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野正要往外走,闲闲一把捉住他的手臂,“阿风,我没病,就算有病,我这病即使华陀再世也是看不好的。”
“那该怎么办?”风野扶着闲闲坐在藤椅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瞧她全身发冷,脸色惨白,分明是病了还说没病。
“我是被吓破胆了,休息一会儿就会没事,你别担心。”闲闲喝了口水,顺了顺气。
吓破胆?真有这么严重吗?风野在心里自语。
闲闲喝了水后稳定了情绪,“谢谢。”她递还了杯子,道了谢。
“阿风,趁着夜黑风高,你快走吧!否则若让人看到你在我这里,今后你想要置身事外恐怕就难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她关闲闲不会卑鄙地拉个垫背凑热闹。
“闲闲,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在这该死的情况下丢下朋友不管,我会想办法帮助你。”他说得正义凛然,一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模样。
闲闲听他这么一说,感动莫名,她真是三生有幸才会认识这么好的朋友。“阿风,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是全天下最够朋友的人。”
风野不习惯被人这么赞美,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
而另一边——
“文胜,何时去取苍龙杯?”
“回相爷的话,小的与关闲闲约在初七亥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宰相蔡京的心腹吴文胜恭敬地答道。
“若有必要,不惜杀人灭口。”
“小的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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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闲闲所猜测的,她无端牵扯进藏宝图的争夺战里,铁定成为众矢之的。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昨夜就火速搬离居所,逃之夭夭。
“今晚神秘客会到开封府前的来来客栈取苍龙杯,发现我爽约后,一定会派人捉拿我;万一情况紧急,我希望我们能分开走避,毕竟这件事真的不关你的事。”闲闲躺在一堆干草堆里,嘴上叼着一枝枯草,悠闲地说。
现在的她,已能适应自己的危险处境,还反而觉得蛮有趣的,这事似乎为自己从前几乎一成不变的生活方式加了点色彩。也因为她实在玩性太大了,除了怕被杀头之外,逃亡的生活也挺有意思的,可以为自己的离乡背井找足理由。
“你一个人很危险的。”风野不以为然地说。
“不!两个人才危险,不但目标大,我还得瞻前顾后的,而且你不是说我比泥鳅还滑溜吗?”闲闲对于自己的本事感到十分自豪。
“知道对方是谁吗?”风野还是不放心。
“不知道,总之是个厉害角色,我认为极有可能是宫中之人,否则不会知道苍龙杯的事。”闲闲不认为寻常百姓可以如此神通广大,对苍龙杯和皇宫地形如此了若指掌。
“那你不是更危险了吗?”
“没错,所以我得想办法让敌暗我也暗,大家一起做神秘客,我的胜算才会大些。”躲藏,可是一门很高的学问。
“小三子知道这件事吗?他有可能会把你的底细卖给出价最高的人。”风野忽然想到这一点。
“放心!他还不至于这么做,更何况,他并不知道苍龙杯里有藏宝图的事。”闲闲很放心小三子,当然,她有她的理由;因为小三子是她远房的表弟,这也是她之所以这么有把握的原因。
“还是小心一点的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小三子是出了名的爱财,你还是提防点,很多事情往往出人意表。”风野像只母鸡护卫小鸡似的叮咛。
闲闲早已累得昏昏欲睡,只是迷迷糊糊地应了声:“知道了。”立刻坠入梦乡。
风野见状,也只能摇头叹气,他十分佩服闲闲的临危不乱,这种处境竟还能睡得着,而且三餐照吃、食量不减。
☆☆☆
“皇宫车队来了,快快让开!”人群中有人嚷嚷道。
只见一辆辆豪华的马车接踵驶过。闲闲喜欢凑热闹的个性,哪会轻易放过这大好机会,自然也挤在人群中观看。
蓦地,由一辆车身内探出了一张可人儿的俏脸,闲闲马上认出那是元宵夜所见到的花蕊公主。
她要上哪儿去呢?闲闲好奇地拉了一旁的大婶问:“这车队的排场真是不小,不知是哪位公主或王爷所乘?好不风光啊!”
“姑娘有所不知,这是当今圣上的爱女花蕊公主的车队。”大婶回答。
“要上哪儿去?”
