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会长知道这件事,教他如何对列祖列宗交代?我们又如何向会长交代?”
赤川说得荒木堇想不出任何冠冕堂皇的借口。
“父亲一定希望我幸福快乐的。”荒木堇比谁都明白,这理由对有仇必报的黑道分子来说,有多么无力。
“小姐,黑道人重视帮派的荣誉仇恨,远大过私人的幸福快乐……你这样,教荒木会以后如何在日本黑道立足?”
“我……”荒木堇当然明白黑道的信仰和立场,但,她爱他呀!“我不管,我要跟他在一起,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荒木堇脆弱地拉住耿玦的手臂,耿玦用力把她搂进怀里。
“不要为难她。”耿玦简单扼要的说,眯起的双眼写著捍卫的决心。
“小姐……”赤川一脸头痛,“跟我们回去吧,你是荒木会的唯一继承人……我们会替小孩找个父亲。”他以为她怀孕了。
“你说这什么鬼话!”荒木堇跳起来,“只有他才是我孩子的父亲!”
“孩子可以留下,但他万万不能活,这关系到荒木会百年的声誉,相信小姐比我们更明白这个道理。”这已经是底限了。
“我不管,我不管啦,我不要继承荒木会,也不要百年声誉,我只要跟他在一起……”荒木堇哭嚷,她明白自己不能推卸责任,但她更想跟他白头到老,她该怎么办?
“小姐,你不该忘了自己为父报仇的责任,你该趁机杀了他的。”赤川怂恿,在他看来,这是杀天狼星最好的机会。
他希望荒木堇之前的表现只是部署多时的陷阱,她其实并没有忘记杀父之仇。
“我不要……”荒木堇呜咽。她可不可以不要报仇?
“小姐,只要你姓荒木,只要你体内流著荒木家的血的一天,都必须讨回这笔血债!快,快动手杀他。”
“呜……”荒木堇在耿玦怀中痛苦的抽搐,要她杀他,她宁可杀死自己。
“嘘……”耿玦心疼地抚著她的发。这种情况该有法子解决的,这世上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
“我不会杀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下辈子,我们再相爱……”荒木堇泪流满面的看著耿玦,不知何时,手上已经多了他随身携带的匕首。
“堇?”她不是想做什么傻事吧?耿玦心中一阵恐慌。
“我无法报杀父之仇,只好以死谢罪,荒木会就拜托你们了。”荒木堇朝赤川说完,高高地举起匕首往自己刺下。
“堇!”
荒木堇没有刺中自己,殷红的血液从耿玦的背上涌出来。
赤川没料到这种情况,所有人都怔住了。
“啊……玦!”荒木堇痛哭失声,“为什么?为什么?!”
就是不要他受到丝毫伤害,她才宁可牺牲自己的,为什么他……
“再给我一刀。只要你杀死我,就不会痛苦为难……”耿玦虚弱的说:“快,把刀子拔出来,往我的心脏刺下……”
“不要,我不要!”荒木堇望著满手血迹,泪流满面,“快,快送他到医院,快!”
“堇,如果我的死能让你不痛苦,这很值……得……”耿玦吐出一口鲜血,“下辈子,我们再……相爱……”
说完,耿玦倒下去,同时断了气。
“玦!”荒木堇发出嘶声裂肺的尖叫,哭倒在耿玦的身旁。
他死了?他为什么死了?
“小姐,你做得很好,跟我们回去日本吧。”赤川过来,想拉起荒木堇,荒木堇却甩开他的手。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荒木堇狠狠的瞪他,“是你们,都是你们害的,你们害死了他!”
“小姐,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还是回日本,把他供奉在神社里,为他祈祷来世不要再得罪荒木会……”赤川哄著。
黑道的恩怨结得快,解得也快,只要人死了,天大的仇恨也全没了。
“不要!”荒木堇伤心欲绝,“他还有很多事没完成……”
不,她根本不相信他已经死了。
他一定是逗她的,只要过五分钟、十分钟,他就会爬起来对她笑。他们说好要生小孩,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小姐……”赤川很想劝她,却不知从何劝起。
“走开,你们全部给我走开!”荒木堇现在不想见任何人,只想陪在耿玦身边。
这时,他们听见外头有人喊话,说什么放下武器之类的,想必是警卫发现不对劲,报警了。
“我们过一阵子再来接小姐。”赤川见她不愿走,只好快快收队,闪得不见人影。
警察冲进来,只看见哭得死去活来的荒木堇和耿玦的尸体。
荒木堇哭得说不出话来,做笔录的时候,也只是摇头。
荒木堇让人把耿玦的尸体拾回黑色屋子。她细细地擦拭他身上的血,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么了不起的他,会没了心跳和呼吸,冷冷地躺在这里。
第二天,耿钰闻讯冲过来。
“又玩这种花样?”他在耿玦的身上拍拍、摸摸后,告诉荒木堇:“第八天就把他埋了。”
荒木堇用又红又肿的眼,冷冷瞪著没安好心的耿钰。任何人说这种话,都会被她诅咒。
“别瞪我,就是这样。”
道上传言天狼星是阎王拒收的,她没听过吗?
