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很努力,总是怕让母亲失望,也许是一种弥补的心态,他很少忤逆母亲的意思,只除了少数几件事。
“为娘的希望你找个好女孩成家,我好早日抱孙子。”
“我喜欢的女人就要嫁给别人了。”
“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他本不愿说出来,因为说了也没用,但是看母亲如此心急,他只好老实说道:“闵家的女儿。”
陈秀菊怔忡了下,“我有没有听错?罗美女的女儿就是你喜欢的人?”
“她看不上我。”他心情低落极了。
“而硕,放弃闵家的女儿,我不同意你娶她为妻。”
“不论您同不同意,我都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娶回那样的妻子。”
“我可不想和罗美女结成儿女亲家,你不许试图改变什么。”
她陈秀菊理想中的儿媳妇要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堆积如山的财富,最好拥有公主般的家世背景,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足以和她的儿子匹配。
“娘,我的要求不多,只希望您别干涉我娶谁为妻,不要让我太为难好吗?”他语气平和地道。
“这么说来,你非把罗美女的女儿娶到手才甘愿是吗?”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不好吧!听说那女孩任性起来没人治得了她,而且脾气火爆,你们处不来的。”
主要原因是她怕与儿媳妇犯冲,儿子夹在中间难做人,她不愿失去儿子。
“她没认识我之前脾气并不火爆,是我让她情绪失控、崩溃的。”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当你完全接纳一个人的时候,你看到的全是优点、长处;当你彻头彻尾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你看到的全是缺点、短处。
他对闵茉薇就是典型的例子,初识时觉得她的美过于冶艳,不像人间凡物,倒像天降妖女,是来媚世、害人的。
现下,他陷入了爱情中,再也不能忽视她的美。
她成了无一处不对的绝色,清纯、灵秀。
天啊!原来人的心是这么善变的。
※ ※ ※
汤武约闵茉薇游湖,湖光山色,自成一格,可闵茉薇的心情却与一片美景成对比。
汤武划着小船,快乐地哼唱着:“美姑娘呀,快上轿,吉时已到,莫蹉跎啊莫蹉跎。新嫁娘呀,好人儿,美若天仙,人娇羞啊人娇羞。”
“哪里来的歌?”
她显得不是很有兴致,一只手伸到小舫外玩害水,有点百无聊赖。
“自己编的,好不好听?”
“不错啊!”
他笑了,“是为你写的,很传神吧?”
“我没有那么好。”
“我爹直嚷着要你到家里吃个便饭,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
她想回答都不方便,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成亲之前与夫家人来往过密于礼不符,我看还是免了,反正以后天天要见面的。”
他点点头,“也是,反正以后天天见面,我很喜欢这个说法。”
她看着他,想像着以后婚姻生活的画面……她眨了眨眼,好不习惯啊!
然后,那天在康王爷行馆里发生的事突地跃上心头。
她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
“怎么了?”
她抬眼看向汤武。“没事,只是有些感触罢了。”
“什么事惹你伤感了?”
“敏儿姐姐的病还是没有起色。”
“你看会不会是中了关外的毒?”
“关外?敏儿姐姐人这么好,不可能有得罪的人啊!”在心里,她一直隐约觉得这事与她想撮合风湛然和敏儿姐姐的亲事有关,至于有何相干,她还没有头绪。
“很难说的,你和李家人并非交情深厚到任何家丑都一清二楚。”
“家丑?你怎么会用这样的字眼?”
“难道不是?李家的人没几个是好东西。”
“唉,你受你汤家的遗毒太深,才会对李家人有这么强的主观。”
她觉得自己和汤武越来越没有共识,越来越无法沟通了,未来的漫漫岁月该如何共度?
“哪里是遗毒,是真的,李员外和秋香暗通款曲的事已是公开的秘密,只有你还老是想着替秋香作媒。”
她闻言,脑中轰的一声响。“李员外和秋香?怎么可能?秋香和敏儿姐姐同庚,怎么会和李员外暗通款曲?是恶意中伤吧!或者汤家人故意搬弄是非。”
“是真的。”汤武提高音量。
“不可能,当初我要把秋香介绍给阿虎时,秋香并无异议,如果真如你所说的,秋香肯定不可能接受的。”
“连李夫人都知道这件事,不信你去问秋香。”
她完全无法进入情况,自己怎么会迟钝到这个地步?秋香和李员外?
她竟然没有察觉到。
如果是真的,那么安而硕之所以会将春花介绍给阿虎,也是因为碍于这层关系罗?
“李家的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几代以前是这样,几代以后还是这样,摧残年少的女子,绊住人家的一生。”
“汤武,我不喜欢你这样讲李家人。”她蹙眉道。
“我说的是事实。”实话总是伤人的。
“就算是实情,也得留点口德。”她发现自己简直粗心到极点,不曾细究周围发生的事也就算了,还枉作小人。
牵红线牵到这种糊涂境界的人,世上自当不多见。
她差点就对不起阿虎了,但是阿虎怎么也和她一样,不知道这个小道消息?
