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仅跳至古怀聿面前来,一张俊秀的脸庞因愤怒而微胀,“这事因我而起,我没有袖手旁观的理由。”
意思是——他管定了。他顿了一下,瞪起眼睛,咬牙切齿地道:
“我知道你很生气,但这种愤怒简直不可理喻。她今天把这件事告诉我不是跟我有什么特别的关系,而是她根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她为什么不知道事情轻重?因为你不曾告诉她。”用力咽下一口唾沫,语气稍稍缓和下来,“怀聿,我相信你比谁都知道这件事若传人天子耳中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的话教古怀聿用力打断——
“我会承担一切。”他阴寒的眸光直直射向子仅。
“你承担不起。”白子仅狠狠吐槽。
古怀聿一对剑眉狰狞起来,怒吼着:“你管不着。”
白子仅收敛住胸中的怒火,阴森的斜着唇冷笑,“是啊,我是管不着。”然后吊儿郎当的甩着挂在腰上的玉佩,游哉悠哉的说:“你古怀聿的死活关我什么屁事?既然你那么有种,我就睁着眼看你怎么死,到时候……”他刻意停了下来,轻佻邪气的目光像垂涎什么美味似的盯着古怀聿怀中的美艳佳人,暖昧的挑着眉道:“放心,我会很乐意替你好好照顾她的。”
古怀聿脸上的冰寒化作炽烈怒焰狠狠烧向白子仅,重重警告,“你敢碰她一下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白子仅眨眨眼,笑得有些邪恶,“那时候你都已经被杀头了怎么让我生不如死?”
“你……”古怀聿气结,白子仅的伶牙俐齿绝对不是他能够对付的。
“你你你,你什么你?要我不碰她很简单,”白子仅用力瞠他一眼,语气瞬间变得低沉真诚,“只要你好好活着,不要让天子砍了你的脑袋。”
古怀聿怔怔地注视着白子仅,一对锐利的眸子几乎探进他的内心深处。他这个好兄弟虽然有时候看起来不太正经,说起话来也很气人,但是,他对自己的关心绝对出自肺腑,这点是他早就知道更毋庸置疑的,但是,自己刚刚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他当成了那种贪图美色之人,原因是……是他太小心眼了,但是,他的小心眼全是因为他实在太在乎柔儿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的情绪里有了喜怒哀乐?
人们说他冷得像冰,绝情得像冷血动物,所以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冷面护法”,可现在,他学会发怒,血液里多了起伏的情绪,这是他吗?他突然觉得连他自己都快不认得自己了。
他凝住脸上的怒焰,任霜寒罩上他的脸,低低的,像又失去了感情似的说:“对不起!”然后又震惊的瞠大双眸。对不起?他也会说对不起?他……他真的不再是以前那个冷血无情的古怀聿了!他像是迷失了,那种感觉让他感到不安。
白子仅牵着唇静静注视着古怀聿的每一个表情,他知道,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古怀聿了,但他很高兴他的好兄弟终于有了“人”气,有感情,有情绪,有血、有泪。
“恭喜你。”他露出灿烂又真挚的笑容道。
“恭喜我?”古怀聿显得有些怔愣。
“恭喜你终于变成一个真正的‘人’了。”白子仅调侃地说,眉尖戏谑的往上扬了扬。
终于变成一个真正的人了?古怀聿又愣了一下,“这什么话?难道以前的我真是个冷血动物?”
“难道不是?”白子仅一脸欠揍的模样。
是吗?他这样问自己,突然感觉到怀中的人儿挣扎了一下,他低眸一探,而她,正怯怯缩缩的从他怀中抬起脸来,但在赫见他那对炯锐的眸子正看着自己时,立即又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去,像个做错事,害怕挨骂的小孩那般惹人心疼。
古怀聿这会儿终于意识到自己确实把她吓坏了的事实,不禁难过的抱住她,企图用自己的身体安抚她依然惴惴不安的情绪,并在她耳边低低的说:“对不起,我吓坏你了。”
她的俏脸缓缓的又抬了起来,骨碌的眸子依然有着些许的不安,“你……你不生气啦?”
他抿唇而笑,轻手抚抚她柔细的嫣红粉颊,“不生气了。”
白子仅整个愣住了,因他的笑容。这家伙不仅会生气,还会笑了呢!唉!爱情真伟大!
“真的?”她还担心着。
“真的。”他肯定的点头。
一抹笑意缓缓的自她俏丽的脸庞上绽放开来,柔媚又不失灿烂,让古怀聿如痴如醉,整个人迷失其中,忘了自我,也忘了白子仅的存在。他极尽爱怜的搂紧她,一张俊脸整个埋人她沁着馨香的青丝里。
第四章
“你知不知道她的脑子伤得很严重?”柔儿疲累的睡着后,白子仅与古怀聿两人相偕来到潭边,白子仅用十分郑重的语气问古怀聿,但奇怪的是,这男人再怎么正经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嘴角永远是往上扬,眼底永远泛着某种讥诮。
古怀聿望着瀑布的眼眸冷得没有一丝波动,低低地应了声:“我知道。”
“你知道?是吗?”白子仅的唇角这会儿扬得更高了,那种笑容看起来有些讽刺,“我看……未必吧!”
