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啪」的一声重击,摆在小桌上的两杯咖啡亦跳了一下,立时将桌面溅洒上咖啡色的液体。
午后原是一片寂静的小咖啡店里,此时渲染上一些嘈杂的耳语声。
但端坐在靠窗边的位置、适才发出拍桌声的女性,似乎压根没将邻座的反应放在眼里,只一味趾高气扬的指责端坐在她对面、看似十分斯文儒雅的男人。
「你--你有种就给我再说一遍!」指着别人的鼻子骂的年轻女子,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在怒吼着。
可坐在她对面的年轻男人却丝毫未动气,只轻声再将自己的主张重复一遍,「赵琤,我们分手吧!」
被唤作赵琤的年轻女子几乎是在听闻那分手话语的同时,立时眼眶含泪,语带哽咽,却半点不肯露出怯懦样,反而更厉声质询道:「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泪水彷如溃堤,从那双圆圆的、大大的明眸滚滚滑落,一颗颗晶亮的珠泪滴落在桌面上;那红滟滟的唇瓣一张一合着,像是有无尽的委屈待诉,却又不知如何启齿般。
边伤心的啜泣,边垂下头,企图让长发遮掩住她难过的样子--这是因为她从不爱在他人面前示弱啊!
「赵琤……」男人看到她脆弱的模样,像是有点不忍心,「妳别这样--」
「为什么--」赵琤却止不住的以嘶哑的嗓音追问道:「为什么是由你提出来?我不服……我不服!」
闻言,男人原本略带哀伤的俊颜瞬间闪过一丝愁郁,却在下一瞬间轻摇摇头,像是想将所有五味杂陈的感觉全都收进心底深处。
当他再度开口时,原本悲愁的感觉都已隐藏好。「那不然呢?赵琤,妳不是主动跟我提过不下近百次要分手吗?」虽然都只是因她孩子气的闹脾气,但确实是曾经如此过,「我……只是如妳所愿啊!」
「不--我不服!」赵琤却在下一秒倏地抬起头,说出异常强势的话语。
「欧阳彦声,我记得很早以前就跟你说过……」虽然话语中依然带着哽咽声,「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就只有我能提出分手,你、不、能!」却还是维持着十足的骄傲姿态。
「所以你今天的请求……」因为觉得自己很委屈,以致她虽然在态度上十分强势,可受伤的心却让她在语气上变得较卑微了一些,「我、我拒绝接受!」
这……算什么?她真以为他还依然爱她如昔吗?
不,她错了……自从她做出那样的事后,他就再也无法谅解她、纵容她了,至少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了。
但他又不是不了解赵琤,是以,他依然拿出惯常对待她的方式,妥协的说:「那--今天的分手要求,就当作是由妳提出的,这总行了吧?」
他累了,没精力再陪她这样疯狂的闹下去,揉揉紧皱的眉心,欧阳彦声缓缓的掏出皮夹,取出一张千元大钞放在桌上,「我得走了,」再加上一个她绝对不能阻止的理由,「她……她还在等我。」
可他才刚站起身,椅子才刚往后退了些,赵琤已在瞬间以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桌上的热咖啡往欧阳彦声身上泼了过去。
「啊~~」
「该死!」
「好烫……」
临近座位的客人遭到池鱼之殃,纷纷发出惊呼。
可她不在乎!
此刻的她,眼里就只看得见欧阳彦声一个人!
而她在乍见到他眼里闪过的轻蔑神釆后,脸色霎时变得比一张白纸还要白。
他……是真的在生她的气吗?
可他……不是从来都不会跟她计较的吗?
他不是从来都让着她、宠着她,任由她任性到极点的吗?
今天他怎么会这样?难道……他是真心想跟她分手?!
他刚才说要去跟「她」见面,难道他真的不要她了?
一这么想,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这个方向去深思,在这一瞬间,她只想当个鸵鸟。
欧阳彦声并未闪开她泼来的咖啡,任由温热的咖啡洒满一身。
他只若有所思的觑了赵琤一眼,便向周遭的人诚恳的致歉,「对不起、对不起,各位有没怎样?我愿意负责……」做着自认识她以来千篇一律的补救措施。
「不必了!」
「算了!」
由于伤害不大,也由于看出演出这场闹剧的是一对在谈分手的恋人,所以他们并没有太计较,倒是服务生来赶人了,他们可还要做生意呢!
「这两位客人,如果你们还有事要谈,是否请你们……」店长不好意思的做出送客的手势。
欧阳彦声赶紧自皮夹里取出一迭钞票递到店长手中,十分诚恳的道歉,「真是对不住,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不会造成你们的困扰;」再朝店里的客人深深一鞠躬,「实在很抱歉,打扰了各位,各位在店里所用的餐点、饮料,请务必由我买单,让我能稍微对各位做点弥补!」
说完,连多看赵琤一眼都不肯,便直接走出咖啡店。
而赵琤,纵使面对所有人责难的目光,却依然拿出她千金大小姐的高傲态度,连半句道歉的话语都没有,只是姿态优雅的走出店门,却在一踏出咖啡店后,立刻加快步伐想要追上欧阳彦声。
毕竟,从认识欧阳彦声至今,她一直都将他放在心里……一直没变过啊!
