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语,她继续道:“这样好不好?我们想个移花接木的法子,你跟我溜到台湾去‘现’一趟怎么样?”
“现?台湾?”他拧眉。
“嗯,六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日正好是我们高中同学每年固定的同学会,你陪我出席好不好?”
“无聊!”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什么无聊?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可以带你回去炫耀呢。”
“炫耀?你有病吗?”她怎么那么幼稚?他嗤之以鼻。
“你才有病呢!”她没好气的顶了回去,“你这个大少爷一定不曾被一大堆轻蔑的眼光包围过。”
“什么意思?”
她吐了一个长气,表情有些沉重,“我家境不好,又有一个无所事事的流氓弟弟,同学因此看不起我,也怕跟我走在一起,我在那段时间里真的很孤独。”
“是吗?我看你挺乐观的。”这一句是夏心话。
她笑了笑,“是啊,不乐观的话怎么过日子呢,还好我有两个好朋友方毓月跟朱芷妮,她们两人虽是天之骄女,却没有嫌弃我,反而跟我成了莫逆之交,所以当她们知道我的情形后,就以她们家族的丰厚人脉,帮我办了移民,这也是我这个穷女孩能在美国生活的主因。”
他瞥她一眼,“既然如此,何必还去参加那个讨厌的同学会?”
她瞪他一记,噘起嘴儿道:“出一口气嘛,我早就说大话要嫁给一个优质医生,当然要秀给他们看了。”
“你真的很无聊。”
“一点都不无聊,人活着不就为了争一口气嘛,有一些真的很讨厌的人,不去挫挫他们的锐气,是不会甘愿的。”
他摇摇头,一脸的不以为然,却没再搭话。他将车子左转进入一家高级的日式料理餐厅的大门前,径自下车,将钥匙扔给泊车小弟后,便率先步入餐厅。
还坐在车内的宋友筑翻了翻白眼—她还肖想他帮她开门呢!去!她忘了他可是个万金大少爷呢!
她开门下车,又得“追”他了。
* * *
“欢迎、欢迎,周少爷,你的未婚妻在‘雅竹厅’。”
这间气派高雅的日式餐厅的经理一见周蔚伦进来后,边招呼边带领他往后面的包厢走去。
她也在这里?他蹙眉。
经理笑笑的站在包厢门口,将门拉开后,高贵的日式榻榻米上,杉田正美诧异的目光对上了周蔚伦那双微眯的褐眸后,马上露出一个美丽的笑靥,“好巧,你也来这儿用餐。”
“周蔚伦,你干么每次都不等人嘛,老要我追!”
宋友筑嘀嘀咕咕的声音响起,周蔚伦回头瞥了站在他身后的她一眼,再看看显然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的经理。
“没事,再准备两份餐点过来。”他淡淡的做了指示后,便步入包厢,脱下皮鞋后,坐到榻榻米上。
经理愣了一下,随即尴尬的笑着离开。
宋友筑在看到杉田正美也在座后,一时之间杵在原地不动,目光却射向周蔚伦。什么嘛,他未来老婆也在这里,那他干么带她来这里用餐?
她偷偷打量着一身素色雅服的杉田正美,今天报上有刊登她的照片,所以她知道她是个大美人,如今近看之下,本人更是美,长发披肩,端庄高雅,但也有一股冷傲的气质在,她不喜欢!
“你要站着吃饭?”周蔚伦冷睨她一眼,将她从沉思中敲醒过来。
她愣了一下,连忙脱下脚上的凉鞋,但一跟他那双发亮的皮鞋,还有杉田正美那双洁白高贵的高跟鞋排在一起,她穿了三年的凉鞋看来好像早该作废了!
“还在看什么?”周蔚伦不耐烦的声音又响起。
她龇牙咧嘴的朝他做了一个鬼脸后,这才踏上榻榻米,走到杉田正美的旁边,看看她双脚采跪姿坐着的姿势,再瞄瞄周蔚伦也是这种标准的日式传统坐姿后,她只得跟着一跪,挺直腰杆的坐正,但也不免暗暗叫苦。
“你是蔚伦的朋友?”杉田正美对宋友筑其实并不陌生,那天她跟周蔚伦头一回见面,她爬墙闹场时,她便察觉到周蔚伦对她似乎有好感,所以她就差人调查她的资料,而在得知她只是一个穷女孩后,她便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却没想到她居然又跟周蔚伦在一起。
“我是他的情人。”她笑咪咪的回答她的问题。
杉田正美的脸色倏地一变,语气也转为冰冷,“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是一对情人,而且还是有肌肤之亲的情人,你最好主动解除婚约,免得结婚那天成了被放鸽子的新娘。”宋友筑其实是好心提醒。
杉田正美冷眼看着这张笑容可掬的丽颜,在顿了三秒钟后,便拿起桌上半温的热煎茶,用力的泼向她。
宋友筑可没想到这个讨人厌但应该很有教养的美人儿会突然来这么一招,她躲避不及,满脸全是水了。
周蔚伦看着她那双带笑的黑眸顿时窜起两簇怒火时,一抹笑意一闪而过他的褐眸。
他虽然正对着两个大美人,但他的目光几乎只停驻在宋友筑身上,他对杉田正美没有一丝好感,因为她看来跟他们那一家人的冷漠是同一个样,尽管对他很温柔,也对他微笑,然而他还是觉得她冷冰冰的。
如今看着她们两人为了自己而互斗,似乎挺有趣的……他不动声色的继续“观战”。
“喂,你干么泼我水?”宋友筑气呼呼的瞪着一脸冰霜的杉田正美。
“我要你清醒点,别做白日梦。”她的口气很冷,看她的目光也相当不屑。
“神经病,我才没有做梦呢。”
“你没有?”她嗤之以鼻,“蔚伦是谁你很清楚,而你自己有几两重,也应该很清楚,你们两人犹如天跟地,凭你也配眼蔚伦在一起?”
