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袖扣,沈家情想仔细看个清楚然后再想该如何找到那位好心人,人家救了自己一命,总该说声谢谢才行。不过再见到他时,她还能认出他吗?应该会认出的,他的眼眸她没有忘记。
这个袖扣是银色的,上面的雕饰很精致,应该不是便宜货。噢!不要再想了,她的头又开始痛了,握住袖扣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手里的袖扣被紧紧地握着,似乎那就是她的心,必须紧紧地守护着。再受一次伤,她可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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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早上,沈母和沈家旭都来到医院。他们似乎很有默契什么都没有问,不过眼神充满疑惑,沈家情看得出来。她知道家人对她的关怀,她对他们保证似地说:「我没有事,从今以后她都不会再有事了。」希望他们能相信,也更希望自己真的能做到。
凌苇也来探望沈家情,她一进门就嚷道:「沈家情,妳知道妳做错什么吗?」一屁股坐到沈家情的病床上,话题一转,「妳呀!真拿妳没有办法,上次把我扔下不管,害得我整晚对着那个不知道叫John还是David的人,把我都给闷坏了。」
「对不起。」她羡慕地看着凌苇,真希望自己能有她那样的洒脱及活力。她一进来,沈家情就觉得本来很寂静沉闷的病房变得活泼许多。
「算了啦!不跟妳计较,谁教我们是好朋友。」凌苇突然倾身向前,神秘兮兮地笑着低声道:「喂,听外面的护士说有个很帅、很性格的男人送妳进医院。从实招来,怎么认识的?家世好吗?做什么的?几岁?」
沈家情被凌苇给逗笑了,这是她连日来难得出现的笑容。她按着凌苇的肩,「妳当我是妳呀?我当时昏昏沉沉的,只知道他是一个男人,应该是有钱人吧?他好像是有司机替他开车,而且还替我付了医药费,我就只知道这些了。」沈家情保留她最难忘的部分--他的眼神。要是让凌苇知道,肯定又要笑她了。
「真没用。」凌苇白了她一眼,就继续讲别的事。可是,沈家情什么也没有听进去,她的心思飘向另外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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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是一个容器,总是不停地在累积;日子则是一个沙漏,每日不停地在流逝,然后又倒转过来。可能苦闷,可能单调乏味,但是起码不会刺激。沈家情不再希冀日子会有什么奇迹出现,只想安静地过日子。休息近两个星期,沈家情再回到公司时,发现她的位置已经有别人代替了。
老板向着沈家情走过来,「沈小姐,妳已经被辞退了。我们公司不需要金枝玉叶,这是妳的遣散费,拿去。」
不会吧!她家可是靠她这份薪水维生的。「老板,我有请病假,而且我替你工作了那么多年,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以后我再也不会请假了,我家可是全靠我一个人在养。」
沈家情的苦苦哀求最终也得不到老板的回心转意,只能垂下头转身离开。她想要再找另一份工作,可是现在失业率那么高。别人都是大学毕业,什么硕士、博士生也有很多找不到工作。自己学历就只是商专毕业,经验也只有在这间公司做了六年。拿什么跟别人去抢工作呢?唉!千错万错就是自己不应该贪小便宜,就算真的不用钱,也不该在医院住那么久嘛!
真是祸不单行呀!沈家情呀沈家情,妳做人怎么如此失败?一想到此,沈家情真想跳海自杀。可是,她又不禁想起父亲临终前,将母亲和弟弟的手交到她的手上,沈家情明白父亲的意思:从此她要接过父亲的重担,照顾多病体弱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
不知道为什么,昔日辛酸劳碌的生活一下子浮现在脑海。她和母亲弟弟相依为命,互相扶持走了过来。多少年了?整整八年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不,应该是从来不敢去想,多年来一直很羡慕能尽情享受青春;春,就好像从来不曾靠近过她。当同伴们正在为初尝恋爱及初入社会而感到兴奋新奇时,她就好像已经淌过泥沼的人,对未来的路既害怕、但又得硬着头皮走下去;当同龄的友人正享受着明媚春光时,她却只能像个老妇人匆匆步入凋零的冬天。
迎面吹来一阵冷风,沈家情不禁摇摇头,扶正眼镜,心中严厉地告诉自己:不可以对肩负的责任有半点的松懈,更不可以埋怨。在这世上,她就只剩下弟弟和妈妈,他们对她是真的好。做人是不能忘本的,这好像是父亲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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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沈家情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工作,除了违法的,她觉得什么都可以做。本着这个信念,在失业后的两个月,沈家情打的求职信少说也有五百封,寄出去的也有四百多封,可是每封都如石沉大海没有消息。看着存折上的数字一天一天地减少,看着家中饭桌上的菜一天比一天精简,沈家情的心中是又急又无奈和内疚。她知道妈妈的头痛药吃完也没有再买,弟弟一晚兼三个家教,凌苇也曾存过钱到她的户头。唉!天啊,可怜可怜我吧!
