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百合张大了嘴巴。“那他还对你这么好啊?我以为……我以为他想要重新追回你。”
“追我?我算哪根葱!他的女朋友——SLY的夏利亚,干练又漂亮,有事业有美貌,两人十分匹配。”说没有抱着期待,是骗人的。她这些年,不是没有幻想过与他重达与复合。
“喔。”百合喔了声。
“你喔啥呀?连个安慰都没有,误交损友,哼!”
“啥呀!说我是损友?!我问你,为啥要安慰你?”百合问。
“你……”什么态度嘛!
“事情又不是多严重。只要你想复合,不是没有可能,男未婚、女未嫁呀!而且,我肯定他对你余情未了。”
“哎——唷——”听百合这样讲,玫瑰更烦躁心乱了,她暴躁地猛耙头发。
“听我一次,恢复以前那个魄力十足的你,有自信一点嘛!你想复合,就去!好吗?”
百合与她高中同窗三年、大学四年,加上这几年一起当邻居,自然了解玫瑰的点滴心情、蜕变的每一个过程。
“不行。我……他……就算我想,但是他有夏利亚了,我做不到。”在好友面前,她才能自在承认对他的依恋。
“呼——”百合不耐烦吐了口气,起身准备离开,还唠叨了一大串——
“好啦!那你活该想了他这么多年,反正这种事情常常发生咩!怀念着初恋情人,最后发现对方该死的早就有了新欢,然后自己只能笑笑说没什么。这样的剧码天天在上演,不差你一个。”
挥挥手,百合踏着大步走开,门一关,回家去了,留下那作茧自缚的玫瑰。
沉思着还没回神,大门又打开——
玫瑰顺口嚷出声:
“对了!大嘴百合,下次见到俞世纬,你要敢多嘴说我还想着他,我就剁了你那颗头、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许久,不见百合人影进门,玫瑰纳闷地蹙起眉心。
“百合?”唤了声,她犹豫着要不要自沙发移步过去。
才要动作。吓——
好大的惊吓!她跌回椅子上,怎么会……怎么会是……
一双眸子,带着复杂万千的深思情绪,定定注视着她。
那西装笔挺、豪迈的身影,在半晌后才踏进屋内。
头上的光影被他罩去一半,慌张失措低下头去的玫瑰,知道他已经踩定在她跟前。
“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你。”衷情脱口,俞世纬心中那对道德的坚持,在难以厘清的界线后暂抛。
事实是——在他身边的两年岁月,不敌心底十几年的凭虚情感,这对夏利亚并不公平;但当下孰轻孰重,他自己心中已经有谱。
玫瑰抬起头仰视着地,当谎言与掩饰都已经无法再让她躲避之后,面具褪去,悄悄地……深层的情怀被唤起。
她敛下眼睑,感伤地说:“重逢,对我们似乎并没有好处,已经过去的,再也回不来了。”
纵是在心中搁浅不去,也不再是一湾柔情,只是沉甸甸压在心头,苦涩而多余的遗憾。
“那么……继续逃避?”
一句话,问她也问自己。明明难以抗拒,却让活生生的道德辜绊,在无形中谴责着。
“我无所谓逃避。”玫瑰释然似的耸耸肩。“只需要再次忘记。”
她不觉鼻酸,这遭相逢,何苦来哉?
“我不准你再次忘记。”自私地,他蛮横出口。
她依然牵系着他的灵魂,依然教他心疼心动,潜藏在心坎底那么漫长的情伤,在被唤醒之后,怎甘心再硬生生地痛一回!
玫瑰心中怦然一颤,愕然且矛盾地凝望着他……
这时电话铃响,让两人眸子一闪、拉回理智。
俞世纬拿起行动电话,看着上头显示的号码……铃声响了许久,最末,他犹豫的手指,直接按下关机键。
这是他与夏利亚在一起两年来,不曾做过的事情。
玫瑰了然,知道他那厢逃避的是谁,沉默着,望向窗外的灯火。
第五章
静默的空气中,两人连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只有原本就在室内播放的音乐,透过音响喇叭,款款地流泄。
他一声长叹,让僵化的两人有了些动作……
她逃避地移步,拉开了落地窗,踏出阳台,封闭的阳台外是整扇白色的观景八角窗,打开壁灯,她在昏黄的灯光下,坐上铺着柔软椅垫的窗边平台,安安静静低垂着眼睑。
拉扯领带,松去束缚、扭开衬衫上头的两颗扣子,俞世纬随意挽起衣袖,一面走向她。
那盏灯下,她藏着心情、守着心事;他望着她低垂眼睑下的两扇阴影,多希望她掀开羽睫面对他,让他知道她想些什么。
未料……他的瞳眸里看到的是两行清泪滑下。
“别……别哭。”心头一紧,他苦涩出口。手臂一勾环住她的腰,从窗台旁拉下她的身子,让她站在他跟前。
