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要,我不要嫁他。”
“可是小姐,你被他抱了,又让他看到了你的身子。”她腼腆的提醒她。
她语塞,是啊,但她不要嫁给一个被十多名妓女伺候的男人。
“动作快点,我要上楼来了。”夏彦钧的声音突地又在楼下响起。
主仆们对视一眼,颇有默契的,贺雨琳赶忙坐到梳妆的铜镜前,而婉菱则赶紧为她梳妆打扮,这一个多月相处下来,她们很清楚楼下那个貌若潘安的男子耐性是零。
※※※
夏彦钧带了一个浓妆艳抹的贺雨琳回到将军府,而在此之前,聚花馆的众花魁在得知她们禁止探望的陪葬女要现身时,可是睁大了眼睛瞧,可没料到步下楼来的竟然是个将胭脂白粉涂得厚厚的俗气女人。
而夏彦钧多她们的脸上可以看以松懈的神情,这样也好,她们对她就没什么好奇心了。
这潜意识里,他的确不希望贺雨琳跟那群庸脂俗粉走得太近,至于原因,他还不是很清楚。
而夏冠廷看到贺雨琳时,眉心差点没打结,怎么他儿子的审美观变得那么差了?虽然他也不曾看过儿子的那帮妓女,这长相也未免太抱歉了点吧?
“她就是那个陪葬女?”
夏彦钧笑开了嘴点点头。
贺雨琳知道这时的她有多丑,可她真的不明白夏彦钧为何要婉菱将整盒的胭脂粉黛全涂到她脸上,看着铜镜,她差点没被自己的僵尸脸给吓了一跳,那一点也不像她!
而这就是夏彦钧希望的,要不然,淡扫蛾眉的她看来国色天香、自有一股尊贵的千金味,这他老爹一看就知道她出身不凡,那问题可更大呢。
所以这会儿他将她扮得俗不可耐,一张脸涂得像唱戏的花旦,他老爹应该不会再想见她第二次面。
“爹,你有什么问题尽量问,她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贺雨琳瞥了他一眼,骗人,他明明先威胁她不能说真话了!
只是——她看着坐在对面,一脸严峻的老将军,毫无疑问的,夏彦钧俊美的轮廓是承袭了父亲的容貌,但不知怎的,她对这名老将军却无一丝惧意,反而有一股放心的熟稔感?
“你叫什么名字?”夏冠廷皱眉抚须问。
“我——我叫琳儿。”这是家人对她的昵称。
夏彦钧浓眉一挑,给了她一个小心措辞的暗示眼神。
“那你家居何处?家中又有什么人?可曾跟人结怨?知不知道那帮黑衣人目的为何?”看着这张大花脸,夏冠廷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就是希望早点问出个蛛丝马迹,早点让她离开。
“这——”她可没想到他要查的身家背景。
“爹,你问这么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准备将她收来当女儿呢?”夏彦钧啜了口茶,笑笑地问。
他瞪了他一记,“胡说,我只想问个清楚,看如何将那些黑衣人揪出来。”
“她什么都不知道的。”
“你是她吗?”
他撇撇嘴角,不再开口。
夏冠廷再次将目光放回贺雨琳身上,“曹宗甫出殡当天,我听到你的丫鬟沿街求救,说你们主仆俩是被人卖到妓院的。”
“是。”
夏彦钧心中暗呼不妙,他早忘了这事,没想到他老爹还记得。
“既有丫鬟随侍,你应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是人?”
“呃——是。”她也觉得愈来愈难对应了。
“你是何方人氏?父亲何人?”
“爹,她只是一个家道中落的富商千金小姐,父母双亡,不得不卖屋还清债务,所以才偕同婢女到南昌来投亲,结果投亲不成,还遇上坏人,进了妓女户。”情急之下,夏彦钧也只得将林盈君坠落风尘的故事借来用用了。
夏冠廷浓眉一皱,看看她,再看看儿子,“你怎么这么清楚?”
他干笑两声,“当然是这段日子来,她告诉我的。”
他点点头,“原来如此。”
“爹,没问题了吧?”
他浓眉一揪,他好像没问多少问题。
“爹,那我带她回去了。”
再待下去,谁知道他老爹又会想到什么犀利问题,他拉起浑身僵硬的美人就要往外走。
“等一等!”
夏彦钧只得暂停脚步,回头注视着面露思索的父亲,“还有事?”
“我不明白那些黑衣人为什么想置她于死地?她看来呃——不具杀伤力不是?”他吞下到口的“姿色”二字,她既然是个家道中落的女子,那帮黑衣人就不是为财,但不为财就为人,可她看来又非天仙美女。
夏彦钧尴尬地摸摸下颚,“谁知道,也许是故意模糊焦点,实际上要杀的人是我,又故弄玄虚。”
“若是目标是你,那我大概也能猜到杀手是谁了。”他没好气的白了儿子一眼,那肯定是与曹家兄弟争夺女人的风流债!
