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就不属于天魔宫,何来背叛?”妖刀释运气震退那只恼人的障碍物,然后继续他未完的道路。
“宫主对你有恩,你不能一走了之!”练冰心反掌勾住他的阔肩欲强行留人,就下相信自己拿受伤的他没辄!
“恩情吗?哼!小恩小惠就想困住妖刀释一生?妄想!”他再次提气震开她,练冰心按住他肩膀的玉手首当其冲,当场麻痹了。
“受人恩惠当涌泉以报!你不能走!”练冰心照样挡在他面前。
“呵呵……”他狂笑出声,步伐倏然停顿。
“你笑什么?”不知所以然的练冰心劈头就问。
“笑你说这些话真正的用意哪,莫不成蛇蝎美人销魂脂爱上我妖刀释了,所以千方百计想留我下来?嗯?”他戏谵地玩弄着练冰心乌黑亮丽的发丝,俊眉一挑,心中不住泛起阵阵涟漪。
很像“她”的,却不是她,纯粹是一种美丽的错觉罢了。
他邪恶的闇眸一瞬也不瞬灼视着她,不带半点感情。
练冰心没有否认,她爱他是一向众所周知的事实,而他也早就知道了,可像现在这样嘲弄她却是第一次。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妖刀释蓦然掐住她尖细的下巴,面具那张看似逼真的白唇几乎要吻上她,然而就在此时,练冰心全身突然像没了骨头似的,瘫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张嘴巴可以动,以及一双瞠大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妖刀释你……”他居然趁她毫无防备的时候点她穴道?可恶!
“回去告诉玄幽冥,妖刀释欠他的,自断一指足以偿还,从今以后请他别再来烦我。否则,后果自负!”
练冰心错愕得吐不出只字片语,只看到眼前掠过一阵如光刀影——
手起,刀落,指断!
他疯了!竟然选择这种自残的方式,划清和天魔宫的关系!
“你……快解开我的穴道,让我替你包扎伤口啊!”见他血流如注,练冰心心痛的大喊,泪水瞬间占据了她柔魅的眼眶。
血在流,妖刀释无动于衷,他动作缓慢的,甚至慵懒的从身上撕下一块白布裹住伤口,然后才道:
“记住,指断,恩情已还!”语毕,妖刀释不再留恋,扬长而去。
“你执意离开天魔宫是不是为了她?是不是……”任凭练冰心喊破喉咙,妖刀释始终不曾回头望她一眼。
从今往后他是自由之身了,而她呢?一颗心早被他的狂妄所囚了啊!
忽然,练冰心心中燃起了熊熊妒火,妒火焚烬她所有的理智,那绝对是一种誓不罢休的决心!
第二章
药王镇,十年前原名为神农镇,但为了悼念已故的“药王神医”司空药,故而改之。
司空药死后留下一女继承衣钵,其女司空星儿天生聪颖、反应灵敏,自幼承袭家学的她青出于篮,医学方面的造诣丝毫不逊其父,加上她推陈出新,自创一路医法,所以年纪轻轻便赢得了“小药王神医”的封号。
而后,学有所成的司空星儿便在当地镇上设馆行医,独树一格的精湛医术远近驰名,自然而然也吸引了不少武林名人,专程上药王镇找她求诊。
黄昏,霞云将天边渲染得五彩缤纷,霞光穿过窗棂细缝洒进室内,照映在洁白如絮的帷幕上面,乍看之下,宛如数朵邪恶冶艳的泣血牡丹,隐约点带诡红,不仅刺眼,还会让人觉得相当不舒服,脑海里面同时自动浮出一些生命之中最不堪回首的片段。
司空星儿挣扎着从往事回神,为了避免下再让那些梦魇缠上心头,她索性低着头,藉由漠视来逃避心魔。
她边写着前一个病人的病历,一边问:“哪里不舒服了?”累了一天,司空星儿声音明显带着淡淡倦意,就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同于草药味道的淡淡清香,她都浑然不知。
蓝衣公子轻摇羽扇,笑而不语,默默坐了下来。
见对方未语,司空星儿直觉抬眸一望,美眸倏然一灿。
“你……”他的出现使得她说话开始有点结巴,握笔的手不禁微微颤抖。“你来这里做什么?”好不容易才从齿缝蹦出一句像样点的话。
司空星儿微张着小嘴倒吸口大气,努力平复因为过度错愕,而变得紊乱无章的思绪。
这时,司空星儿才嗅到空气中那股专属于他的淡淡清香。
十年了,这香味始终如影随形的萦绕在他周身,仿佛认定了他就是它们的主人似地,固执地烙印在他那一色优雅绝尘的湛蓝身上。
司空星儿望着他,失神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地,她思绪马上一转,心中浮出各种疑问。
他,竟然早来了三天?