可尽管她如此不顾淑女形象的在大街上奔跑,欧阳彦声却不像过往般停下来等她,而是继续朝前直走……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路的那一头,赵琤只能扯开嗓子高呼道:「欧阳彦声,你休想我会听你的话跟你分手!」
这是她的宣言,只是……他会听吗?
第一章
「咦?小琤,妳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看到一身狼狈的女儿奔入家门,口中还恨恨的咒骂着交往多年的男朋友,赵氏企业大老板赵明炯当下就心知肚明,「唉~~又在跟阿声闹脾气啦?」
由于太过了解自己宝贝女儿的脾气,也深知女儿的男友一直在包容她,赵明炯忍不住好言相劝,「小琤啊!妳的火爆脾气得改改,阿声忍妳很久啦!」
「就是说嘛!」赵明炯的第二任老婆也苦口婆心的提醒道:「据说那些等着你们分手、想要接收彦声的女人早已大排长龙了……」
可话还没说完,已被赵琤恶意的打断,「是呀!妳女儿不就是其中之一吗?」
「小琤!」赵明炯厉声斥喝,「不准妳这样没大没小的跟妳阿姨说话!」
赵琤倏地从椅子上弹跳起身,一脸难受的撂下话语,「爸,是谁曾经亲口对他女儿保证,他绝对不会『有了新人,就忘了女儿』?」
说完,甚至不留半点解释的机会给人,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妳、妳……」独留赵明炯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久久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语。
倒是他老婆满脸的懊悔神采,轻声低喃着,「我……我又弄砸了啊!」
赵明炯闻言,赶紧心疼的搂紧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第二春,「心柔,这完全不关妳的事,妳该知道小琤是在针对我啊!」
柳心柔难过的诉说着,「可是、可是我……」她担心的是被赵琤视为头号情敌的人--正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赵凌啊!
「不必担心了。」赵明炯连忙安抚,但……他其实心知肚明,以赵琤的个性,她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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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儿,妳真要这么做吗?」柳心柔苦口婆心的劝,「我们好不容易能落地生根啊!」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珍惜眼前得之不易的幸福呢?
赵凌--赵明炯的继女,赵琤名义上的妹妹,也是柳心柔嫁到赵家所带来的拖油瓶,正边认真卸掉脸上精致的妆,边顺口回应唠叨的母亲,「妈,妳明知道我都已经这么做很久了,干嘛还一直念经给我听呀?」
「可赵琤今天跟妳爸差点真吵起来,万一,我是说万一妳爸他、他……」说了半天,柳心柔最担心的不外是到最后自己会被隔绝在外,再也不能享受现在所拥有的荣华富贵。
虽然赵明炯正式认养了她的女儿,还让女儿改名换姓,成为真正的赵家人,但……她还是对未来怀有一丝的惧意。
毕竟,过去在她还没有抓到赵明炯这条大鱼之前所过的日子,实在是太过悲惨了啊!
赵凌闻言,不顾才卸妆到一半的小花脸,转头以很慎重的态度告诉母亲,「所以我才更要加快脚步,让欧阳彦声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答应娶我,这样我们才能取得正式的继承权啊!」
「可妳爸最近提起会给我一笔钱……」柳心柔目前只希望能存足老本,让后半辈子能不为生活所苦就好。
「妈~~」赵凌立刻很大声的抗议,「妳别胃口这么小好吗?妳现在也不过才坐三望四,未来的日子还长得很,就算他现在给妳一点小钱,可那够妳花一辈子吗?」很不客气的指出重点,也是她妈最最畏惧的一件事,「再说,万一有一天我那个亲爸又找上门来,妳真以为我们现有的钱够他讹诈吗?」
柳心柔确实最怕忆起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赶紧很鸵鸟的以双手掩住双耳,很阿Q的轻嚷着,「妳别提那个人,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够了,这就是赵凌所要的结论。
她转头继续卸妆,嘴里似有意若无意的说:「既然妳还知道自己的弱点,就千万别妨碍我的计画。要记住,妈,」赵凌故意顿了一下,以强调自己接下来所要说出的重点,「我可是在为我们母女俩的未来打拚,也是为了让妳能永远避开那个人做长远的打算呢!」
换言之,若她妈要想搞破坏,那她可是会撒手不管的。
而柳心柔什么都怕,更怕她那吓死人不偿命的前夫,所以,她只能举双手投降,「好好好,妈都听妳的。」
「这样才乖嘛!」赵凌一听她妈做出承诺,这才对着镜中的自己绽放出如花似玉般的笑靥,「最近可是很重要的阶段,我们得一起携手作战呢!」
柳心柔只能硬着头皮说:「妈会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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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了近一整晚,赵琤终于还是拿起房里的电话,拨了个她很熟悉的号码。
其实,她并不想找救兵,尤其不想找「那个人」,只因她心知肚明,自己跟「那个人」真的太像了。
而通常,只要是「那个人」提出的建议,她多半不想遵从。
那她干嘛还拨电话给「那个人」呢?
