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一个绝妙的点子蓦然从我脑中飞奔而过,我怎么会没有想到这一点?
「子凡──」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想到你的公司去,好不好?」
子凡诧异地扬起眉,惊奇地问:「你想跟着我到公司去?为什么?你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念头?」
「我──我想学点东西嘛!」我总不能对他说,我要当你的帖身保镖吧!
「只是纯粹想学点东西而已吗?」
子凡狐疑地瞪着我,想从我的脸上找出一些可疑的蛛丝马迹。
我直点着头,为了取信于他,我刻意摆出一副十分谦卑的面孔来混淆他的判断能力,「我知道自己是个只会靠老公吃饭的软弱女人──」
天啊!什么软弱女人?我可是留美回来的优等生,精通六个国语言的才女耶!﹝这些全都是我出院后子凡告诉我的﹞怎么有可能会跟「软弱」这两个没用的字眼扯在一起呢?我真是有够委屈自己了。
清清喉咙,我接腔说道:「既没谋生的能力,也没有什么宝贵的社会经历;所以,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到外头见见世面,顺便学些有用的东西回来,你说──这样子好不好?」
「晓薏,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些?」子凡仍沉着地吃着餐,从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孔看来,我实在是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嗯──我是想──」态度并不怎么热络的子凡好像不太相信我那一套说辞,不成!我得赶快找个借口来敷衍他才行,「你是──呃──你是我们家的原动力嘛!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不小心被某人给『怎么』了,那我们家的大支柱不就也跟着倒了?到时候,我们一大家子该靠什么方式来过活?所以我想,我要是能跟在你的身边多学着点,万一这天真的来临的话,我们全家也不至于会沦落到露宿街头的下场,你说是不是啊?」
天啊!我到底在胡诌些什么呀?
不悦地噘着嘴,我怒说:「蔚子凡!你真可恶,我是认真的,你怎么可以笑我呢?」
子凡收起如爆竹般的狂笑声,出乎我意料之外,他竟然识破了我的诡计。
只见他坐直了身子,正色说道:「晓薏,我实在很佩服你的瞎掰能力,假如你能把这份才能发挥在电影编导上,我包准你一定会大红大紫,不过呢──」子凡有些坏心地笑着,「你如果是想骗倒我的话,那我劝你最好还是别白费心力的好。」
「你──你全猜到了呀?不生气吗?」我想──他应该不会那么没度量吧?
子凡摇头,一手就把我揽进怀里,柔声说:「我疼你都嫌来不及,又怎么会舍得对你生气?不过晓薏啊!有件事我还是得跟你澄清一下,你老公赚的钱多得可以让你拿去当卫生纸用,所以说,你的顾虑是多余的,我们家绝不会有夜宿街头的一天。
我扁扁嘴,不依地抗议说:「人家的问题又不是这个──」
他轻捏我的粉颊,微笑说:「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是不是?」
「因为我想看你为我担心着急的模样嘛!」
「蔚子凡,你这个大坏蛋!」我掩不住心底的怨气,用力捶着他,怒道:「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地试探我?好过分!我是真的在担心你,担心得连心都揪紧起来,你──你──」我愤恨得说不出话来。
子凡牢牢接下我的拳头,眼底认真的神色拂去了原有的嘻笑、不正经的眸光,「我知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更不想让你陷入这场危险的混乱中。」
危险!子凡也知道会有危险吗?我还以为就只有我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松了一口气,原来──原来子凡并没有像他外表那般漫不经心嘛!
