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多看她一眼,抱起情绪不稳的小柔,快步住回程走。
所有人全心系着受伤的小柔,快步跟在身后,徒留下她,傻傻呆立原地。
愣愣地,愣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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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了当地的居民,找到诊所,打了一针破伤风,忙了大半个晚上,总算稍稍稳定下来。
小柔体弱,稍后又发起高烧,把一伙人吓坏了,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屋里头逐渐安静下来了,她一个人,怔怔然坐在门外的阶梯上,夏日的晚风,夹杂着海水的气味吹来,在这半乡村的平房建筑中,其实是一大享受,但是,她心头空空的,很空,很空。
空到——想找些什么塞满它,但是它原先装了什么?她却不知道;遗落了什么?也不知道。
很奇怪的感觉。
她应该是难过的吧?可是她哭不出来,从小就不爱哭,再难过也不会哭的。
她没有办法像小柔一样哭出来。
「还在介意小孟的话?」身后传来钟劭勤的声音,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她盯着天上的星星,不回答。
「妳别理他啦,他在借题发挥啦。」在场的明明还有小臻,怎么就只针对她?
言子苹苦笑。「因为,确实是我带头的没错啊。」江孟擎太了解她了,什么馊主意,从来都是她起的头,小臻和小柔一向只是被怂恿着依从她而已。
她没有从一开始就坚持不让小柔下水,是事实。
她只顾着贪玩,没照顾好同伴,也是事实。
她没有顾虑到同伴的状况和她是不同的,更是事实。
如果她从一开始就不下去可能造成危险的地方,别引诱她们,今天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江孟擎……没有骂错。
「妳想太多了。大家都那么大了,自己的事,就该为自己负责,不关妳的事。」似乎也看穿了她的想法,钟劭勤轻声安慰。
「是吗?那为什么……」只有他,看见她的心情;只有他,这么说?
江孟擎那么生气,因为她让小柔受伤……
「小柔体质弱,大家比较担心她也是人之常情,妳不要想太多。」
「你以为我在吃她的醋?不高兴大家注意力都只在她身上?」不,不是这样的,她知道不是……
她和大家一样担心小柔,只是……
心底一股说不出的沉闷,江孟擎的指责,让她好难过。
她真的,一无是处,只会惹祸?
钟劭勤捏捏她的鼻子。「谁敢乱讲!我们家小苹苹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呢。」
言子苹抬眼看他。那么简单的一句话,此时此刻,却像一股暖流,浅浅地,温暖地。
「好了,出来玩就别拘泥那些不愉快的事了,笑一个。」
「嗯。」她扯唇,浅浅笑了,半靠着他,同看星空。
稳定下来的小柔,沉沉睡去。松了口气,推开房门的江孟擎,迈出的步伐顿住,沉默凝视着那双在月光下并肩倚偎的身影——
许久、许久,他无声收回步伐,退回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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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行程中,江孟擎和言子苹之间的气氛更为僵冷。
半生病状态的小柔身体较弱,大家对她也比平时更为关注,担心她有些小状况没人察觉,于是,江孟擎理所当然地被委以重任。
小柔对他浓烈的信赖、依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也因为这样,他与言子苹之间,能够有的互动更加少到不能再少,相处气氛降到冰点。
最后两天的假期,他们停留在花莲。
花东这一带,别的没有,就山乡、水多,自然景观多。
他们夜宿在山间的一处民宿。
民宿的老板娘为人十分亲切和善,不仅饮食起居关照到无微不至,更热心介绍他们哪里有好吃、好玩的。
值得一提的是,老板娘还告诉他们一则很有趣的传言。
山上,有一棵情人树。
为什么叫情人树呢?因为一对有情人,只要真心相爱,并且诚心诚意向那棵树的守护神许愿,然后将心链戴在身上,钥匙则挂在树上,只要你们有缘,树神会指引那个女孩找到正确的钥匙,开启心锁哦。
听完后,江孟擎第一个反应便是——业者想出来的赚钱花招!
不过其他人看起来兴致高昂。
「小孟,玩玩看好吗?」坐在身旁的小柔,扯了扯他衣袖。
阿铭和小臻更是不用说,早健步如飞地买来了银制心炼,小俩口当是培养情趣。
他不置可否,点了下头。
管它是真是假,这游戏听起来很有趣,更何况那小巧的心形项链,设计得还满细致精巧的,于是也就陪着他们玩了。
越过山涧、山的另一端,爬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山路,他几乎以为要走到山的最深处。当那株老树出现在眼前时,他原先的戏谑与不以为然一扫而空。
也许是对大自然的敬畏,也或许是受那则传说的影响,他轻抚斑驳的树皮,心中忍不住想,如果这株树,真有所谓的神奇魔力,那么,它将会为他带来什么呢?