※ ※ ※
闵茉薇再也没耐心游湖,和汤武分开后,她便直奔秋香家。
秋香正在绣枕帕,一见到闵茉薇,热心地问:“要不要吃绿豆糕?灶上正温着。”
“你和李员外是不是真的在一起?”她开门见山地问。
秋香愣了一下,放下枕帕拧紧眉心,困难地道:“你听谁说的?”
“外头把这事传得很难听,到底是不是真的?”
闵茉薇决定向当事人求证,除非当事人承认,否则她谁的话也不信。
秋香缓言:“外头的传言只对了一半。”
“另一半呢?”
“李员外是常来看我,但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外头人说的那种,我们之间也没有做出什么苟且之事。”
听到秋香的保证,闵茉薇的心安了许多。“我相信你。”
秋香垂下眼廉。“李员外是……是我亲爹。”
“嗄?”闵茉薇一惊。
“我是李员外的私生女,见不得天日的女儿。”
“怎么会是这样的真相?”
秋香拭着泪。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我娘原是李府的丫鬟,李员外成亲当晚因为醉酒……欺侮了我娘的……清白,没想到我娘因此怀下了我。”
“然后你娘被赶出李府?”这是合理的猜测。
“没有,府里的人全以为我娘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长工白远茂,只有李员外心知肚明,因为新婚翌日,他是在我娘睡的下人房醒来的,他避开李府上下的耳目,悄悄潜回新房,李夫人以为他醉倒在某个客房里,也没追问,这事就这样被瞒了下来。”
“你娘嫁给了白大叔?”
秋香点点头,
“白大叔怎么肯?”
“爹喜欢我娘,我娘觉得他人老实,也为了给我一个名分就答应和他成亲。”
她记得白大叔那个人脸上永远挂着笑,幽默开朗,为人勤奋,可惜两年前死于一场急病。
“白大叔好伟大。”
“娘对爹后来也有了真感情,我想娘这些年来是幸福快乐的,因为爹真的待她很好。”
“李员外却常常来打扰你娘对不对?”
秋香不语。
“你娘一定很恨李员外。”她理所当然的猜测。
“那倒没有,她只是一直向李员外表明她和我爹在一起很幸福,请他不用担心。”
“你娘死后他还是常来?”
“他觉得对我有所亏欠,所以常来看看我有什么需要,其实他并不赞成我嫁给阿虎。”
“可以想像。”
“他说我应该和敏儿小姐一样找个有钱人家成亲,茉薇,对不起,我之前没有对你说实话。”
“我能理解。”
许多人,许多事,并非如表面看来那么单纯,她闵茉薇今日算是上了一堂课。
“那些难听的谣言就让人家去传吧!我身份卑微不在乎那些事。”
“不行,这样你会很难嫁掉的。”
“大不了不嫁嘛!”
“李夫人知道你也是李员外的女儿吗?”
她点点头。“娘死后,她才知道的,人死债了,她应该不会再在意这件事才是。”
闵茉薇自告奋勇地道:“我想办法替你辟谣。还有,李员外是不是同意让你认祖归宗了?”
“不知道,他必须体谅李夫人的想法,也许得等到李夫人百年之后吧!”
认不认祖,她都无所谓,如果得不到李夫人真心的接纳,她宁愿当作一切不曾发生。
“秋香,你放心好了,我会帮你撮和一桩金玉良缘,不会再让你失望的。”
阿虎的那一次,算是她太不了解状况,若是少了安而硕的从中作梗,一切会容易些。
“没关系,嫁人也未必是件好事。”
“你娘和白大叔一定也希望能看见你有好归宿,不要小看自己,至少你有爹关心你,哪天时机成熟了,你成了李家大小姐,不知有多风光呢!”
“想都不敢想。”秋香终于被逗笑了。
“你要想,这样才会美梦成真。”
※ ※ ※
安而硕差人送信约闵茉薇面晤。
他不确定她会不会来,于是提早了半个时辰到,忐忑不安地等待闵茉薇。
同时,他心里也想着该怎样说服她不要嫁给汤武。
闵茉薇慢了一刻钟才来,见到她时,他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又约我来康王爷行馆?”先发制人的是闵茉薇。
“这里不再是康王爷行馆,这里已经改为安府一段时日了。”
她其实在门外足足站了一盏茶的时间,几次想掉头离去,又好奇他找她做什么,最后还是出现在他面前。
“安府?”
