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全是瓶瓶罐罐。大概是些刀剑跌打损伤药吧!她拿出一两瓶,证实了她的臆测。
她拿到第三瓶,乖乖——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一瓶应该就是椎心蚀骨粉了。
解药呢?怎么会没有解药?闲闲翻遍了木箱,像是抄家一样,就是什么影子也没找着。怎么可能只有毒药却无解药?
远处突然传来喧闹声,而且声音愈来愈近,闲闲迅速躲回兵器堆后面,准备等郭药师睡熟之后,再来个大搜身;就算把他全身衣物扒光,也要找出解药。
这时两位辽兵抬着醉得像死猪似的郭药师进入营帐,将他扶上经过处理后的枯木上。
拿枯木当床?真是怪人,木头硬邦邦的,还不如她的枯草床。不过以后她也想弄张这样的床睡睡,看看感觉如何。
辽兵离开后,闲闲立刻打开木箱,轻手轻脚地取出了一瓶迷魂散,悄悄靠近枯木床,撒了迷魂散;不一会儿工夫,郭药师即不省人事。
闲闲不疾不徐地搜遍郭药师全身,可是却什么也没有。
不可能,一定在他身上。她翻转他的身子,再搜了一遍。这才发现腰间似有微微的突起物,她立即抽出腰带。
好家伙,原来腰带上有暗袋,里头放了个粗布包。
粗布包里藏了六颗黑黄相间的药丸。应该就是这药丸,将军有救了。
回到藏马处后,闲闲骑了马迅速离去。
☆☆☆
闲闲快马赶回宋营之后,直奔将军营帐,立刻将解药交给张光亮。
“你怎么知道这是真的解药?”张光亮狐疑地看着她,似乎不太相信她能如此轻易地就取得解药。
“因为我试过了。”闲闲简短地回答。
张光亮仍不信任地看着她。
“由辽营回来的路上,我吞了椎心蚀骨粉,当时痛苦难当,几乎是快死了;后来我又吞下这黑黄药丸,一炷香后,那种不适感就完全消失。”闲闲顿了顿后又说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再试一次给你看。”
张光亮半信半疑,他有责任保护将军安危,进说道:“好,你再试一次。”
“不可以,你疯了。”风野在一旁阻止闲闲,不要她再冒险,真是不明白,救人归救人,她干吗拿自己的性命来搏。
闲闲推开风野阻挠的手,“阿风,别拦我,不碍事的。”
闲闲打开木箱,取出椎心蚀骨粉,倒了些粉末入口中,和着水吞了下去,眉头连皱一下也没有。
果然,随着时间的流逝,毒性发作后的症状完全和岳将军相同,全身发烫,亦感受到椎心刺骨的痛;须臾间,闲闲立即取出一粒黑黄药丸和水服下。果然,一炷香后,她的热度退了,完全像个没事人一般。
“快,赶紧让将军服下。”张光亮见状立即取出一颗药丸,扶起岳楚云,喂他服下。
闲闲见没她的事了,悄悄退出营帐。
风野追了出去问:“闲闲,你还好吧?”
“不是很好,我已经累得快趴下了。”除了来回奔波之外,加上两次经历椎心蚀骨粉的折磨,她可以睡上三天三夜。
“你为什么对将军这么好?”风野忍不住脱口而出问道。
“因为他是将军啊!有什么问题吗?”闲闲反而偏着头问风野,一副纯真无辜的模样。
“只因为这样,你就愿意为他而死?!”
“将军为国为民,愿为苍生百姓、社稷而死,我为他死又算得了什么?”她说得可是正义凛然。
风野点了点头,竟然相信了她的话,并且由衷地钦佩。
“不算什么啦!我不再跟你多说,我要回去休息了,再不躺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觉,待会儿你就会看到我躺在这儿,睡得四脚朝天。”闲闲顽皮地边挪移步子边说道。
☆☆☆
“是谁救了我?”服了解药后的岳楚云,转醒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知道这件事。
“是咱们军队里的一位营妓——关闲闲姑娘。”谋士张光亮将事件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关闲闲?好耳熟的名字,像是在哪里听过。岳楚云疑惑地想着。
“将军认识那位姑娘?”张光亮观察入微,由将军脸上的情绪反应,解释了他的臆测。
“不确定,或许只是恰巧同名同姓吧!”