她明白她指的又是门户之见,但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她咬咬牙,“我告诉你,我这会儿坐在这里,周蔚伦也坐在这里,我们同在一个‘天地’里,此刻就‘在一起’了,你说我在做梦吗?”她抑扬顿挫的驳斥她迂腐的观念。
还挺会抗辩的!周蔚伦扬起嘴角,虽然仍是一张冷面,但眸中已不由自主的放柔了。
杉田正美被驳斥得语塞,她没想到她这么尖牙利嘴的。
她的目光移到周蔚伦身上,“你不是已经答应周爷爷要跟我结婚了,为什么又带她出现在这里!”
他冷光一闪,“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她柳眉一拧,抿抿唇,眸中带有一丝委屈,“为了更加了解你,融入你的生活,这一个月来,除了在研究室陪你之外,我大半时间都在你习惯消费的餐厅及服饰店来回,所以,这会儿算是巧遇了。”
“你何必白费力气?”他冷漠的看着她那张精致的美人脸,“我根本不领情。”
“可是我们将会是一对夫妻。”
“谁知道呢?”他一语双关。
“你的意思是你还会落跑?”
他耸耸肩,将问题扔回去给她,“你说呢?”
她无言,眼角余光扫到身旁的宋友筑边弯起嘴角边拿面纸擦拭茶渍。为什么她还能一脸愉悦?难道问题就出在她身上吗?是她让周蔚伦不想接受自己的?
此时,敲门声响起,门随即被拉了开来,侍者推了一台小餐车进来,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日式餐点送上桌。
宋友筑睁大了眼看着那些令人垂涎三尺的美食,再瞥了已用餐一半的杉田正美,她桌上的东西跟那些送上来的菜色似乎是一样的。
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杉田正美冷声的道:“我的品味跟蔚伦是一样的,那可不是你这个穷女人吃得起的。”
“你话太多了!”周蔚伦出乎意料的帮宋友筑说话,引来她感激的一瞥,光看那一盘盘精致的河豚沙西米、龙虾料理、鲷鱼寿司、清蒸红浔、干贝等高价位的料理,对一向省吃俭用的她的确是个奢侈的消费。
杉田正美难掩不悦的抱怨道:“为什么代她发言?你真的在乎这个小护士?”
他冷冷的睨她一眼,“看来你对周家的规矩还不够了解,用餐时间就该闭嘴,你不合格了,明白吗?”
她咬白了下唇,一脸的不甘愿,“我们不是在你家里……”
“如果你还不闭嘴,那我就按服务钮,请经理帮我跟宋友筑换个包厢。”
她眉心拢紧,不得不闭上嘴巴,但一记犀利的寒光不禁气愤的射向宋友筑。
宋友筑微微吐吐舌头,笑笑的看着周蔚伦,以唇形无声的道:“用餐了吧?”
他没有回答,却拿起筷子用餐,算是以行动来回答她。
她开心的一笑,随即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
心情郁闷的杉田正美是一肚子怒火,她毕竟是个千金大小姐,实在无法咽下那一口气,更无法装成没事样的继续用餐。
她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直视周蔚伦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仅瞟她一眼,便继续用餐。
见状,杉田正美心中的怒火更炽,但她还是将它压了下来,对这样的天之骄子,她早有心理准备,得打一场长期的战争才能赢得他的心。
不过,有个眼中钉她也得想法子除掉!她冷冷的瞟了开心的瞅着她看的宋友筑一眼后,起身步下榻榻米,穿上鞋子,转身离开。
“好棒!就只有我们两人。”宋友筑眉飞色舞的频点头,看着优雅用餐的周蔚伦,她用筷子夹起一块龙虾就往他的口中送,没想到他居然头一偏,不领情外,还自己夹了一块沙西米就咀嚼起来。
“喂,干么这样?我喂你不好吗?”她一脸委屈。
“我有筷子。”
“这是情趣嘛。”
她的花样还真多!他撇撇嘴角,“我没兴趣。”
“不管,你一定要将这一块吃下去,这块吃起来肯定味道不一样。”
“嗤。”他一脸不屑。
她以一记白眼瞪向他,“在我面前何必还戴这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具呢?一些亲密的举动只会让我们的感觉更好,你何必排斥?”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我吃饭不习惯说话,如果你想自己付这顿晚餐,那你可以继续说话。”
她瞪大了眼睛,但随即将嘴巴闭了起来,对从小就为钱伤脑筋的她来说,她从来不是个跟钱过不去的人。
室内静默了下来,只有动筷子或汤碗的声音,而这样的气氛对周蔚伦来说是很熟悉的,不过,这时的静默跟他家的气氛却不全然相同,他家是冷漠的空气充塞,但这个小小的和室房里却有着一股静谧的温馨,而他也很清楚原因就在他的对面。
她笑容可掬的品尝每一道佳肴,她吃得津津有味,表情也多,沾哇沙米时,吃得眼眶都泛红了,也听到她的损鼻涕声,但她还是又吃了第二块鱼肉,一脸人间美味的享受神情。
喝汤时大口大口的喝,吃寿司时也不计形象,将一大块寿司整个放入口中咀嚼
他曾跟不少女人用过餐,但大概只有她敢在他面前吞下那么多的食物!
