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觉得好笑又讽刺的是,她骨瘦如柴,与秋娘有大段距离,他是一城之主,怎会强要没丝毫姿色可言的她呢?
不懂!许是妹妹中他的毒太深,总是神采奕奕的对她诉说袁心阳的种种好,少女情怀表露无遗,而袁心阳真如妹妹所言般的温柔体贴吗?
“不!他贵为一城之主,非礼我亦为事实,我绝不轻易相信他……”她对着灶火喃喃自语。
城主犯错更不可恕!
忆起昨日他强压住她的那种心感,苏挽儿浑身不自觉的轻颤起来,不管他生得如何俊俏,被强暴的感觉终究恶心。
休管他人对他的评价如何,她该憎恨他!
“挽儿姑娘。”
袁心阳清朗的嗓音自苏挽儿的背后响起,吓得她弹跳起来,寒毛直竖,脸色惨白的往后缩退了去。
她的反应如同见着鬼怪般可怖!
袁心阳自嘲,想来她眼中的鬼怪是自己了!昨日的玩笑是开过了头,才会害得她至今惊魂未定。
一股愧意油然而生。
“挽儿姑娘尚在生在下的气吗?”误会总是要解释清楚的。
“气?”苏挽儿眼里燃烧着两簇熊熊怒火,若不是顾忌妹妹,她早赏他一巴掌,“别以为你是一城之主我便会向你低头。”
为了战斗,苏挽儿故作镇定,逼自己不能在敌人面前显露出心里的害怕。
“唉,挽儿姑娘可否静下心来听在下解释呢?”他盈满笑意,极具耐心。
“解释?解释昨日那个意图轻薄我的人不是你吗?”如果是道歉,她还会尊敬他几分,至少是敢做敢当。
“不,昨日的确是在下——”
苏挽儿愤怒的打断他,嗤笑道:“那就没什么好的了,既是你,我可没忘了你是如何羞辱我的。”无耻的登徒子!她在心里骂了一句。
“静下心来,请你回想昨日相遇之初的情景好吗?”
她的固执教他头痛。
“你派人下溪捉我。”她回答得不顶情愿。
他则摇头微笑,“你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我命令侍卫下溪是为了救你上岸的,你艰道忘了吗?”
他的一句话轻易解除她被强捉上岸的误会,但苏挽儿仍有气,“好,就当你好心救我。但后来你对我施了什么妖术害我动弹不得。”
“是点穴。”他好心告诉她。
她当然不会感谢他的好意,反倒老羞成怒的暗斥他的多事。“总之,你是个无耻的登徒子!这点你不敢否认了吧?”
她没发现是他的温和包容才使得她如此勇于直言,否则她这算是以下犯上,他大可赐她死罪。
“不不不,先别把记忆跳得如此快速。”袁心阳立刻引导她慢慢回想,“你想想我救你上岸之后,你做了些什么又了些什么好吗?”
她打一开始就认定他是坏人,他必须一一点醒她。
“不记得!”苏挽儿倔强的撇开脸不去回想昨日的不愉快。
“唉!”袁心阳叹口气,显得无奈,“姑娘不顾生命危险涉入溪中就只为了一件被溪水漂流走的衣裳——”
她冲动的打他,“若不是你的出现,我已经捡回那件衣裳了!”他多管闲事而害她失了衣裳,难道她就得感激他吗?
“好好好,我们的争议点不在这里。”他有些头疼了,见她平静些才又道:“或许是失了衣裳,你当时很生气的就跑了,我追了上去,你不理不睬的越溪而过,不知怎么,我在远处见你神色不对,赶到你身前时你已然昏厥,这些你还记得吗?”
