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准答案,你合格了!」
武德光咋舌,「喂!原来妳在考我啊?」
她理直气壮地说:「那还用说?要找人合作,当然要慎选伙伴啊。」
武德光真是被她彻底打败,正如他父亲所说,她是个狡猾的女人。
即便如此,他发现自己还是没办法彻底讨厌她。从小到大,他接触过许多名门淑女,她们表面上热心公益,常常捐几个小钱给慈善事业作秀,骨子里却爱钱如命,根本不把穷人当人看。他受够了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心荷这种坦白的作风反而顺眼些。
「那么,我是谢心荷,请多指教了。你的名字是?」
「我叫唐成政,妳就叫我小唐好了。」既然是调换身份,他就干脆借用表哥的名号。
「名字很有气魄,可惜跟本人完全不配。」心荷毫不客气地说。忽然她又想到另一件事,「对了,武家有个亲戚好像也姓唐,你跟他们有没有关系?」
武德光不慌不忙地回答,「现任行政院长跟妳一样姓谢,妳跟他有没有关系?」
「说的也是。」她笑自己傻。一个小司机怎么可能跟富可敌国的武氏财团有关系?
车子转了几个弯,终于到达他们的目的地,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
「到了,祝妳好运。」
心荷下了车,临时又想到一件事,「对了,那只小狗,你把牠放在哪里?」
「问这做什么?」
「我想去看看牠过得好不好,顺便拿点东西给牠吃。」
假惺惺!武德光冷笑一声,「我把牠送去捕狗队收容所了。」
咱!心荷手上的BURBERRY皮包落地。她原本就已经够白皙的脸庞顿时成了一张没有血色的白纸,不顾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冲过去一把揪住武德光的领口。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答应过我的!」
「妳只叫我把牠带出去,没说不能带去捕狗队。」
「你好过份!你不要脸!没人性!」心荷从地上捡起皮包,开始没头没脑地往他身上敲打。
武德光起先还默默承受,到后来终于一把抓住她的手,大吼,「是是是,我没人性,妳最善良最好心!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养牠?妳放了牠,牠还不是一样在街上流浪?」
「我的公寓不能养宠物啊!」
「那还不是一样?妳要是不能负起责任,一开始就不要心软照顾牠!」
心荷气极,正要回骂,眼泪却不争气地涌出来,害她精心化的妆糊成一团。她把手抽回来,问:「收容所在哪里?」
「干么?」
「我要去把牠接出来。」
「接出来干么?扔回街上?」
「我要带回去养!可以吗?」她恨恨地瞪着他,「到底是哪一家收容所?」
「不知道!」
心荷又瞪他一眼,转身走开。
武德光在她背后问:「妳去哪里?」
「我一间一问去找!」
「妳找不到的。」
「不关你的事!」
看着她愤怒的背影,武德光啧了一声。这女人还真倔啊!
就一个拜金女而言,她算是很有个性的了。
他快步追上她,「我说妳找不到的。」
「我说了不关你的事……」忽然一张相片挡在她眼前,相片里的主角正是那只狗,洗得干干净净,戴着牛皮项圈,拴在一间可爱的狗屋前面。
「因为牠在我家里。」
心荷惊喜地看着那张相片,「你还给牠盖狗屋!好可爱!」
武德光看着她破涕为笑的可爱神情,忍不住也笑了,「妳现在知道冤枉我了吧?」
心荷还真的愧疚了一下,但随即想到,「是你先骗我的!」
「我只是跟妳开开玩笑,谁晓得妳会抓狂成这样?还打我,恰查某!」
心荷红着脸瞪他一眼,继续低头看相片,「你给牠取什么名字?」
「小呆瓜。」
「为什么叫小呆瓜?」
「因为捡到牠的人是个小呆瓜啊。」
心荷正要回嘴,忽然一辆宾士车呼啸而来,从他们旁边冲过去,武德光一把将她拉开,虽然没撞到,但地上的泥水飞溅起来,喷了他一身。
武德光对着那辆远去的车大骂,「搞什么鬼啊!这么窄的巷子还开这么快,撞到人怎么办?不过是辆宾士,嚣张什么?」他自己绝对不会因为开名车而做出这种过份的举动。
心荷急道:「看你的衣服,全脏掉了!」
「这没什么……」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将他一把拉近,掏出面纸,仔仔细细地帮他擦拭衣服上的泥巴。她全神贯注,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距离眼前的男人不到二十公分,她细致的颈项和雪白的肩膀,一分不差地全映在武德光眼里。
武德光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看着她长长的睫毛,精致的五官,只觉得全身发热,心脏跳得失序,呼吸几乎要停住,脑中乱成一团。
自从两年前遭受情伤后,便再也没有一个女子能给他这种感觉。他得使出全身力气,才能克制伸手搂住她纤腰的冲动。
