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阁的红脾歌女,也是我大师姐。”她又想哭了。
“风湛然已有锺情的女子了?”
那敏儿姐姐怎么办?
“本以为波波师姐多爱二师兄一点,他们俩在天山时几乎要论及婚嫁了。”
“后来呢?为什么没有下文?”
真累,千辛万苦来一趟山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局面,一点也不好玩。
“二师兄退让给大师兄。”
“既然有一方退让,怎会女方反而成了红牌烟花女子?”
“二师兄离开天山的第二天,大师兄也走了,大师兄一走,波波师姐也跟着走,我也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风湛然为什么会成为山寨头子?”不像啊!
相若情步出西翼回廊。“不如你自己问问我二师兄。”
“我来这里一天了,只在昨天下午远远地看过你二师兄一眼,没机会同他谈上话,他在忙什么?”
“二师兄的娘生病了,二师兄陪伴在侧,侍奉汤药。”
原来真如敏儿姐姐所说的,风湛然是个孝子。
“有没有请郎中来看过?”
相若情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百无聊赖地道:“这里哪有正统的郎中敢来,来给风大娘看病的不过是个野郎中。”
“野郎中?那怎么行!我去城里请个好大夫来替风大娘医病。”
侠骨心肠的闵茉薇实在见不得可怜之事,二话不说就想助人。
相若情嚷道:“你想惊动官府的人啊!”
“山寨的位置并不难找,官府要拿人早就拿了,我看他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碍事的。”闵茉薇乐观地道。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以为官府里的差大哥是笨蛋吗?如果不是因为有意放水,怎会放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朝廷钦犯不捉?”
直来直往的相若情,心思单纯,觉得她言之有理,很自然就相信了,也不细究事实真相。
“你确定能请来好郎中替风大娘看病?”
“当然可以,你不知道吗?媒人这个行业虽然不能发大财,可人脉却是一等一的广,人脉就是钱脉,运用得当事半功倍。”
“这么厉害!”相若情由衷佩服。
闵茉薇自信地点头。
※ ※ ※
安而硕怒火冲天的。
“你能不能用点脑筋?”
在阿虎的茶药铺前,安而硕跃马而下,堵在闵茉薇身前,情绪失控地吼着。
连日来他为了波波和湛然的事牵挂着,孰料小姐她偏给他惹麻烦。
“我哪里不用脑筋了?”她懒得理他。
“你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理智的。”他咆哮地道。
她环顾四周,发现街上已有人把好奇的目光往他俩身上飘来。
“瞧瞧你的尊容,是谁没有理智来着。”她不甘示弱地回吼他,什么玩意儿?她闵茉薇从小过惯舒服日子,没受过这等闲气。
“你为什么去招惹湛然?”
她冷笑。“干你何事?”
“你是不是想作媒想疯了?”他扯住她的手臂吼道。
“你管我!”她用力甩开他的箝制。
他改抓住她的肩头,这回略略使了力。“湛然师弟已有意中人,你何必吹皱一池春水?”
“我觉得敏儿姐姐更适合风寨主,不是吹皱一池春水。”
他加重力道。“死不认错!”
她苦着一张脸,拧紧眉心。“哎哟……好疼……你想谋财害命也不是这样!”
“赶紧收手,不准再管这件事。”他警告道。
她回道:“偏不!”
真讨厌!怎么会有这么野蛮的家伙。
“快放了我,要是我的肩膀被你弄残废了,我可是要教你娶我,养我一辈子的哦!”她威胁他。
他不善地回道:“想赖我一辈子,没这么容易。”
她霸道的说:“要是我真的残废了,你想不负责任、全身而退可没这么容易。”
“湛然师弟属于另一个女人,我再说最后一次,不准再干涉他和波波的事。”
她死硬地道:“休想!”
“我不杀女人,不想为你破例。”他也火大了。
“你可以管汤武的事,我为什么不能管风湛然的事?”
他神色严峻地看着她。“那是两码子事。”
“不是两码事,是同一回事。”她回敬他。
她因为疼额头冒着细汗。“放手啦,我的肩膀快碎掉了,你再这样拉拉扯扯的,我可是要喊非礼了。”
安而硕突地松手,使得她倒退两步,抚着左肩,含恨地道:“你把人家弄得好疼。”
“安分点!”他又吼道。
她可怜兮兮地开始哭道:“我的生意全被你抢光了,现下好不容易有个敏儿姐姐和汤武捧我的场,你竟然狠心的连一口饭都不肯留给我吃。”
天啊!居然哭了,他最受不了女人的泪珠。
“够了,少拿眼泪来压我。”他的心明显的软化。
“你别逼汤武娶敏儿姐姐,汤武想娶的人是我。”她掏出手绢拭着泪。
“汤武想娶你?”他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样。
她不服气地道:“不行吗?我在逍遥城也是个人物,汤武虽是富贵人家,可我也不差啊!”