他讨好的点点头。“我的财力并不比汤府差,这几年在外头做生意也挣了不少银钱,甚至比汤府更胜一筹……”
“与我何干?”她打断他的话。
“跟着我一样不会过苦日子。”他直言道。
她颤了下,心里莫名感动,可她却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她肩负母亲的期盼。
“怎么,想请我替你作媒啊?”她顾左右而言它。
他目光炽烈地看着她,心里喊着苦,这个小女子肯定是生来折磨他的。
“如果你愿意。”
“你眼高于顶,我可不敢乱帮你作媒,不如请我娘出马,她一定可以替你物色到最佳伴侣。咦,你娘不也很能干吗?莫非她挑的对象你全不中意?”
她不能表现得太友善,友善久了就会心软,心肠一软下去难保不会情难自禁。她现在最不该做的就是情难自禁,万一再做出什么败德的事体来可怎么才好。
安而硕一直责怪自己,如果初识时自己不是那么狂妄、那么强势,她现在会不会比较容易接受他的爱?
他盯着她的唇,想像着吻她的滋味,无数的夜晚,他克制不了自己的情欲,意淫了她──
他闭上眼,想把这种痛苦又甜美的感觉赶出脑海。
“你真的这么讨厌我?”他睁开眼后问道。
她咬了咬下唇,说不出话来。她能说些什么?婚期已届,任何的变化怕都会闹出事情来。
“我可以吻你吗?”他将渴望写在脸上。
她已不能自己,双臂将自己环抱起来,心中涌现的情潮是一种惆怅的感觉。
他走近她,不顾她是不是会尖叫地拒绝他,直接吻了她,温柔又热烈,毫无保留的。
一波波令人晕眩的感觉震撼了她,同时也吞噬了他。
她忘情的回应了他,不想再压抑了。
玫瑰色的红唇,疯狂地纠缠着他的;他们渴望着彼此,反应着彼此。
第八章
嫁得翟塘贾,朝朝误妾期。
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
李益 江南曲
许久,安而硕才离开闵茉薇的唇,抬手抚着她的粉颊,低嗄地道:“嫁给我。”
她听见他深情的求婚后,所有冷漠的伪装全在这一刻瓦解,粉碎。
他的目光是如此的灼热,烧得她忍不住想答应他的一切要求,可是她不能这么冲动,她还有母亲的想法需要顾虑,她不能太自私。
她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动弹不得,懊恼万千的道:“别开玩笑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别问了,我什么都不想说。”
“汤武能给你的生活,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肯改变心意。嫁给我好吗?”
他越是这样多情,她越是痛苦。
“不要这样,我们之间不该是这样的,我们应该一见面就吵架,一见面就讽刺对方。请你不要用这种温和的语气和我说话,我承受不起。”
他看着她,满腔的欲火完全被燃起,他将她紧紧地圈在怀里,声音沙哑地道:“茉薇,我想要你,可以吗?”
也许得到了她的身子,她就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这种想法不论有多傻,都值得一试。
她被迷惑了,在他怀里有一种满足和安心的感觉。
就算将来会后悔,就算明天会后悔,就放纵这一次吧!她听到心里有个声音这么告诉她。
“你真的要我?”她小声地问。
“是的。”他说。
她抬起手臂,绕住他的颈子,渴望又羞赧地道:“如果你愿意教我,我是个好学的学生。”
他一把将她抱起,往主卧室走去。
他将她放在床榻上,她紧张地看着他,喃语:“我什么都不会。”
“别害怕,我会带着你。”他的眼睛里全是狂野的欲念,像火焰一样灼人。
他压上她,深切地吻着她,顺利地除掉她身上的衣物,他就像饥渴许久的野兽,一心一意想撕裂她。
她是个让男人一见就倾心的女人,光是赤裸的胴体就令他兴奋不已。
他的大手像有魔力似的,在她身上膜拜着,经过他经验丰富的巡礼,她不禁发出嘤咛声,失魂地呻吟着。
安而硕放肆地抚弄着她的身子,已然陷入疯狂状态的他奋力一挺,不断地探索深入──
唯有她的身体,才能平复他癫狂的欲火。
她的身体神秘又狂野,令他销魂不已,流连忘返。
事毕,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下床着装,并没有吵醒她,打算让她睡到自然醒;初尝情欲的她,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献给了他,才会累成这样。
他心疼地抚了抚她的颊侧,她是如此的美丽,羊脂白玉般的身子,完完全全属于他了。
※ ※ ※
相若情偕同波波来找安而硕主持公道。
“大师兄,你一定要评评理。”相若情先发制人。
“什么事要我评理?”
安而硕为着自己的事已弄得焦头烂额,他能替谁评理?谁又能替他评理?
他爱的女人,身子属于他,可却不能姓他的姓、住他的屋,伴他度一生,人间爱情可悲之处是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二师兄不要波波师姐了。”相若情满脸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