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头仍有些不听使唤,她只能轻哼表示不屑。
望著她红肿的唇,他目光变得有些深沉。「看你这么难受,基於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立场,我理应帮你分担一点辣味。」说完,伸臂拥住她,低头就吻。
心知他根本是在趁机吃豆腐,她好气又好笑地用力捏他的腰一把,然後他的吻瞬间变得更深入,比方才误食的卤味还火辣。
二人的呼吸渐转急促,体温滚烫,思考能力已被蒸发。
拥抱太温暖,唇与唇的接触传达得太多,渴望逐步增长……
知道再这样下去会很不妙,他费尽力气结束这个吻,终於喊卡。
花了好些时间控制住胸口的火焰,他低哑地问:「现在是不是感觉好点了?」
她靠在他胸前,还有些呼吸困难,过了好一会儿才能说话。「这肯定比游泳更能锻链肺活量。」
他在她耳边笑道:「以後我们可以常常一起锻链。」
「别打蛇随棍上。」她动动脖子,真糟,刚才那么一仰首,现在更酸痛了。
察觉她僵硬的姿势,他问道:「怎么了?」
她没好气地睨他一眼。「托福,脖子快断了。」
闻言,他二话不说将她牵至沙发,要她平躺下,开始替她按摩起来。
她这才知道这男人有双魔手,按摩技巧高超,力道恰到好处,使她满足地发出叹息,太过舒服使意识逐渐昏沉,最终坠入甜美的梦乡。
听到沉沉鼻息,他才发现她睡著了,於是他停下动作,回房拿了条薄被替她盖上。然後他才後知後觉地想到,特地买回来的卤味她还没吃。
瞥她一眼,他笑著摇头,只能算了,毕竟她的起床气有多惊人他曾亲身领教过。
凑近她身边,他头一回如此仔细观察她的睡脸。
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心仍未舒展……是在忧心剧本的事吗?
他并没有将她的编剧身分告知任何人,即使亲如母亲亦然。而自母亲这阵子痛骂「都会迷情」严重拖戏,却又因尾声将近而只能追著看的行为,他大概可以想像她遇到了什么瓶颈。
知道她习惯独自承担烦恼,但他依然希望她能对他吐露心事,即使他可能难以提供实质帮助……
他欣赏她的坚强,却又盼望她能多少依赖他一些,这样的矛盾心态连自己也无法清楚说明。
叹了口气,他瞅著她的面庞,神色温柔又无奈。
人一旦恋爱了,是不是就会这样不可理喻?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占用徐谦家电脑数日,总算暂解燃眉之急,在最後关头如期交稿。但苏曼竹却未能因此而松懈。随著戏剧结局将近,报章杂志密切关注,网路上热烈讨论,但到底要将铁汉「许配」给哪位女主角?编剧本人心里却没个准。
压力一天大过一天,她每天照镜子时都在担心自己会不会得圆形脱毛症。
是她自作自受,给自己找了个千古难题。
今天,她接获万太太的手机留言,邀她到家里闲聊,因此她决定停止无用的自寻烦恼,前往暗访民情。
抵达万家,手指尚未触碰门铃,她却忽然有些犹豫了。之所以有好一阵子未来此处,一是忙著赶稿,二是自从她与徐谦交往一事传开,每见到那些长辈们总得被关切一番,使她不堪其扰。
……算了,来都来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就进去吧。
毅然按下门铃,没多久,笑容满面的万太太前来应门。
「曼竹,你来得正好,我们正聊到你呢。」
聊到她?一道冷汗滑下额际,苏曼竹忽然後悔起刚才的决定,想倒带重来,却没遥控器。
一等她脱下鞋,万太太牵起她的手,迫不及待地拉著她一起到客厅。
「来来来,看看谁来看你了!」
是在对她说话?苏曼竹微愣,定睛一看,一张熟悉面孔使她又惊又喜。
「王阿姨!」
「铛铛铛,猜对了!」沙发上一位中年妇人起身迎上,张臂给了她一个大拥抱。「好久不见!没想到我会上来看你们吧?这可是特地要给你们个惊喜呢。」
苏曼竹笑著回拥她。
眼前这位亲切的妇人是雯君的母亲。从小到大,父母忙碌时就会将她托给王家,她因而受过许多照顾。
王母是位中医师,曾每天不辞辛劳为她准备医治经痛的中药,整整一年,才改善她每逢月事就得向学校请假的悲惨体质。即使後来自己离乡北上居住,感冒生病时仍会收到她以宅急便送来的汤药;天气一凉,就会收到她的手织毛衣。
对苏曼竹而言,她不仅是位值得敬重的长辈,也如同自己的第二个母亲般。
「怎么比新年见面时瘦了?」王母捏捏苏曼竹的手臂,不满地摇头。