「我不怕危险。」我向他撒着娇,眼底充满了渴求:「你就让我跟嘛!」
「不行!」子凡放开我,脸上尽是肃然的厉色,毅然拒绝我,我说过,我不想把你卷人这场是非之中。」
我没有因为子凡脸上铁青难看的愠意而打退堂鼓,「我不管!伍智君的事情是我惹出来的,我绝不能撒手不理。」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子凡一脸霸气,说什么也绝不妥协。
「你──」我与他僵持着,谁也不肯让谁。
半晌,子凡先撤除防备,轻轻露出一朵和煦的笑容,他温柔地亲吻着我的额头,眼底满盛的愠意被一抹醉死人的暖暖情意给取代,柔声地劝着我说:「听话!晓薏,你只要乖乖的待在家里等我回来、做我的好妻子就足够了,别再为一些无关紧要的繁杂琐事烦忧,把它们全都交给我一个人来处理好吗?」
「不好!」我一手推开子凡,不愿被他的柔情蜜意给收服,「我不想傻傻地守在家中接获你或许已经遇害的消息,也不愿意让自己在你的粗心大意下荣登寡妇的后座,告诉你──如果你真的让我做了寡妇,我一定会马上带着你的宝贝儿子少庭和你的钱下嫁给你最痛恨的男人。」我想,子凡应该知道我指的人是谁。
他微笑不语,那秣无关痛痒的怡然笑容又挑起我另一波难的怒火。
「你──你还笑得出来,我是绝对认真的!难道你一点也不相信?」
子凡收起唇边的笑意,缓缓拿起桌上的牛奶,喝完它。
「信!我当然相信,我老婆说的话谁敢不相信?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在地底下找个情妇。」擦干净唇边的渣滓后,他起身离开座椅,转身走出厨房。
「蔚子凡!你说什么广我急忙追了过去,挡在他面前,紧揪着他的领子,恶声恶气地问说:「你敢在那边讨小老婆?不怕我会生气吗?」
子凡轻笑一声,满脸笑意,神情煞是有趣地反问我道:「我的好晓薏啊!你不是也要讨个小老公?」
「我──」子凡的问题使我结舌,不知该做何回答。
「不管!」我霸道地约束他,凶恶刁蛮的模样有点类似吃味的母老虎,反正──反正我不准你讨小老婆!就连地底下的也不行!知道吗?」
子凡拿我没办法,显然是对我没辙了。轻叹口气,一抹无奈的笑意浮上子凡的颊,仿佛正取笑着我的稚气、不成熟,「是!是!我知道了,现在,我最亲爱的老婆大人,你可不可以稍微放松你手头上的力量?你知道吗?我被你勒得都快喘不过气了。」
我依言放开仍紧握在手中的衣领,不死心地追问他说:「子凡,你真的不让我跟?」
「不行就是不行!」子凡捉着我的肩,正色地直视我道:「你听我说,晓薏,我绝对不会让危险缠上你,乖乖的待在家里等我回来,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像个任性的孩子般喊闹着,紧拉住他的衣角不放,「我偏要跟!如果你不让我去,我也绝不放你出门半步。」
「晓薏,你别闹了行不行?」子凡对我无可奈何,一脸头疼貌,「伍智君的事情我会处理得非常圆满,你就相信我好吗?」
瞧他如此伤神,阵阵浓郁的罪恶感油然而生。
平日为了繁多公事而忙碌不停的子凡,如今竟然还得分神为我一手所惹出来的祸端烦忧,思及此,我的行为确实是太过骄纵、不讲理,我高高地噘起小嘴,顺从地点点头,一脸不甘愿地放开他的衣角,轻声说:「好嘛!我听话就是了。」
不过,你可别奢望我会乖乖的待在家里喔!我在心中补上了一句。
子凡喜出望外地亲吻了我的额,待我像个孩子般揉乱了我的发,含笑道:「乖女孩,这才是我的好晓薏!那么,我到公司去了,你可别惹麻烦。」
「我知道啦!路上小心。」说完,我顺便附送他一记别人所不能模仿的超级大鬼脸,不依地嚷着说:「还有──我不惹麻烦。」
子凡大笑出声,接过我顺手从沙发拿起的公文包,拥着我缓缓走至大门前,门前由老陈所驾驶的黑色凯迪拉克正在待命着;老陈是子凡专属的司机,也是唯一一个跟着他们一家子到南部来的部属。
给我一个告别吻后,子凡放开我,一个低身,他弯着着身子正准备要踏进凯迪拉克时,他一个停顿,猝然出声说道:「对了,老陈──」
老陈必恭必敬地站直身子,一脸肃色地在车门旁等待着子凡的吩咐。
「你今天不必再跟着我到公司去,现在,我要给你一个新的任务,就是替我看着太太,别让她到处乱跑、闯祸,你明白吗?」
我一听,连忙急嚷嚷着说:「我不会随便乱跑的!你别叫老陈跟着我好不好?子凡。」
如果真的让老陈跟在我身边,那么我的计划岂不就要胎死腹中了?
此话一出,我恨不能马上咬断自己的舌头;夏晓薏,你这个白徉女人,没有脑袋的大笨蛋!你这么说不就正好应了那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至理名言吗?蠢女人!大傻瓜!我暗自臭骂自己一顿,实在是笨到家了。
迎上子凡唇边一抹了然的笑容,他的笑容使我明了,刚才的念头肯定是要无疾而终了!「为什么不让老陈跟?你是不是想去做坏事呀?晓薏。」
虽然理亏,但我还是嘴硬地答道:「才──才没这回事呢!」
子凡脸上的笑意不减,轻声说:「不管有没有,反正若是老陈不跟你,我就不到公司上班,如何?」
我认命地叹了口气,「知道了,我让老陈跟就是了。」
「好女孩。」子凡夸赞了我一句,然后转身,再次嘱咐老陈说:「老陈啊!你可要好好地跟着太太,千万别把人给我跟丢了,知道吗?」
临走前,子凡像个老母难般直叮咛着老陈一定要看好我,仿佛当我是个成天以闯祸为乐的大麻烦一样,一脸不放心的神态真教人气愤。
老陈明白,先放心改开大红的法拉利上班。
就这样,子凡留下老陈这个大累赘给我,独自一人到公司去了。
我一脸无奈,挤不出一丝笑容来,不知道该拿老陈怎么办才好。
不成!现在可不是沮丧的时候,我有要务缠身,不能陪老陈待在这栋宅子里干耗,所以我一定得甩开老陈这个大包袱不可,不然,我怎能成就大事?
