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车上一听完柳玉蝉所说的故事后,张凤蝶可是开心极了,她马上在柳玉蝉的面前改口,唤苏挽儿姊姊唤得可亲热了。
她心里暗自窃喜着连老天爷都帮她,苏挽儿若真是袁心阳的表妹,那么张家对苏挽儿有救命及养育之恩,袁心阳必定不会亏待她跟娘亲的。呵,她与袁心阳又更为亲近了。等着瞧吧,届时胡翩翩、风采衣她可都不放在眼里,她们哪是她的对手呢?袁心阳终究会是她一人的,她们想都别想!
“劳烦你了,张妹妹。”
张凤蝶率先进人厅堂,匆匆安置妥柳玉蝉及袁心阳后,便急急奔人卧房,见到苏挽儿倚灯刺绣,没头没脑的拉住苏挽儿的手腕便往厅堂走去。
苏挽儿纳闷,“妹妹,你——”
张凤蝶不给苏挽儿说话的机会,急切地说道:“姊姊,快来见一个人。”
“呃?”凤蝶刚刚叫她姊姊?苏挽儿还没自讶异中回神,便被凤蝶牵着走出厅堂。
“老夫人,她是我姊姊,也是翡翠坠于的主人,苏挽儿。”凤蝶一副以苏挽儿为荣的模样,推她至老夫人的眼前。
“挽儿。”柳玉蝉双眼温和的瞧着苏挽儿,伸出手欲握住她的手,“我可怜的孩子,让姨娘好好的看看你。”
细看,苏挽儿的容貌与妹妹有几分似,只是挽儿定是受了许多苦,她看起来好瘦弱,让她好心疼。
“你是?”苏挽儿没让陌生的妇人握她的手,而袁心阳的出现更是让她讶异,“袁公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不过一夜之间,妹妹性子变了,眼前这妇人无端待她这般亲切,还有,今日不是袁心阳娘亲的寿诞吗?他为何出现在这里呢?
太多的疑问使她警觉了起来,她要答案,要解释眼前这一切不寻常的答案。
“苏妹妹,你静下心来听我说,”他极力安抚。
“我很平静。”是表面上的平静,眼前这一切使她敏感的察觉到有什么事即将要发生,并且与她有关。
“事实上我该改口唤你表妹,你是我跟亲寻找了二十一载的表妹。”他说出自己至今仍无法相信的事实。
“表妹?”苏挽儿先是一阵错愕,尔后轻笑道:“袁公子,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我可是会当真的喔,表妹?呵,恐怕要让袁公子失望了。”
这一定是个玩笑,一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
空口无凭,柳玉蝉自袖中取出两只一模一样的翡翠坠子,交到挽儿手中。“挽儿,这翡翠坠子可是你爹娘留下的遗物?我跟你娘是亲姊妹,所以我身上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翡翠坠子。”
挽儿细看手心里两只翡翠坠子,“这……这翡翠坠子是我爹娘留给我的遗物没错。不过……”她的翡翠坠子不是送给老夫人了吗?“啊,你是老夫人!”她惊呼,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袁心阳在这里出现了。
“我是心阳的娘亲,而你是我妹妹的女儿。”柳玉蝉急于把一切都告知苏挽儿,这一刻她等得够久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转变,苏挽儿显然无法接受,她变了脸色,不断摇头苦笑,“不,你们不是同我开玩笑的吧?”这一定是老天爷开的玩笑,太恶劣了。
“我已经把爹爹抱回姊姊时的经过告诉老夫人及袁哥哥,姊姊的身世加上老夫人的叙述,以及那块翡翠坠子在在证明姊姊是袁哥哥的表妹,这事是假不了的。”张凤蝶急急迫出种种显示挽儿身世的证词。
若她是苏挽儿,早与老夫人抱头痛哭了,才不会像苏挽儿这么笨呢!