他的箭伤仍未痊愈,还隐隐作痛,不过命算是保住了,是该好好谢谢那位勇敢的姑娘。他岳楚云何德何能,竟值得那名女子舍命相救?待会儿沐浴之后定当好好当面谢她。
沐浴,在平日虽只是一件轻松寻常的事,但有了箭伤之后就变得十分不方便,必须非常小心,免得伤口碰到水又恶化。岳楚云沐浴完毕后,换了件戎装,原来那件锁子甲已经破损又沾有血渍,已不能再穿了。
岳楚云整整一天半的时间未出现在兵士们面前,阵营里已纷纷传出将军战亡的消息。而这些谣言在他走出营帐四处巡视时,自然不攻自破。
张光亮告诉他,关闲闲下榻的地方是营妓休息区西边偏东处第三个帐幕。
堂堂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宋将军,光是站在营妓区就够瞧的了。果然他一出现就引起一阵骚动,每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无不卯足劲吸引将军注意。可惜岳楚云不解风情,教这群美人儿全白忙了一场。
他站在一处帐幕前问道:“有位关闲闲姑娘是否住在这里?”他指了指段青烟身后的一帘帷幕。
段青烟见了英挺伟岸的将军开口向她问话,而所询问之人竟是关闲闲那贱女人,心中自然不是滋味。
“她在里头睡大觉,将军别白费心机叫她,叫不醒的。”她不齿地说道。
“她在睡觉?”他喃喃自言。
“是啊!大白天睡觉,昨天夜里也不知和哪位士兵大哥鬼混去,一早进来一看见枕头就睡死了。”段青烟卯足全力,极尽所能地想丑化闲闲。
岳楚云联想到的却是一幅海棠春睡图,不觉失笑。
“关闲闲是将军的朋友吗?”段青烟不信闲闲会有这么体面的朋友,于是随口问问。
“不只是朋友,她可能还是我心里偶然飘过的一片云。”他有些失神地喃喃低语。
“什么?”段青烟哪有智慧领悟如此深奥的言词。
他知道自己语无伦次了,赶紧说道:“若关姑娘睡得正沉,就不用叫她了,我明天再来看她。”
他说完后旋即离去,留下一头雾水的段青烟呆愣着。
☆☆☆
睡了一天一夜,闲闲终于恢复精神,打了水抹过身子之后,她顿时觉得精神百倍。
段青烟十分无礼地钻入屏风后,也不管闲闲是否着装完毕。她问道:“你和岳将军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段青烟愈想愈不对,急着想知道究竟。
闲闲愣了一下。岳将军来过?
“只是普通朋友。”着装完毕的闲闲离开屏风后,挑了张干净的石椅坐了下来,悠闲地托着腮。
“是吗?将军说今天还会来看你,你应该帮我们这班姐妹引荐引荐,别只是你一人飞上枝头做凤凰。”青烟双手交握于前,要求闲闲。
引荐一班姐妹?说得这么大方,我看是单独引荐你吧!闲闲心里暗忖,段青烟的心眼她会不明白吗?
“你怎么不回答?”段青烟见闲闲不答腔,心里老大不高兴的。
“昨天将军说了些什么?”闲闲对于无聊的问题,懒得回答。
“没说什么啊!只是问起你为什么大白天还睡懒猪觉?”青烟故意讽刺她。
懒猪觉?闲闲知道岳将军是不可能这么说的,所以只是了然地笑了。
“你笑什么?人家骂你你还笑?”段青烟没想到竟有如此不要脸的人,她还真低估了关闲闲这女人。
“因为你刚才说了一则很好笑的事,所以就笑啰!”
闲闲边说边往外走。
“喂!你到哪儿去啊?万一大将军来了,找不着你怎么办?”段青烟朝闲闲的背影又是挥手又是喊叫。
“不要紧呀!你替我招待他嘛!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比我出色。”而且是求之不得吧?!
闲闲走了几步,便遇到艳芬,“怎么?我记得你说想学女红的,又不想学啦?”
“暂时不学,里头有只九官鸟,太吵了。待在里面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把人给逼疯的。”闲闲没好气地说。
“九官鸟?什么时候飞来的九官鸟?”艳芬尚未联想到段青烟,只当是真鸟。
“早飞来了,从开封随咱们一块儿来的!你进去看看便知道。”闲闲调皮地笑了笑,便往营妓区另一头走去。
艳芬狐疑地钻入帐内,当她见着段青烟一脸气愤的模样时,立刻就明白了闲闲的话,忍不住笑出来。
第四章
不是刻意躲避,也非制造神秘,找寻了一个早上,岳楚云差点又和闲闲错身。
其实闲闲一直待在池边,看着轻风拂过水面,任时间缓缓地流逝。
“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身后猛地冒出这么一句话,令闲闲吓了一跳,忙转过身子。她一脸无辜地点了点自己的鼻子。
“果然是你。”他的心从未曾有过如此的狂喜,幸好他掩饰得很好,若不仔细瞧,根本瞧不出他的情愫暗生。
她以笑代替她的答案。
“为什么冒险救我?”他开门见山地问,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那……完全是有恩报恩,我也欠你一命呀!当时在皇宫遇见你,要不是大将军你一念之仁放了我,或许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缕魂魄,所以算是扯平了。”闲闲歪着头笑说。
“不!那日你只是一时贪玩误闯皇宫,放你走算不上什么,怎可与你冒死救我相提并论呢?”岳楚云欣赏闲闲的不邀功,她还真是个奇女子。
“请将军莫放在心上,我们现在不都安全了吗?对了,你的箭伤可有好些?”