“应该是岳将军府。”
“这么大的排场上岳将军府?”原来是“倒追车队”。
“是啊!听说岳楚云将军将被调离京城,公主心有不舍,备了好几辆马车的日常用品想送给岳将军带去。”
大婶的三姑六婆本事一等一,消息挺灵通的。
“调离京城?岳将军不是才由边塞调回来没多久吗?如今又要调往何处?”闲闲一听岳楚云即将外调,心里突然觉得很难受。
“听说要调往蓟州一带。”
蓟州?这么远?!闲闲杵在原地想着。
眼见渐行渐远的车队,她的心里一阵酸楚。将军将有远行,那么以后岂不是再无巧遇的机会了?她的眼睛倏地一亮,不如这样,溜进将军府,远远地送别,怎么说他也是她的恩公,于情于理都该去说声再见。
念头一转,她不再犹豫,三步并作两步,赶上了花蕊公主的车队,趁大伙儿一阵忙乱之际,由将军府后面柴房混入府内。
比起官家小姐,她身上所穿的衣裳如同婢女,真是天助她也!闲闲在心里喜滋滋地呐喊。前头厨房里正巧有几个嬷嬷、婢女正忙着准备午膳,她见机不可失,连忙挂着一张笑脸,钻入厨房。
“午膳快准备好了吧?今天真是打扰了,瞧你们都忙得团团转呢!公主交代一会儿打赏给嬷嬷、姐妹们,少不了人人一份胭脂、手绢的。”闲闲提高嗓音,一副公主跟前第一红人的模样,把将军府厨房里的嬷嬷、婢女都唬得一愣一愣的。
大家全被她的气势给震住了,连连道谢。
闲闲心里窃喜着,一会儿人人的赏礼,她准备事后到街上买了再想办法送进来,她可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让人空欢喜一场。
“公主刚说饿了,要我来这儿盛些糕品、点心的东西先垫垫肚子。”闲闲顺口向嬷嬷要些糕点准备端到大厅去。
“哦……这里有刚做好的桂花糕和云豆糕,请你先拿去给公主品尝。”厨房领班的嬷嬷立刻献上可口的点心。
闲闲捧着点心离开了厨房。其实她也不确定前厅的正确位置,全凭运气。不过也算她运气好,渐行渐闻人声,花蕊公主娇嫩的声音恰好传入她耳中。
“云哥哥,我肚子饿了,什么时候可以用膳?”
“快了!再等半个时辰,府里用膳时间一向准时。”
岳楚云要不是碍于她是公主的身份,恐怕连解释也懒得开口。
“可是人家饿了嘛!”
闲闲选在这个时刻出场,照着方才临时自编的脚本唱戏说道:“花蕊公主,真是失礼了,奴婢早该想到公主累了一上午,肚子恐怕早已饿了。这是厨房里嬷嬷刚做好的桂花糕和云豆糕,请公主、将军、小姐尝尝。”她微微垂首,轻踩着莲步缓缓前进,比平常时候都还要淑女。
“云哥哥,将军府什么时候请来了这么个好教养的婢女?”花蕊公主一眼便瞧出她的与众不同,只是就怕这女子的容貌过于艳丽了。过于出色的女子,摆在云哥哥身旁,实在太危险了。
岳楚云没有兴趣想这个问题,或许根本不把这问题当做是问题。一见到厨房端来了点心,心想如此一来或许可以堵住公主嘟囔不已的小嘴;他只想到军令室与此次共同伐辽的将领们再次研议蓟州兵力布置的细节。
闲闲也只不过想向心目中的恩公道声珍重再见,并不想弄得天翻地覆,所以在放下托盘时,她微抬起头,星眸一转,巧笑倩兮,前后不过一刹那的时间。旋即,她放置好点心退下。
但是,就在这一刹那,他看到了她。
好面善的一张脸,竟然如此神似那个两次在夜里偶遇的女子。会是她吗?那个美丽的偶然。
当他追上前时,佳人已杳。追不到那名女子,他失望地回到前厅。
楚君见他神色慌张,好奇地问:“大哥,怎么了?有什么古怪的吗?”
岳楚云恢复一贯的严峻面容,不疾不徐地回答:“没事!我刚才到厨房去,请嬷嬷提前开饭。”这些话是说给花蕊公主听的。
碍于拘谨的个性及身份,他不方便一一查询将军府里的每位婢女。也不知为什么,这些日子来,他一直渴望再见到那名女子,而且只要一想起她,他心里就有一种特殊的情感,难道他……对她动了情?
找不到她也罢,反正他已经是个即将上阵杀敌的人了,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一个把命给了国家的人,哪有资格论儿女情长?
☆☆☆
闲闲上大街买了些胭脂、手绢,分送给厨房辛苦干活的嬷嬷和女婢们,就当是替花蕊公主做人情吧!反正她也无所谓。
送完东西离开将军府后,她一个人坐在土地庙前的台阶上看着日落西沉。
此时,她的心里突然浮现一个念头——不如随岳将军的军队前往蓟州去,反正京城也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只是,她该如何混入岳家军呢?
正在闲闲发愁之时,有人轻拍了她的肩头,“闲闲,你在发什么呆?”
闲闲转过身,原来是她旧时邻居艳芬。
“没什么,只是刚刚看公主的马车队由将军府回宫去,觉得好热闹,马车顶还弄得金璧辉煌的,好好玩。
咦?你要出远门啊?!提着包袱干吗?”闲闲指着艳芬手里的包袱问道。
“是啊?我找着了新的差事,想换个环境发展看看。”艳芬笑着说,她比闲闲大两岁,也颇有几分姿色。
“你要离开京城?上哪儿去?”