啜泣声因此严重了。
“我有一个要求。”哽咽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好!”俞世纬轻轻揩去她顿边的泪水。
“可不可以……抱抱你?”说了出口,她的泪滴又一颗颗掉落下来。这是她现在需要的、她想念许久的。
他张开双臂,眉宇间尽是心疼。
她双手激动一伸,路脚环上他的颈子,伏在他的肩头哭泣出声。
“我真的……从来没有忘记过你!”鼻尖一酸,俞世纬用力抱紧了她,闭紧霎时红了的眼睛,下巴埋在她发上,喃喃地说着。
满腔满怀的漫长思念,狂泻在这个拥抱之中。
咬着唇,咸咸的泪水渗入她的唇瓣之间;她熨贴在他的胸前,侧过脸、掀开眼帘,看着他敞开的衣襟,一抹苦涩浮上心头。
“你就为了一颗扣子离开我……”她记恨着,不愿意忘记。
“它从来就不是我离开的理由。”
“那是为什么?”玫瑰哀怨地问。
“你忘了……是你提出分手的。”
“……”是的!她记得,而且是一次又一次的任性之余,用高效坚决的口气提出。
“我没有把握,那时候的我是不是有足够的能力让你幸福,我们……都还太年轻。”
青涩,让人自以为是;卑微,让人没有珍惜的权利。而今,不同了,却也为难了……
契合的拥抱分了开,玫瑰抹了抹泪,状似潇洒一笑。“嗯,但是,成熟了,一切却也是过去了。”
这是不争的事实。沉沉吁叹一口气,他不愿意怀内的体温远离,拉着她坐上窗边的软垫。
她不推却,任由两人的距离亲昵地紧靠。
“答应我,让我照顾你,答应我,找回你自己。”他附在她耳边,语重心长地叹息。
“那‘她’呢?”玫瑰轻声地提起敏感的话题。夏利亚的存在,又怎能教人漠视?他说得容易!
“……”他这样,算不算滥情?俞世纬不禁自省着。
“她……个性怎么样?脾气好吗?”玫瑰幽幽开口问下去。
她的手,轻搁在他曲起的膝上;她的背,枕在他温暖宽硕的胸膛前,她的额,偎进他的颈肩、靠在他的脸颊旁……她想念这样的靠近已经好久了。
两人怔忡地望着玻璃窗外的点点灯火。
“她……个性与你如出一辙,跟以前的你很像!”他刻意强调,因为他现在眼中的玫瑰,不再是过去的玫瑰。“脾气,与过去的你比较起来的话……没有你坏,她从来不会无理取闹。”
“为什么要一再强调过去的我?”玫瑰轻轻地、不由衷地笑了起来,心里头有些酸酸的。“你看着她,会想起我?”
“……”他不说话。没错……这两年,眼中的夏利亚,总与过去的玫瑰重叠。
玫瑰意外地睁大了眼,注视着玻璃窗上他的倒影。
“你……那样对她并不公平。”心中,是欣慰的。起码,自己的影子存在他的心里,但另一个女人为什么该承担这样的悲哀?
“是很不公平。”直至玫瑰的出现,他才猛然察觉这样的事实;从来,他就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她知道吗?”试探开口。
“或许知道吧……”他不是未曾对她提起过去。
喟叹了声,俞世纬很不愿意谈这样的话题。
他揽紧了她,感受那怀中的温度。
我想爱你,已觉得羞耻,分不清浪漫理性的界线,因为年轻,可以恣意任性,如今红颜就要凋零……
屋内的音响倾泄着一首首情歌,整晚未停歇。
夜,在时而静默、时而温柔的言语中,渐渐深沉。
这几年我一直都在四处流浪,年轻体会不深,现在逐渐懂了;你深藏的情感,
那也是一种爱,当初我怎么会不懂;
能不能再次与那星月共流转,你是我最想共度此生的男人,我愿幻化为海,随着你的气息,在海风中回旋……
清晨,她横卧沙发,枕在他腿上安稳睡着,而他,却是一整夜不曾合眼。
阳光逐渐为室内盈满光亮,他挪动她,想起身盥洗恢复一脸的疲劳。
“嗯……”她嘤咛了声,尽管他的动作轻柔,还是让她醒了过来。
“醒了?”情不自禁,他俯身在她额上轻啄。
昨夜记忆回笼,她惺忪的眼闪过一抹愕然,然后……暗自在心中牢牢地记下这早晨的柔情。
感性,属于黑夜;白昼,则该清醒了。她的理性知道,这夜的亲密,终将成为心中另一个上锁的记忆盒子。
“该上班了。”她从他的腿上起身坐定。
“请假一天吧!你的精神看起来不好。”他爱怜地为她梳理乱发。
“不。”玫瑰摇着头。“我不要请假。”
“你们副总说,你连年假都不休,全拿来多赚公司加班费。”他笑着挖苦。
“你都打探清楚啦?”她难为情地一记喔望。“呼——好像我抢钱抢得多凶一样!”
拉着她站了起来,他领着她往她的卧室走去。
“要赚钱,身子也要照顾好,知道吗?”