他盯着她的丽颜,心里被一种不可言喻的情绪抓得牢牢的,那种情绪令他无法分析。
“汤武想娶你……”他又嘟哝了一次。
“所以你别挡我的幸福之路。”她回视他。
“他不适合你。”他不假思索地道。
她反驳:“胡说,我们俩青梅竹马,哪里不适合?”
“他适合李敏儿。”这是直觉。
她瞪着他。“你瞧不起人。”
“不是的,你别这么敏感,多心的女人不讨喜哦!”
“面对你,没有讨不讨喜的问题。”她忍不住反击。这个男人到底把她想得多糟糕、多不堪?
“你这么野、这么任性,不适合好脾气、乏味的汤武。”他不知道自己说这些话干嘛?闵茉薇适不适合汤武好像也不干他的事,他干嘛替她想那么多?
“汤武的性格与我的正好互补,只要你高抬贵手别搅局,我们会幸福给你看。”
“下辈子吧!”他冷哼。
她冲动地道:“你去死吧!”
“你会后悔的。”他撂下狠话。
“不嫁汤武,我才会后悔。”其实她心里不是那么渴望嫁给汤武,和安而硕一来一往的对话全是为了赌一口气,因为他实在是欺人太甚。
“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谁怕谁!”
他残酷一笑。“我不会让你美梦成真的,闵大小姐。”
她斗志高昂地道:“恐怕由不得你,汤武喜欢我。”
他恶狠狠地道:“喜欢的力量太微弱,我稍稍使力就可以破坏。”
“安而硕,你以为你是神还是菩萨?你改变不了事实的。”
“别忘了我们的赌约,我赢,你就必须任我处置。”
“任你处置就任你处置,我又不是签下了卖身契,何况很可能你才是那个大输家。”
“李敏儿会嫁给汤武。”他斩钉截铁地道。
“汤武会娶我。”
她的心不再平静无波,说真格的,她并没有那么想要嫁给汤武,要不是因为安而硕一副活像要杀人的强势模样,她不会为了争一口气与他对抗。
虽然她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怒涛汹涌,但是她很自然的将他无理取闹的反应归纳于他纯粹是看她不顺眼。
听完她的话,他风也似的跃上马背,疾驰而去,留下张着嘴呆若木鸡的闵茉籁。
第五章
怀君属秋夜,散步咏凉天。空山松子落,幽人应未眠。
韦应物 秋夜寄邱员外
“大师兄,为何如此生气?”波波不解地看着安而硕。
“有个不知轻重的女人准备破坏你和湛然的感情。”安而硕严肃地道。
“什、什么?!”因为太惊讶,波波的话是结巴的。
“逍遥城里有个爱替人牵红线的小女人,不知是有意或是什么原因,居然把作媒的念头动到湛然身上。”
“是谁?”波波皱着眉问道。
“闵茉薇。”一提起她,他心里就是不能平静。
“是她!”
“你认得她?”
波波白了一张脸,不能接受她的湛然有可能移情别恋。“不是很熟,上个月存阿虎的茶药铺同她说过几句闲话。”
他的怒火烧到现在还未熄,他几乎快气炸了,她根本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一味地与他作对。
“你不能老是躲在杏花阁里,再躲下去湛然就要被抢定了。”
“谁敢跟我抢湛然?”想都别想。
“另一个女人。”
“湛然是我的,为了他的山寨梦我都已经不能忍受了,怎么可能忍受得了有人同我抢湛然?那女人是谁?”
“闵茉薇那个疯女人要替湛然和李员外的女儿李敏儿牵红线,正在热头上。”
“湛然同意了?”她快哭出来了。
辛辛苦苦经营多年的感情在听到很有可能付诸流水时,她就快要崩溃了。
“我还没有见到湛然,如果他同意,你会怎样?”
“我会死。”她脱口而出。
“那你还犹豫什么?立刻去找湛然,告诉他你妥协了,你肯上山寨陪他共度此生。”
她咬了咬下唇,“为什么要我妥协?”
他没好气地道:“你不肯退一步,就只有看着湛然被李敏儿抢走,人家可是很乐意嫁给山寨头子。”
“湛然不会这么绝情,只为了一个不相识的女子抛弃我与他多年的默契。”
他持不同看法。“湛然的娘病了,他需要一个细心多情的女人替他照顾病中的娘。”
“风大娘的病可要紧?”
“恐怕病得不轻,明天我会上山寨亲自瞧瞧,若情也在山寨上。”
“我同你一起去。”
他笑了笑。“你终于想通了。”
“我不能失去湛然。”
安而硕对她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倘使风湛然也成了别的女人的囊中物,她情何以堪?
※ ※ ※
另一方面,闵茉薇请了阿虎介绍的沈明大夫上山寨替风大娘看病,她知道自己非得在风大娘身上下足功夫,才能打动风湛然,怎么说他都是个孝子嘛!
诊完脉后,闵茉薇问沈明:“沈大夫,大娘患的是什么病啊?”
