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血色刷地一白,剧烈的痛楚令她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几乎昏厥过去。
见状,艾魁克愣住了,他做了什么?
四周静悄悄的,静得似乎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在楼下的伊丽莎听到两人在一阵激烈的交谈后竟鸦雀无声,觉得不对劲,连忙奔上楼,没想到却看到朱倩面无血色的瘫坐在地上,一手抱着显然已被折断的手臂,她倒抽一口凉气,连忙飞奔到朱倩身旁,心疼的看着额头冒汗、神情痛楚的她,再以愤恨的责备目光怒视着动也不动的艾魁克,“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但他不是故意的,他硬是压下那股涌上的愧疚与不舍,冷冷的道:“这下子她当不成你的助手了!”
他握紧拳头,逼自己缓下步伐,一步步的走回自己房间,在将门关上后,他才痛苦的低头,将沮丧懊恼的脸埋在双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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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魁克此时独坐在房间一角,但他知道大夫已经过来帮叶霜的手臂接起包扎好,还留了一些消炎药后离开了。
父亲进来跟他说明此事即离开,虽然没有责备他,但他知道父亲并不谅解他的行为。
而母亲跟妹妹早就进来轰他一顿了,而他只是沉默,不发一发。
“砰”地一声,他的房门再次被人踢开,他毫不怀疑这次来的是杰恩。
“她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居然这样狠心的折断她的手臂!”杰恩用力的推了他一把,他身子往后倒,随即漠然的再坐起身子。
“你说话啊!母亲跟凯瑟琳说你有悔意,所以面对她们的责备之语,你连吭也不敢吭一声,但我不这么想,你根本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他冷冷的瞪着怒气冲冲的弟弟,而他的冷漠显然惹火了他,杰恩握拳就给了他一记右勾拳,他被打倒在床上,再坐起身时,嘴角已有血丝。
杰恩看到他这样,胸口的那把火是愈烧愈旺,“你到底是怎么了?从看清那个荡妇的真面目后,你就变得冷冰冰的,但即使是你看到凯茜躺在我的身体下,你也只是转身离开,连一个巴掌都没有给她,而霜儿呢?她做错了什么?你如此对待她?”
“她激怒了我。”他僵硬的扯动嘴角。
“呵!你会说话!”杰恩嗤之以鼻,“她激怒你是因为她说了实话。”
艾魁克冷睨他一眼,“你根本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伊丽莎有听到,她将你们的对话都告诉我了,我对你很不屑,我也很赞成霜儿的话,你是个可怜的小丑,一个幼稚的小丑!”
他脸色丕变,“你给我闭嘴!”
“怎么?换要对付我了?哼,我没兴趣跟一个小丑打架,但是我要告诉你,如果你不懂得珍惜霜儿,我要定她了,而这算是我的最后通牒!”
语毕,他怒冲冲的身离开,“砰”地一声,用力的将门给甩上。
艾魁克瞪着那一扇门,心中的怒火熄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歉疚与自责。
今晚,艾魁克在晚餐缺席了,朱倩那儿则有凯瑟琳帮忙喂着,但一股低气压就是笼罩在山庄里,久久不去。
凌晨三点,艾魁克离开自己的卧房,往三楼走去,来到朱倩的门口,在深吸一口气后,他伸出手转动门把,轻声的走进去,她睡着了,但睡得并不安隐,额上有汗,还喃喃呓语。
他抿紧了唇,在她的床边坐下,没想到竟将她惊醒,看着在晕黄灯光下的他,朱倩倒抽了一口凉气,直觉的坐起身子想要逃开他,却忘了她的手臂还受伤,这一动,扯痛了伤口,她柳眉揪紧,痛呼一声。
“对不起!”他闷着语调开口道歉。
朱倩愣了一下,错愕的看着神情愧疚的艾魁克,他跟她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一时怒急攻心才会……”他懊恼的低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头一回跟人道歉。
朱倩静静的看着他,而她心中的惶恐竟然也在他的一句道歉声中瞬间消逝。
“我……我没事了,医生说只要好好休息一阵子就行了,当然会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方便——”她低头看着包了纱布仍微微抽疼的左手臂,在中医上其实还有生筋生骨的药草,但这儿毕竟不是大清之地,她也无从找药草……
“你手不方便的这段日子,我——”他抬起头来直视着她,眸中有着困窘,也有一抹温柔,“我就当你的手。”
她凝视着他,好奇他的转变,“为什么突然——”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再爬爬刘海道:“我想了一个晚上,你没有错,我是把自己弄成了小丑,也不敢太过接近你,但——”
他紧蹙起眉峰,“杰恩跟我下了最后通牒,我再不珍惜你,他就要定你了,而他……他跟我不一样,女人很容易爱上他,我担心——”
“你担心我爱上他?”她难以置信的接下他的话。
艾魁克觉得此刻的自己很愚蠢,他对自己居然没有信心,但跟弟弟的魅力相比,他该死的真的是一点信心也没有,何况他根本不懂得如何哄女人……
“你是担心我会爱上他?还是你怕会在继凯茜的事件后,再一次成为众人的笑柄,你才想对我好的?”她得理清这一点。
他是这样吗?也许有那么一点点的成份,但大部份是他不愿再看到弟弟拥抱叶霜的画面,一次就够将他的心打碎了!