他好似全获熟了她屋内的配置?!这就算了,他甚至连更衣都要为她准备!她看着他拉开衣橱。“穿这件。”他拿出她衣柜内一件浅蓝色的两件式洋装。
“不行。”玫瑰摇摇头。“那件衣服掉了颗扣子。”
“唔,是吗……”俞世纬拿起上衣看着。“这扣子?!”
意外地,他呆愕顿住。
“怎么?”玫瑰纳闷地瞅着他的表情。
只见他从口袋里拿出皮夹,从内层掏出一枚玫瑰花造型、薄薄的钮扣。
因为造型精致独特、因为那是朵玫瑰如同她的名字一般;所以他捡获时把玩着,也莫名其妙留了下来。
“这……”玫瑰也霎时惊愕,他掌中的钮扣,与她上衣的那排花朵一模一样!
“你怎么会有这颗扣子?”
“捡到的。”口中回答着,他的视线不经意一瞥——
一旁架上的拜占庭香水瓶、手中的一颗扣子?
微妙的感觉窜上心头,他的唇角轻轻上扬……也许,一颗扣子注定分离,也注定重逢。
“在哪儿捡到的?”玫瑰连什么时候掉了扣子,都没有记忆。
“当然是路上捡到的。”心中莫名地漾开了轻松的情绪,他笑着告诉她。“收起来,改天缝上。”他将钮扣小心翼翼地放入她的掌心。
“……”玫瑰犹一脸错愕。
“我洗把脸,你换好衣服,一起出门上班?”
“嗯。”被动地点点头,她在他的脚步移动时,又喊了声。“浴室的柜子里有新的毛巾牙刷。”
“好。”
进入浴室,盥洗一番之后,他走到客厅,面对客厅一角的镜子整理服装仪容。
扣上上衣的第一颗钮扣,他的手停顿住……
几年来,第一颗钮扣,几乎每一天都会勾起他对过往的回忆。
眯起眼来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中一股复杂的情绪爬窜。随即,深吸口气,似是决心。
他慢条斯理地打好领带,也许……他该跟交往了两年的女友谈谈了……
午后,他在没有通知夏利亚的情况下,来到她的办公室。
他来这里,从来就不需要通报;轻敲门扉后一推,她办公室内正在谈话的一男一女错愕了下。
然后,男人的表情木然片刻,略略向俞世纬颔首之后,退出夏利亚的办公室。
“怎么突然来了?”夏利亚待那名男人关上门扉后,从容地对着俞世纬问道。
他耸耸肩,没有回答。
兀自推门而入,见到她,却发现她眸底稍纵即逝的情绪波澜,像是微愠恼怒,也像是掩饰心虚?!没有去深思她的反应,他走到一旁的沙发坐下。
他这行径表明了要谈话,夏利亚按了电话,通知秘书准备咖啡,旋即在他对面的椅子坐定。
“我们的婚礼,搁下吧!”俞世纬开门见山,双眼定定地看着她。
夏利亚眉间拢紧了后,慢慢松开——
“呵!”她甜美笑着。“你要对我说:‘我们不结婚,好吗?’是不?”
她清亮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他,眨动着探询的意味。
“很对不起。”他坦白而诚恳地对她说。
“跟昨天晚上你不接电话有关?”她思忖片刻,开口问起。
“嗯。”他并不隐瞒,坦白承认。
沉默后,夏利亚徐缓开口道:
“坦白说,两家父母这阵子催着婚期,我的压力也很大,我想你应该不知道,其实我很犹豫……”收到这样的讯息,俞世纬双手交握,思考了起来。
夏利亚接着说:“最重要的是,我不能够扮演好一个好太太、好媳妇的角色。你应当了解我的个性,我不能够像传统妇女一样,心甘情愿地走入家庭,结婚跟恋爱,是两回事……”
俞世纬打断——
“我们可以当情人、当对手,但是你并不想嫁给我。”他接口为她长篇的理由作了定论。
夏利亚抿着唇,片刻后,她点点头。
“你是很出色的对手,很好的情人。”过甚的理智,让她把一切都分得清清楚楚。
这样,算不算她主动为这段恋情划下句点?只是碰巧地,两人在关键处重新思考;而她,也不需要对他感到抱歉。
“不,我只是对手;你需要的,不是我这样的情人,而且,你已经找到你想要的感觉。”他意有所指,犀利的眸,锁定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犹豫后,心中终于释然面对。她知道聪明的他在方才进来时,已经看出端倪。夏利亚肯定地交握起自信的双手——
“没错!我以为,是对手同时也是伴侣的关系很好,但是我错了!我发现,我需要的不是比我更有力的肩膀。他很柔软,可以包容我的一切,而你和我,永远不可能为了彼此而妥协。”
这是她经过这些日子的矛盾之后,整理出来的心得。
“刚才那位男人?”他挑了挑眉。
夏利亚点头默认。
原本的沉重,被双方理性交集所带来的愉快火花取代。
叩、叩、叩——
她的秘书敲门后进来,为两人分别送上咖啡,两人的话题暂停,各自低头思索着。
待秘书退出去,俞世纬缓缓开口:
“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愿意为之柔软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