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看了王医生一眼,又看了于龄一眼,于龄有点抱歉的咳了一声,“王医生,你还是用你自己的方式跟我们说吧。”
“真的可以吗?”得到大家的首肯之后,王医生摆动着圆滚的房子,兴匆匆的出门,片刻就拿回了一张x光片,“来,我说给你们听。”
“神经学最喜欢的字眼就是‘不足’,它是指神经方面的损伤者失去了能力的状况,他们失去说话能力,失去语言,失去记忆,失去四肢功能,失去自我,以及许许多多特殊状功能或机制的丧失。这一切功能失常,每一种都有其专有名词,像是失音,语言不能,失语,失读,连动不能,辨识失调。每个名词都有其特别指涉及的经或精神上的功能,而病人因为生病,受伤或是发展上的欠缺,使他部分或全部失去这些功能。”王医生滔滔不绝的讲着,一点滞碍都没有。
其他人虽料到会有一段冗长的说明,但万万想不到会听到一场神经学的演讲,“王医生,你的意思是,毕颉会失忆,或是失什么的?”可蓝最紧张,一听到这么多缺失,自然就联想到毕颉身上。
王医生伸出长长的食指左右晃晃,但是却点点头,“他本来应该会有些问题的,可是这又牵涉到另一个部分——过度;小毕从四岁起就是杜氏症的病患。”
像是知道他们不懂,他接着又说:“所谓杜氏症,就是杜雷特痘,主要的症状是过度的紧张性精力,以及大量而夸张的怪动作与怪念头。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小毕的症状趋向温和,而且由于他发现得早,所以,得到良好的调适空间,反之将这种病症吸收为其宽广人格的一部分,甚至能够因它带来的快速思考创意与联想而受益。”
在王医生这段话结束后,先是一阵沉默的敬意,然后是李钝的不满,“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罗唆?”她小声的嘀咕着,“王医生,这个杜氏症到底是什么啊?毕颉是神经病吗?”
可蓝不高兴的瞪了李纯一眼,可是,这问她也想问。
“嗯。这个病症对你们而言可能有点陌生,事实上在美国八0年代的时候,杜氏症患者的联谊会就很有规模了,这种症状的病与帕金森症和舞蹈症近似,反应了巴夫洛夫所说的‘下皮质届盲目力量’,指的是脑部掌管行动与冲动根源部分,产生了骚动的现象。
“在帕金森症中,受影响的是动作,不是行为,而其干扰的位置是在中脑和其联接部分。”说着说着,王医生从口袋中掏出一只指挥棒,就在那张片子上指起来,“舞蹈症则是手脚常出现无意识的乱舞,其问题出在大脑视丘的基底核。
“至于杜雷特症,则包含了亢奋的感情和情绪,行为上的直觉原始成分失调等症状,病因似乎在首脑的最高部分,也就是丘脑,丘脑下部,边缘系统与杏仁体,这些部位决定了人格中最基本的感情与直觉。可以,杜雷特症在身体与心灵间,制造了个失落的环节,而其情形差不多介乎舞蹈症与躁症之问。”王医生一面说,手一面飞快的指着每一个地方,等他说完之后,两手下垂,头微微上扬,似乎在等待着听众赞叹的反应。
没错,他是得到反应了,不过,好像并不怎么正面。
“你在放什么狗屁啊?”于龄忍不住开骂。
可蓝轻轻拉了拉他,“姊夫!”指责他用辞的不雅。
“你讲了半天我一句都没有听懂,我们是来听毕颉的问题的,不是来临你背书的,你老老实实清楚,好,现在我们知道毕颉有病,而且是从小就有病,那又跟你一开始的二十岁那场车祸有什么关系?我这样问好了,他现在会倒下,是不是那场车祸的后患症?”于龄不耐烦的问:
王医生有点发愣,在他的学术生涯中,还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他不自然的取出干了的手帕,低头擦擦汗,“嗯,是。”简短的回答了于龄的问题。
可蓝见状于心不忍,“王医生,对不起,我姊夫就是这样,说话大声又不经大脑,不过,你刚刚的那一段,我们是真的听不懂:现在能不能请你告诉我,毕颉到底会不会有危险?他这次一倒下去,醒来后会不会有什么变化?你刚刚不是他车祸有留下后遗症吗?那个后遗症是怎样的?我该怎么帮助他度过?”她开始时问得很温和,后来语气愈来愈急迫,毕竟事一关己,其心心乱。
李纯在这里展现了她少有机会表现的智慧,“刚刚王医生先什么不足,然后又说了过度,那是不是说,本来毕颉的情形是过度,然后因为车祸的关系让他变得不足,两者反而中和了。”她虽说得怪怪的,可是大家都懂了。