“箭伤好多了,军人在沙场作战,刀伤、剑伤在所难免,很快就能复原的。倒是姑娘,只身闯入辽营不但能够全身而退,又能拿到解药,功夫自是了得,只是不知姑娘怎会入我营内做营妓?”他觉得像她这样的奇女子,不该只是一名营妓。
闲闲皱着眉,立时垮下一张脸,面有难色。
岳楚云见状,忙解释:“我没有轻视你的意思,请姑娘别误会。”
“我知道你不是真的轻视我,只是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你的问题。入营为营妓只是一时好玩,反正出卖的是才华,又不需要卖身。”只除了要她跳舞,以及有个段青烟老是找她麻烦之外。
“那日元宵夜你说闯入皇宫是因为好玩,今日你又说当营妓也是为了好玩,你做任何事都以好不好玩来决定吗?”岳楚云还未曾见过这么淘气、顽皮的姑娘。
“是啊!不然人生有多无聊。你知道吗?到了我这个年龄的姑娘,不是已结婚就是生子了,一辈子待在丈夫身边牺牲奉献,还得忍受丈夫三妻四妾;以我的脾气,少不得要撕烂另外二妻四妾的脸以及阉了丈夫。所以不趁尚未适人之前,到四处游历一番,以后可就没机会了。”闲闲撒谎功一流,说得跟真的一样。
“原来姑娘是个不愿受命运摆弄之人。事实上,世间仍有遵循一夫一妻之人,姑娘不要悲观。”岳楚云安慰道。
“是吗?谁?你吗?”闲闲逗着他。
岳楚云倒也不以为忤,反而笑着点头,“我的父母就是奉行一夫一妻制,我觉得那样的生活单纯多了,很适合我,相信世上也有和我一样想法的人。”
“真的吗?如果将来将军认识这样的人,麻烦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可别让我等太久;不然等我老了、丑了,就不会有人爱了。”闲闲顽皮地说。
“不会的,就算姑娘年纪再长些,同样精灵可人,娶了你的夫君同样会爱煞你的。”岳楚云头一次和个姑娘家谈到“爱”这个字眼,没想到竟是如此的自然。
“希望将军金口一开,什么好事都会发生。”闲闲转个身往前慢走,脚尖好玩地踢着小石子,嘴里哼着小调歌曲。
岳楚云双手反剪在背后,悠闲地走在一旁,他好久没这么自在过了,身旁这位姑娘居然能够带给他心灵上的平静。
“那位风野,是你的好朋友?”岳楚云淡淡地问。
“是啊!他知道我入营做营妓,立刻也参加召募,大家有个伴可以互相照顾嘛!”她心无城府地说。
“你很喜欢他是吗?”岳楚云倏地心头一震,想知道她是否喜欢他。
闲闲点点头,“喜欢啊!阿风很关心我,也很照顾我,希望将军也能多多照顾他。这回将军受箭伤,阿风也帮了不少忙。”
岳楚云点点头,两人就这样一左一右并肩而行,相谈甚欢。
☆☆☆
这一日,几位擅作词的营妓与数位兵士作词相娱。
闲闲本想露一手才学,却被来凑热闹的段青烟扫了兴。
段青烟不擅诗词,可惜生得一张专挑毛病的利嘴。一位姐妹词兴正高,随口即兴占了首“如梦令”——
“道是李花不是,道是梅花不是。黄黄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曾记,曾记,人在蓟州微醉。”
众人听后大为赞赏,在座的岳将军还赏了她一匹织锦和一方香巾。
段青烟在一旁不屑地说:“拾人牙慧。”
得赏的姐妹偏巧不巧经过段青烟身旁正准备回座,听到她讥讽的言语,不甘示弱地说:“你说我拾人牙慧,那么你会吗?我看你连句诗词都造不出来。”
“你本来就是拾人牙慧。”段青烟提高音量,想让在上座的岳将军听个仔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有什么证据?”受赏的姐妹自尊当场被践踏,十分愤怒,嗓音也不容小觑。
“对不起哦!月媚姐姐。你方才吟的那首词恰巧正牌词家吟唱时,我也在场。台州知府唐仲文曾在筵席上命严蕊姐姐当场作词以试文才。我听了煞是好听,央着姐姐抄了下来,我也学唱了一阵子,要不要我唱一遍给你听啊?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你这不是拾人牙慧是什么?白白得了将军一匹织锦、一方香巾。”
段青烟不平衡有人在将军面前比她出风头,故意拆姐妹的台。
月媚哪容得下段青烟这么欺侮人,让她当众出糗,她二话不说地抓起段青烟的一把青丝,又是扯又是拉,另一手则往她脸上以五指功作画,弄花了一张脸。
段青烟算是碰到厉害角色了,痛得哭叫,两人扭打成一团。一旁的士兵们不但不阻止,反而大声叫好,更互相押注谁才是胜者,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女人的事,岳楚云本来不愿插手,但看情况愈演愈烈,于是三步并作两步,拉开两个扭打得已是花枝乱颤的苦情姐妹花。虽是分开了两人,但是她们嘴里恶毒的言语却没停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