还记得那天在停车场里,他心情消沉到极点,几乎要觉得人生索然无味,心荷的偶然出现,就像在满天的乌云中,忽然露出的明亮月光。
好想……抓住这片月光……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开口发问:「我真的很好奇,妳为什么一定要找有钱的老公呢?妳这么漂亮,我相信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愿意为妳牺牲奉献的。」
「牺牲奉献有什么用?没钱的人能帮我买衣服,让我过舒服的日子吗?」
武德光忽然觉得血压上升,「就这样?为了买衣服,妳就要随便找个有钱人嫁了,也不管彼此之间到底有没有爱?」
她冷笑,「又是这种老掉牙的论调。爱有什么了不起,又不能当饭吃!」
「没错,爱是不值几个钱。不过,像妳这样只看对方的钱,就不叫婚姻,叫做卖身。」
心荷眉头一蹙,似乎要发火,但随即微微一笑,「随你怎么说,反正你不过是个穷司机,你对我有什么看法,我都不在乎。」
武德光邪邪一笑,恶毒地说:「我还没讲完哩。既然是卖身,就表示妳自己是商品,商品总有一天会报废进垃圾桶。等哪天妳人老珠黄了,就等着被抛弃吧!到时候就算想去餐厅端盘子,只怕人家也不会要妳哦。」
心荷一抬头,目光如电地瞪着他,「嫁给穷人就不会被抛弃吗?」
「这个……」这回武德光真的答不出来了。
她低头继续擦他的衣服,「被穷人抛弃,连瞻养费都拿不到,那才叫凄惨哩。」
武德光蹙紧了眉头,觉得心情越来越不平静。
根据他的经验,这种一心钓有钱人的女人,她们的眼神往往是一片空洞,笑容虚伪无比,脸上厚厚的粉却掩不住满心的贪婪,一看就知道不过是个意志薄弱的花瓶。
然而眼前的谢心荷,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拜金女,眼神却是出奇的清澈坚定,充满了决心和无比的勇气,彷佛她做的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更别提她的笑容,有如山间清泉不染一丝尘埃,让人神魂颠倒。
有时虚伪势利,有时却又热心率直,到底哪一个才是她的真面目?
「我说,妳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啊?」
心荷这才大梦初醒,顿时倒抽一口冷气,「约会……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老实说,自从话题转到小狗身上后,她就把「武德光」给抛到九霄云外了。
「妳真的忘了?不会吧?」连这种事也能忘?真是太夸张了!
「没空跟你扯!」她连忙将面纸塞给他,正要冲进餐厅,却被他一把拉住。
「干么啦!快放开我!」
武德光没回答,只是微笑着打量她。
他的眼睛不像唐成政那么锐利,却深邃得不可思议,彷佛会把人吸进去,心荷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一直看着我干么?」
「妳要是真的想勾引武德光,有一招一定要学。」
「哪一招?」
他邪邪一笑,「接吻。妳的吻功太差了。」
鬼扯!心荷瞪他,正要开骂,没想到还没开口,他的唇就堵住她的嘴。
她大吃一惊,努力想要挣脱,但力气却不见了。他的吻,像暴雨过后的山洪,冲得她脑中一片空白。
等武德光发现她忘了呼吸,才停止火辣的激吻,改成温柔甘美的浅吻。她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睛,专心感受这片刻的缠绵滋味。
武德光终于放开了她,看见她还呆楞着,不禁好笑地轻拍她脸颊,「喂、喂,回神了!」
心荷的确回神了。双目一瞪,反手狠狠甩了他一记耳光,转身踩着三吋高跟鞋飞快地跑走了。
武德光望着她的背影,下定了决心--
这场赌注,他一定、一定要赢!
第三章
早上十点,正是武氏企业业务最繁忙的时候。大家在办公室之间来来往往,忙着处理公事,就算好友相遇也顶多寒喧两句,绝不浪费时间。
忽然间,走道上的人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纷纷往两旁闪避。因为他们大老远,就闻到总经理秘书赵菲樱身上那股呛死人的香水味。
赵菲樱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是同事们公认的不受欢迎人物,还当其他人是让路给她,于是把头昂得更高的,大摇大摆地通过,高跟鞋的声音响遍了整层楼。
走到转角,只见她的死对头--谢心荷迎面而来。她蹙起那精心描绘的柳眉,一阵不悦涌上心头。
这个谢心荷,算是有几分姿色,也略懂一点打扮,但比起她赵菲樱还差得远了!就因为她总是装温柔、装淑女,一群男同事就全被她蒙骗,整天在她身边打转,真是一点眼光也没有。
赵菲樱很清楚她的真面目,在那娴静端庄的外表下,藏着一个一心钓金龟婿的野心家。总经理才刚上任,她居然就抢先跟他约会,简直不把她这个秘书放在眼一异!