要是老天爷可怜她,就不会让她又失恋又失业。想到失恋,心中的痛楚又增加了几分。金骏笙和程宝仪的婚礼很轰动,连电视台也有新闻报导。虽然家人刻意避开电视节目,也把报纸杂志收起来,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沈家情会在早上去买报纸,把所有有关报导看过一遍。避免让他们担心,沈家情躲在房里哭了整晚,第二天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天啊!就可怜可怜我吧!我要工作,要很忙很忙的工作!沈家情在心中不断地祈祷与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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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老天真的被沈家情的真诚打动,有一家公司给了沈家情回音,说沈家情到他们公司应征秘书一职,要她前去面试。这个消息在沈家犹如春雷第一响,全家都为沈家情高兴。沈家旭不断地替她恶补英语,沈妈妈开心得头也不痛了,满心欢喜地替沈家情熨衣服。沈家情自己也很高兴,她未来的「钱」途终于有一线光明。要去应征的公司是一间证券投资公司--创世代。
第二天,沈家情早早便起床梳洗,正准备出门的时候沈母才刚买完早餐回来。看见沈家情起得那么早,她面试的时间应该是十点,可是现在才只有七点多,她女儿总是太小心了。
「家情,妳为什么不睡晚一点?时间还很充裕的。」
「才不。」沈家情从母亲的食物袋里拿出一根油条,边吃边说:「那一区可是全市的工作中心,况且我不是很熟悉那边的车流人潮。早点去比较妥当,免得面试迟到,那样可就惨了。妈妈,我走了。」说着,沈家情就开门离开。
当沈家情搭上巴士,再转地铁来到这被誉为白领之区、同时也被称为金钱众集的中心地区时,沈家情知道自己今早的决定没有错,因为人潮跟车流实在是太繁忙了。骤然来到这一区时,她不禁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那么多的美誉,走在路上的人,每个都穿着体面的衣服,男的西装革履、女的亮丽套装,而且四周全是高楼大厦。在这里集中本地的世界级大企业,也汇集来自世界各地的跨国公司,这可是一个金钱与权力的中心。
面对匆忙的行人、整齐干净的街道、奔流不息的车流、设计新颖的建筑物,沈家情只能吞吞口水,强挺起胸大踏步向她今天面试的地点走去。心中却想着要是得到了这一份工作,要买一套象样的衣服和一双鞋。
创世代公司的总部设在市中心,有一座巨型的喷水池正对着的中银大厦,公司位在四十八层到五十层。这是全区最高、最辉煌的建筑物,它是由世界数一数二的建筑师贝聿铭先生设计的,大师的设计的确是不同凡响。看着看着,沈家情的脚不禁开始发抖,就连走路也开始不稳。看来自己真的走了百年难得的狗屎运。四百多封求职信居然是这间如此具有规模的国际性企业通知她来面试。怎么办?人家一见到自己这副尊容,再看一下自己的学历,怎么可能会录取自己呢?还是赶快逃走吧,免得待会儿出丑。才刚转过身,看见喷水池喷得高高的水柱,沈家情愣住了。水往低处流这是恒久的规律,可是现在连水也能向高空发展,我又为什么连尝试也不敢呢?最坏的状况已经历过了,还怕出什么丑?更何况有几个人像我这样的学历能够去中银大厦面试的,至少也要试试那部速度超快的电梯吧。
打定主意,沈家情回过身面对着中银大楼的落地大玻璃门,整理一下衣领,她刻意忽略自己那发抖的双脚与不断冒汗的额头,进入这个全城最多银行总部与金融业聚集的大厦。在这里,首先得出示公司证明和身分证,接着登记进入时间,还要接受红外线检查,这里的保全工作确实做得很严密。一切的入门手续结束后,有一位电梯小姐走过来领着沈家情来到电梯间,由另外一位电梯小姐负责送上去。
电梯上四十八层楼只需要三十秒,这里的确不愧是投资者的天堂,连电梯的速度也符合他们每分钟都在赚钱的速度。时间对于他们来说是最重要的,因为金融股票市场是全世界最瞬息万变的报幕板,它会每秒每分告知世人,有哪些人刚登龙门成为富翁,又有哪些人在一瞬间变成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小姐,请问需要什么帮忙吗?」在创世代公司的服务台前,有一位长相很甜美的小姐礼貌地询问沈家情。
「我是来面试的,请问方小姐的办公室在哪里?」
「你往这里走进去然后一直走,在妳右手边数来的第三问,就是方小姐的办公室。」
沈家情对她致谢后绕过屏风,看到眼前景象顿时忍不住低声惊呼。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充满工作干劲的地方,彷佛在工作的这些人都被人注满了电力,他们很认真、很热情地在工作,这感觉沈家情马上就可以感受得到。是谁让这些人都如此干劲充足、如此奋发工作呢?这间公司的凝聚力真的不容小觑。
镇定心神,沈家情继续往前走,当她数到第三间办公室时,已经走到整个楼层的中央。拉正一下自己的衣服,沈家情轻轻地敲了门。
「Come in!」里面的人招呼她进去。
「方小姐,妳好。l一进门,沈家情边打量着办公室边跟正在忙于工作的女人打招呼。
「你就是沈家情小姐?」这个女人应该有四十岁了,头发剪得很短,显示出她是一个非常干练的职业女性。而且她看上去并不会摆什么架子,毫不吝啬向沈家情展现笑容。「我叫方文华,是创世代证券投资公司的内务部主管,负责公司的人事调动与内务管理。」接着,她向沈家情伸手拿履历,说真的,沈家情是千百个不愿意交给她,心想这下可惨了!