取出红线,正欲绑上钥匙——
他干么要这么听话,说绑这里就绑这里?
真正的有缘,不是刻意绑在这棵树上等人来找,即使不绑在这里,只要心灵相通,在哪里都能寻得到。
他退开一步,挑了株最高的树,身手俐落地爬了上去,红线一头系住钥匙,另一端缠了一圈,勾挂在枝叶间。
钟劭勤看到他的举动,笑斥:「江孟擎,你整人啊!」绑那么高,拿得到才有鬼。
小孟跳下树,仰首望向高处,淡淡银光闪动,浅笑。「有心,自然拿得到。」
怕只怕,无心。
「是啊,有心,就拿得到。」绑好钥匙,阿勤和阿铭退开身,一起看满树灿亮随风摆荡。
春假期间,出游的人不少,喜欢这个浪漫游戏的人也不少,树上起码绑了十几支钥匙,不必像小孟那样刁难,要在这当中找到属于他们的,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知道!小苹找不找得到……」
近似自言的低喃传入耳际,江孟擎侧眸一瞥,无言地,望向满树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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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晓得是谁,提议要去夜游,获得一致的认同。
当天晚上,拎了三支手电筒,一行六人就往山里去。
为什么是三支,不是六支呢?
问这话的人,就太不了解人性了!若不这样,怎么适时制造一些惊险气氛,让男生有机会献殷勤兼一亲芳泽呢?
一路上,小臻紧挨着阿铭,而白目阿铭则会不期然地制造些小状况来吓吓她,惹得小臻惊呼连连,娇瞋地捶打他,同时,却也靠他更近,小俩口相依相偎,打情骂俏好不甜蜜。
「他们感情真好。」在他们身后的小柔一脸欣羡,鼓起勇气,羞涩又娇怯地——握住近在咫尺的那只手。
江孟擎微讶,看了她一眼,指尖微动,最后仍是什么也没做。
阿勤和小苹跟在最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不晓得过了多久,最前头的阿铭调戏佳人调戏得不亦乐乎,突然冒出一句:「喂,我们一人讲一个自己听过、自认最恐怖的鬼故事好不好?」
就是这句话,让江孟擎察觉不对劲。
某个女人,天不怕、地不怕,胆子比谁都大,偏偏怕鬼怕得要死,他笑谑她亏心事做太多——
如果她在,定会惊斥一声:「你很变态耶!」
然而,身后静悄悄的。
猛然回身——「小苹呢?」
身后的阿勤愣了下。「刚刚跑去小臻那里了啊。」
前头的小臻更困惑。「她说什么夜游好无聊,一点都不刺激,过来跟我讨了一包乖乖,然后我就没注意了,我以为她回去你们那里了。」
小柔提供微薄讯息。「她刚刚是有在我旁边吃饼干,还问我要不要吃,但是……」她所有的心思,只记得她鼓起勇气握住心仪男人的手。一颗心怦怦直跳,其他什么都注意不了了……
「很好,你们的意思是,没有人知道她什么时候失踪的?」江孟擎声音一沉,脸色难看得紧。
「小孟——」阿勤张口想说什么。
「钟劭勤!你到底怎么看人的,居然连小苹不见了都不晓得!」
小孟脾气不算差,虽然常被小苹撩拨火气,但却从来没有对他们生气过,见他发火,所有人都呆住了。
「我……」阿勤被指责得无言。
「你们两个,只顾着打情骂俏,有谁记得她!」
阿铭被骂得莫名其妙,见女友委屈地低下头,他忍不住咕哝:「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对!所以我们每一个人都该打,包括我!」他重重吐了口气。「全部待在这里不要动,我回头去找她。」
江孟擎率先转头,一面拿起手机拨号——
手机在身后三公尺响起,他回头瞪着小臻的背包。
「别、别这样瞪我……她稍早去玩水,手机寄放在我这里,还没拿回去。」她怯怯地道。小孟的眼神好吓人啊!
颓败地垂下肩,他已经无力再多说一句话,一转身,大步往回程寻去。
「孟——」背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小柔怔然。
他发现了吗?惊觉小苹失踪时,他反应比任何人都要强烈,深刻到掩不住的情绪,那最自然、最无法作个的真实情绪……
「小孟一时情急,别介意。」阿勤拍拍她,轻声道。
「嗯。」轻敛眼眸。掩去那抹淡淡的失落、淡淡的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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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苹、小苹——」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内心的焦虑也一点一滴加深,再找不到她……
他无法克制脑中泛滥的各种想象,每一种都让他力持的冷静与自制逼向溃决边缘。
「小苹,妳听到就回我一声!」他扯着嗓门喊,沿着来时路往回寻。
前头遇到岔路,他想了下,凭着直觉往右走。
他喊得声音快哑了,手电筒微弱的光芒映照在暗沈的夜里,做着徒劳无功的搜寻。
是谁说要夜游的?这馊主意糟透了!