“好……好像有这么回事。”她不自觉的被他牵着走。
“你昏厥后我匆忙把你抱到树荫下,完全是出于好意要救你。”袁心阳感叹,自己是表里如一的大好人,却一而再的被她认定为坏人。
他说的每句话都合情合理,但不对、不对!“既然你一开始便出于好心救我,又为什么……为什么……‘难堪的话语她不出口。
“轻薄你?”看她绯红的双颊他也猜得到八、九分。
苏挽儿领首,毁她名节的事,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袁心阳无端大笑起来。“哈哈……”
她以为他是在耻笑她,旋即又伪装起自己,怒斥道:“你笑什么?一点也不好笑!”她恨不得撕下他的笑脸。
袁心阳自觉失礼,好不容易止住笑意,衷心道:“我得为自己当时一时兴起的恶作剧向你道歉。”
若她的反应不那么好玩,他也就不会有那么大的玩兴想逗弄她了!
“恶作剧?道歉?”她一头雾水。
“你当时一醒来便疯狂的尖叫,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在下只得点住你的穴道使你冷静下来。”真相呼之欲出。
“你点我穴道真的不是为了对我意图不轨?”他的眼神很明亮不似在说谎,但她仍心存怀疑。
“当然!是你口口声声误认我为贼人,一再的出言不逊,在下才会气不过索性当起坏人来。并非真想对你做出无礼的事,而是惩罚你扭曲我为采花贼的逗弄。”他一向光明磊落,要姑娘何须强抢村姑?
“这是你单方面的说辞,受伤害的是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好坏全由他说去,她没好口才与他争辩。
袁心阳再度摇头轻笑,“你想想,你的身体后来为什么能动了?还有,以我的脚程要追上你易如反掌,如果我真要轻薄你,为什么又轻易放你走呢?”
经他一提点,她恍然大悟!“呃……”苏挽儿一时为之语塞,现在想想,好像真的是她错怪他。
打一开始她便迁怒于他,把衣裳漂走的怒气全发泄在他的身上。完了!这下她真想找个地洞钻了!
苏挽儿愈想愈觉槐疚,脸霎时通红,头更是低得不袁心阳挺欣赏她娇羞的模样,玩心再起,“唉,在下与姑娘的误会得解,只可怜了我这皮肉之伤了!”
他故作无辜又哀怨的凝视着她,挽儿果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愧意羞意夹杂而生,他的逗弄轻易得逞。
她脸红如番茄,说话支支吾吾,“呃,我……我我……”天啊,她昨日做了大胆的事,竟咬伤他的颈项。
静观她显露于外的娇羞,袁心阳温和的双眸中盈满对她的好奇,她毫不做作的对谈带给他全新的感觉,称得上是一种享受。
无声胜有声,袁心阳一派自若的直盯着她瞧,大有我站在这里不会妨碍你的意思。然而苏挽儿就显得无措了,仅容旋马的空间沉静得令她尴尬万分。
就在此时,张凤蝶的介入恰使尴尬化于无形。
“袁哥哥,不好意思,妹妹怠慢了!”张凤蝶一脸的愧意。
她与袁心阳原本在店堂相谈甚欢,岂料娘亲却不识趣的唤她人房说是要上茅房。这差事一向都是由挽儿打理的,她本要唤挽儿搀扶娘亲上茅房,后又思及袁心阳是出了名的孝子,为了在袁心阳面前彰显自己的孝心,她灵机一动,破例搀扶娘亲小解。
一回来,竟是眼前这幅景象……
等送走袁心阳后,她定要问问挽儿他们为什么相识!
“快别这么说。”他的笑总是俊逸迷人。
张凤喋为之痴迷,唇角旋即漾了开来,“前些日子袁哥哥送给妹妹的牡丹花种子已冒出新芽来了呢,袁哥哥可否看看妹妹栽种的成果呢?”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把种子交给苏挽儿种植,爱花成痴的袁心阳再看到她细心照料的花苗后,势必对她印象更好。
飞上枝头的美梦将又往前跨一大步。
“好。”
袁心阳果真兴致高昂的随张凤蝶步出厨房。
挽儿这才松了一口气的大大喘息着,一想到茶水尚未煮开,便忙着再吹生火,她的世界仅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第四章
送走袁心阳,张凤蝶忿忿的四处寻找苏挽儿。
“你给我说清楚,你是怎么认识袁哥哥的?”她才不管苏挽儿正在喂食娘亲用膳,劈头就质问道。
今日苏挽儿在袁心阳的面前失态一事太令她气愤了!
