。然后便听见有人大吼:“轿夫扛着新出炉的第一佳人来了!”
夸张的欢呼声波浪一般地潮涌而来。
向君洛摸摸下巴,“白雨姑娘深得民心唷!”他抽出一只箭矢准备架在弓上。
“等一下,看看是谁。”韩予彦道。
向君洛笑,“现在才开始担心,不嫌太晚了?”
豪华的大红轿穿越群众,来到靶场前,停在距离二人约二十步远的地方。
布帘掀开后,自轿中下来的人儿令韩予彦不悦地将大弓甩到地上,“该死!”
“嘿!”向君洛笑刚了嘴,“这下有趣了。”
韩予彦两眼大瞪,“有趣个头!”
两人尚未对梁悯儿当选第一佳人这爆冷门的事实作进一步表示,远处又有状况发生一九众惊呼中夹杂着咒骂,有些人紧张地弯腰抱头不知想闪避什么。
一匹骏马以极快的速度飞跃过阻隔群众的栅栏,奔向场中二人!
“白雨……”
“彦……”驾马的女子身穿长裙,仍俐落地下马,“彦!”她奔人韩予彦的怀中。
“别哭……”韩予彦温柔地轻拍她的背,哄她:“有我在,没事了……”
“他们作弊!使诈!”白雨突然大骂,气忿的声调与带泪的梨花面容不相配。她离开韩予彦的怀抱,回头斜望犹立在轿旁的梁悯儿,“瞧瞧她痴肥的样子,若不是因为她是将王爷的女儿,她怎么可能赢过我?”
“好了,别说了。”韩予彦拧眉。白雨妒怨的模样十分难看,毁坏她在他心目中原有的娇柔形象。
“我偏要说!”气急败坏的白雨已丧失理智,美额露出挣狞。“而且要对着她说!要不然我咽不下这口怒气!”她跑向梁悯儿。
“白雨!”韩予彦和向君洛跟着她跑。而她骑来的骏马竟也凑热闹似地追着三人跑到轿边。
“你们用了什么方法收买陶太师?”白雨严厉地质问梁悯儿。
“我没有。”梁悯儿神情柔和地摇摇头。
“面不改色地说谎!”白雨气忿地出手推梁悯儿,“你不觉得自己当选很奇怪吗?我们要选的是美女,又不是选丑八怪!”
群众见骑马来的女子对他们将王千金无礼一齐鼓噪抗议。
“白雨,别这样。”韩予颜劝。狂乱的气氛容易使人激动,他不希望闹出事。
“本来是我会当选的!”自雨哭闹,“是陶太师亲口告诉我的!要不是他们使诈,不可能不是我!”
“陶太师说的?”韩予彦一楞,投向梁悯儿的目光也起了疑案。
梁悯儿不停地甩头。她没有收买陶太师、没有使诈!
“你们为什么愣着?帮我说说话呀!”白雨拉扯韩予彦的衣衫,“我恨呀!恨被人当猴耍!”韩予彦沉默不语,她气恼地转向向君洛,“向君洛!你不是自认好口才?”向君洛失神地凝望梁悯儿,白雨跺脚,“向君洛!”
向君洛猛地回神,但心魂未同时收回,所以怔然地问:“我要说些什么?”
白雨审视他迷蒙的双眼,讥讽道:“你干啥用痴迷的眼光看她?”她冷笑,“你别笑死人!几天没碰女人,母猪也赛貂婵啦?”
“白雨!”韩予彦怒唤她的名。她实在愈说愈过分了!
另外两人,边听白雨说话,脸色跟着大变。受侮的粱悯儿脸色泛青,而向君洛则烫红了脸。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心跳紊乱,连呼吸也没了秩序。他有半个月没见到梁悯儿了……她变漂亮了所以吸引住他的视线?不,不只是这样……比起白雨,她浑圆的身躯及脸蛋着实称不上是个美人,但她特有的、柔弱优美的神韵硬是牵系住他的神魂。
这种又惊又喜、莫名其妙的情绪,简直是害相思病的人终于见到相思之人的标准症状……相思?他想念她……?
向君洛的思绪轰地炸开!脑袋在惊悟自己对梁悯儿有情时,因刺激太大而混乱成一片,完全无法思考。
“怎么?你也对她有意思?”另一边,白雨和韩予彦吵了起来。“想娶她?那你可得先射鹰才行,但是你有这个本事吗?”
韩予彦因白雨瞧不起他的讥消词句,刷地也铁青了脸,低咆道:“如果我说我的确想娶她呢?”
“你!”白雨傻了一下,不相信这话出自韩予彦口中!
他对她一向百依百顺、呵护宠爱的!
“你……”向君洛喃喃地开口:“你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她要嫁人了、她要嫁人了……梁家现在做的,全是为了替她觅得佳婿……。在心绪混沌不明的向君洛眼中,梁悯儿的身影在他周边回旋又回他伸出手,却碰不到她。
他这辈子已不可能得到她……。这个想法,再一次将他的理智燃烧得粉身碎骨!此时的向君洛已不是精明能干、辩才无碍的向君洛。他的一言一行根本不代表他个人真正的意志。
“什么……意思?”梁悯儿颤着唇问。他又要出口伤人了!她心里十分明白。他永远不会放过侮辱她的机会……。
向君洛扯弯了唇,苍白的微笑着来别有寒意。他说:“先是为你办场选婿晚宴,不幸被人阎了场后,索性让你当选第一佳人。”浓眉——高一低,看不起人的样子。“假若夺魁英雄不肯跟你这位佳人求亲……,你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当街举办招亲擂台?”
