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男人,苏菲雅欢天喜地的把榆木灯箱琉璃镜层层仔细包裹,「希望新主人会真心欣赏你的典雅美丽。」
联络了货运人员,傻气的苏菲雅一改迷糊,叮嘱众人必须赶在傍晚之前将傢俬送抵,这才欢天喜地的上楼去张罗老社长的午餐。
晌午,派翠西亚一进展示厅,就觉得不对劲,好像少了什么屏障似的,光线竟然笔直的透射到里头角落的那张古式盆架。
她满心纳闷的看看里头的傢俬,又抬头看看外头的阳光,步伐踅了半天,还是没能理清原因。
「该不会是苏菲雅打扫的时候移动了东西?糟,这个迷糊蛋最好不要撞到什么边角芽花,要不然她就算当一辈子女佣都还不完。」
不假思索,她抓起电话拨了分机,「苏菲雅,你快来,我有话问你。」
不等她有回应,派翠西亚已经挂上电话,迳自拿起目录本子,一件一件的核对、清点。
半晌,苏菲雅满头大汗的走来,气喘吁吁,「你回来了啊!我正在拖地。」
「早上你有来这边打扫吗?」
「嗯,是啊!」她点点头。
「你该不会靠你一个人的蛮力移动了这里的展示品吧?」
「我?没有啊,我压根儿搬不动它们,而且老板有交代过,不可以用扫把狂扫,所以我是蹲在地上小心的清理揩拭灰尘而已。」她双手在胸前不住的挥摆。
「真的只有这样?」眉梢微挑,派翠西亚眯起一眼睐向她。
「对啊。」她咬唇一脸无辜,「怎么了吗?有什么东西坏了吗?」
「我还没发现,不过觉得里头摆设怪怪的,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你瞧,潘芭杜的阳光几时能够照到里头那个古式盆架了?」
「……唔。」眼珠子转了一圈,似懂非懂。突然,她迷糊的脑袋闪过一丝记忆,「啊!派翠西亚——」
她睐去责难,「苏菲雅,不要这样鬼叫,会打乱我的思绪啦!」
「对不起,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要跟你说。」苏菲雅一脸亏欠。
「说吧、说吧!」她没好气的挥挥手,谁叫这丫头天生迷糊得吓人呢!
「是这样的,早上有个客人来看东西,你不在,后来,他挑了件傢俬要我给他一点建议,我说了我的感觉,结果客人很高兴的买啦,东西我也让货运人员送去了。喏,交易单就放在中间的抽屉。」
她闻言双瞳晶灿,讶异的问:「你是说你卖了一件傢俬?」
啧啧,奇迹,刻薄老板一出门,苏菲雅这迷糊蛋也会有帮上忙的时候,竟然会卖起家具了,呵呵,真是奇迹啊!她心头掩不住笑意。
「嗯,当然跟你比起来,这不算什么,可是总是第一次自己完成一笔交易,所以特别开心,谢谢你之前那么仔细的教过我,我也希望能帮上一点忙的。」苏菲雅害羞的低下头去。
派翠西亚豪气干云的上前拍拍她的肩膀,「不错嘛,总算离迷糊又远了一点,有进步喔!对了,你卖了哪件珍品?我好请老板奖励你一番。」
「榆木灯箱琉璃镜。」她一古脑儿的脱口而出,欣喜全都是冲着老板的奖励。
笑容僵在嘴边,派翠西亚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待回过神她试探的问:「啥,你说的是什么?」
苏菲雅加强咬字,「榆木、灯箱、琉璃镜,就是原本摆在这里那件四棱的傢俬啊!」她天真的不疑有他。
登时,派翠西亚脑门一冷,狠狠的翻了一记白眼,旋即,「啊——」扑天盖地的凄厉嘶吼,久久不能自己,把苏菲雅吓得蹲在角落,不敢吭声。
她蓦然上前一把抓起苏菲雅,不断的晃动她纤瘦的肩膀,「你给我说清楚,你不会是真的把那件榆木灯箱琉璃镜给卖了吧,是不是,是不是——」派翠西亚龇牙咧嘴的。
「是、是啊,我有写交易单的……」苏菲雅怯生生的不知所措。
凉了心的派翠西亚一松手,茫然的跌坐在椅子上,口中喃喃自语,「完了、完了,这下子完了,这回不是我死就是你死了,就算本小姐有十条命,只怕也不够死……」
苏菲雅忍着晕眩发问,「派翠西亚,你怎么了,为什么说不够死?」她可是立功欸,为什么还要死?