吕妹护着挽儿斥责凤蝶道:“你这是对姊姊说话的态度吗?咳……咳……”
张凤蝶目中无人,不悦的顶嘴,“娘,我不是早跟你过了吗?我没有姊姊,她姓苏,是爹捡回来的丫头,不是我姊姊!”
自懂事以来她一直把苏挽儿当丫环使唤。
苏挽儿担优的替娘亲顺背,对于妹妹的蛮横无理不以为忤,“娘,没事。妹妹是刀子口豆腐心,没恶意,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哟,瞧你说得多委屈,要不高兴你大可走呀!”张凤蝶吃定苏挽儿不会丢下娘亲不管,才敢如此狂妄。
“你……你这孩子!”吕妹痛心的指责凤蝶,“要不是挽儿辛苦挣钱,你哪里还能上学堂读书识字,你倒是说,你书都读到哪儿去了?长幼不分!”
“娘,她挣钱给咱们母女花用是应该的,爹爹救她,她本该知恩图报的!”张凤蝶说得理直气壮。
“你……你……咳咳……”吕妹气到发抖兼咳嗽,“不受教,不受教!是娘白教你了……咳咳……”
都怪自己把凤蝶惯成今日这娇蛮的性子!
“娘,你别骂妹妹了,待会儿我会说上她几句的,娘先歇息一下吧。”见娘亲又咳,挽儿担心得眉头全皱在一块儿,心想明日一定要再请大夫为娘看诊才行。
苏挽儿的话听得张凤蝶相当刺耳,简直快吐死,她才不信苏挽儿是真心的。“别再惺惺作态了,看了教人恶心!”
她讨厌苏挽儿的伪善,从小便是这样,她明明才是爹娘亲生的女儿,爹娘却老是夸苏挽儿懂事,骂她任性骄纵。
“我们外面谈?”她温言劝道,不希望张凤蝶又气坏娘亲的身子。
“好。”张凤蝶会答应得如此爽快并非妥协,而是在外面谈省得娘亲在一旁哕唆!她不悦的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
“挽儿……”吕妹对苏挽儿满心愧疚。
自她卧病以来全靠挽儿细心照料,是张家亏欠挽儿,亦是她拖累了挽儿,挽儿是这么的乖巧,对她们母女俩无怨无悔的付出使她好心疼。
她好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娘什么都别说,好好把身子养好,嗯?”她微笑,对娘亲的关怀溢于言表。
吕妹颔首,“嗯。”
苏挽儿安顿好娘亲,立刻来到屋外找张凤蝶。
“说!”张凤蝶不给苏挽儿喘息的工夫,冷声逼问。
苏挽儿为妹妹的咄咄逼人而摇头叹息,“巧合,我跟城主相识纯粹是一堆误会堆砌而成的巧合。”
她轻描淡写,荒唐的误会原就没什么好对凤蝶说的。
啥跟啥?听得张凤蝶更火了,“巧合?一堆误会堆砌而成的巧合?说了等于没说,你以为这是我要听的吗?”
苏挽儿一点也没受张凤蝶火爆脾气的影响,稍稍整理思绪后才开口,“昨日我在溪边洗衣时,有一件衣裳不小心被溪水漂走了,在我下溪捡衣时城主正好路过,他见我涉溪危险便命侍卫拉我上岸。”
“袁哥哥既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该知恩图报才是,但今日你见着了袁哥哥,为何像个疯妇般的直骂袁哥哥寡廉鲜耻?”张凤蝶冷声质问,仿佛苏挽儿骂的人是她一般。
疯妇?在妹妹的眼里她竟是如此的不堪。心痛啊!
苏挽儿苦笑,“呵,所以这一切都是误会。”若非袁心阳上门找凤蝶,这误会永远是误会!