没关系,赵菲樱告诉自己,战争才刚开始,她绝对不会输的!
挺起胸膛,她大步迎向心荷。
由于走道很窄,心荷微微让到一边方便她通过,没想到赵菲樱硬是堵在她面前,显然来意不善。
「赵小姐,有事吗?」她很客气地问。
赵菲樱偏着头睨视她,火药味十足地开口,「妳昨晚跟总经理的约会如何呀?」
心荷嫣然一笑,「那不是约会啦,只是我对总经理的一点谢意而已。不过在总经理眼中,大概跟约会没两样吧。」
赵菲樱忍着怒气,「妳应该没跟他上床吧?或者是……接吻?」
心荷本来想卖个关子气气她,但是一听到「接吻」两字,她立刻面红过耳,而这可不是装的。
昨晚跟唐成政的约会算是相当顺利,但也只是平常的闲聊,饭一吃完,他马上又用那辆法拉利载她回家,两人没有什么进展,心荷很清楚,男人这种生物,太快到手的东西一定很快就腻了,如果她真的想嫁入豪门,就绝不能太快跟对方上床,才能维持新鲜感。总之昨天的进展一切都如她所预料,除了那个吻……
她越想越火大。那个该死的司机!说什么要当她的军师,结果居然吻她!害得她方寸大乱,进餐厅时还差点跌倒,用餐的前十分钟完全听不见总经理在说什么。
可恶啊!她谢心荷自认精明,却被个不学无术的司机轻而易举占了便宜!这真是奇耻大辱!
最糟的是,每当她回想起那个吻,心中满溢的除了羞愧、气愤,竟然还有……甜蜜!
她一次又一次地大骂自己:不过是个开玩笑的吻,有什么好在意的?真是没出息!
转念想想,也罢,反正对她而言,金钱是婚姻的唯一要件,其他全不重要;既然永远不可能得到梦幻般的热吻,昨天的吻,就当作婚前的纪念吧。
赵菲樱见她脸泛桃花、嘴角含笑,更加着急,「妳跟他上床了对不对?真是不要脸!」
「赵小姐,小声点,妳这样大呼小叫,要是传到总经理耳里,倒楣的可是妳哦。总经理昨晚跟我说,他最讨厌三姑六婆的女人了。」
赵菲樱看到四周果然有许多人在对她们行注目礼,这才定了定神。
「我告诉妳,妳不要太得意。就算妳抢先跟总经理约会,那又怎么样?对总经理而言,约会只不过是闲暇时的消遣,不能算数的。他最需要的,还是一个带得出去的女人。」
「什么意思?」
赵菲樱得意地把一件东西在她面前一扬,「这是工商联谊会的请柬,他们礼拜四晚上要替总经理开一个欢迎酒会。这种盛大的场面,总经理会找谁当女伴呢?当然是人面广又能干的秘书--我喽!」
「这种应酬场合带秘书去是惯例吧?没什么好得意的。」
赵菲樱脸色变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随妳怎么说。总之,等总经理见识到我的魅力之后,妳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早早死了心吧!」说完又踩着大步花枝招展地走了。
心荷沉思着。没错,虽然她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始,但赵菲樱毕竟是秘书--跟总经理最接近的人,任何交际应酬都有她的份,跟她比起来,自己的情势实在非常不利。她必须设法取代赵菲樱,成为总经理礼拜四的女伴才行。但是,该怎么做呢?
心荷咬紧银牙,掌心微微冒汗。
虽然不愿意,但她现在必须借助「军师」的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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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武氏大楼一楼玄关的右侧,有一间小小的咖啡厅,专供员工休息或招待访客用。奇怪的是,这间咖啡厅自开张以来,始终门可罗雀。
就像现在,整间咖啡厅里只有两个年轻人相对而坐,其中一个就是武德光。
他喝了一口咖啡,立刻明白这里生意不好的原因:咖啡超级难喝!等恢复总经理的身份,他非把咖啡厅老板开除不可。
然而,坐在他对面的青年,也就是他的多年损友兼武明贤的特别助理--杨鸿昭,却面不改色地把咖啡一饮而尽,着实让他目瞪口呆。
杨鸿昭跟他同年,又身居高位,照理也是个足以迷死一堆女人的黄金单身汉,但他偏要长年穿黑色西装,活像在服丧;又戴上呆板的黑框眼镜遮住迷人的双眼,看来至少比实际年龄老十岁,再加上他一年到头永远面无表情的脸,见到他的人无不退避三舍。就连认识他将近十年的武德光,也常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其实杨鸿昭也是出身名门,但是由于家族斗争,年仅十七岁时就被亲哥哥扫地出门。无依无靠的他非但没有自暴自弃,反而当机立断地前往投靠亡父的死对头,也就是武德光的父亲武明贤。在武明贤的栽培下,他逐渐成长茁壮,现在已是武明贤最信任的左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