“什么意思?”古怀聿凝聚森冷的眸光回视白子仅,那浓浓的眉略显阴森的皱起。
“你那么在乎她,怎么会任由她脑部的伤恶化?你知道吗?她的伤势若是继续拖下去将会危及她的双眼。”
“你说什么?”古怀聿激动地揪住白子仅的衣襟,那种暴躁的情绪很自然的又呈现出来。反正只要事关柔儿,他就不是那个冷血无情的古怀聿。
白子仅睨着他揪着自己衣襟的手,怪里怪气的叫起来:“喂喂喂,你别老是喜欢揪我的衣襟,瞧你把我的衣服都给弄皱了。”
古怀聿才不管他的衣服皱不皱呢,双手加深力道更加揪紧,“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你也得先放手再说啊!”白子仅瞪他一眼,在心里骂了句:“真是莽夫。”待他松手,抚平发皱的衣襟后,道:“她脑部的血块再不清除她就要变成瞎子了。”
一抹如刃般犀利的光芒凝聚在古怀聿炯亮的眸子里,“你的意思是……凌云仙子刻意对我隐瞒她的伤势?”他以为柔儿的伤只会让她丧失记忆罢了,哪里知道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白子仅挑挑眉,还是那轻松悠哉的态度,“我不能妄下断言,只能说——凌云仙子的医术比我高明好几倍,既然连我都能诊断出她的病情,那么,凌云仙子岂有不知的道理,不过……也有可能是一时疏忽。”最后一句任谁都听得出来那是刻意在维护凌云仙子的。
古怀聿一脸阴寒,握紧的双拳爆出青筋,“该死的,她想害柔儿双眼失明!”
“喂!”白子仅又叫了起来,一把抓住目露凶光杀气腾腾的怀聿,“你别妄下断言喔!我说过那有可能是一时疏忽。”
古怀聿激动难抑,“疏忽?我看她根本是故意的。
这冥幻王国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凌云仙子的医术精湛到可以让人起死回生,这点伤势还会难得倒她吗?”
白子仅用着极具诡异的眼神深深注视古怀聿那阴森中带着愠怒的表情,微攒的眉间满是旁人猜不透的讥诮。
“怀聿,你真是用心良苦喔!”这话充满了讽刺。
古怀聿显然对他这话感到突兀不解,“你在说什么?”
白子仅又现出笑容,讽刺中带着促狭,“原来你并非不知道这世上没有凌云仙子医不好的伤,治不好的病,但是,”他自鼻孔哼了几声,续道:“你却宁愿去相信她医不好柔儿姑娘脑部的伤,显然你自己也是居心叵测。”
古怀聿心虚的逃开白子仅的目光,感觉一颗心拧了起来,但英挺的外表却依然故作镇定。
“你是害怕她恢复记忆后会离开你?”白子仅单刀直入的剖析他的心态。
古怀聿没有说话,而这等于默认。
白子仅望了眼他握紧的双拳,眸中闪出揶揄之光,“但你却没想到她的伤会严重到这种程度。怀聿,如果柔儿姑娘有一天变成瞎子,那你就是帮凶,到时候只怕连她都不会原谅你,而她离开你的机会就更大于现在。”
无疑的,白子仅的话激起了他的焦虑与不安,他慌张的回头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白子仅挑挑眉、耸耸肩,“简单啊,就把她脑中的血块清除掉,让她恢复记忆喽!”
“恢复记忆?”古怀聿的心像受到了猛烈的撞击,整个痛了起来。恢复记忆?他就是不要她恢复记忆才会去相信凌云仙子的鬼话,可现在……恢复记忆?不,他宁愿她变成一个瞎子也不要她恢复记忆,因为一旦她记忆恢复,她就会记起她的世界跟亲人,到时候……他害怕她会离开她,他害怕自己承受不起这一切,天知道,他的感情已经全部放在她身上了,如果有一天她真的离开他,那他一定会生不如死的。
“不。”他阴冷坚决地说。
白子仅不敢置信的蹙起眉头,“你不希望我留她?”
“我不要她恢复记忆,我不要。”他猛烈地抓住白子仅的双肩,阴森的眸子看起来有些骇人。
“但她会失明啊!”白子仅咬着牙用力的说。
“失明总比离开我好。”古怀聿毅然的说。
白子仅瞠着眼望着他。疯了,这家伙疯了!他为了要将她留在身边宁愿她变成一个瞎子?他轻轻晃着脑袋,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你疯了!”