“招亲擂台?”白雨搭唱了起来,道:“她懂得武术吗?”
“喂……”两人残酷的言语令韩予彦也寒了手脚,来不及制止。
“既然她参加佳人应选,选的佳人便不以相貌为主,那么她的招亲擂台当然不比武。”向君洛又说。
“不比武……,那跳上台的男人跟她比什么?”白雨在梁悯儿面前走来晃去,“哦……我知道了。比谁在她身下,能不被她压死——,他们说这想法好不好?”停在梁悯儿眼前,瞪着她问:“你认为呢?”
“好……好极了……。”粱悯儿股上毫无血色。瞥见白雨骑来的骏马就在身旁,她身手异常矫健地一跃而登上马背,五官一皱,用力挥甩缰绳,马儿厉声嘶蹄,狂风一般奔去!
“悯儿!”太危险了!韩予彦不认为她会骑马,她只是急于离开这里才有这番行为!“还有马吗?快找马来!”靶场的马厩离这里有一段距离。
情急下,韩予彦揪起依旧失神的向君洛,恨不得狠狠揍他一拳!
“向君洛!白雨疯了还有理由,可是你跟她一起发疯做什么!”
向君洛在好友的大吼中回神,“悯儿……。”场中已无梁悯儿的身影,漫天飞扬的沙土迷蒙了所有人的眼睛。
一开始,马匹前冲的速度快得令梁悯儿险些后仰栽倒,及时抓紧缰绳、上身技巧性地压低前倾后,才稳住重心。然而,她不会控制方向,马儿因脖子被紧勒,益发狂妄地往前直奔!有如一阵风影叱咤在山路上。
梁悯儿泪流满面。被马儿飞驰的速度分割成条条横线、后退的景物,在她的泪眼中,模糊成一片。
模糊的景象,犹如她无意义的人生;脸上风刮的刺痛,呼应她碎裂的心。
她的存在,对高高在上的他们而言,真的那么可耻吗?
那么她便消失吧!自这个根本不需要她的世界上消失!
她尝试性地右手一个使劲,马儿依令地转了弯,未料前方竟是一片断崖!
奔至崖前,马儿自动因惧怕而缓了脚步,不愿前进。
“跑呀!为什么不跑了!”梁悯儿挥缰,“我叫你跑呀!混帐!”
马儿嘶鸣,梁悯儿激动地拉扯它的鬃毛、援打它的脖子,“连你也嫌弃我?连你也嫌弃我?”
具灵性的马匹感受到她的怒气及恨意,抬高两脚人立,张嘴嘶鸣!
梁悯儿险些落马,反射性地想抱佐马的脖子,但只拉到缰绳!骏马拒绝再受她控制,不断地蹬脚人立,要将她甩下!
梁悯儿放开缰绳,身子即被甩出,头先着地,前额撞及悬崖口突出的石块,眼前一黑,整个人无意识地翻落山崖……。
“悯儿!”崖上不见梁悯儿身影后,向君洛才匆匆骑马赶至。“悯儿!”
他唤她的名。见着前方马匹背上无人,他慌张地跳下马,圈嘴大叫:“悯儿!”君山环绕的山谷扬起一道又一道的呼唤悯儿的回音。
“悯儿!”向君洛旋转身子,着急地顾盼四面八方,没有任何发现。
他走到崖前,往下一望——。“悯儿!”他两眼凸瞪,泛出鲜红血丝!
坠崖的梁悯儿躺在崖下突出的一块小平台上!
向君洛不顾一切地往下冲,脚步一滑,连滚带翻地达到那片约可平躺五个人身的小平台。
“悯儿!”他抱起梁悯儿的上身,轻拍她的脸,“悯儿!你没事吧?”
不省人事的粱悯儿衣衫刮破数处、脸上除了擦伤外额上的伤口还流着血。
向君洛抱起她,抬头一看,崖上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有两层楼高!悬崖的坡度又不容易攀爬……
他怀中的悯儿受了重伤,他不可能呆坐在这儿等其他人来搭救。
他将悯儿背在身后,左手在腰后托负她的重量,右手抓住突出的小石块,一步一步艰苦地往上攀爬。
第六章
梁悯儿昏迷不醒,梁将后、梁敏在床畔照顾她。
“悯儿身子还是在发烫,不过已经开始出汗了。”梁敏立在床侧,俯视悯儿。
侧坐床沿的梁将后关怀地为梁悯儿拭去脸上不断冒出来的汗水。
“悯儿!”梁敏惊讶地发现,“悯儿在笑,她醒过来了!悯儿!”
拂顺悯儿的发丝,梁将后全无梁敏的欣喜。“她在作梦。”
梁敏看看母亲,安静了下来。“她笑得好甜。”她梦到什么?梁敏十分好奇。现实生活中,她未见悯儿漾出如此甜美的微笑。
突然,笑容褪去,悯儿微拧眉。“她垮下嘴角……”
泪珠自她密闭的眼角泌出,滑落发际。梁敏觉得情况不对,“我叫醒她。”伸手想摇醒梁悯儿。
“别。”梁将后举手阻止。“由她自己决定什么时候醒来。”
“可是……”梁敏不忍。悯儿已经心了,不要让她在无意识中也抱持着低沉的心情?
“将王后,”一名女婢进门,“韩公子与向公子想见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