闻言,夏彦钧也乐得顺水推舟,转移问题焦点,“我也在怀疑曹知府,因为仔细想想,我得罪的人也只有他跟他老弟,而且也只有他有动机来杀我。”
“既然如此,你自己得更加小心。”夏冠廷面露忧心。
“我知道,我可以带她走了?”他指了指脸上涂了厚厚一层而看不出她脸上神情的贺雨琳。
“呃——你先过来一下。”他示意他靠近自己。
他一脸困惑地走近父亲。
“你的审美观,老父实在不敢苟同。
他莞尔一笑,再瞥了她一眼,日后应该有机会向他老爹印证他的眼光到底好不好吧?
“她在另一方面很棒,补足了外貌的不足。”他故意语露暧昧,向离自己数步远,根本搞不清楚状况的她眨眨眼。
“那我们离开了。”他边说边示意贺雨琳跟着自己走,看来他老爹这一关一过了。
※※※
在回聚花馆的路上,夏彦钧跟贺雨琳同坐轿内,但夏彦钧注意到她的神情一直绷得紧紧地,而那并非惊惧,因为她看来还有点儿生气。
挺有趣的嘛!他笑了笑,“真难得,你这个胆小千金在气什么?”
她咽下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但并没有驳斥你“胆小千金”的话,因为两人同轿,她还是挺害怕的,但心里一直有一股怒火波涛汹涌,而那早已淹没那股害怕情绪。
“怎么?不敢说?”
“不是!”她眼内冒火。
他挑起一道浓眉,目露惊喜,开心地掬起她的下颚,“怪怪,你真的火大了?”
她生气地拔掉他的大手,“我——我是真的很生气,你莫名其妙要我涂个浓妆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诅咒我爹娘?”
“诅咒你爹娘?”
“没错,你刚刚跟你爹说我父母双亡。”
“拜托,你也太认真了吧,我只是应付我老爹而已。”
“那也不该这样诅咒我爹娘啊。”她眼眶泛红,“我逃出家门,他们肯定担心死了,也许吃不好、睡不好,生病了……”她哽咽一声,盈眶的热泪滴落脸颊,“你这么说,我好怕、也好担心,我会不会见不到他们了?”
他爆笑出声,“老天,你也太会联想了。”
“那是你不懂!”她突然发出大叫声,而心里也涌起一股不曾有过的恨意,她突然对他好恨好恨啊。
他没有错过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恨意,“贺雨琳?”
“我爹娘最疼我了,我哥哥我姐姐最爱我了,还有王府里的每一个人,我好想他们,你为什么要将我关在聚花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她几近歇斯底里是地哭叫。
“你冷静点好不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我要回家,求求你,放我回去,好不好?”她泪如雨下地哀求。
夏彦钧凝睇着眼前这个泪人儿,他是该放她走的,可是他心里有个声音要他将她留在身边,他不能让她走。
“求求你,夏少爷,别让我恨你,我不想恨你——”
“为什么?”
她噙着泪水的秋瞳怔怔地看着这张俊美的容颜,她为什么不要让自己恨他?
他柔和的唇瓣上漾起浅浅地笑意,神情放柔,语带诱惑地低喃,“说出来,贺雨琳,你为什么不愿意恨我?”
“我——”她摇摇头,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抿嘴而笑,这笑充满了得意与傲然,他再执起她巧的下颚,喃喃地道:“我知道原因,美人儿。”
“你知道?”她错愕地看着他愈来愈贴近的唇瓣。
“你爱上我了,大美人。”语毕,他温热的唇拂过她的面颊,来到她的鬓边,再往下侵占她红艳艳的诱人的樱唇。
贺雨琳发现自己并没有挣扎,而且有一股令她感到无措的渴望也在血液中奔窜,这是不对的,可她为什么不推开他?
内心翻腾的各种情绪使她颤抖不已,她只能无助的、被动的任由他的唇向自己予取予求……
夏彦钧很早就知道自己对女人的致命吸引力,因此,对她的倾心并不意外,可是在发现自己也沦陷在她纯真羞赧的笑容后,他知道他为何要将她留在身边了。
他对她是一见倾心!
第五章
“升来客栈“位于南昌热闹的大明街道上,这里人潮多、商店多、小摊贩也多,对从金陵一路南下找寻贺雨琳的贺诚佑跟贺爱琳兄妹来说,也是一个探查妹妹行踪的好地点。
只是这一路上,来回的穿梭在店家跟行人间,拿着妹妹的画像请问有没有见过画中人,但大家反应都是一样的,摇摇头直说没见过。
贺诚佑兄妹难掩失望神情,他们一路下来都两个余月了,边找边修书差人送回王府,免得爹娘过于担扰。
只是一直希望能捎个好消息给他们的心愿,却在迟迟没有找到妹妹的行踪下无法如愿。
“我看我们先到前方那家升来客栈去歇一会儿,再出来找。“俊逸的贺诚佑风度翩翩,一身蓝绸长衣衬得那股天生的尊贵气质更加摄入魂魄。
而仪态万千的贺爱琳一身盛装丽服,娇贵气虽重,但一股知性之美更引人注目,所以这对俊男美女一进入升来客栈,立即引起在座客人的注目。
贺诚佑兄妹这一路寻妹之路下来,对这些平民百姓的眼光早已习惯,因此也不以为意。
在热情小伙计的招呼下,两人随即上了二楼厢房,在酒菜端上来后,他们关上房门边吃边谈。
“哥,我们会不会找错方向了?”