古怀聿更加用力的扣住白子仅的双肩,疾言厉色地道:“随你怎么说,但有一件事我必须警告你,如果你敢对柔儿的病情透露半个字,我会一刀宰了你。”
白子仅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他真的疯了,疯到连自己在做什么都搞不清楚了,他以为这样就能把她留在身边,却不知纸包不住火,这事她迟早会知道——不,不是迟早,而是她根本已经知道,在怀聿回来之前他不是已经将她的病情告诉她,甚至答应要帮她医治了吗?但是,他现在不想跟这个疯子说这些事,因为那一定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总之,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柔儿双目失明的,不会的——他很笃定的对自己说。
“你已经无可救药了。”白子仅再度讽笑,用力拨掉他的手,白色的身影像风一样的飘出凌云居。
古怀聿望着他的身影消失,一张紧绷的脸庞瞬间垮了下来。双目失明?双自失明?柔儿,对不起,我是不得已的,这全是因为我实在太在乎、太怕失去你了呀!,原谅我,柔儿,原谅我……
凌云仙子背着满满一竹篓的草药从外面回来,而一刚进门便赫见欲相偕离去的古怀聿跟柔儿,不禁讶然的问:
“你们要去哪里?”
柔儿怯怯地站在古怀聿身边,小鸟依人般,而古怀聿更过分,居然在她面前一点也不避讳的,仍然挽着柔儿的小手。
“柔儿的伤势已经稳定住,我想带她回寒水阁休养。”古怀聿,低眸与柔儿带笑的羞怯眸光对上,一颗心为她的无比柔美起了层层波澜。
要走?凌云仙子讶然的眸子闪进一丝痛楚,却仍坚强的隐藏住内心的疼痛。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她却依然希望怀聿能够一辈子留在这里,为了谁都好,只要能天天见到他,她就心满意足了。
今天借着采药在外头流连了一整天,她终于有机会静下来思考。没错,她是嫉妒,是怨、是恨,但那又如何呢?她始终还是得不到他的一丝垂怜,不是因为他身边这个柔得像水的姑娘,而是他对她没有“感觉”。感情的事是任谁都无法勉强的,她的强求带给自己的只有痛苦;只是,她觉得好不甘心,不甘心以自己这绝对不输柔儿的容貌竟然吸引不了他,这是为什么?
她问了老天爷千百遍,但始终没有得到答案,而现在她不想要答案,她只要他留在这里,为了谁都好,只要能让她天天见到他,就好。
“你们还不能走。”她有绝对的好理由留下他们,那就是柔儿的伤真正的严重性。
“为什么?”出声的是柔儿。凌云仙子明明对她充满了不友善,为什么却不要他们走?她是想留下怀聿吗?
而怀聿则用机警的眼神注视着凌云仙子,那种防备就好像凌云仙子是一头随时都有可能朝他们发出攻击的野兽似的。
这个假惺惺的女人,她先是隐瞒了柔儿的伤势,企图要害柔儿双目失明,而现在她又想玩什么把戏?他觉得自己根本不信任这个女人,这也是他决定提早离开的原因之一。
凌云仙子注视着古怀聿,他那种对她处处提防的眼神深深刺伤她的心,好像她是个巫婆,随时都会加害他的小宝贝似的,虽然她心理难受,却依然坚强的承受下来。
她那对如星般的眸子此刻毫不保留的展现出对他的深情,决定将柔儿脑伤的严重性说出来,因为这是她唯一能留住他的机会。
“古大哥,其实柔儿姑娘的伤非常严重,如果不即时医治恐怕——”哪知她的话却教怀聿激烈的打断——
“我知道。”他那对如鹰般的利眼永远能一眼看穿他人的心思,因此立刻阻断凌云仙子的话,慌张的瞥了柔儿一眼,希望她没听出什么不对才好。
“你知道?”凌云仙子显得有些错愕。
“不就是会永久丧失记忆嘛,那有什么关系呢,她只要记得现在跟未来就可以了,以前的事根本就不重要。”他说着,然后急切的转移话题:“喔,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却一直找不到机会,现在趁这个机会跟你说,那就是——”低眸对上柔儿闪亮的眼瞳,深情款款地说:“柔儿已经答应要成为我的妻子了。”
凌云仙子踉跄了一步,内心的冲击无可言喻,一张嘴猛颤着却说不话来。
“仙子,谢谢你这些日子来的照顾,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柔儿松开古怀聿的手,上前一步,真诚地说,那柔柔的眸光漾着异样迷人的光华。
凌云仙子几乎整个崩溃了,所有坚强的意志此刻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她的努力全白费了,她以为自己可以利用柔儿的伤势留住地,谁知道……哈……妻子?那个她想了一辈子的名分现在真的变成痴心妄想了,她所付出的青春跟感情也全都付诸流水了,全都付诸……流水了……
她紧蹙柳眉,如星的眸子闪出凄楚的泪光。坚强与高傲此刻已不再是她的专利,她被击垮了,彻底的被击垮了。
凄楚的眸光顿时化为阴厉的直逼柔儿,怨恨之火在她清丽脱浴的脸上燃烧起来,低哑的声音从齿缝中挤了出来,“感激我?如果你感激我就不该抢走我的男人,你这个狐狸精!”随着最后那句“狐狸精”,一个清脆的巴掌声狠狠甩在柔儿白皙细致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