为何呢?她不解。
而他出现的地点也不对,每次见他都是在她爹的坟前,这一次居然会主动来济人堂找她?她更加想不通了。
种种疑云弄得她脑袋一团雾水,司空星儿索性屏息等待他的答案。
相较于她的一脸疑惑不解,无欲平淡无波的俊颜,看起来就像是个不涉红尘俗世的仙人,就算他眼眸里,因赞叹她的美丽而不经意流逝过短暂的光芒,司空星儿也绝不会发现。
她似乎又变得比以前更加美丽了,柳眉不画而黛,灿眸宛如星辰,嫩唇恰似樱桃,岁月刻划得她那一张娇颜愈来愈精致,而且玲珑剔透,看来光阴的流逝并不尽然是催人老,她的美艳,便是最好的见证!
突来一片落叶飘落在他静谧无澜的黑潭子,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无欲有所感慨,想起长恨歌里有句话:
吾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想不到从前那个爱哭的小娃娃,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想不到小娃娃也和杨玉环一样,回眸一笑百媚生,令得众生皆为卿狂。
想不到,她美得教人窒息!
欸,想不到……
无欲轻叹。
她的蜕变像水滴淌在无欲平静的心湖,被勾撩起的情绪虽然复杂无解,却短暂如昙花一现,转瞬间便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看病,顺便……看看故人之女。”语丝轻如风、淡如烟,而且是轻淡得让人不由得火冒三丈的那种。
“我想,她根本不稀罕你来看她!”司空星儿嗤之以鼻,不禁感到气苦。
他若有诚意的话,就应该把“看病”和“看故人之女”这两句话的顺序调换过来,而不是用“顺便”二字敷衍了事,惹得她一颗心大大不快!
“我想也是呀……”无欲彷若轻叹,若有似无的轻蹙了下眉,对她这种不友善的态度早就习以为常了。
仔细想想,哪一次见面没有挨她的骂?差别在于小时候的她是一边骂他、一边哭,而他总是温柔地轻拍她的肩,甚至搂着她任由她哭湿自己的胸襟,默默聆听她泣诉说有多么恨他、讨厌他……
他会用耐心包容她的骄蛮撒泼,用爱心抚平她心灵上的创伤。
“那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滚回你的坐忘峰去!”她气不过他这种淡到像空气、像水一样的说话态度,干脆扬声赶人。
她不懂,他对她的态度为何一直这么冷淡?每次见面都像是萍水相逢一样生疏得气人!
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而来?内疚?责任?还是有某种特殊的情愫?
他分明不涉红尘、心如止水,却有办法一而再、再而三的使她为他情牵意动心慌意乱。
“我刚刚说了,我来看病。”无欲温温一笑。她赶他,他丝毫不在意,而且还迳自伸出了左手。
“你整天躲在坐忘峰能生什么病?我不看!”她气极败坏的吼着,心情不佳,不医了!正在气头上的她干脆冲着济人堂的伙计大喊:“小豆子!送客!今天看诊到此为止!”
“可,我排队排了一整天哪。”无欲苦笑,没料到她会一口回绝。
“那又如何?你——”等等,他说他排队排了一整天?
司空星儿愣了下,抬眸半信半疑的觑他,正好对上他那一双清冷的凤眼不置可否的看着自己。
她知道他不会说谎,所以,他说排队排一整天这些全部都是事实!
他实在太见外了,以他们的关系他还需要排队吗?他应该知道她是绝对不会拒绝他的啊。
无欲虽然情淡,但隐约还是感觉得到她内心因他而起的波动。
“有病没病你诊看看便知道了。”无欲平静的说,世上没有人会拿自己的身体健康开玩笑。
司空星儿虽然翻眼瞪他,实际上却暗中偷偷观察他的气色。
无欲肤白是与生俱来的,然而现在的他却白得不寻常,若非有红霞作为掩饰,此时他气色必然是呈现出骇人的惨白。
她心痛的皱了下眉,黯自神伤的垂下美眸,默默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搭在他脉搏上,仔细聆听他不寻常脉动。
五脏六腑皆遭到重挫,体内有股寒热之气相互冲击!但两股致命气流到目前为止,仍然是处于隐而不发的阶段,想也知道是被他以自身内力暂时封锁住。
不过此举只是拖延战术罢了,治标不治本,再过不久寒气便会开始侵蚀他周身百大要穴,一旦寒气攻心,药石罔效,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挽救!
无欲大概就是因为过度消耗内力压抑内伤,导致体内精元急速流失,所以气色看起来才会这么苍白虚弱的吧。
“你伤得……不轻。”
不是不轻,而是很重,重到生命垂危的那种!
“我知道。”无欲不否认,意识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感受到她内心激进的恐惧。
“谁伤的?”司空星儿心痛如刀割。原本以为伤痕累累的心,早就麻痹没有知觉了,岂料她还是好怕,怕仙风道骨的他,哪天真变成名符其实的仙人。
“重要吗?”无欲差一点就搁下羽扇,握住她轻颤的小手,但,终究还是差那么一点点,他不愿撩起她更多情绪波动,所以想了想,还是决定作罢了。
既然他无心、无我,那么就不应该扰乱一颗心才是。
“哼!不想说就算了。”光她一个人着急有什么用,他自己根本无关紧要嘛!