涣散的目光扫她一眼,「因为天才如你,竟然把单老板钦点的榆木灯箱琉璃镜给卖了,这下好了,等单老板从台湾回来,我看你等着提头去见她了。」
「啥——我、我不知道啊!」苏菲雅忍不住直打哆嗦,眼睛里马上淌着两泡泪,因为极度恐慌。
派翠西亚脸色一凛,「不知道?!现在不知道也救不了你了,我还得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你连累呢!你这迷糊蛋,什么东西不卖,竟然卖了老板钦点保留的东西,而且还是你强力推荐,我真是败给你了啦!」她歇斯底里的大吼。
「我真的不知道啊……」苏菲雅惊恐万分,想到单老板发飙的模样,她的心脏跳动频率超过九十,看来她随时有被扫地出门的危险,呜呜,不堪回首的贫民窟……
「停——别哭了,我比你还想哭ㄉㄟ,但是哭能解决问题吗?迷糊蛋!」
「要不然该怎么办?」她噙着眼泪问。
「当然要想办法把东西拿回来啊!」
「可是……」苏菲雅很是为难。
派翠西亚双手往胸前一横,「还在那边什么可是不可是,总之顾不了那么许多了,你现在马上就到上头交代货运送抵的地址,然后无所不用其极的跟客人把东西要回来,钱要加倍归还给人家,当然,是从你薪水里扣。」
「加倍……」阮囊羞涩的苏菲雅,这下子真是欲哭无泪了。
「对,不要再重复我说的话,有空当鹦鹉,还不如多花点心思看看怎么把东西拿回来,快去——」
大手一挥,苏菲雅当场被扫地出门,一路上她像个小媳妇似的抽噎不止。
人衰,种瓠瓜生丝瓜,苏菲雅万万没有想到,她拿着地址迷路了两个多小时,好不容易千里迢迢找到地方,却依然不得其门而入。
豪华的屋子里连个应门的奴仆都没有,她只有顶着太阳在门外苦苦等候,等到夕阳西下,古道、西风、瘦马都已经不知道闪哪边凉快去了,她还是没见到半个断肠人,更遑论是把榆木灯箱琉璃镜带回潘芭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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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意外,派翠西亚赏了苏菲雅一顿排头,只因为她空手回去。
为此,苏菲雅哭了一夜,清早醒来,两只眼睛肿得跟牛铃似的,丑到了极致。
可哭归哭,早餐还是不能错过。肿着双眼的苏菲雅方要入座,派翠西亚抬脚往椅子一横,霸占空位,阻止她加入他们的早餐行列。
「你这死到临头的人是没有机会坐在餐桌上用早餐的,还不如早早去要回你的榆木灯箱琉璃镜,届时别说你要吃土司加果酱,保住生命后,生蚝龙虾任你吃到饱,去、去、去,别又耽搁时间了,万一老板提前返美,不只你没命,我这金牌业务员的名声也会被你破坏殆尽。」
「喔……」无从反驳的苏菲雅只好苦着脸,再次踏上讨索物品的不归路。
这次幸运多了,她只花了一个半小时迷路,堪称顺利的在中午之前就到了昨天没能进去的豪华房子。
瞧那哥德式的建筑,简直像座艺术品!深呼吸,整整衣服,颤巍巍的手指按上门铃,苏菲雅希望这次别又扑了空。
她双手合十默念,「圣母上帝耶稣妈祖观音娘娘……」来个神祇总浏览。
苏菲雅的祈祷还没完,铸铁花纹大门旁的小门突然打开,一名严肃的男子双手擦腰,脸色铁青的瞪着她,她还来不及表明来意,浑身冒着腾腾火气的男子已经抢先一步扣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拖了进去。
砰——铁门断然关上。
「住、住手,放开我,拜托放开我……」花容失色的苏菲雅拚命的挣扎求饶。
她的手快要被拧断了啦,这人干么二话不说就把她拉进屋?
迷糊的脑中瞬间闪过惊恐,天啊!明天的新闻头条该不会是她陈尸在某处的消息吧?侦办的员警会是汤先生吗?应该不可能,因为汤先生还因公受伤在台湾,但是,她会不会死得太丑……
一连串血腥的画面闪过眼前,苏菲雅吓得又想哭泣了。
穿越了廊道,眼前翻飞着恐惧的冥想和惊鸿一瞥的美景,蓦然,拖行的脚步停下,苏菲雅还来不及意会什么,抹布跟拖把就这样凌空飞来,落入她的双手之中,徒叫她一头雾水。
男子维持着双手擦腰的动作,双眼瞪着她,「都几点了,你现在才来,你知不知道这房子有多大,光走一回都是辛苦,你竟然敢给我拖到现在才来。」
是他,就是他,昨天来潘芭杜买走榆木灯箱琉璃镜的人就是他,见到事主,苏菲雅高兴又急切的想要跟他表明来意,「我、我……」
猛然一张文件推甩至她的面前,「快签名,我没空跟你嘀咕,快点快点,我还得回去等着跟老板报告呢,老板喜欢银货两讫公事公办,你快签名。」
银货两讫公事公办?难道,他们早已知道她今天的来意,难不成是派翠西亚帮的忙?一定是、一定是,苏菲雅阴霾的心情顿时开朗。
「喔!」她插不上话,不过想到嘴巴不饶人的派翠西亚竟会帮她这个忙,不假思索,她赶紧抓起笔来就签下了她的大名。
男子看了看,点点头,「好了,那就快工作吧!我跟你说,这屋里的每样东西都不许动,当然除了尘埃以外,你必须把这里打扫得一尘不染,但是绝对不能移动里头的陈设,老板很挑剔的,他非常忌讳有人动他的东西,切记!」他沉吟须臾,「大概就这样了,总之你快点工作,只要傍晚日落前离开就行,快动手打扫吧!」
「啥?打扫——」她两眼一瞪。
他表情透着不耐烦,「新来的清洁女佣当然是要来打扫,要不然要干什么?你看,你今天延误了多少时间?下回再这样,我可不会饶你。」
苏菲雅感觉一群乌鸦扫冲过脑门,这家伙,该不会真的把她当成打扫的女佣了吧!那、那、那她的灯箱琉璃镜怎么办?
