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可以。」她还是一脸闷闷的。
蓝礌让小保去处理菜色的问题,然后看着她。
「你的脾气好像比我还大。」他轻刮她鼓鼓的脸庞。
「会痒。」她缩着脸,笑了出来。
她笑,他也笑了。就在他们笑闹的时候,客栈门外传来一点争执声。
「小二哥,拜托你让我进去,只要让我讨到今天够用的饭钱就好了,我绝对不会干扰到客栈的生意。」
「不行不行,我们这里是餐馆,客人进门就是希望有一个可以歇腿吃饭的地方,如果让你进来,一定会影响到客人的食欲,所以我不能让你进来;你还是快去别的地方吧。」小二连连拒绝。
「小二哥,拜托你,我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不行啦,要是被我们掌柜知道了,我会被打死、连工作都没得做,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帮不了,你还是快走吧!」
「小二哥、小二哥……」被推着出门,那个乞丐婆一直哀求。
「好可怜哦!」水玥一脸同情地道。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蓝礌利眸一闪,冷淡地道。
「可是,难道穷也是一种错吗?」
「水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很多事是自作自受的,旁人的同情根本改变不了什么。」蓝礌很有耐心的解释。
「可是,如果有能力帮帮那些受苦的人,为什么不帮呢?」
「解一时之围,不代表能解一生之围;如果一个人自己不改变而妄想别人不断帮你,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最后,他还若有所思的加上这一句。
水玥听的有些模糊。
「我不懂那么多大道理,可是,我知道你不会帮她了,那我帮。」水玥起身走向门口,掏出自己身上的银子。「这些给你。」
水玥的举动让门口正在推挤的小二与女乞丐全都楞住了,然后女乞丐缓缓的抬起头。
「你……」是那个害她沦落到只能在街头行乞的臭丫头!
「妳……」水玥也瞪大眼。刘大姊?!「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她一反刚才求人的可怜模样,扑向前抓住水玥手里握着的银子,然后还想打水玥。「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我的教坊不会被迫关门,我不会沦落到这种凄惨的地步……」
小二眼明手快的连忙抱住凶性大发的乞丐婆,不让她去袭击自己店里的客人。
水玥当场楞住。
「我?」她不懂。
「你想帮别人,别人不一定会感激你的。」蓝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身后,一只手臂环过她的纤腰。
「你……你……」刘大姊一看到蓝礌就傻住了,然后一反刚才嚣张的模样,立刻跪了下来。「求求大爷放过我吧,我以后不会再对水玥姑娘无礼了,求求大爷将我的教坊还给我。」
刘大姊的武功,在定王爷派人去抄了数坊的同时,也吩咐小保废了,所以现在的刘大姊,只是一个无权无势、更没有一身武功可以欺凌弱者的女子。
「啊?」水玥惊讶的望向蓝唁,他叫人封了刘大姊的教坊,为什么?
蓝礌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闪动过,面对别人的哀求,他依然一脸淡漠,半句话也不说的就将水玥带回原来的位置。
但是刘大姊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她才不要再继续在街上行乞,于是摆脱店小二便跟了过来。
「大爷,求求你,只要您肯原谅我,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一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求求您将教坊还给我吧……」刘大姊不断苦苦哀求。
「小保。」蓝礌只淡淡唤了声,小保便懂得主人的意思。
「立刻离开。」小保走到刘大姊身边命令道。
「不,求求您原谅我……」
见她不走,小保联合小二将她给架走,刘大姊一路还不断挣扎、不断求喊,但蓝礌始终无动于衷。
水玥一直看着刘大姊被赶出客栈。
「蓝礌,你……毁了她的教坊?」
「毁?不。」蓝礌冷漠的摇摇头。「我只是让人封了她的教坊、收了她的财产,让她一无所有罢了。」
「为什么?」她不明白。
「不为什么。」
「如果无冤无仇,你不会这么对待别人的,一定有原因。」虽然她不够了解他,但她相信蓝礌不会无缘无故的找别人麻烦。
蓝礌没有回答。水玥一直想,难道--
「是因为……她曾经想卖掉我吗?」水玥小心、又谨慎地问。
「别再想她的事,快吃午膳吧。」蓝礌神情一顿,有些僵硬的回道。
「蓝礌你……」他虽然不肯承认,可是看他的表情,她就知道她说对了。「如果……如果是为了我,那么……现在能不能放过她,就这么算了?」
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替她出气,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水玥的心激动的不得了;可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哪,只要让她受到教训、知悔改了,也就够了,不必一定要做到绝情的。
「你不怪她吗?」蓝礌问道。
「不怪。」
「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救了你,而是你真的被卖掉,被人毁了清白,你也不怪她吗?」他再问。
水玥一时呆住。
「你认为她真的已经受到教训了吗?」他冷笑。「如果她真的已经悔改,应该知道她做的事是错的,那么刚才在我出现之前,她不会那么愤恨的对你、还差点伤了你。水玥,你必须明白,一个在你面前可怜的人,不代表他就一定值得同情;再者,我不会宽恕任何想伤害你的人,你要留在我身边,就必须认同我的作法,不许有任何意见。」
她太年轻、也太过单纯,不足以体会出这个世界的冷酷与无情。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水玥微弱的反驳。
「是吗?」蓝礌不以为然。「是妳太天真了。别人要伤害你不需要任何理由,如果你不懂得反击,就永远只有被攻击的命运。」
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都像一种沉重的桎梏,重重套住了她的心,这与平常的他完全不同;水玥明知道他的想法有些偏激,却无法做出任何反驳。
在云流宫里的时候,她不需要防备任何事,而在宫外,她这种想法却差点害了自己,真的是她太过天真了吗?
