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啦!谁教我是你表弟,自家人都不帮自家人的话,那岂不是猪狗不如!”小三子打了个呵欠,对于表姐的好体力十分佩服,他都已经快被睡仙招做女婿了,她还有闲情逸致在月下吟诗。
“今晚月色好美,难怪有人忙着花前月下。”她咕哝地道。
“什么?”小三子没听清楚。
“没什么!只是觉得……唉!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你先去睡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不会吧!你已经静了半个多月,还静不够啊?”小三子怀疑表姐除了被人追杀之外,还得了一种怪病,以前开开朗朗的一个人,自从偷了一只杯子之后,竟然转性了。
“小三子,听话,快去睡吧!”
小三子打了今夜第二十三个呵欠,终于投降,决定把月光留给想要独处的闲闲。
闲闲瞪着月儿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察觉有脚步声接近。
“谁?”她连来者是谁都懒得起身察看,反正烂命一条,要杀要剐都无所谓,她真的躲累了。
“你好残忍。”
岳楚云?!她跳了起来,又惊又喜,继而想到方才在将军府所见的那一幕。她直觉地吼道:“你快滚,我讨厌看见你,你要是再赖着不走,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样?”他趋向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由初见到她时的安心,到思及他这段时日以来内心所受的煎熬,不自觉地加重了手的力道,也抓痛了她的手。
“我就毒哑你。”她回视他的目光,随便吐了句话。
“我可以为你而死,毒哑我又算什么?”他已经爱她爱到无法自拔,更为她乱了方寸了。
“花言巧语。”她扬起不驯的下巴,不屑地说。
他用另一只手托起她的下颚,猛地低下头狠狠地强吻她,像是在发泄心中一盆火似的思念,亦像是惩罚她的残酷,顾不得她的生嫩。
闲闲由初时的惊吓,缓慢地习惯他的入侵,慢慢懂得生涩的回应。
他的手轻轻地放开,改而深情地抚揉着她的发。
久久,像是得到了暂时的满足,他离开了她的唇,怜爱地说:“对不起,吓坏你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一见了你,所有的理智全部都抛到脑后。”
“不!我喜欢这样,我喜欢你为我失去理智。”她不认为人们为了世俗礼仪,强压抑自己的情感是值得鼓励的;她喜欢被他这般重视着,所以她也要让他知道,她不要他自责。
“以后不许再这样悄悄地离开我,我会因此而折寿的。”他搂着她说着傻话。
“可是我不要你真的为我受到伤害。”
“我会活得好好的,你也要好好地活着。”他决定挑战命运。
“可是我偷了珍宝阁的苍龙杯。”她决定说出真相。
“我已经知道了。”他说。
“风野告诉你的?”
他点点头。
她在两人之间拉出一丝空隙,从身上取出苍龙杯,顺便呼吸,岳楚云实在把她搂得太紧了。她把苍龙杯藏在裙摆的暗袋里,为了掩人耳目,她特地缝了个暗袋藏妥苍龙杯。
岳楚云接过苍龙杯,仔细端详一番,看不出它其中的玄机。
“我试过了,这杯子只要装了水,投射在墙上就能看到藏宝图,平时则与普通酒杯无异。”为了证明她的话,闲闲由山洞旁的泉水里掬了把清泉,装满杯子,然后借着月光将图像投影在石壁上。
“你如何确定它是藏宝图?”岳楚云也被眼前所见的景象所震撼,不能确定这是一幅代表何处的藏宝图。
“若不是特别宝贝的一幅藏宝图,蔡丞相也无需如此大手笔地请我潜入皇宫偷它,并且派人追杀我。”闲闲不认为堂堂一个丞相会平白无故为了一只酒杯如此疯狂。
“蔡丞相?你怎么知道是蔡京丞相出高价请你窃取此杯?”兹事体大,牵连的范围颇广,若不小心处理,恐将引起轩然大波。
闲闲点头,“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的,那日我一人逛大街时,恰巧看到与我接头的神秘客,我尾随其后才发现此事,应该不会错。”
“什么?你竟然一个人潜入丞相府,你连命都不要了吗?”他的心被吓得漏跳好几拍。
“别这么凶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总之她都有理由。
他顿时敛了敛神色,威胁道:“由今日起,咱们约法三章。像这样会让我少活三年的危险事,不准再尝试,否则一旦某人被囚禁在将军府失去自由时,可没人情好说。”他亲昵地抚着她的脸,这个小妮子胆子比谁都大,稍一不注意,又不知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
闲闲乖乖地点头,明白自己没必要在此时同他争辩。
☆☆☆
经过一夜的商讨,闲闲和岳楚云两人达成共识,她与小三子仍旧待在山洞里。不过有一条但书,当情势危险之时,她必须听从岳楚云的安排,不得有异议;至于什么时候堪称危险情势,则由岳楚云决定。
“真不公平,什么都得听你的。”闲闲让步之后,犹不平衡地抗议。
“为了让我安心,你就委屈些吧!答应让你住在这儿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真怕你一离开我的视线,不知又会弄出什么事来,我再也不愿冒失去你的风险。”岳楚云再三强调,语意恳切,令人动容。
“不过,我还有一件事得先办好。”
“什么事?”他问。
“我想把苍龙杯归还原处。”这是平息此一纷争的惟一方法。
“不行!这太危险了。”岳楚云一听到她的提议,没有多想地直觉反对。
“这是惟一可行的方法,解铃还需系铃人,我有本领偷它出来,自有本领还回去。”这点自信她还有。
“万一你才刚将它放回珍宝阁,蔡丞相又立即遣人取走,你不就成了蔡丞相堂而皇之嫁祸的对象吗?”岳楚云心思缜密,毕竟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见解自是不同。
“如果我物归原主呢?”