「你跟雯君两人一定天天到处乱吃,不注意均衡饮食。看你脸色这么差,要我怎么放心?这回我得多待几天,帮你们补补才行。刚才我已要万太太陪我到附近超市买了只乌骨鸡,现在正要借厨房,炖好人参枸杞鸡再跟你一起回去。」
苏曼竹真心微笑。「谢谢阿姨。」
「哎呀,跟我客气什么!你在这跟大家好好聊聊,我很快就弄好了,你可别进来乱帮啊!」王母笑咪咪地凑近,对她耳语:「我这次上来也是要顺便替你妈好好监定监定你那位男友。阿姨我心肠好,现在不让这么多长辈对你车轮战,晚点你可得有问必答。」说完,拍拍她的肩,转身走入厨房。
苏曼竹含笑在沙发上坐下,听到厨房传来切切剁剁的声响,心中一阵温暖。
万太太看向她,问道:「曼竹,最近在忙些什么哪?好久没见到你了。」
「这阵子工作比较忙。」苏曼竹太熟知如何带入话题。「不过我每晚还是准时收看『都会迷情』。」
「那是当然啦!」万太太笑了几声,忽地摇头叹息。「不过也不知道这编剧在搞什么鬼,剧情愈来愈拖,简直胡来,连以前被摆平的坏人都能复活重来捣乱。九命怪猫啊?看了就有气。」
在旁另一位太太出声道:「我倒很好奇编剧要怎么结束。拖来拖去,铁汉要选谁还是没个徵兆。」
一人轻嗤。「我看是编剧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收尾了吧。」
宾果!苏曼竹在心中苦笑作答。
「我是不管啦,不过最後铁汉一定要跟许雁蓉在一起才对。」
「才不对!」万太太大摇头。「铁汉当然要跟何倩君在一起才对!不然前几天干嘛安排他来一段英雄救美啊?当然是他们两人将来会在一起的伏笔啊。」
「英雄救美是无聊老套了,用来制造冲突点的嘛!再说许雁蓉也不是没被他英雄救美过。」
你一言、我一语,这次在场的两派人数正好相当,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激斗。
然後,拥许派不知是谁爆出一句:「反正最後结局如果铁汉跟何倩君在一起,我就永远不看这编剧写的戏了!」
另一派一听,马上输人不输阵地叫嚣:「要是最後结局铁汉跟许雁蓉在一起,我也永远不看这编剧写的戏了!」
七嘴八舌、你来我往,一场混战最终还是胜负未分。
不过有个始终保持中立的人却意外受重伤。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下午五点,苏曼竹提著盛装鸡汤的保温壶与王母一起回到自家。
电梯中,王母忍不住担心问道:「曼竹,不舒服吗?你的脸色很糟。」
「没……可能昨天没睡饱,头有点昏。」
王母摇头。「唉,这可不行啊。虽然你的工作时间可以自由调度,不过睡眠还是要充足,千万别以为自己还年轻就挥霍健康,知道吗?」
苏曼竹应声,勉强笑了笑,心情还没调适过来,此时实在没力气应付太多问题,紧盯楼层数字,第一次嫌起电梯的速度。
终於抵达五楼,「叮」一声电梯门开,她领先走向门前。
还没掏出钥匙,一阵激烈狗吠穿门入耳,使她一愣。
王母奇道:「奇怪,里面怎么有狗叫?」
「我……养了只狗,养一阵子了。」
虽听说博美神经质会乱吠,但金毛狮王的表现向来乖巧,从未像现在这样骚扰邻居。一股不祥的预感使她眉头紧皱,匆匆取出钥匙开门。
大门一开,金毛狮王见到她,未如以往般上前亲热,只是对著她又吠了几声,然後转身奔入内室。苏曼竹连鞋也没脱,快步入内,只见王雯君的房门敞开,金毛狮王的叫声不断自内传来。
分明记得自己离家前她的房门紧闭,此时她更不该在家,怎么回事?心里一阵没来由的慌,她冲入雯君房内,入目见到地上躺了一人——赫然便是雯君!
而她身下的地板上,是一摊沭目惊心的鲜红!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急诊室前的灯不曾熄灭,如同焦急未曾离开的等候的人。
医院长廊的等候椅是设来让人坐立难安的,此刻苏曼竹的心情却不仅仅是坐立难安足以形容。
适才得知的事实仍使她不敢置信:雯君因服用打胎药RU486而导致血崩——她身为雯君的室友,却直到刚刚才晓得她怀孕。
忽然间,她忆起雯君连日来的怪异行为,一切都有了合理解释。
那则欲言又止的留言,以及前几日雯君自厕所出来时的苍白脸色……
但她没想到,她半点也没想到会是因为如此。为何雯君什么都不说?
然後她想到,自己曾告诉雯君,要是哪天她真因为没避孕这种白痴原因变成大肚鱼,就不用回来了。是因此而不敢开口吗?就因为这样?