「可是……人为什么要互相攻击呢?」她好难过。
「不是任何事都一定有理由,你只要记住,有些人不值得同情,你也不必太过在意自己所遇上的任何事。」太过在意别人,对自己只是一种伤害。
水玥看着他,却是落寞的摇摇头。
「我不明白。」
「妳最好也不要明白。」因为「明白」,是必须付出代价的:忽然间,他不希望她明白了。
「可是如果不明白,就不能了解你;不了解你,我就不能想办法让你快乐了。」她还是很落寞。
蓝礌讶异的看着她。「让我快乐?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我喜欢看见你笑。」她很认真的道:「我不喜欢你总是绷着脸,看起来好孤独的模样,我会难过。」
「你希望我快乐?」蓝礌问。
「嗯。」她再肯定不过的点点头。
「那就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水远不要欺骗我、背叛我。」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别让他有机会再尝到一次痛苦的滋味,特别是在他已经愿意相信她之后;那是他对她,唯一的要求。
*****
经过刘大姊的插曲,水玥的心情沉重的像什么似的;再想到蓝礌说的话,她更轻松不起来了。
宫主交办的任务她一定得完成,可是,为什么对象偏偏是他呢?蓝礌如果不是定王爷,她就不必烦恼了。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单纯去关心、去喜欢一个人,却会变得这么复杂。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碰上这么两难的情况。
他们并肩走回王府,蓝礌也许是皇亲,但他却没有一般富贵人家有的骄贵之气,他不重排场,也不喜欢处处彰显自己的身分,两人似散步般的定回到王府门口,却望见对头街角齐都尉的车轿迎面而来。
一到王府门口,齐都尉下了车轿,看着步行、一身风尘沾身的蓝礌。
「定王爷,冒昧来访,希望您不介意。」
齐盛庸虽然拱手作揖,但态度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丝毫没有一点谦恭之意,这让王府门口的守卫、小保等人听了,心里起了反感。
不过是个小小三品武将,居然这么不将王爷放在眼里,实在太过分了!
水玥可以明显感受到众人心里的愤怒,但对于身旁喜怒不形于色的蓝礌,她却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齐都尉是稀客,本王岂会不欢迎。」蓝礌露出淡淡笑容,走进王府对侍卫道:「请贵客入门,记住,本王的侍卫也是懂得礼规的,该怎么迎接贵客,相信不必本王多说。」
「属下明白。」所有侍卫一起回答。
齐都尉当场僵了脸。
水玥偷笑了一下,赶紧掩住脸,拉着蓝礌的袖子就跟进府门。
连侍卫都懂的基本礼貌,三品武将却不懂,蓝礌真的损人不用脏字哦!