他浓眉一拧,面露思索,其实他们在接近汉口时,曾有名老丈人看到一名酷似贺雨琳的女子,那名老丈人还说,她跟个小丫鬟被关在一个加了铁栏杆的马轿里,而且是由一名暴眼赤腮、蓄了满脸落腮胡的魁梧男子驾车。
当时因为风大,轿子的帘幕被风吹起,所以他才看到那对主仆,不过,他没敢嚷叫,那名魁梧男子看来凶残,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他赶忙离开了。
这事他们自然不敢回报给双亲知道,只想加紧脚步追上那名魁梧男子,但谈何容易?老丈人说那事发生已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因此,他们也只能揣测那个坏人的路线,边找边问地往下一个城镇而去,可一路经过岳阳、长沙、再绕至南昌,却没有人见过那顶红顶马轿,当然更不可能看过那个长满落腮胡的大汉了。
“哥,我们先前不是猜过,依那大汉将妹子关在马轿来说,可能是要将她转卖到某个地方去图利,而我们都清楚最大的可能去处便是青楼,所以这一路上,我也乔装男子,跟你一起混入妓院问妹子的行踪,但一直没有进展……”她顿了一下,直视哥哥,“杭州一向是许多皇亲国戚及名流富豪向往一游之处,而据闻当地也有不少的青楼、画舫……”
“妹的意思是雨琳可能在杭州?”
她点点头。
他摇摇头,“为兄却不这么想。”
“为什么?”
“我想那个贼子不是笨蛋,他看雨琳穿着还有丫鬟在侧,肯定不是普通人,所以他不可能将她卖到许多富豪贵族会前往的杭州,再者——”
“如何?”
“我们一路上见识了不少老鸨,她们个个善于应付,也很明白不能买个有问题的贵族,所以我比较担心的是雨琳会不会直接被卖入某家豪门当妾。”这是他最担心的。
她柳眉一拧,“那更糟了,青楼还是个大目标,若真如哥所言,我们根本无从查起。”
他点点头,:“这也是为兄烦躁担忧之处,但偏偏我们又得顾及雨琳的清白名声,不能大张旗鼓地全面追查她的下落。”
两人忧虑地对视一眼,顿时陷入沉默之中,这一路上的无力感,让他们觉得觅得妹妹的希望是愈来愈渺茫。
贺诚佑摇摇头,“算了,别多想了,爹知道我们会路经南昌,也要我们去拜访一下夏老将军,请他帮忙,他在这儿的人脉颇广。”
“可这样好吗?若是雨琳失踪的事被传开?”
“放心,爹说老将军知事情轻重,只会找信赖的人暗中注意,而且老将军跟雨琳还有一段不浅的缘分呢。”
“此话怎说?”
“爹曾请老将军过府一叙,刚好听到雨琳哭闹不休,便接过奶娘手上的雨琳,但令人讶异的,小雨琳居然不哭,还好奇地拉起夏老将军的长须,呵呵地笑个不停呢,据爹说,在夏老将军待在金陵的半个月,一老一小好得很。”
“那先前夏老将军再访我们王府,为什么雨琳连夏老将军都不敢见呢?”
“当年她才一岁,现在是个十四五岁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早忘了让夏老将军抱在怀里玩耍的事了。”
“原来如此。”
“好了,我们赶快用餐,休息一下,就去拜访老将军。”
“嗯。”
※※※
“大姐,你不去跟夏少爷说说?他冷落我们多久了,若再加上前些日子,他陪那个陪葬女窝在阁楼的日子来算,可快三个月了呢。”
妖娆冷艳的黄芳伊也是聚花馆的花魁之一,她啜了一口小酒,略带怨怼地瞥了神情也欠佳的林盈君。
“能说什么?他现在正在热头上,眼里、心里只有那个不知姓名的陪葬女!”她没好气地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醇酒。
夜暮低垂,十几个没事做的妓女们只能群聚在亭台小酌,吃点儿小菜,说来,她们伺候男人习惯了,虽然被赎了身,来到聚花馆,但夏彦钧年轻气盛,夜夜来个鱼水之欢也成了她们的例行公事。
但自从来了陪葬女后,她们只能分坐冷板凳,被晾在一边凉快。
所以大家心中都有火,对陪葬女是一肚子怒火,气她独占夏彦钧,可对夏彦钧却是满身的欲火,她们很想重温跟他翻云覆雨的滋味……
“难道我们就这样任那个陪葬女独占夏少爷?”黄芳伊实在很生气,她在这群花魁里好不容易挣在老三的地位,但这会儿又被陪葬女挤到第四名去了。
“当然不会!”林盈君撇撇嘴角,“不过,得等机会才能教训她,而且还要她不敢向夏少爷告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