“怎么可能?我不相信!”她仍是痛苦的摇头。
“挽儿,认祖归宗是件可喜的事,随姨娘回城吧!”
柳玉蝉苦劝,急于把二十一载的爱一次补足。
“是呀,表妹,跟表哥回城吧!”袁心阳的心是向着娘亲的,“你知道娘亲为了寻你,寻得多苦吗?”
老实说,眼前的这一团乱,得等回城之后,他才能一一厘清,再行打算。
苏挽儿眼中的他们是多么的陌生,亲戚?不,她一点也不需要他们。“不,我不要回去。我在这里生活得好好的,你们为什么要来扰乱我的安宁呢?我要住在这里,哪儿也不去!”心情太乱,以至于嗓音高扬。
“姊姊,你别意气用事啊!”张凤蝶就怕苏挽儿把事情搞砸,坏了她的美梦。
“咳……”
“娘!”
吕妹的咳嗽声响起,苏挽儿急忙上前搀扶,“娘的身子还没好别起床,挽儿扶你回房歇息。”
吕妹制止挽儿,“挽儿,回去吧。”他们的谈话她全听见了,老天有眼,她是该替挽儿高兴。
“不!挽儿不会丢下娘一个人走的,挽儿心中只认定你这个亲娘。”为什么大家都要她走呢?“娘不要挽儿了吗?娘,挽儿要娘啊!”
“挽儿,咳……傻孩子……干嘛放着好日子不过呢?”吕妹酸了鼻头,泪流满腮,如此孝顺乖巧的女儿也舍不得呀!
挽儿为了张家做牛做马斗辈子已经够了,她不能自私地强留下挽儿。
挽儿与吕妹的母女之情难舍,实因挽儿是位难得的孝女,袁心阳针对挽儿无可割舍的孝心劝道:“表妹,张家于我们有恩,我们理当接你养母及妹妹一同进城居住,在城里你养母可以得到更好的照料,对病情大有帮助。”待亲至孝的她绝对是以吕妹的身子为优先考量,所以她不得不答应。
“是呀,姊姊,娘的病好不好得了就看姊姊如何决定。”而她嫁不嫁得成袁心阳,也得看她的决定。
“不,娘这身子仅能苟活几日,咳……价钱的下半辈子有依靠才最重要!咳……”吕妹不求残灯之年享福。
“娘……”挽儿好生为难。
袁心阳再下猛药催促,“挽儿,城里的大夫医术高明,府里补品又多,为了你养母的病情能好转,进城吧,我想,你也希望你养母有朝一日能下床行走吧?”
“姊姊。”张凤蝶都快急哭了!
苏挽儿无奈的颔首,“嗯……”心却异常的沉重,她熟悉的环境变了!是好是坏,她很茫然。
“挽儿,我的挽儿。”柳玉蝉激动地上前握住她的手,“妹妹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了,也该感到安慰。”
第六章
苏挽儿她们举家牵入城主府邸已经十几日了,其实她们根本没有任何的包袱可带,人到也就算是全部的家当都到了。
吕妹、张凤蝶是挽儿的恩人,柳玉蝉与袁心阳对她们自是礼遇有加。
安排张凤蝶与吕妹住在朗月园,补品、饰品,上好的衣料样样不缺,并有丫鬟可供使唤,这是柳玉蝉与袁心阳报答她们的一片心意。
而苏挽儿则被安排住进清风园,这是柳玉蝉的意思,袁心阳明白娘亲的意图,倒也没有太多的抗议。
从住进清风园后,苏挽儿每日必到朗月园去探视娘亲,并陪娘亲说话解闷,据娘亲说,妹妹终日装扮漂亮地出府,想必是找她在城里的好姊妹去了。这样奢华的日子妹妹过得可谓如鱼得水,而有医术高明的大夫替娘亲看病,并佐以上好的药材及补品调理,娘亲的病已稍有起色,这点值得挽儿欣慰。