他抿抿唇,直视着她闪烁着疑问的秋瞳,闷闷的道:“我只是不想将你让给任何人。”
“那代表——”她突然感到羞涩起来,他的眸中有着明显的在乎,虽然没有她想看见的深情光芒,但能在他眼中看到在乎,她真的很高兴……
她倏地揪起柳眉,她为什么会感到如此高兴?难道她对他——老天!
她直直的睇视着眼前这双如深海般深邃又澄净的蓝眸,曾几何时,她已深陷在这双蓝眸的海波间却不自知?
她的心脏卜通卜通狂跳,她爱上他了,她居然到现在才察觉。
他们的目光交锁,空气一下子变得燥热起来。
艾魁克面对粉脸酡红的东方美人,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轻轻执起她的下颚,俯身给她一个吻,这不可言喻的亲密感让朱倩忍不住的逸出一声呻吟,他加深了这个吻,情欲之火在他的身上流窜点燃,他的手来到她的胸前,却发现自己不会解开她身上的中国传统内衫。
但朱倩在他温热的大手隔着内衫及肚兜碰着自己柔软的胸脯后,她随即从这仿佛被施了魔咒的情欲气氛下苏醒过来。
她慌乱的拉开他的手,急忙后退一步,分开两人火热交缠的唇,呐呐的道:“不行,不可以,我们不是夫妻……”
虽然她接受了洋人在男女相爱时亲密拥吻的举止,也推翻了“男女授受不亲”的旧思维,但守身如玉的观念仍根深蒂固的在她脑海里。
艾魁克连着做几个深呼吸,才压抑下那股沸腾的欲望,只是他对她竟有如此狂野的欲求也吓坏了自己,他完全忘了她的手臂还受着伤。
就在两人忙着平稳混乱的呼吸时,门口隐约传来两声叹息,两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移到门口,这才发现房门不知何时被人打了开来,留下一小条细缝,艾魁克皱起浓眉,起身走到门口,将门拉开,却看到母亲跟妹妹两人正贼兮兮的站在门口,“你们——一”
“唉。真失望,还以为你们会吻久一点,然后那个那个的,居然停止了。”凯瑟琳噘起小嘴儿,却噗哧一声笑了起来,指指羞红了双颊的朱倩,她看来手足无措的好像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呢。
“呃——没事,你们还是可以继续的,我们走了。”爱莎捂着嘴偷笑,拉着笑个不停的女儿走开。
她们母女俩半夜睡不着,到书房开起会来,眼看艾魁克折断了叶霜的手臂,两人的关系可是紧绷到了极点,但她们都很喜欢叶霜,也不希望她再受伤,所以还认真的考虑要将她送到别的地方去,而那也意谓着她们要靠她一圆到大清一游的美梦可能得作罢了。
两人说着说着,就听到半夜里有人上楼的声音,一看到是艾魁克往叶霜的房间走,母女俩当然不会错过偷偷监听的机会,而事情的变化可真是急转直下,让两人看傻了眼但也乐歪了,看来老天爷是站在她们这一边的……
艾魁克瞪着母亲跟妹妹哼起歌来的快乐背影,他毫不怀疑今晚他跟叶霜亲吻的事,明儿一早肯定是众人皆知了!