王医生的眼睛亮起来,好像有孺子可教的喜悦,“是是是,可以这么说,车祸让小毕因祸得福,以前他每天都要吃药控制,现在他不用再吃药了,可是……那次的车祸让他的脑部受损,虽然奇迹似的让脑中的哆巴胺量正常,但却影响了蹑叶的完整性。
“刚出事的前一年多,他每天都在恐中度过,因为,每天,每时,每刻,他出车祸的那段场景,就像重播的电影一样,一直在他脑中重复,每次他都是其中的主角,被卡在车子里,等待救援,痛苦无助。好在这一年内,在他的叔叔,婶婶努力之下,终于找到了可以控制这种情况的医疗方式与药方。
“等等,他的叔叔,婶婶不就是把他害惨的人吗?他们不是想要谋夺他的财产吗?”李纯记得报告是这样写的。
“当然不是,像我就是受他叔叔的托付,从在阿根廷就一直在帮他:只是他用了刚刚我说的那种治疗后,虽然车祸不再重现,可是,却对他的叔叔,婶婶产生了极度的不信任,于是毕老才让外界传出他为了贪财伤害小毕的传言,因为他想让大家以为他与小毕之间的关系恶劣,这样别人才不会打小毕的主意,借着要胁小毕来逼毕老就范。唉!他真是用心良苦啊”
“后来小毕跑来台湾,毕老正好又出了种新药,于是我们就想了这个活体实验的方法,小毕接受治疗后效果良好,但是,今天我听他他不想再来了,而我的撩程还差次,听以,我自作主张加重药量,结果,他就倒。”
可蓝听得头脑胀胀的,太多怪名词,太多怪事情,原来她喜欢的毕颉一直都有病,“那现在呢?现在能完全治好吗?”这是她现在最关心的。
“可以,当然可以了,只要你们好好跟他,最好成小姐能在他身边陪着他,不然,我怕他又会跑掉。”
“跑?他为什么要跑?”可蓝不解的问。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王医生有点不耐烦,”小毕的妄想只针对毕老,所以,当他一发现事情有关于毕老的时候,他就想躲得远远的。”
“好,我帮你!”可蓝坚决的表示。
“那太好了!”王医生也很高兴,“不过,现在还有一件难事,我们最近发现沈奇锋那个老家伙在耍把戏,你要弄走康康,这点,不知道李小姐你们可不可以帮忙?”
“啊?我?”李钝指着自己,“好啊!”虽然她不明白要帮什么忙,不过看来这个王医生雅然罗唆点,但不为一个老好人!
“那就谢谢了?”
小房间里小健已经睡着了,可蓝轻轻抱起他,走到毕颉那里,她要毕颉醍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他们两个。
第八章
“你醒了!”可蓝两眼睁得大大的躺在毕颉身旁,见他清醒了,急忙道早安。
“唔。”毕颉迷迷的应了声,伸手就去揉眼睛,这个动作差点弄倒了插在他手上的那瓶点滴,“这是什么?”
可蓝慌张的想要去扶点滴架,结果自己倒给滚下床了。
毕颉急忙的想要去扶她,结果点滴架当真倒了。
两人面对这一片凌乱,反而好笑起来。可蓝蹲坐在地上毕颉把她扶上床坐好,然后潇洒的将埋在手背的针头拔下,血水因为压力的关系,汩汩的冒了出来,他毫不在意的拿了张纸将血拭去。
“不要紧吗?”可蓝担心的捧着他的手,刚刚看到他那么鲁莽,真把她吓了一跳,但是拔都已经拔下来了,再说什么也都没用了。“要不要叫王医生来?”
毕颉摇摇头,“你怎么知道要找他?”
可蓝知道这里指的是王医生,“小健说的。”
“嗯小健呢?”
“在隔壁房间睡觉,本来我怕你不放心,想把他带在身边,让你一醒来就看到我们两个,可是,李纯说还是让孩子好好睡一觉比较好。”可蓝解释着。
“嗯,这样是比较好。”
“嗯。”在这个房间里,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们好像没有办法像平常一般自自然然的对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好,王医生呢?”
“我去叫他。”可蓝想下床,却被毕颉拦住。
“等等吧!他跟你了什么?”
可蓝又坐上床,她的眼有些闪躲,“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毕颉两手往脑后一抱,躺了下来,“缺钱。”
“算了,还好没有什么大碍,不过,王医生说,要你留在医院再治僚两个月。”这是他们预先想好的说辞。
“什么?!”毕颉叫着坐起,吓得可蓝差点又跌下去,“两个月?那康康怎么办?”