然而对宋友筑来说,一向省吃俭用的她虽然有方毓月跟朱芷妮这两个富家千金好友,但她们鲜少到外面用餐,一方面是她们家里就有大厨师,另一方面每次到餐厅吃饭,宋友筑会主张各付各的,所以她们通常也不会到太高级的餐厅用餐,而这自然是考虑到宋友筑的荷包。
所以难得能吃到这种高级料理,又不用自己出钱,她当然不会客气的。
只是这样努力的吃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后,宋友筑便发觉一直采跪姿坐着的双腿麻掉了!
周蔚伦瞥见靠近她桌上的一大堆食物已被扫得清洁溜溜后,再看看自己桌前仍有一些菜肴,抿抿唇道:“吃不够,这儿还有。”
她吐吐舌头,“老天,我吃得比你多了,哪还吞得下你的份。”
他点点头,“那该走了。”
“走?”她的笑容一下子僵硬起来。
他站起身,转身下了榻榻米,套上皮鞋后,身后即传来她哎哟喊痛的声音。
他转过身—看着她龇牙咧嘴的,表情怪得很,“你干么?”
她有点儿不好意思的点点自己的鼻子,“你的人借我一下好不好?”
“什么?”他褐眸微眯。
她指指自己僵硬麻掉的脚,“我站不起来了。”
他凝睇着她,脱口而出道:“周家的媳妇至少能跪坐四、五个钟头以上,你这样怎么合格?”
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的笑说:“你将我纳入媳妇人选了?”
周蔚伦浓眉一拧,他在说什么?他怎么会说那样的话?
“我就说嘛,人是相对的,我对你有感觉,你不可能对我无动于衷,因为火花绝不是单方面就能擦撞出来的。”脚麻归麻,但她的心可是轻飘飘的。
他凝睇着一脸幸福的她,却找不到反驳的话。扪心自问,他并不讨厌她在自己身边,只是他却不希望自己放下真感情,因为他没有勇气去承担没有结果的爱情。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头也不回的道:“我去付帐,你等到你能站起身时再离开。”
见他拉开门就走,她可慌了,谁知道他这一走,她是不是又得等到一个月或一年半载后才能看到他?到时候他早成了杉田正美的老公了!
“等一等,周蔚伦!”她慌乱的要站起身,但脚实在太僵太麻了,她根本站不起来,而这一紧张,又或许是吃得太饱,她的心跳居然怦怦加速,随即胸闷、呼吸急促,有点快喘不过气来了。
该死的,不是有好几年没发作过了吗?怎么这会儿却……
她抚着胸口,脸色苍白的大叫,“周蔚伦,我心脏病发了,你快点……快点回来。”
已走到前面的周蔚伦根本没将她的话当真,他认为她只是想骗他回去,不过,在听到突如其来的乒乒乓乓玻璃碗筷落地的声音时,他摔然转身,便看到一名侍者站在雅竹厅的包厢门口,惊惶失措的嚷叫,“有人昏过去了!”
他神情一震,飞快的跑了过去,在看到宋友筑脸色惨白、动也不动的躺在榻榻米上时,他倒抽了口气,急忙冲向前去,咆哮道:“快叫救护车!”
那名侍者连忙称是的跑到柜台打电话。
周蔚伦则急忙为宋友筑施行心肺复苏术,他想到心脏病患里有不少人是突然发病就一命呜呼后,更是心慌意乱,此刻的手足无措、担心害怕都是令人不安且陌生的,因为即使他在面对数名重症病患的生死关头时,他也不曾有过这样无助的感受。
见她迟迟没有恢复心跳,他发觉自己的心脏也快衰竭了。
他心浮气躁的一边做心肺复苏术,一边怒道:“不是不放弃我吗?那就该死的快醒过来,听到了没有?
“宋友筑,我命令你醒过来!
“我命令你恢复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