耿钰暗笑一声,闪人。
荒木堇继续守著耿玦。她相信他会醒过来,因为他疼她,他舍不得她哭。
他一定会活过来的!
她要自己相信,眼泪却又掉了下来。
第十章
他没有醒,没有醒过来对她说,那只是他的恶作剧,对她说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第四天过去了,第五天……第六天……荒木堇哭得连报纸有没有报导那场激烈的枪战都没注意。
她的胃又痛起来了,这次再也没人会匆匆跑去买胃药,也没人会担心得揪著她骂。
她好不容易找到个肯照顾她、担心她的人,却被可恶的阎王夺走了。可恶、可恶、可恶,她想把阎王大卸八块!
工作坊的人跑了一半,连男主角也追著郝丽的脚步递了辞呈,只剩几个立场中立、尽责、热忱的学员。他们打电话来问,她只说耿玦生病,要多休息几天。她问了表演日期,把她日本的舞团调来支援。
如果,他真的只是生病就好了……
“你怎么那么笨啦!”她不敢去检查自己一手造成的伤口,就怕沭目惊心,自己承受不住。
天理不容、大逆不道,活该天诛地灭的人是她,他干嘛抢著去见阎王?他还没给她孩子生,还没跟她共舞,更没带她去见更多的高山美景,怎么可以自己跑到另一个世界去?
她生气,气得想海扁他、猛踹他、痛骂他,可是他又不会还手,打他骂他又有什么意思?
“你起来跟我打架,起来啊!”荒木堇生气的推推那没有温度的身体,“你不可以不理我,我不准,我不准你不理我!”
但是他仍动也不动,她又难过地倒在他身上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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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哭了多久,好像天黑了,夜深了,然后天又亮了……胃早已从饥饿变成疼痛,又从疼痛变得更痛,到现在,已经麻痹得一无所觉。
除了眼泪仍持续的流之外,她的全身都没有知觉,也动不了,但她一点都不在意。
如果能跟自己所爱的人死在一起,没什么不好……
她奄奄一息地闭起双眼,希望阎王快点带她去见耿玦。
“有没有按时吃饭?”
谁?谁在说话?荒木堇已经没有力气去分辨,这个熟悉的声音是真是假,只是恍惚中,热泪又奔腾而下。
他来接她了吗?
“怎么瘦成这样?”
泪眼朦胧中,有双眼睛看著她,有只温热的手抚著她的脸颊,但是她太虚弱,连双手所触的“尸体”慢慢回复了心跳和体温,都毫无所觉。
“我终于死了,终于见到你了。”荒木堇哽咽不成句,唇角却扯出了微笑。
“你没吃饭对不对?”
那个声音突然大起来,那具“尸体”突然暴跳起来,以耿玦特有的方式。
荒木堇不敢置信地瞠大受惊的双眼,看著那具“尸体”从床上爬起来,暴躁地冲进厨房去。
“知道自己胃不好,就要当心注意著,怎么可以不吃不喝?想试试自己有几条命吗?就算是阎王拒收的我,也不敢这样开自己玩笑……”耿玦在厨房里舞锅弄盆。
他天狼星哪有可能那么轻易就魂归西天?这是一场技巧拙劣的诈死,想不到荒木堇居然没发现,真是笨到家了。
“耿钰在搞什么?不会照顾你吗?那家伙真欠扁。”耿玦忙乱中,又倒来一杯水,“先喝点温水。”
荒木堇侧头看他:心里的感觉很真实,又很不真实。地狱里也像人间一样有厨房吗?
分不清是高兴还是什么,只知道眼泪停不了。
“别又哭了。”把食物弄进锅里,他过来把她搂进怀里,“胃很痛吗?要不要先吃点派?”