对!没有错!我得想个方法把老陈给甩得远远的,最好是能让他这把老骨头休息个几天,没多余的空闲时间来烦我──
我缓缓露出笑意,打定主意心忖着。
整件事情简直出乎我意料之外,我居然甩不掉老陈紧迫盯人的恼人身影;老陈就像是一只烦人的苍蝇般直跟着我,任由我怎么斥骂,也逼退不了他。
三天了!我烦躁地在客厅里来回不停地踱着步,几乎快把客厅上的大理石地板给走出一条沟来;三天了!已经整整过了三天,这三天里,老陈一直很忠心地死守着子凡交代给他的神圣使命,无论我走到何处,都有老陈年迈的脚步声跟着,我一脸厌烦地盯着一旁的老陈,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如愿地甩开他。
轻叹口气,我已经黔驴技穷了!
「太太──」一旁守候的老陈看不过去,忍不住出声劝我:「你已经在客厅里来来回回走了将近快两个小时,累了吗?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会?」
我斜睨着他,把所有的不满全发泄在他的身上,口吻十分地火爆,「用不着你管,你给我闭嘴?」
老陈噤声,不敢再多说话。
望着老陈一脸无辜受累的模样,内疚感油然而生,我自觉自己真的是过分了些,怎么可以恶劣到对一名不相干的人乱发脾气?尤其是当对象还是个老人的时候;可是,思绪一转,我又想起老陈是奉了子凡的命令,跟在我身边像个典狱长似的监视着我时,内疚感马上被恼人的愠意给取代,反倒让我更加讨厌紧跟在我身边的老陈。
「老陈,你真的好讨厌!你能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我满腔的怒火无处可发泄,只好找上既无辜又可怜的老陈,「你知道吗?你这个样子让我联想到呕心的老鼠。」
无奈的笑容浮上了他苍老的面容。
顿时,自我厌恶感涌上心头,让我觉得自己的举止好令人讨厌。
「对不起,老陈,我知道不该把无名的怒火发在你的身上,可是我──」
老陈露出个和蔼的笑靥,善解人意地答说:「没关系的,太太,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不过,这是先生的吩咐,老陈不能不遵从。」
「那么──你给我半小时的时间好吗?」我想利用这段时间到保全公司找个可靠的保镖来保护子凡的安全,要不然,我真的放不下心,「我向你保证,半小时一到,我一定马上回来,好不好?老陈。」
他一脸为难,嗫嚼地说:「太太──」
面对我无理的要求,老陈为难地白了一张脸,他惊慌的表情尽落入我眼底,我忍不住满腔不耐,烦躁地挥着手说,「算了!算了!你就当我没说过。」
说完,我踱步至沙发上坐定,脸上不悦的表情像极了正在闹脾气的小孩般独自在一旁生着闷气,搞得老陈啼笑皆非,一脸拿我没辙的模样。
我们俩相处的模式又恢复到最初──老陈仍像往常一样紧跟随在我身侧,而我也像三日来那般与他保持着无任何对话的僵局,寂静的沉默缓缓在厅上漾开。
不一会儿,电话的铃声陡地打破这一片无声的默然。
喧闹不停的铃声让我徒生恐惧,我视它如洪水猛兽一般可怕骇人,直瞪着遍体通白的精致电话,我不敢伸手接起它,红润的血色自我颊上褪去,我感到害怕,怕会再次听到伍智君的恫吓声。
伍智君不肯罢休的死纠缠惹来我不少惊惶;近日来,自从他知晓我置身在南部高雄的消息后,伍智君就常利用方便的电话线来骚扰我的安宁,令我终日难以成眠,每当电话铃声响起,我仿佛像只惊弓之鸟似的惊骇不已,止不住的抖意皆因惊恐而起,我吓得连听到电话声都会感到惶恐极了。
电话铃声接连不断,第一声──第二声──第三声……我已经数不清它到底是响了几声,一旁的老陈知道我的恐惧,二话不说,马上代我接起它,我感激地朝他漾出一朵笑容。
「喂?这里是蔚公馆,请问您找哪位──喔!是先生呀!太太吗?您放宽心吧!先生,太太很乖的……您要找她听电话吗?好,您等一会。」
老陈寒喧过后,很快地就把话筒递给了我。
接过话筒,子凡带点抱怨的独特嗓音随即幽幽传来:「晓薏,为什么不肯接我的电话?你好狠心,难道不怕我会心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