柳玉蝉待挽儿极好,把她当女儿来疼,也常拉着挽儿的手诉说娘亲的种种。她疼爱挽儿的心假不了,但挽儿无法感同身受,柳玉蝉饱含愧意又带点补偿的心,似要给她天下间最好的一切。
老实说,这压得挽儿喘不过气来,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安逸日子,只有挽儿最无法适应,纵有太多的爱,亦非她所求的。
像此刻,她身着华服,头插上好的翡翠玉簪,本该优雅又高贵的装扮穿戴在她身上却显得粗俗不堪。
她没有高雅的气质可烘托这一身的高贵,道她是自卑感作祟也好,穿上这身衣裳的她便不再是她,她不再被需要,存在感一日比一日低弱。
“小姐,该到老夫人那儿去了。”丫鬟小春见挽儿对着满园花朵发呆,出言提醒。
苏挽儿抬首,有种想逃的冲动。“小春,你到老夫人那儿回话,我在娘亲那儿抽不开身。”
此刻,她谁都不想见。
“这……”小春显得为难。
“老夫人要怪罪下来由我担着。”是自己情绪低落,她不想为难丫鬟。
“是,小姐。”
丫鬟走后,花园又恢复寂静。
心乱,所以讨厌跟前的一切,苏挽儿猛然起身,哪儿都好,就是不要再待在这个地方。
她匆匆的往府邸的后门走去,沿路经过许多亭台楼阁、人工湖,她刻意闪躲迎面而来的奴仆,约莫一个时辰后,终于打开后门出府。
其实出了府邸,跟前这一望无际的草原仍旧是城主的土地,这儿是袁氏一族祖坟的所在地,她的亲生爹娘亦埋葬于此。
初到城里的翌日,姨娘便带她到此祭拜,她没哭,反倒是姨娘,她与妹妹哭抱成一团,不是她狠心绝情,是哭不出来。
哭了,爹娘就会活过来吗?还是哭了,才显得自己的孝心呢?她没太大的感伤,所以她不哭。
她站在爹娘坟前的土丘上无言地观看陪伴爹娘二十几载的风景,虽是仲夏,狂风吹得草如浪翻,怎么看都显得凄凉了些。
她怎么会到这儿来呢?明明心烦意乱,为何会选上这里作为逃避的地方呢?风化破旧的墓碑诉说苦等的岁月啊!
“你们在等待着谁呢?”苏挽儿轻问,心底极苦。
“或许你们是没得选择,只能伫立在这儿吧?”她喃喃自语,自己目前的处境与墓中的爹娘相同,不是吗?
回答她的是草原的荒凉,无言的沉默。狂风依旧,日换星移,对着草原发呆竟成了她的快乐!
很快的,黑夜降临大地。
“挽儿……挽儿……”
袁心阳的声音在风中扬起,由远而近地划破寂静的夜空,震醒心神兀自飘游的苏挽儿,她回神才惊觉天色已黑。
“挽儿……”他一跃下马,满心焦急,“原来你跑到这儿来了,娘找不着你正为你担心着哪!”
“呵,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她摊开双臂,笑得甜美。
袁心阳直盯着她亟欲逃避的双眸,她是不擅说谎的。“你怎么了?有心事?”进城后,她一日比一日不快乐,他察觉到了。
“哈哈哈,表哥,你爱说笑,我怎么会有心事呢?在这儿我不用洗衣、不用刺绣、不用煮饭,这么好的日子,我开心都来不及了怎还会有心事呢?”她口是心非,以笑掩饰心底的失落。
“真难看!”这是他首度对女子发出犀利的评语,她的笑容在他眼中其实是哭,他不明白,既然难过为什么不痛快的哭呢?
她这般的折磨自己并非他所乐见的。
“咦?”她诧异的瞧着他,不懂他何出此言?