第五章
齐盛庸在门口败了第一阵后,便被请人王府大厅等候。
蓝礌回房将沾了灰尘的外衣换下,再套上一件适合迎客的外袍,正要由内室转入大厅时,水玥也换好衣服在转角处等着。
「蓝礌。」一看到他,她就绽开了笑颜。
「怎么不回房休息?」蓝礌走近她。
「他来找你不知道有什么事,我可不可以一起去听?」
水玥不知道,就算是王府名媒正娶的王妃,在客人来访时都不一定会出现;不过蓝礌对她老是不合规矩的举止早巳见怪不怪。
「如果他来者不善呢?」
「那我就帮你骂他。」水玥摆出准备和人吵架的姿势。
她的反应逗笑了蓝礌,「你要去可以,不过,乖乖坐在旁边看,不可以随便插嘴应话。」
「好。」她只是想去看蓝礌修理人哪,因为她觉得那个齐都尉根本就没存好心,一看就像坏人。
蓝礌默许的伸出手臂,这是每次水玥站在他身边的习惯动作;水玥一看到,自动的抱住他的手臂,两人之间的亲密就在意会之间。蓝礌就这么和水玥再度并肩出现。
「齐都尉请坐。」蓝礌坐上首位,淡淡招呼道。
下人随之奉上热茶。
「谢王爷。」一落坐之后,齐都尉将目光移至水玥身上,猜测着她的身分。
从刚才在大门见面开始,这个女子就一直站在定王爷身边,她对定王爷来说肯定是个相当重要的女子。她虽然长得不差,可也只能算是个清秀佳人,一点媚艳风情也无,想不到定王爷偏好此类女子。
就在齐盛庸的心里反复猜测打着主意时,蓝礌开口了--
「不知道齐都尉匆忙来访,是对本王有何指教?」
「末将不敢,只是有件事想请王爷帮忙。」
「哦?什么事?」蓝礌喝着下人送上来的茶,不动声色的反问。
「呃,这……」齐盛庸看着蓝礌身边的水玥,和守在一旁的小保,露出了个为难的神色。
蓝礌当然明白这种暗示,不过他只是缓缓的放下茶。
「在这里,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齐都尉有话尽管直说。」
「王爷,事关机密,可否请王爷摒退左右?」齐盛庸要求道。
蓝礌一脸坦然,分毫未动。
「如果不方便说,齐都尉就不必再多说了;本王做任何事都不需避开水玥与小保。」蓝礌瞥了眼水玥,她果然很乖的安安静静待在一旁。
这句话无疑是说明了蓝礌有多重视这两人,齐盛庸就算再不聪明也知道定王爷的意思。
「既然如此,末将就直说了。」齐盛庸笑的尴尬。「末将听说王爷收藏了一只罕见的『白玉如意』,因为末将一向对玉如意有着偏爱,所以特地来王府,想向王爷借来一观,希望王爷能完成末将的心愿。」
白玉如意?!水玥微低的脸难掩惊异。
「齐都尉是从何处得知这项消息?」蓝礌依旧一脸淡漠,神色未变。
「末将只是听说。」
「那么,是由何处听说?」
「这……」齐盛庸一顿。「敢问王爷,王府里是不是真有白玉如意?」
「王府里的珍宝何止一件,宝库里的珍物万千,本王岂有耐性一一牢记?所以,是不是真有白玉如意,本王无法回答你。」他答的回避。
「但末将听说,白玉如意乃王爷的传家之宝,王爷理应知道……」
「听说?」蓝礌嗤笑道:「都尉难道不知道谣言止于智者,如果传言可以当真,那么本王还听说过,都尉不满皇上的旨意被调离京城,因此预谋篡位,这也可以当真吗?」
「当然不是!」齐盛庸一听,立刻气的连眼睛都红了。「末将对皇上一片忠心,唯天可表,是谁胆敢说末将有意造反?」
蓝礌一脸轻笑。「都尉何必认真,不过是传言罢了,本王当然相信都尉对皇上的忠心;所以说,传言多半是谬误,不是吗?」
「这.....王爷说的是。」齐盛庸只能说是。
「既是谬误,那么都尉只凭着一点传言便上王府找本王要白玉如意,是否有欠考虑?」
「这.....」齐盛庸迟疑了会儿。「但王爷也说过,王府宝库内有许多宝贝,也许白玉如意真在其中也说不定。」
「那么,都尉是认为,本王该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而劳师动众的进宝库寻找,才合都尉的心意,是吗?」蓝昵淡淡地道。
「这……末将不敢。」
「齐都尉,如果没其他事,恕本王不奉陪了。」定王府内之物,怎么样都轮不到一个都尉将军来盘查。
「请等一等,王爷。」看着他要离开,齐盛庸开口阻止。「据末将所知,这白玉如意是前朝遗物之一,如果王爷真的拥有,是否该让皇上过目?」
蓝礌冷笑。
「齐都尉,你的目的始终都是白玉如意,本王实在想不通,不过是一只玉如意,有什么值得都尉如此好奇?再者,属于王府之物,就算是皇上也不能随意挪动,你不过是名从三品武将,一上王府便是开口要王府里的财宝,你真以为本王畏惧于你、必须听命于你吗?!」
「末将并无此意。」齐盛庸道:「末将只是想满足好奇心,王爷又何必如此吝惜?再说,王爷身分虽然尊贵,但是谁都明白,已故的王爷不过是名亡国奴……」
「所以你认为,你是朝廷册封名将,便可以不将本王放在眼里?」蓝礌语气很淡,眼神却凌厉无比。
「齐都尉,别忘了你的身分,本王再怎么名不正、言不顺,如今依然是皇族之一的定王爷,如果你想知道从三品的武将与王爷的身分究竟谁高谁低,我想吏部会很乐意回答你这个问题,并且会教你什么才是面对王爷应有的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