赵琤正想挂断电话,却已听到话筒那端传来一道她很熟悉、很气愤、很不屑……却又很想念的女性嗓音。
真奇怪!明明她没那么脆弱的,真的,她可是个极度骄纵、任性的坏女人,多少人曾被她踩在脚底下蹂躏、欺压,却没人敢出言抗议,只因她爸是她最大的靠山。
可她却在还没发出声响前,两行泪已缓缓流淌到两颊上,「妈--」赵琤委屈的喊出声。
电话那端正是赵琤的亲生母亲方净,也是赵明炯的前妻。
方净从未听闻经由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女儿--那个被外界评为集任性、骄蛮、不讲理、霸道……等等不良习性于一身的赵琤,竟然也会发出这么无助的嗓音,她立时猜到,「小琤,是不是那个兔崽子又惹妳了?」
不是方净爱挑剔,她从来就看不出欧阳彦声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的?
在她眼里,他不过就只是个白面书生。
可独生女却是从第一眼见到欧阳彦声,就被他给煞到,这点让方净一直无法接受。
更过分的是,她的前夫赵明炯更是独排众议,硬是将当时家庭遭逢重大变故,父母骤逝且刚满十五岁的欧阳彦声给带回赵家抚养,还说什么他是好友的孩子,非好好代为栽培不可。
呸!是那样就好。
明明赵明炯就是在暗自窃喜,自己能白白捡到一个在未来能大大加以利用的绝佳人才,好让赵氏企业后继有人;顺便也像是掴了她方净一巴掌,告诉她,就算她不打算替他们赵家生个能继承家业的下一代,他赵明炯也能想出解决之道。
所以,在赵明炯用心培育欧阳彦声的十余年里,她可是从来没有给过欧阳彦声半点好脸色看。
也因此,方净下意识就是忍不住对女儿洗脑,期望能彻底拆散这对小俩口。
她一直深深认为,自己的女儿值得更好的。「别理他,跟他分手。」方净很自然的做出第一百零八次相同的建议。
却没想到听到话筒传出女儿更剧烈的哭声,「呜呜……呜呜--」
咦?现在是怎么了?女儿从来都不会这样嚎啕大哭啊!「小琤--」语气透着不以为然。
虽然她们母女俩并不算挺亲的,因为从她反对欧阳彦声的那一天开始,女儿就再没跟她亲近过;但一旦真有事,基于母女连心的道理,赵琤还是会第一个找她想法子--毕竟,她们母女的个性实在是太像了!
都是非常任性自我、不管他人想法的坏女人一族。
但那又如何?只要她们能自得其乐就好;而这也是方净一直以来灌输给女儿的观念,因为方净一直都是新女性主义的信奉者,她生平最痛恨传统压抑女性的旧思维,当然不准自己的女儿被束缚。
是以,当方净听到女儿这样没出息的表现,当下就火冒三丈,「赵、琤!妳给我马上硬起来!
「哭哭哭!妳以为哭就能解决事情吗?」哭是弱者的表现!她气得更加发狠的骂,「妳这样也配当我方净的女儿吗?」
基本上,每当方净碰到烦人的事,她压根不管对象是谁,从来都是以责骂、羞辱人的高压态度企图激起弱者的反抗心态。
即使是面对她的前夫,她也一直如此……
以致终于两人的婚姻在三年前画下句点。唉~~那件伤心事她已不愿提及。
果然方净的激将法立刻收到效果,话筒那端女儿的悲泣声已停止,变成气急败坏的反驳--
「妳……妳知道什么啦~~」赵琤之所以打这通电话,是想听听她妈的意见,又不是来讨骂挨的。
「我就是不知道才想听妳说啊!」敢凶她?方净立即凶回去,才不管她现在是在跟谁说话,「有本事妳就别说!」
气极失言向来是方净的缺点,即使她有心改过,却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算我没打这通电话!」赵琤哪想到会如此的自取其辱,气得当下就挂断电话。
「可恶!」就算老妈跟爸离婚了,也不该对她这样不理不睬吧?赵琤气得当下诅咒起来,「哼!我要是再肯理妳,就让我缺手断脚!」
气急时胡乱说话,也是赵琤众多坏习惯中的其中一项。
方净也是怒气横生的死瞪着已被挂断的话筒,「居然胆敢挂妳老妈的电话,有种就别再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