「我、我是新来的清洁女佣?」迟疑须臾,她连忙又嚷,「不是,我叫苏菲雅,昨天我们在潘芭杜见过面,那时我正蹲在地上打扫,你来买了……」
男子皱眉瞧了瞧她,显然不大记得她的样子,到潘芭杜去是看傢俬,谁会把注意力摆在清洁妇身上?
他眼眸淡淡一扫,「喔,你还在潘芭杜兼差啊,总之我不管你有几份工作,这里的工作是容不得马虎的,还有,我姓武,以后要称我一句武先生,别欸呀欸的乱叫。去、去、去,动作快,老板今天就要从义大利回来,环境给我打点好,明天开始不许给我迟到,知道没?」
话落,不让她多说什么,自称武先生的男子就这样大阔步的离开,留下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苏菲雅。
「武先生、武先生,我是来要回榆木……」见他完全没搭理她,苏菲雅强烈感到无力,好半天才想通,「原来,他把我当成新来报到的钟点清洁女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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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苏菲雅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潘芭杜,派翠西亚这个母夜叉就站在门口凶狠的跟她索讨榆木灯箱琉璃镜。
「东西呢?」手掌对着苏菲雅招呀捺的。
「没有拿到……」
「既然没有拿到,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因为,对方把我当成新报到的清洁女佣了。」她咬着下唇,模样很是无辜。
「所以你就免费在别人家扫了一天的地,然后告诉我你连灯脚都没碰到?!」她拔尖的声音像利刃,几乎要剌穿耳膜,「ㄏㄡ,我真的会被你气死,我看你不只迷糊、方向感不佳,还有严重的低能欸!」派翠西亚气得想砍人。
「不然怎么办?」苏菲雅怯生生的瞪大眼睛。
「你问我,我去卜卦啊?」
是夜,哥德式的建筑里,一双修长的脚正逐一踏过每一寸大理石地板,发亮的手工皮鞋、熨烫得一丝不苟的名师西裤、简单却高质感的衬衫,俊逸的脸孔英气的五官,连浩延似笑非笑的睨扫过他的屋子。
榆木灯箱琉璃镜就摆在书房角落,他看了看,手指轻抚而过,满意的点点头。
忽地,他皱起了眉,眼神凝重,因为黑曜石的桌面上疑似留下了四枚扰人的指纹,他微侧着目光专注凝睇。
小巧的指腹,怕是打扫的女佣留下的,他瞪视半晌,低头往桌面下一扫,果然下方还躲藏一枚大拇指纹,顿时眼前仿佛浮现了女佣是怎么粗心留下指纹的手势。
顾不得现在是深夜时分,连浩延抓起电话按下直拨键,「是我,家里的钟点女佣是新来的?」
「老板——」酣睡的男子猛然惊醒,正坐起身,「……是、是的。」
「如果明天还留下指纹,就叫她走人。」严峻的口吻,没有丝毫情感。
「是……是。」无端冒出一身冷汗,他戒慎恐惧的问:「老板,之前您要我挑件傢俬放在书房,我已经遵办,请问,您可否满意?」
「那件东西是在潘芭杜拣选的?」
「对……榆木灯箱琉璃镜。」口气里有强作镇定的慌乱。
「嗯,看来是美观实用兼具,我很喜欢,你的眼光总算有所长进了。」说话的同时,他的指腹轻轻抚过镶在镜面四周的琉璃,凉润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蓦然他停下手,「明天早上帮我安排主管会议,我有事要跟大家讨论。」
话落,连浩延挂了电话,厌恶的抽起面纸,转身将桌面的指纹擦掉。
连浩延,典型的商贾之流,从事欧美期货工作,财富堆得像座山,血液却冰冷得像初春雪融,或许该说,他的热情早在童年已经死去一半,然后又在一个女孩的身上,被掠夺殆尽。
第二章
站在哥德式的建筑前,武先生板着严肃的脸孔,「差点被你害死了,昨天你表现不佳!麻烦你今天心思多放点,别又给我出啥纰漏才是,要不然我临时要打哪里又找一个女佣?算我拜托你了,我的祖奶奶啊!」
「武先生,我昨天很卖力的,家具一尘不染,而且没有乱动东西,更别说会落了垃圾、枯叶。」苏菲雅辩解。
他冷冷的拎抓起她的右手,「不关枯叶、垃圾的事,坏就坏在你这只手,好端端的干么留下指纹?我老板看了火冒三丈,连夜打电话来斥责我,他说,今天你要是再留下指纹,就马上走人,明天不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