“你是说,亲自交给皇上?”他倒是始料未及。
“据说当今圣上是一流的书画家,而且是个艺术天才,这样的人,想必是个性情中人,处理事情相对容易以怀柔为出发点。我将苍龙杯完好归还,皇上应该不至于强势地非要追根究底不可。”她已经想好选个黄道吉日要亲自归还。
“这倒是可行,我来安排面圣事宜。”
“且慢,我非亲自将苍龙杯送到圣上那里,当面说反而不容易说清楚;而且见了圣上,问题惟恐变复杂,不如悄悄进行来得妥当些。”以后想认识皇上机会多的很,没必要在此时替自己找这样的麻烦。窃杯女总是个不甚名誉的头衔,就算皇上最后赐了无罪开释,日后相见都是尴尬,所以她宁愿暗地里进行。
“你是说……将苍龙杯暗中放回皇上的寝宫,然后修封书信,告诉皇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这倒不失为一个好的解决之道。
“不过我并不打算吐露太多实情,因为我没有强而有力的证据,充其量只会让蔡丞相反咬有人故意抹黑他。皇上的爱相遭人诬陷,依皇上优柔寡断的性格,我怕会弄巧成拙,助长皇上非弄个水落石出的决心,那岂不是搬块石头砸自己的脚,到时候我又得过亡命天涯的生活了。”她恨透了那种见不得光的生活,她不知多久没轻松地抓蝴蝶、放纸鸢了,再这么下去,她迟早会被闷死。
岳楚云冷静思索之后,同意了闲闲的计划,为了让闲闲重获自由,苍龙杯势必早日归还;否则拖得愈久,对任何有关系的人都是一种心理负担。
“为了我们的将来,你无论如何都要小心行事。”他拉着她的手,迎向朝阳。
谈了一夜,不知不觉地天已蒙蒙亮。晓风残月,如此之良辰美景亦因有佳人相伴,更形生色。
☆☆☆
失意的花蕊公主,整日浑浑噩噩、茶饭不思,一副为情心碎、为爱伤神的模样。
整整一天一夜,她滴水未进,只是不断地叹气,好像失了魂魄似的。
“公主还为着岳将军的事难受啊?”礼部尚书王大人的千金王敏素来与花蕊公主私交甚笃,花蕊公主钟情于岳将军之事,她知之甚深。她曾经还很看好岳楚云颇具驸马相,谁知现在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桩良缘眼看将无疾而终。
“唉!唉!”左叹一声,右哀一声,花蕊公主这回跌得真是不轻。
王敏心中揣测,花蕊公主应是自尊心受挫太深,才会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试想,堂堂大宋公主岂能忍受自己是一名女飞贼的爱情手下败将?就算那名女飞贼非等闲之辈,天仙似的花蕊公主根本也不该如此颓丧。
“公主要振作起来,普天之下,并非只有岳将军可与公主匹配,以公主的容貌、地位、才情,纵有十个女才子,都不及公主的优雅慧黠。”劝人嘛!当然全捡好听话说,王敏也知道这是赞美之词;但只要听的人高兴,她也乐于替公主多戴几顶高帽,安慰人嘛!
“唉!要是我真有你说的这么完美,云哥哥也不会爱上别人了。”看来花蕊公主不接受王敏的溢美之词。
“将军或有他的考量,公主是金枝玉叶,他怕自己高攀不上你,所以退而求其次啰!”王敏巧妙地贬低闲闲的出身来抬高公主的高尚。
花蕊公主闻言轻笑出声,“呃……这一点倒有可能,好个退而求其次,这么说来我还是很有希望;只要我能说服云哥哥向最好的对象追求,不必退而求其次、不必委屈自己,这件事就会有转机啰?”花蕊公主经王敏的点醒,立刻举一反三,准备进行反败为胜的计划。
反而是站在一旁的王敏傻了眼,她的本意是想劝退公主,却弄巧成拙。眼见公主做了错误的解释,碍于她公主的身份,她也只得噤口不语。
第八章
风野重操旧业,但打从蓟州回到开封,所受委托鉴赏的文物珍宝,皆无特殊之处;通常十分轻易就能凭肉眼判断其真伪,不需用到任何辅助工具。
这天,两位打扮怪异,与宋人大大不同的童子,拿了块古玉到他住处请他代为鉴定。
“你们由何处找来这块古玉?”风野见两人穿着打扮非中土人士,对他们的来历十分好奇。若不是因为好奇,他并无习惯探人隐私,因为知道太多,有时对自身反而有害。
两人喉咙发出怪异至极的声音,风野这才知道他们原来是哑巴。
不对,耳朵听得到却是哑巴。莫非他们是遭人毒哑的?