“王医生,康康那边你……你岳父好像在耍什么把戏,要李纯去弄清楚,你放心吧!李纯很能干的,她一定能帮你把事情办好。”其实这句话可蓝得很没有把握,康康那边的情况她一点也不明白,现在她不过是把王医生的话,照样说出来罢了。
毕颉眉头迅速的拢在一块儿,“李纯?又是李纯?不行,康康的事我还是要自己去处理,再说,沈伯伯会耍什么把戏,康康再拖也不过……不行,我要去看她。”他说做就做,马上就跳下床,可蓝只好也跟着下去。
一出门,王医生竟然就在门口了,“小毕!”他的声音好快,“康康搞不好有救了!”
“你说什么?”不可能的,毕颉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还记不记得前一阵子我跟你提过的,最近有一种很好的方法,就是将第二代治僚剂的蛋白质酵素抑制剂,与两至三种的逆转录酵素抑制剂作组合的‘多剂并用疗法’,在减少病毒上有显着的效果,成为许多感染者的希望之光?”老样子,不用这些名词,王医生好像就说不出话来。
虽然这些话让可蓝昏头昏脑,可是毕颉理解的点点 头,他好像也感染到王医生的兴奋,语气瞬间变得高亢起来,“你说的就是鸡尾酒疗法对不对?是不是真的很有效?”
这样一来,可蓝也听懂了,难尾酒僚法,何大一博士发明的,是挺红的。
李纯和于龄似乎是听到了外面的骚动,也从里面的房里冒出来,刚好听到毕颉说的话,“鸡尾酒疗法?喔,爱滋病的专家何大一嘛!”
“对啊,你家里的小女生可以用这种方法治病啊!”于龄热心的说。
“是啊,怎么没早点想到呢?像这种病本来就应该什么都拿来试试的嘛!”李纯用的是她标准的姿势,整个人挂在于龄身上,不过可惜于龄个子只比李纯高上一点点,所以,这个样子看起来有点好笑。
“可是,我研究过这种方法,不是说一定要患者感染HIV的数周以内,病毒在体内生根以前,就以三剂或四剂并用来进行治疗,才有可能完全治愈吗?不然,顶多可以延长寿命罢了,况且,其中还有钱种药品台湾好像还未认可,再像康康这样,这样……我想,唉!”毕颉不是不楚这种方式的可能性,像康康这样已经到了某种地步的患者,可能让她安心的去了对她而言,还要好一些。
“不,不。”王医生又伸出他长长白白的手指头,左右晃了晃。
“你是说,又有新的发展了,像康康这样感染已经到了某个阶段的患者,也有治愈的机会?”毕颉的眼珠跟着王医生的手指不住的左右晃动。
“不,不,我要说的是,你被沈博士骗了。”
“这是什么意思?你一直说沈伯伯有问颢,其实他人很不错,除了刚开始时有些刁难,之后,就尽心尽力的照顾康康,他对我们真的不错。”
“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王医生一直说不出重点,这下大家都急了。
可是毕颉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很有耐心的等着他要的话,不愧是多年的莫逆之交,“那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呢?沈伯伯哪里骗了我?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骗啊?
“有,你有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儿子。”王医生难得简洁的说,就连句子都断得乾净俐落,可是毕颉听不懂。“你记不记得,康康刚到台湾的时喉,并没有病发的迹象,不讨就是身体差而已?”
毕颉当然记得,他很快的点头。
“然后,有一次因为感冒,所以你把她转到沈博士的医院。”
“嗯,其实我回台湾本来就是抱着想要沈伯伯治疗康康的念头,虽然她还没发病,但是我很担心,所以才她身体好一点的时候,赶快带她回来,我想,这样也许能够让她晚点病发,让知道……”
“谁知道那次感冒就测出她体内产生病变了。”王医生帮他接下去,毕颉只有点头,“其实沈博士是骗你的,当时康康真的只是感冒,她一直就没有发过病,到现在也没有。”
“真的?可是,我明明看到……”
“你看到什么?看到孩子很虚弱的躺在床上,还是看到HIV在吃她?”
HIV就是爱滋病毒,毕颉知道王医生在取笑他,他仔细的想想,好像真的也是这样,所有有关于康康的病情,都是沈奇锋跟他的,他从来就没想过沈奇锋可能会骗他。
“他这样骗我,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王医生摇摇头,好像在,怎么会有人笨到这个地步,“他想孩子想疯了,他心里是想骗你说康康死了,然后,把康康占为已有。”
“不可能!”毕颉坚决的否认,“不可能HIV他又了一遍,语气却没有那么坚决了,“他为什么要这么麻烦的只为了得到一个爱滋宝宝。”
“我不是说过了吗?有多剂用疗法啊!”
“你是说……”毕颉似乎明白了王医生的意思。
“他早就在使用了,不过这种方式至少得实行个几年,所以,他想最近就跟你说孩子没救了,然后,他可以不大方方的把康康带到美国就医,不用在台湾偷偷摸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