“大娘的病症乃阴虚潮热之症,身体虚弱,寒冷天时手脚容易冰冷,夜尿频频,走路时双腿无力,乏人气,再加上腰骨强紧不舒,似痛非痛。”
“那该如何是好?”风湛然问。
“以水鱼煲瘦猪肉,杞子、淮山,最好在煲汤之前先用老桑枝和鲜茅根各四两,用五碗水煎煮成一碗,用这碗桑枝茅根水代替清水煲水鱼,煲两个时辰,饮其汁,能解血毒,又能补身。”
“水鱼是什么鱼?”闵茉薇问。
“水鱼就是鳖,它的甲壳和肉含有极丰富的胶,对身子骨很好。”沈明道。
“会不会很难处理?”
“不会,很多人认为处理水鱼的工作很麻烦,其实很容易,可先将它放进锅里,注入清水完全浸过它的背壳,将水煮至滚,水鱼乃死,洗擦乾净水鱼壳,劈开取出肠脏即可。”
“大夫,我娘的病能够痊愈否?”
沈明不疾不徐地道:“若能好好照顾,好个八成不是问题,毕竟年岁已大,要和年轻人一样身强体健是不可能的。”
“刘益,吩咐下去,照大夫的意思请厨娘煲水鱼。”风湛然下令。
刘益送走沈明,风湛然和闵茉薇步出风母房间。
“多谢闵姑娘协助。”他剀切地道。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她客气回应。
“姑娘若不嫌弃,可在山寨多住几天,风某自当好好招待。”
她顺水推舟地道:“招待是不用了啦,如果可以,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何事?”
母亲的病有改善的机会,风湛然不禁心情大好,心情一好之后人也和善多了。
“想替风大侠作媒。”她一古脑儿地直率道出。
他微愣了下,然后笑了笑。“姑娘原来是红娘。”
她大方承认:“女承母业,混口饭吃。”
他沉吟半晌后才徐徐地说道:“姑娘恐怕要失望了,在下乃一介武夫,又是朝廷通缉在案的钦犯,实在不是合宜的婚嫁对象。”
“如果有人不在乎呢?”
“还是不妥,在下不想害了人家。”
她不死心的追问:“有人不怕被你害。”
他失笑出声。“姑娘很热心。”
“这是我的工作。”她差点脱口说出自己和安而硕之间的赌约。一旦说出原因风湛然未必会站在她这一边,毕竟安而硕是他的大师兄,世上能有几个帮理不帮亲的好人。
“姑娘还是找别人去吧,我一生漂泊惯了,四海为家,今年在这里,明年就不知道会去哪里了,居无定所的生活不适合携家带眷。”
“你不也带着你娘亲。”
“娘乃至亲,我不能丢下她老人家不管,习武多年,我已有大半光阴没能陪在娘亲身旁尽孝,实在情非得已。”
“你娘是至亲,妻子就是至爱,至亲和至爱若能待在身旁给你精神上的支持,不是很好吗?”
他闷闷地说:“世事总难全。”
“风大侠好像有什么心事?”
他叹了一口气。“小事,儿女情长罢了。”
“风大侠心里有人了?”她明知故问。
“姑娘心思敏捷,莫非会读心术?”
她直截了当地道:“风大侠若真有心上人不妨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上忙。”
“没用的,她的脾气比石头还硬。”
“这么固执?”
说到伤心处,话匣子便打开:“她宁愿待在杏花阁,也不愿随我浪迹天涯。”
“杏花阁乃烟花之地,难道风大侠锺情的女子是花街里的花娘?”
虽然早已从安而硕嘴里得知此消息,可是听风湛然亲口证实,还是不免吃了一惊。
“因为故意气我所做出来的举动,怎么劝都不听,有的时候忍不住想发脾气。”
“发了吗?”
他无奈的摇摇头。“没有。”
“为什么明明想发脾气却不发?”
“怕她吓着,因为我是不随便发脾气的,一发起脾气来自会一发不可收拾。”
“你真好,这么体贴心爱的人。”
同一个师父所教出来的徒弟,怎么会差这么多?一个是斯斯文文,又懂得怜香惜玉的大侠;一个却是脾气火爆、狂妄自大的无赖。
“可惜波波并不领情。”
“波波,她的名字?”
他往下说:“在天山时,我们几乎要成亲的,她一听我说要劫富济贫、行侠仗义便气得不和我说话,甚至愤而取消婚约。”
每每思及此,总是令他心里忍不住难过。
“性子这么烈?”
“波波向来心直口快,个性刚烈,不过这正是她迷人之处,毕竟人无完美。”
“她这样待你,你还替她说话?”连她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听了都不免生气。
“是我不够好。”他黯然地道。
“你是个孝子,又是个大侠,你没有不好之处。”她打抱不平。
“姑娘过奖了。”
闵茉薇继续进行劝说:“我认识一个大家闺秀,性格温柔娴静,身上有许多波波所没有的优点,你要不要考虑爱别人?”
他歉然地道:“谢谢姑娘的好意,你一定觉得我很不识好歹,可我不想再换意中人了。”
“以前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