「沈小姐,我不妨直说,妳的工作经历并不丰富,而且来应征我们秘书一职的,学历比妳高的很多,请问妳有什么理由说服我录用妳呢?
沈家情早就料到这种状况,只好硬着头皮上。于是她清清喉咙,托正眼镜认真地说:「方小姐,我知道我的履历是很难和其他人竞争。但可能是我太爱家庭的缘故,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人,我很热爱我的工作,就算不如意我也会安静地处理。我不会是那些做这家想那家的人,我可能不够聪明,但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去完成你们交给我的工作。你请我做秘书也行,让我做清洁阿姨的工作也行。我什么困难都能克服的,而且妳可以放心,我没有感情问题的烦扰,可以完完全全地投入工作,方小姐,我只能用这些来说服妳。」
听完沈家情的话,方文华先是打量一下沈家情,只见她一脸的坦然。然后方文华再看看沈家情的履历,最后很出人意料地将它们撕掉。正当沈家情惊讶不已的时候,方文华对沈家情展露出亲切的笑容。「沈小姐,妳把我说服了。我们公司正需要像妳这种真诚的职员,若不把妳的履历撕掉,我怕商业间谍会把妳的资料泄露出去。」
不敢置信地,沈家情惊讶地站起来。几近想哭地露出笑容,有点神经质地握着方文华的双手不断地说:「谢谢妳!太感谢妳了!我真的不能相信……」不断地道谢是沈家情此时能做的事情。
方文华安慰地拍拍沈家情的手,告诉她:「妳未来的工作是我的秘书,不过因为最近公司很缺秘书,所以妳可能就要多兼顾一些工作。妳可以在下个星期一来报到--」突然,方文华被桌上刺耳的电话声打断,她只好停下先接电话。
但是她却很大反应地对着电话嚷了起来:「你怎么搞的嘛!Mork,我跟你说,孟先生这个月就已经Fire掉七个秘书。我登这广告也登到烂了。七个耶!一个月七个!他当我是专门生产秘书的吗?」顿了顿,方文华继续听着电话,然后她突然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沈家情,她眼睛转了转才又开口道:「刚刚录取了一个秘书,本来是想要来帮我的。但是现在没办法了,只好叫她先去帮忙孟先生,等一下我就和她一起上去。」
放下电话,方文华看着有如待宰羔羊的沈家情,很无奈地说:「沈小姐,我想妳的工作可能要改了。妳不是要做我的秘书,而是要暂代我们老板孟傲贤先生的秘书,而且我想妳可能立刻就要上班。」方文华拿起外套,边穿边说道:「我们现在就上第五十层楼,带妳认识一下妳的工作。」
不会吧!怎么可能这样呢?她的老板可是一个月炒掉七个秘书的人耶!忽然,沈家情觉得自己害怕不已,可是在害怕的心情中又夹杂着兴奋与期待,能够替一个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工作,即便只有一分钟也足够引以为豪。
「我们公司在中银大厦总共租了三层,从第四十八到第五十层。其中第四十八层是公司内务部、会计部和统计部门:而第四十九层是公司招待客人开会用的地方;第五十层就是股票经纪和我们老板办公的地方,可以说是我们公司的心脏地带,也是地雷阵地。」说着,方文华也不禁笑了。「坦白讲,孟先生绝对不是一个好服侍的老板,但只要妳够勤奋、打字够快,而且不随便请假,随时可以配合他,再来能够忍耐他的坏脾气,其实条件也不会太严格吧!」这些等于白说,方文华也觉得自己正在「欺骗」一个无知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