荒木堇摇摇头,“我只要你。”说著,捧著他的头,轻轻地吻上他的唇。
不管是虚是幻,她都觉得已经够了。
她的吻移到他的额、他的鼻、他的眼,然后沿著颜骨滑到下巴、脖子……她想吻遍他全身,就像他吻她一样。
“我要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他活著的时候,自己碰他碰得太少,现在他死了,她才知道这是多大的遗憾。
可是她太虚弱,不到一分钟,就气喘吁吁地挂在他的脖子上。
“别勉强自己,你会有机会的。”耿玦心疼地搂著她。
假死七天换来她的主动,倒也不错。但比起他整整熟睡七天,她虚弱得像一根指头便推得倒,令他心疼又生气。
“不,没机会,如果不把握,就没机会了,说不定你的魂魄很快就走了……”荒木堇又挣扎著想爬起来。
“喂,你还是没搞清楚。”耿玦大吼一声,把她按回原处。
荒木堇睁大双眼看他,头被他吼得有点疼,但恍惚感好像减少了。
“看清楚,我是人,不是鬼,也不是幽魂!”他把她的手拉到心脏位置,“摸摸看,我有心跳,我的血是热的,我还会咬你!”他朝她的肩颈啃下。
“啊!”荒木堇惊呼一声,略痛的肩颈相双手接触的一切,使她开始相信他的话。
想更确认他是真的活著,她伸手在他身上,这边碰碰、那边碰碰。
而指尖所碰到的,都是她熟悉的触感跟反应。
“可是,我明明……”她明明拿刀杀死他了。
“你说的是这个吗?”他弯身从方才自己躺著的地方,拿起那把匕首,“看著。”
他调整刀身的某个地方,然后把刀射向桌子,锐利的刀刃嵌入原木桌五公分。
荒木堇惊恐的深喘一口气,这明明是把货真价实的刀,那他……
“再看看这个。”耿玦抽同刀子,在刀柄上动了一下,然后把它剌向自己的心脏,
“啊!”荒木堇惊呼一声,遮住双眼不敢看,隐约中觉得他的血似乎喷到自己身上。
“你看,没事、”耿玦拉下她的手。
荒木堇小心的挪开手指,看见他身上有一大片血迹,他却仍对著她笑。
“这是有机关的。”他把指尖抵著刀尖,刀尖往内缩,红色的颜料流出来。
“啥?”荒木堇有被摆了一道的感觉,“可是你断气了。”想到那一瞬间,生不如死的难过又回到心上。
“那是假死药,药效七天,七天后又生龙活虎。”假死药是耿钰那毒男给的。
“可是、可是、可是……”知道真相,反而使荒木堇慌了手脚,惊讶、惊愕、惊喜的情绪排山倒海而来。
“一切都解决了是不是?你的家仇以及组织的怨恨。”耿玦淡淡的说著,凝视太过激动的她。
其实假死有风险,如果当时荒木会的人在他的“尸体”上再补一枪,不用等到七天,三天就该把他扛去埋,不管是天狼星还是耿玦,永远不再复活——那不省人事的时候,他的生死交在她手中。
“呜呜……呜……”最后荒木堇倒在他怀嚎啕大哭,“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是的,我又回来照顾你了。”他拥她在怀里。
“以后不准……不可以再这样了。”他老是这样,什么都不跟她商量,放她自己胡思乱想,这次更过分,竟然还死给她看!
“我答应、我答应。”他以吻安抚激动的她。
“真的喔,不可以不守信用。”荒木堇攀住他,再也不肯放开。
耿玦深情的吻她,直到一股异味传来。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怪味道?”一怔,耿玦跳起来,冲进厨房,“粥烧焦了。”
看他手忙脚乱的抢救食物,荒木堇甜甜的笑起来,心中充满失而复得的感激。
“还笑,幸灾乐祸。”粥焦了,他只好重新煮过,“你瘦成这样,我要煮一大锅粥逼你吃完,不准有意见。”
“好。”荒木堇很乖的答应,感激的泪水在眼眶中翻涌。
老天爷,感激您让他活过来、
她要一辈子爱他,永远不离开这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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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个多月的勤练,耿玦新编的舞蹈如期搬上舞台。
少了耿玦的固定班底,多了荒木堇的舞团;主角从二线舞者变成享誉国际的舞蹈家,这样的大变化引起媒体的多方猜测和报导,更造成空前的轰动和佳评,连加演的场次也达一票难求的地步。
世上最具创造力的舞蹈家耿玦,和日本第一舞蹈家荒木堇同台较技的消息,很快就在国际间传开来,邀请函不约而同自四面八方寄达,忙坏了行政人员。
耿玦仍没忘记他的杀手本业,而巡回表演正是他赚进十多位数美金的好机会。
到日本巡回表演时,赤川闻风冲到荒木堇和耿玦的记者会场。
“小姐,回来吧,组织不能没有你。”赤川几乎要跪下来求她。
“不要,荒木会交给你全权负责了,我要跟我的阿娜答一起跳舞。”荒木堇亲密的挽著耿玦的手臂。
“他……”赤川一脸不敢置信。他明明死了,怎么会……
“我认识你吗?”他现在可是另一个新生命喔!耿玦朝赤川一笑,“请来看我们跳舞。”
赤川盯著耿玦。他应该已经死了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赤川,我有空会回去看看的,你就多担待点吧。”荒木堇挽著耿玦回饭店。
罢了,无论那个人是如何死而复生的,会长的仇已经报了,他就别再伤这个脑筋了。
现在,最令他伤脑筋的,是如何把荒木堇请回日本。唉……头痛啊头痛!
最精湛的舞蹈、最深情的演出,没有任何台词,却充满浓厚的感情!世界各地的报纸纷纷以最高赞誉形容耿玦及荒木堇的表演,表演场次一再增加,两人身价扶摇直上,等他们跳到最后一场,已经是两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