“天魔宫的人。”无欲轻描淡写,话中诸多保留。
欸,天魔宫宫主玄幽冥亲自出马他能不伤吗?没死就已经算是万幸了。
也许,他和她之间的纠缠就要告一段落了,就在不远的将来之后。
无欲心里无奈的想着。
可,他既然情淡,那又何来的无奈?难道是不舍吗?
“天魔宫就算再人多势众,充其量不过就是些武功不济事的阿猫阿狗罢了,那些小喽啰有这份能耐把你伤得这么重?说谎也不先打好车稿,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我才不信,”
欸,这丫头说话愈来愈尖酸刻薄了。
“你太抬举我了。”无欲以笑带过,还是没有说出答案。然而,司空星儿对于想知道的事情一定会锲而不舍。
“告诉我,究竟是被谁伤的?”她非问个水落石出不可。
“你非要追根究底吗?”无欲轻叹,俊颜苍白如纸。
“不弄清楚对方的武功路数,你叫我怎么对症下药?”她情绪失控的吼道,美眸瞬间盈满了泪水,眼看就要夺眶而出,无奈司空星儿太倔强,死撑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不要告诉她,他不知道自己伤得很重!他拖命至此不就是要她医他吗?为何不肯告诉她是谁伤了他?
不说是为她好,他不想看到她脆弱的心灵再次被撕裂,担心她承受不了。
她心痛,他神伤,两种结果都不是无欲乐意见到的。
但无欲又怎么敌得过她的泪水攻势呢?到头来还是乖乖说了。
“好吧,告诉你也无妨,伤我的人是玄幽冥。”
无欲知道她这辈子最痛恨的有三个人,一个是自己,另一个是教唆杀人的天魔宫宫主玄幽冥,以及当年痛下杀手的索命帖·尘玉萧。
又是他!那个无恶下做、丧尽天良的大魔头,玄幽冥!
司空星儿气到全身发抖,咬牙切齿。
“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我的关系?所以他——”她快被逼疯了。
“星儿,此事与你无关。”无欲打断她的揣测,心疼她不好客才抚平的伤口又再度被扯裂,肉眼看不见的伤口血流不止。
“那究竟是为什么?你既不涉红尘,也不过问江湖事,那个魔头根本没有理由杀你!”
先派人杀了她爹,然后又针对无欲,大魔头究竟要填多少人命才甘心哪!他已经毁了她的家,该不会连她最后仅存的一个依赖都要夺走吧?
她好恨,恨自己这双手为何只会救人,而无法手刀弑亲仇人?她恨透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玄幽冥若是讲理,当年你爹也不会死了。”言多必失,无欲一时失察,竟也失言了。
他哪壶不提提哪壶!故意的吗?她心痛得像针刺。
“别忘了,我爹的死你难辞其咎!当年你若肯替他老人家铸剑,爹说不定就不会死了!”她被激怒了,口没遮拦。
“没想到你一直耿耿于怀。”无欲轻声一叹,眉间深锁,苍白的俊颜缓缓扯出抹苦笑,凤眼一垂,若有所思地想:相见若只是一迳切割她的心扉,那还不如不见面得好,至少,时间会抚平这一切。
“丧亲之痛岂是说忘就能忘。”她知道,若想留住他,就应该马上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偏偏此时的她理智全被仇恨给蒙敝了,全然不知适可而止。
“所以说你还是恨我?”无欲敛去了复杂紊乱的情绪,淡淡的问她。
“没错!我一辈子都恨你!”她怒喊,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滴在纸上,将上面的字给晕开了。
晕开的字迹就如同她的心,早就被扯得稀巴烂了。试问,一颗残缺不全的心又怎么会有能力愈合伤口呢?
“如果恨我能够让你的心情好受一些,那你就尽管恨吧。”说完,无欲起身走到她身边,轻拍她青丝如丝绸披垂的纤背,用一种无言的温柔呵护着她。
他孓然一身,无心无我,无欲无求,这辈子能被人这样刻骨铭心的恨着,对他而言已经是种意外的奢侈了。
她的恨印证了他红尘里走一遭并非一无所获,无欲啊无欲,你就算死也应该要含笑而终了,对吧?
她身子一颤,立即抱住他瘦腰,依偎在他腰间尽情挥洒泪水。
不!恨他她的心一点都不好受,相反的,她难受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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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他会留下来,谁知道他还是走了。
虽然他没有说为什么走,不过司空星儿也猜得出来,他是怕连累自己所以不愿久留。
她收拾起怅然若失的心情,满怀期待三日后爹的忌日与他再次相见。
但是,希望却落空了!
他消失了,连同她的生命也跟着一起枯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