“你少嘻皮笑脸!”张凤蝶就看不惯她那张笑颜,“为什么是误会我要知道,巨细靡遗!”
苏挽儿深叹口气,妹妹是怎么的崇拜欣赏袁心阳她是知道的,倘若实话实说,妹妹肯定不会相信。
必番斟酌,袁心阳捉弄她的事,决定不说了。
苏挽儿选择性的诉说经过,“因为在人烟稀少的溪边无端被男子架住,任谁都会以为自己遇到了贼人了呀!所以我挣扎脱身,一古脑儿奔回家。”
“你若不是没见过世面就是瞎了狗眼!哼,竟把袁哥哥如此俊逸不凡的男子当作贼人!”张凤蝶眼里全是对苏挽儿的鄙夷,话中满是嘲讽的意味。
再不堪的言语刺激,苏挽儿依旧淡笑以对。
“就这样?”张凤蝶狐疑,细细回想苏挽儿说的话,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不对!不对!你当时人已经跑了怎么知道是误会呢?”
“方才城主与我攀谈后,我才恍然大悟。”她错怪他为采花贼而自觉羞愧,还好他并未怪罪于她。
“攀谈?喔,定是在我扶娘亲小解时吧?袁哥哥就是心肠太好了,才会原谅你。”
袁心阳是人中之龙,他的好苏挽儿必定也看到了!然而袁心阳是何等的尊贵,他绝不会看上无知的苏挽儿。
张凤蝶为自己的想法而嗤笑不已,她的想法虽可笑,但仍是冷言冷语地贬低苏挽儿,“掂掂自己的斤两,可别打袁哥哥的主意。”
苏挽儿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笑得极苦,“我?妹妹你真爱说笑。”她压儿没想过,哪来的主意?呵,是妹妹多心了!
“哼,谅你也不敢!”张凤蝶自鼻孔冷哼,连伸手要钱都像讨债,“明日我要请风姑娘上客栈用膳,给我两两银子。”
“两两!”她哪来这么多银两?
“怎么两两还嫌多啊?你要知道,风姑娘宴请我都要花上一、二十两银子,若非风姑娘善体人意,知晓咱家没钱不会点太贵的膳食,两两都还嫌少呢!”她一迳的索取,全然的挥霍无度。
苏挽儿被钱压得喘不过气来,但更明白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只好一再的退让,予取予求,“好,我晚上拿给你。”只得再厚着脸皮向刘大哥借钱。
何时才能脱离举债的日子呢?这是苏挽儿心底最深,最沉重的问题。
* * *
菜圃里,苏挽儿像只忙碌的蜜蜂,不断穿梭在菜圃里洒水,心想着待会儿要煮些容易消化的膳食给娘亲吃。
难得娘亲这日胃口大开,她是该多花些心思的。
“挽儿姑娘,挽儿姑娘……”
男子的声音由远而近,有点陌生,苏挽儿好奇的抬首一看,袁心阳朗笑的立于她的身前。
“城主!”苏挽儿颇感讶异,连忙放下手中的杓子,摘下斗笠,“城主来得真不凑巧,妹妹今日进城去了。”
苏挽儿直觉袁心阳是来找张凤蝶的。
袁心阳却摇头朗笑道:“我今日不是来找凤蝶妹,是来找你的。
这几日他埋首于政务,好不容易事情都解决了,才得以出城走走放松心情,一出城,不自觉就往这儿来了。
苏挽儿狐疑道:“找我?”他找她做什么?千万个疑问缠绕在心头,因为他们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
袁心阳一笑,煞有介事的看了寂静的四周后,揶揄道:“这里除了挽儿姑娘外,没旁人了,所以我确定我找的是挽儿姑娘。”
“城主找民女有事吗?”她正经八百的问,变得拘束。
民女?
“唉!”袁心阳头痛的摇首轻叹,他一向最不喜欢拘泥小节了,“繁文缛节可免,跟凤蝶妹妹一样唤我一声袁大哥吧。”说他是命令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