“怎么办?让她们看见了。”朱倩又羞又担心。
他回身走到她身边,温柔的将她拥人怀中,“没关系的,明天我就请她们帮忙准备筹备婚礼。”
她娇羞的枕在他的怀中,她跟他算已有肌肤之亲,她是认定他了。
翌日,艾魁克向众人宣布喜讯,除了昨晚偷看到两人亲吻的爱莎母女之外,可跌破了不少人的眼镜。
但这样的结局还是令人开心的,温尼伯庄园上上下下开始准备婚礼的一切相关事宜,艾魁克并带着朱倩亲赴皇宫跟俄皇宣布喜讯,俄皇虽然困惑但仍给予祝福,毕竟前一天朱倩才在伊丽莎的陪同下前来请求解除婚约。
而两人的婚礼即将在一星期后举行的消息传开后,莫斯科的民众可全被搞糊涂了,怀疑消息真假的人不少,但大部份的人都在拭目以待,看看七天后,艾魁克伯爵跟来自大清的中国姑娘是否真的会在教堂里举行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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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嬷嬷梦见她的宝贝叶霜一身狼狈的在大清的土地上走着走着,终于在茶毒的大太阳底下倒地不起,然后,一群乞丐涌向她——“不!”她倏地从恶梦中惊醒,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奈何身子太虚弱,一个不小心,整个人从床上跌了下来。
“林嬷嬷!”正巧进来探望她的朱倩见老人家摔落在床角,急忙步向前去,以没有受伤的右手要将她扶起来,没想到她整个人一震,飞快的缩回自己的手,还以憎恶的眸光怒视着她。
“林嬷嬷?”她看着满头白发、神情憔悴的林嬷嬷,不明白她为何以那样的目光怒视着自己。
林嬷嬷咬牙切齿的瞠视着她,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但一股血气突然往她脑门冲,她猛地一声喷出一道血箭。
朱倩倒抽了口凉气,急忙拿起床巾为她拭血,再为她诊脉。
但她恨恨的抽出自己的手,“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林嬷嬷——”
她冷声道:“哼,我早就猜到了,你来这儿大半年了,但你的男人却相安无事,这一定就像我的宝贝霜儿所说的,你把你的恶运转给她了,所以你在这儿过得愈来愈好,三天后就要成亲了,但没有半个人被克死,当然,除了我以外,我快死了,而我又梦到霜儿遇难!这一定是真的了!”她哇地一声又吐出一口血,“你这个妖姬,一切的恶运都是你带给我们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我要诅咒你的婚礼,让艾魁克再次在婚礼上暴毙!让恶运再回到你身上!”她使尽全身最后一丝力量朝她怒吼后,终于昏过去。
朱倩感到难过,但此刻不是难过的时候,她先为林嬷嬷诊脉,再跟仆人要了一些刺绣的针并请他们去请大夫,而后,她即以火消毒细针,在气海、三阴交、足三里……太冲……曲池等穴逐一插上细针,一会儿后,林嬷嬷的气息就平稳些了。
半晌,大夫过来了,在看到林嬷嬷身上的数根针后显得相当错愕。
但听闻林嬷嬷吐血而从服饰店赶回来的爱莎惊喜的问:“这就是你们中国的针灸之术,对不对?”
“嗯。”她点头。
“好厉害,我们不知道你也是个大夫呢,你怎么从来都没提?”
“呃——”朱倩顿时语塞,她那时只有一个念头,要帮林嬷嬷止血,这下子,她该说什么?
大夫在为昏睡的林嬷嬷听诊后,发现她的气血顺旺了些,研判吐出的都是些积郁之血,这一吐出来,再加上那十几根针的气穴引导,林嬷嬷的血色反而不那么苍白了。
“真是神奇,就这几根针——”老大夫眸中又是惊奇又是敬佩。
朱倩反而尴尬,“没什么,只是以前认得一名医者,我因兴趣而向他学习。”
“改日有空,我也想讨教一番,这种奇术还真令我大开眼界。”大夫微笑的跟她点点头后,先行离开。
爱莎觉得她真的是个宝,只是她这也才想到,每一回她要跟她谈及她的家乡或家人,她总是沉默,久了,她也不好再问,但这回她实在是憋不住了,“你会医术,为什么前阵子林嬷嬷虚弱的卧病在床时……”
“爱莎伯母,我想等林嬷嬷的病情好转后再跟艾魁克成亲行吗?我想好好的照顾她,她毕竟是我的奶娘。”她匆匆的打断她的话,神情不安。
爱莎愣了愣,“这……可是再过几天——”
“我知道,但我坚持,艾魁克那边我会去跟他说,好吗?”
“这——”她能说不行吗?但她真的很失望,这一延,代表她要到中国一游的日子也得往后延了。
见爱莎无奈的点头后,朱倩真的是松了一口气,她走到林嬷嬷的床边看着她憔悴的病容,她跟自己发誓,她一定要治好她,她不要一个被诅咒的婚礼,在大清国土上,她已经经历了七次,这一次,她需要祝福跟勇气,但绝不是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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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阵阵夹杂着细雨,一身劲装的朱曼尧在肩膀上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俊逸的脸庞在经过数月寻找妹妹未果下,显得黝黑憔悴。
茫茫人海要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
纵然在苏州城大家都知道朱倩为何人,但一离开苏州,且离苏州愈行愈远后,没有人知道朱倩是谁了,只隐隐听说过苏州有个七次上花轿,死了七名新郎倌的妖姬。
他茫然的看着一旁的港湾,灰沉天空下,大海也变了颜色,看来苍茫灰蓝,这儿是江苏省的连云港了吧。
他一路由苏州往北走,经过无锡、常州、镇江、扬州、准安……数个城市再一路沿着海岸走,漫无目的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将要走到哪里去。
第七章
在莫斯科,艾魁克伯爵跟叶霜的婚礼再度延后了,但大部份的民众都不讶异,反正他们的婚事一波三折,延期是在预期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