“你们的主人把你们毒哑的是吗?”风野猜测地问。
两名童子点点头。
风野突然觉得全身发寒,心里毛毛的,看来他们的主子心狠手辣,而且是他惹不起的人物,还是少管闲事为妙。
这时候闲闲蹦蹦跳跳地由外头进来,“阿风、阿风,我……”本来的喜悦心情在看到风野的访客后,话才说到一半就哽住了。
目视童子离去的身影,闲闲久久不能回过神,自言自语地说:“师兄到中原来了,会是为了什么事?”
风野耳尖,听见了闲闲的喃喃自语,于是问:“你认得刚刚那两名童仆?”
“他们是我师兄水上凌波秋心洛所收的徒弟,师兄已经很久不曾到中原来。他们拿什么东西让你鉴定来着?”
“一块周文王时期的美玉,价值连城;你有个手段十分歹毒的师兄。”风野想来仍觉骨子里不甚舒服。
“怎么了?”闲闲扬着俏脸轻声问话。
“你师兄习惯毒哑每个向他拜师学艺的人吗?”他忍不住问,心里却庆幸闲闲不是这么残忍的人。
闲闲不惊反而噗哧地笑了出来,觉得风野的样子十分滑稽。
“有什么不对吗?”风野仍不明所以。
“毒哑徒弟是我师兄秋心洛教育徒弟的作风之一,心洛师兄只收五岁以下的徒弟,超过五岁已属高龄。阿风,别少见多怪了。”她好玩地取笑他。
“那也不需要把人毒哑啊!”风野睁着大眼,讶异地看着闲闲,好像今日才认识她似的。
“心洛师兄自有他的考量,你想想一个人一旦具备说话的能力后,通常只知说长道短,言之无物,不能专心一致。所以师兄为了要他们花最短的时间,在习艺得到加倍的效果,所以才毒哑或弄瞎他们。”
“老天爷!他还弄瞎他们。”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呃!这是为了要训练他们的听力。”
“好残忍。”风野不忍听闻,直皱着眉。
“是有一点,不过并非要他们一辈子聋哑,一旦学艺有成,心洛师兄自然会将他们治好。”心洛师兄医术超伦,世人难出其右,既能毁之亦能建之。
“原来是个江湖奇人。”风野放下一颗悲天悯人的心。
“呃!心洛师兄是祖师爷的高徒,除了祖师爷教的技艺之外,医、算、卜、筮之术都是无师自通,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说起心洛师兄,闲闲可是有一箩筐的话好说。
“这么说来,他还真有两把刷子哕!”风野对别人的优点,通常不会有酸葡萄心态,纯粹抱着英雄惜英雄的心。
“不止两把刷子,更可称得上世外高人。只不过……不知心洛师兄到中土来有什么重要事?”
开始时闲闲以为师兄或许是因为想念分散于中原各地的师弟师妹们,才来中原与大伙儿长叙;但再进一步细想又觉得可能性甚低。前年腊月她才刚上天山心洛师兄的别馆玩耍,还待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师兄似乎不至于这么想念她吧?尤其她在天山时闹了不少事,师兄对她应是恨不得眼不见为净。
“内情应该不单纯,现在不算太平盛世,你师兄是江湖中人,没事照道理不会来开封。”风野分析道。
“不成,我得去找心洛师兄。”闲闲说完转身就要走。
风野叫住她:“等等!你刚才匆匆忙忙来找我,有事吗?”
“哦!我差点忘了。”她敲敲自己脑袋,想起来意,“哦!我已经把苍龙杯物归原主了。”
“啊?这么快?”风野实在太佩服闲闲了,做事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顺利。”闲闲也很庆幸老天爷这回站在她这一边。
“岳将军知道吗?”
“知道了,皇上刚宣诏他上朝。”她很担心皇上的反应。
☆☆☆
“你怎知我在此处?”一名俊朗男子站在一幕飞帘之前,背后的瀑布像是一匹白缎似的,飞溅出的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成了七彩耀眼的颜色,煞是好看。
“你猜啊!”闲闲最喜欢与师兄斗智了。
“你去找风野?”
“想必师兄是故意让我这么容易找着的,否则不会留下这么多的线索。”她很清楚师兄心细如发,每一件事完成之后,都一定干干净净,不可能留个尾让她不费吹灰之力即找着他,这个“尾”就是他养的赤腹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