“挽儿,你要的是什么?”袁心阳要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为了她的笑容,他愿意倾其所有。
将她接入府后,娘已向他提过与挽儿的婚事,娘亲希望他们在近期之内完婚,他的心当然很乱。
他对素未谋面的表妹有怨,对挽儿却充满赞赏,在怨与赞赏之间他心随意走,忠实的选择赞赏,在整件事情上,他希望对挽儿公平。
他要娘给他跟挽儿一点时间,至少等挽儿习惯府里的生活之后再提婚事,他亦可借由这十几日整理纷乱的思绪。
娶挽儿虽是奉娘亲之命,誓在必行,但他并非勉强自己,在他的眼里,挽儿是位与众不同的姑娘,他欣赏她的真,不要她失去。
他已经明确的知道自己的心意,但挽儿呢?他一直不清楚挽儿怎么想?
“现在的日子便是我要的。”知足常乐,所以她撒谎。
她要的他肯定给不起,她要回到从前忙碌的自己,为家人奔波劳苦,得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除去这些,她茫然了。
“天黑风大,我们回府吧?”他脱下身上的披风,细心的替她披上,回府后他会跟她好好沟通。
挽儿怔楞住,不习惯他的好。“我不冷,你自己穿吧!”
她欲脱去披风,他却快一步地复上她的手,温和的说:“别脱,就穿着。”
他温暖的大掌包住她的小手,暖流似乎穿透了她的心,她心慌的抽回,苦恼地问道:“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呢?为什么?”
一向,她习惯付出,如今他的好却成了她的负担。
袁心阳倒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经过深思,他很认真地回答:“因为你是我所关心的人。”
“但我不值得你关心。”她懂得照顾自己,就算世上仅剩她一个人,她一样可以以自身的力量活下去。
“值不值得由我决定。”他难得以强硬的语气说话,“你在张家辛苦付出我是知道的,但你为自己打算过吗?答案是没有。你的心一向以张夫人及凤蝶为重,等张夫人百年之后,凤蝶嫁作人妇时,你独自一人又该如何自处呢?”
她的迷思在于不懂得替自己着想,凡事以家人为重。
“我……”她无言以对。
目前的她不就是这般的处境吗?然而他何以能看穿她的心思呢?
他摇头叹道:“现在张夫人及凤蝶尚在你身边,但她们不再需要你费心挣钱才得以过活,她们有最妥善的照料,这不是很好吗?挽儿,为自己而活吧!”他多么希望看到以往充满活力的她。
“为自己而活?”苏挽儿想都没想过。
“我们回府吧!”
大掌再度包握住她的小手,这次她没有抽回。他们共骑一骑,乘着夜风直奔府邸。
* * *
挽儿的失踪在府里造成的骚动是可想而知的。
当袁心阳与苏挽儿踏入府里,奴仆旋即通报在大厅等候消息的老夫人,吕妹及张凤蝶,她们行色匆匆地走出。
一群人在清风园的门口相遇,索性人清风园的厅堂谈话。
“挽儿,你可把姨娘给担心死了。”柳玉蝉一整个下午心都是悬着的。
吕妹亦捧着一颗焦急的心,“是呀,挽儿,你怎么会无端跑出府去了呢?”记得挽儿从未做过如此令她挂心的事。
“姊姊,你知道我们大家都替你担心着吗?老夫人跟娘禁不起姊姊这般惊吓的,要出府最好告诉丫鬟,好让大家放心。”张凤蝶表里不一,她的这番场面话听似关怀,实则抱怨不已。
本来嘛,挽儿失踪干她屁事?若非存心想讨好老夫人,她早睡觉补眠去罗!
你一言我一语的,关心太多使成了唠叨,袁心阳开口替满脸愧意的挽儿解围,“折腾了大半日,我想表妹已明了娘、张夫人及凤蝶妹妹对她的关怀,表妹人已平安归来,我想表妹也累了,还是让表妹先用膳歇息,明日再聊吧?”
袁心阳护着挽儿使凤蝶相当不悦,在与挽儿眼神交会时,她怒瞪挽儿一眼,目光极为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