那男人婆看似胆子比熊胆还大,但事实上,她胆小得很!随便吓唬她两句,就吓得频频发抖,没见过这么怕鬼的女人,改天真的要逼问看看,她是不是做过什么伤天害理、谋财又害命的事情……
她有一张爱笑的脸,阳光下两颊红扑扑地,每次都好想捏上两把,所以他总是喜欢惹她生气,看她鼓着红红腮帮子的模样。
那一双黑白分明的清亮双眼,干净得没有任何杂质,单纯得藏不住心事,一看就知道是个没有心机的笨女人。
看到食物时,飞扑过去的速度,饥渴得像饿了她一百年一样,如果她对男人飞扑的速度有这么积极就好了,那就不会到现在还留着发霉,依他看,她这辈子想推销出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世上哪个男人有那么好的胃口?
她开心时,会笑,像是恨不得把快乐散播给全世界;她不开心时,还是会笑,有时觉得她像白痴一样,没见过这么爱笑的女人,他怀疑她到底有没有知觉神经?
还有、还有……平时不想见她,她碍眼地晃来晃去,尽想些小人招数暗算他,现在真的想看见她时……
「男人婆!妳到底在哪里!」他火大了,用尽肺部的空气大吼。
可恶!这个惹人厌烦的女人到底去哪里了?!她再不滚出来,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吵——死了。你就不能叫好听一点吗?」轻轻的音量,由树底下传来。
「妳——」手电筒移照过去,她就缩在树底下,抱着脚,一副他惊扰她好眠的样子。
「妳白痴啊!一个人坐在这里发什么呆?」最好别告诉他,她爱困了,在这里睡美容觉!龟兔赛跑的故事可不是让她拿来这样玩的!
「我累了,坐下来休息一下不行哦?」她闷哼,没忘记他们还在冷战。
好极了。她大小姐累了,所以坐下来休息,他倒像个白痴一样,紧张到差点脑中风!
一把无名火烧起,他一把揪住她手臂。「言子苹,妳这个——」哑掉。两道清泪来不及隐藏,月光下那双漾着水光的眸子,晶亮剔透。
「我、我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下下而已,真的……」手背胡乱抹着泪,像要掩饰什么,透着委屈却又孩子气,惹人……心怜。
「笨蛋!妳哭什么啊!」出乎意料,他动作粗鲁地一把拉来她,抱在怀中。「我一定会找到妳,有什么好怕的!」
「我不怕、我才没有怕……」她不哭的,真的,她不是娇弱的小柔,男人婆是不哭的。揪着他胸前的衣服,眼泪一颗又一颗不听话地往下掉。
一个人待在暗暗沉沉的夜里,好无助,又好害怕,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想着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她失踪了,她不是需要时时呵护的小柔,没人会认为她也有无助害怕的时候,心疼焦虑地寻来……
他们只会在找到她时说:「笨蛋,都这么大的人,跟着走都会跟丢……」
「没事了啦,不要再哭了。」嘴上淡哼,拍抚她的动作,却好温柔。
乘机报复,偷拿他的衣服擦眼泪鼻水,见他没发火,甚至没太大反应,她有些意外。
他甚至帮她擦掉眼角没抹干的残泪。「妳跟不上我们,可以喊一声啊!干么不讲?」
她张了张口,又闭上。
「我吃完乖乖,肚子还是好饿,又忙着偷吃大家带出来准备野外露营的粮食,一只鸡腿啃完,就后知后觉地发现大家都不见了……」她低哝,愈说愈小声。这么丢脸的事,一定要她说出来啊!
他瞪她,很用力、很用力地瞪!
实在是……笨得找不到任何一个中国字形容!想骂她,也找不到任何一个足以担当大任的中国字……最后居然笑了出来。
是啊,这就是她,不这么天兵,她也不叫言子苹了!
「现在吃饱了,可以走了吧?大家快担心死了。」他伸手拉她。
「等——啊!」极细微的轻呼,但他听见了。
「怎么了?」
「没、没啊!」
「再说一遍?」他斜眼瞧她。
「没——好啦,我脚痛啦!」她不甘愿地吐实。
他蹲下身,二话不说,脱了她的鞋。
「喂——」
「妳给我坐好!脚伸出来!」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抓来她的脚放在曲起的腿上,嘴上忍不住咕哝:「啧,妳在鞋子里偷腌咸鱼啊?不知道几天没洗了,味道真重。」
「……」
脱掉袜子,惊觉非同小可,脚踝肿得可以。「这什么时候的事?」
「……」
「妳给我大声点!小家碧玉不适合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