“我要随岳将军的军队到蓟州去。”
“嗄?你是怎么争取到这个机会的?”闲闲毫不犹豫地捉住机会赶紧请教,心想艳芬能去,她一定也能去。
“我跟着岳将军的军队做营妓。”
“营妓?!”闲闲惊讶地瞪大了眼。
艳芬点点头,丝毫不觉得当营妓有何可耻的。她了然地看了一眼闲闲的表情,说道:“所谓‘营妓’是指军营中或地方官府中供养的歌舞妓,不同于民间营生的私妓。一般规定她们是不能与军官或文吏发生肉体关系的,主要的事情是在军队或官府举办宴会及招待宾客时,用一些歌舞的表演来娱乐大众。”
她顿了一下,“营妓也是一项工作嘛!怎么样?可有兴趣?好像还有缺额。”
闲闲点了点头,不管自己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技艺,仍决定冒险一试,只要能够混进岳家军,其他后果到时再说。
“可以吗?我要找谁报名!”她急切地问。
“你真的有兴趣?”艳芬方才只是随口问问,她没想到闲闲真的有兴趣。
闲闲点头如捣蒜,“我也想离开京城,到别处去玩玩。”
艳芬笑逐颜开,心想有伴同行,她也较不孤单。“这可是认真的事业,不能老想到玩。”她补充说明道。
“遵命!艳芬姐。”闲闲一脸认真地保证。
“那好,你可有细软要收拾?”艳芬询问。
“没有,穷姑娘有啥细软好收拾的?”
艳芬并不知道闲闲是个女神偷,自然不知她的身价,闲闲也不想太张扬,她只希望一切低调处理。
就这样,闲闲的当机立断从此改变了她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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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岳家军做营妓的闲闲,因为个性顽皮、开朗又爱说笑话,很快便赢得一班姐妹们的欣赏。
军队于闲闲入营后的一个月出发。
这一个月里,她只在远远的距离外见过岳楚云一回,而且仅是匆匆一瞥。
他还是一副英姿勃发的模样。
营妓行走的马车队在所有军列队伍的最后一段;在行走的过程里一班姐妹们说说笑笑,时间倒也很容易打发,很少时候是无聊的。在谈笑之间,众家姐妹有的手里忙着女红,有的口里哼着地方小调儿,一片祥和。
在所有营妓中,有来自于京城各妓院的妓女,也有一些良家妇女,多半出身贫寒,命运也都相当坎坷。闲闲与她们经过了一个多月的相处,对于每个人的身世几乎能够倒背如流。
为了满足众家姐妹们的好奇心,她也随便捏造了一段身世,而艳芬也很够义气地没有拆穿她。
段青烟是闲闲这趟冒险之旅惟一美中不足之处,她处处找闲闲的麻烦,喜欢与她互别苗头,竟当营妓之花。
偏偏闲闲抽中与段青烟共乘一辆马车,还惹来段青烟不屑地说:“真是倒霉,二十辆马车,偏偏与你共乘一辆。”
这二十辆马车里,每一辆各乘六名营妓。一百二十名营妓里又依个人的技艺不同,分为琴棋、书画、诗赋、歌舞四组。基本上歌舞组的人数占大多数,段青烟是歌舞组的花魁女,所以自视甚高。
至于闲闲呢?对歌舞虽然一窍不通,但是棋艺一流,吟诗作对更是个中高手,信手拈来,句句皆佳句。
岳家军数万人次,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与敌军对峙之余,全都要靠这一百二十名营妓来松弛紧张的情绪,所以这些营妓们责任不可谓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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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岳家军捷战归来,为了犒赏有功将领士兵和提振士气,岳楚云下令一百二十名营妓分成六组,分别献艺,以歌舞表演为主。
歌舞曲目为《霓裳羽衣曲》,至于由谁主跳将军的营帐,则抽签决定。
“拜托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千万别抽到我。”闲闲喃喃自语地在求神明保佑,指定她最不擅长的歌舞表演已经够惨,若又要在岳将军面前丢人现眼,她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可怜的闲闲,最担心的事还是降临了,好死不死地让她抽中了最后一个名额。
完了!完了!这一回她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有谁想跟我换的?有谁想跟我换的?”闲闲扯开喉咙死命地叫喊。
没想到话才出口,便簇拥上来一票自告奋勇的姐妹们,闲闲无法选择,只好让她们抽签决定。
一班姐妹们全嚷着闲闲善解人意,有孔融让梨的精神。闲闲在心里偷笑着,心想老天爷真是帮忙,让她躲过一劫又能赢得姐妹们的赞赏,好运全让她给包了。
“闲闲,一会儿你若是不会跳的话,跟着会跳的姐妹依样画葫芦,知道吗?”艳芬立刻挤到闲闲身旁提醒她。
“好!一会儿跳舞时我站后排,应该不会有问题。”
就在士兵用晚膳时,大伙儿进场献艺,随着《霓裳羽衣曲》的琵琶音律翩翩起舞。
闲闲拿着彩带站在最后一排,跟着大伙儿的动作,又是旋转又是跳跃。才跳不到片刻钟,闲闲手里的彩带便开始不受控制似的,不听使唤地往她身上缠绕;不一会儿的工夫,她成了道道地地的蝴蝶蛹,才往前一挪动,便跌了个狗吃屎。这下可糗大了,众家官兵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