焦虑、懊恼、慌乱、愤怒、难过,诸般激烈情绪重击苏曼竹的心口。
所以她真的因为没避孕而怀孕了?对象是谁?许建元吗?不,想到之前雯君的叙述,她不认为他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
那只有一个对象——雯君分手不久的前男友。
於是,真相很容易就被串连出来:雯君发现自己怀了前男友的孩子,决定偷偷打掉,却反而差点送掉自己的命。
而雯君不敢告诉她,是认为她真会不顾她的生死,将她赶出门?原来在她心目中,自己是这么冷酷无情的人。
这么多年来的相处,即使个性南辕北辙,但她以为雯君至少是了解她的。
她会震怒,但绝不会弃她於不顾……可雯君最後的选择却是独自承担。
此时,「手术中」的灯终於熄灭。
苏曼竹与身旁的王母同时起身,心急如焚地等待医生的报告。
「幸好发现得早,她没事了,请放心。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昏迷不醒。」
医生的宣告使她们如释重负,如同虚脱般又倒回椅上。
安心过後,王母这才放声啜泣起来,适才过度的恐惧几乎使她晕厥。「明明是好端端的一个人啊……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苏曼竹低著头,沉默未答。
「曼竹,你告诉我,雯君是不是天天在外面乱搞?」王母转头哽咽地问她。「我早知道她玩性这么重,迟早有天会出问题的……」
苏曼竹苦涩地道:「不……她只是……」只是太笨了,笨得不懂得保护自己……
「当初我根本不该让她一个人上台北的。」王母极为懊悔,泪流不止。「曼竹,为什么你不看著她呢?当时我答应让她来这里,就是因为知道有你在,我才放心。她常连我的话都不听,就只听你的。从小到大,你一直是最好的榜样,这次你怎么不管管她?现在发生这种事……」
这番话如一把利剑狠狠刺入苏曼竹的胸口!
所以,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但她明明早已规劝过雯君,如今发生这种事,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或许当初她把话说得太狠,但她太清楚若软语相劝只会被当成耳边风,因此她自认没有错,但为何此刻她却仍感自责?而当雯君本身都不肯爱惜自己时,她恼怒自己为何还要为她伤心难过!
这样的愤怒她不止经历过一次,每次她只想丢下一切再也不管。
但她做不到。她做不到弃雯君於不顾,却又不够力量改变她。
於是,她只能眼睁睁看著事情发生,无能为力。
然後她甚至得受到这样的责难。她不能为雯君活,为什么却得承担她的过错?见到这样的事发生,难道她会好过!?
过度的情绪充塞胸臆,苏曼竹终於崩溃了!
她霍地站起,高声吼道:「我不是保母,请你看好你的女儿!」声音远远传了出去,在长廊上回荡。
所有人皆呆望著她,包括王雯君的母亲。
苏曼竹感到胸口郁结难受,消毒药水的味道使她几乎喘不过气,於是她用力抹抹脸,头也不回地离开医院。
第十章
晚上,徐谦正好为母亲送还几样东西到万家,才从万太太口中得知苏曼竹今日到访过。万太太拉著他,热切询问他们交往的近况,然後又东拉西扯好一会儿才终於肯放人。
临走前,她交给他一枝原子笔,说道:「这是曼竹今天留在这忘记带走的,你见到她帮我转交给她。她今天不知怎么了,回去时好像有点失魂落魄的,脸色不大对,你别忘了关心一下。」
他闻言,眉头微蹙,点头答应,心中有些担心。她不舒服?该不是感冒了吧?照她那种生活方式,的确铁打的身体也会垮。
回到车上,他拨了手机给她,果然没开机。想了想,他决定乾脆亲自到她家察看,顺便将笔还她。
抵达她家时楼下的管理员正好换班,值班的是已熟识的管理员,见到徐谦,他没多问就放行,笑呵呵地说了句:「徐先生来得真巧,苏小姐才刚上楼呢!」
徐谦瞄眼腕表,时间是九点半,有点讶异她会在这时段出门。
乘电梯上楼,踏出电梯门,刚到她家门前就见到她正好打开门要入内。
「曼竹。」他唤了声。
她转过头,他这才发现她的脸色异常苍白,内心不禁一惊。
而她一见到他,面色忽然变得有些慌,紧接著匆匆入屋——竟当著他的面就要将门关上。
「喂!等等!」他不敢置信,当机立断跨上前,伸臂拦在门缝间。
门内的苏曼竹没料到他会有此举动,关门的力道依旧,於是门板结结实实夹到他的手臂。
她惊呼一声,赶忙将门重新打开,上前察看他手臂的伤势,又急又气地骂道:「你是白痴吗!?」
他入内关门,转身沉声道:「我不阻止你关门才是白痴。」
他臂上那条瘀伤血痕使她表情紧绷,没跟他抬杠,入内取出医药箱替他上药。
待包扎完毕,他注视著她,等她给自己一个交代,岂料她却只冷淡道:
「好了。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