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眼问苍天!她好痛恨自己!她好想让自己由世上永远消失;她厌恶这浑身是罪孽的自己……她知道自己该为含恨而死的母亲报仇……但她又狠不下心去伤害所有的人……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问梅痛苦地抱头悲喊,她不敢回去面对燕道平……也不敢面对伊利崎……更不敢面对师父!怎么办?
我到底该怎么办?
一股强劲的山风吹过来,问梅拭去泪水,呆呆地望著万丈悬崖下的峭壁与湍急的溪流……断崖?
由这儿摔下去,一定会跌个粉身碎骨吧?就算掉人溪里,也一定会被汹涌的水流吞没吧?满脸泪痕的问梅慢慢地站起来,眸光复杂地盯著断崖……
只要一跳下去,她所有的痛苦与烦恼都可以消失了!她再也不用在伊利崎与母亲血债间痛苦地挣扎……她这浑身罪孽的罪人也可以马上消失……
问梅颊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凄楚悲痛的泪水汩汩而下……师父!原谅我……问梅不肖……无法完成为母亲复仇的愿望……伊利崎……崎!
问梅心痛颤悸地闭上泪眼……对不起,原谅我!原谅我不得不这么做……原谅我无法信守约定嫁给你……我多渴望……能与你平平凡凡、与世无争地做一对恩爱夫妻、厮守至老!但这心愿对我而言是太奢求了……今生今世……永远无法实现……
永远不会忘记在飞云山上的日子……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深情、你的温柔……你满怀爱怜的霸气……永远不会忘记这世上曾有人以性命来爱我;而我也相同爱他的男人——伊利崎……
永别了……
问梅任凄楚的泪水决堤而下,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至断崖处,正要往下一跳时——她突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的……
一个小小的身影慢慢地爬至更高的断崖处,似乎是个姑娘……她失神地往下看后,缓缓地脱下鞋子立在断崖上……
她要跳崖?!问梅大惊失色!更令她惊愕的是……她看清那姑娘的脸了——喻砚荷!
「等一等!喻姑娘!喻姑娘——」问梅大叫,立刻跳上马匹,十万火急地往她的方向赶去。
沉溺在悲伤中的喻砚荷被问梅的呼喊吓了一大跳,但当她擦干泪水,看到问梅骑马向自己奔来时,惊讶的她唯一的反应便是立刻往下跳——
「喻姑娘!」问梅跳下马,在千钧一发之际扯住喻砚荷的衣衫,冒著巨大的山风将她硬拉回来,强烈的山风几乎把两人一起刮下山谷……
「喻姑娘……」问梅半跪在地上激烈地喘气,望著同样狼狈不堪的喻砚荷苦涩地问:
「为什么?你为什么想跳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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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下的一间破旧茅舍。
问梅在断崖上硬把喻砚荷拉下来后,她怕情绪激动的喻砚荷还会再做出什么傻事,便硬把她带下山;两人在山脚下发现一间破旧的茅舍,似乎已没有人居住了,便暂时在里面休息一下。
天快黑了,问梅捡来柴草生起火堆,转头望著一直蜷缩在角落的喻砚荷……她被问梅强带人这茅舍后,便一语不发地呆在那。
砚荷失神地看著窗外,两眼木然而空洞,问梅默默瞅著她,忍不住开口道:
「喻姑娘,你愿意和我说话了吗?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自尽?」
砚荷依旧动也不动,良久,才瘩哑而苦涩地叹道:
「你不该救我的……你不该……你不会明白我多想死……死对我而言只是一种解脱……」
「为什么?是因为我吗?」问梅整颗心全揪在一起,她沉痛地道:「你恨我吧?因为我抢走道平……是我介入了你们的感情……」
砚荷终于回头看她,眼神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绝望与哀伤……无以名状的哀伤……她幽幽道:
「不是因为你;这是我和道平自己的问题……我原本以为,自己和他这份平静的感情是可以细水长流的,是禁得起考验的……我真的没想到,在你出现后一切全变了……我所信任的道平竟像换了一个人般……好陌生……」
「是我的错……」问梅自责而苦涩道:
「你应该怪我的!你有足够的理由恨我!我根本不该出现……是我硬介入你和道平之间……」
「不,我没有怪你。」砚荷摇摇头道:「因为怪你也无法解决问题……我和道平之间最根本的问题……我只是很难过、很遗憾……我最信任的感情、最相信的男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好绝望……对爱情感到彻底的绝望……」
「不!你不要这么想。道平……道平他还是爱你的!」问梅捉住砚荷的手,急切而认真道:
「真的!相信我!道平对你仍有感情!他根本无法忘掉你!和你解除婚约后,有好几个晚上他关在房里喝得烂醉如泥,甚至痛哭失声……你在他的心中仍是重要而特别的!他根本无法忘掉你们多年的感情……他挣扎得很辛苦,因为他根本忘不了你,不愿舍弃你!」
「问梅?」砚荷疑惑而不解地注视她,「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令我非常惊讶……我以为,你是因喜欢道平而接近他,你为什么要帮他劝我?」
被砚荷这么一问,问梅愣了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叹了口气幽幽道:
「我对道平的感情,并不是爱情……对不起!我知道此刻你心底一定有很多疑问;但我无法回答你……只能对你说对不起……我对不起道乎,更对不起无辜的你……砚荷,真的对不起……」
问梅滚烫的泪水,一滴滴滴在衣襟上。
砚荷温柔地望著她,反握住她的手道:
「不用向我道歉,问梅,我早说过了,这件事不是你的错;这纯粹是我和道平之间的问题,如果他够爱我,对我的感情真的禁得起考验……就算比你更美艳、更动人的女孩出现,他也不会动心,可是今天他却……」
砚荷无奈地叹了口气,对问梅柔柔一笑道:
「但,问梅,你相信吗?我到现在仍然爱他!对他的感情丝毫未曾减少过……即使他欲退婚的行为令我心碎绝望,令我痛彻心肺!我想……爱是一种包容与扶持,我爱上的并不是一个圣人;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男人……他也有七情六欲,有时会迷失……我爱他!我愿意包容他的错误……也许在别人眼中,我是一个尚未过门就被抛弃的女人,我应对道平恨之入骨……但,我根本无法恨他!我喜欢他已整整十几年了,他是我这一生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爱上的男人。毕竟……以前他对我的感情是真心诚意的;我会把这段难忘的感情默默地收藏在心底,陪我终老一生!」
「砚荷……」问梅已是热泪盈眶、泪流满面了!心疼地捉著她的手,「你太委屈自己了……放弃你这么好的女孩,是燕道平这辈子最大的损失,如果你是我的亲妹妹——」
话一出口,问梅心中悚然一惊——妹妹?!事实上,砚荷本来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呀!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手足,她多渴望她们之间没有十六年前那场血债……她可以抛下所有仇恨,拥抱自己的亲妹妹……
砚荷无法察觉问梅心中的情绪起伏,继续温柔而平静道:
「问梅,你不用再担心我了……我已经好多了!谢谢你在我最脆弱时,把我由鬼门关前拉回来!我不会再做傻事,轻视自己的生命了。失去了道平,但我还有爱我的爹、娘呀!我会带著曾有的爱情平静地走完我的人生……问梅,你有喜欢的人吗?」
砚荷突来的问题令问梅不知所措,整个人全呆住了!
「你明白我问的不是道平,而是你心底真正喜欢的男人!」砚荷对她神秘一笑,又道:
「别惊讶,我早就知道你喜欢的人并不是道平。因为你在面对道平,或是提起他时,完全没有半丝幸福与喜悦的光彩,没有那种想完全独占他的欲望,你甚至一直鼓励我不要放弃道平,相信他仍然是爱我的……在你明艳照人的外表下,总是带著一丝惆怅、一股轻愁……问梅,如果我没猜错,在你心中一定有一个你真正喜欢的男人……而且,你们爱得相当辛苦……」
呆愣的问梅完全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苦涩无奈道:「我和他……完全不可能的!我已没有资格再拥有他的感情了……当我选择燕道平时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不敢再奢望我和他之间能有什么未来……」
「可是,你爱的并不是道平呀!你为什么不把你真正的心事告诉『他』呢?」砚荷诚恳而真切道。
问梅摇摇头,「你不明白……现在的我根本没有资格爱他!算了,不要再谈我了……你呢?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回家?」砚荷一脸迷惘与茫然,「不……现在的我还不想回去……我想等心情好一点,平静一点后再回去……问梅,你先走吧,不用担心我。
「我可以留下来陪你,」问梅无奈一笑,「因为……我的心情也很混乱;而且……我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砚荷有些错愕地瞪大眼睛,「你,你不回道平那吗……?」
「我无法面对道平……」问梅幽幽道,「我更不能再继续欺骗他的感情……砚荷,别再问了,等过几天,我再告诉你这些事吧……」
第七章
冷昭云自飞云山采药回来后,惊闻问梅失踪的消息,她震惊地简直不敢相信!她随即展开没天没夜、疯狂地寻找。
她立刻又奔回飞云山,仔仔细细地找了三天三夜,仍不见问梅芳踪……有一天黄昏,当疲倦地快倒下的冷昭云在郊外的一座破庙内休息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朝这奔来,昭云定睛一看……只见马上坐著一粗犷雄健的男人,他奔驰地非常快,黑色的斗篷迎风飞扬……浑身散发一股凌厉慑人的气势……有如一头奔驰的雄狮般,威猛气魄,压人而来!
他……伊利崎!
「伊利崎!伊利崎!」冷昭云立刻跑到路中央,挥动双手,企图引起他的注意。
伊利崎发现她了,他立刻紧急控制住马匹,由马上敏捷俐落地翻身下来,错愕地望著她道:
「师父?你怎么会在这……?」
冷昭云更急切地捉住他问:「伊利崎,你在找问梅是不是?你找到她没?她人在哪?」
「师父……」伊利崎停顿了一下,英挺帅气的脸庞布满焦急与掩不住的倦容……他已好几天不曾休息了……望著一脸期盼的冷昭云,艰涩地道:
「我……找遍这附近所有的地方……甚至包括飞云山及苗疆……但一直没发现问梅……」
冷昭云一听,整个人立刻如泄气皮球般瘫在地上,悲痛地低喊:「问梅……我的问梅……是师父害了你……是师父把你逼到这个地步的……」
掩住脸,昭云绝望地放声痛哭。
「师父……」伊利崎不忍地扶起她进破庙内,「你先别伤心……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找到问梅!我绝不让她受任何伤害!」
「问梅!我的问梅……」冷昭云柔肠寸断地哭喊,极其悲痛绝望……一点也没有平日那冷酷严肃状,她心碎地道:「你不懂……问梅这孩子感情太丰富,自小就多愁善感……我好怕!好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她不能失去问梅,绝不!尽管她平时对问梅冷漠严苛,但她对她的关爱全隐在冰冷的外表下……毕竟问梅是她怀胎十月所生的亲骨肉!问梅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师父,」伊利崎眼神复杂而锐利地盯著她,「请恕我直言……但问梅这次的出走与她所承受的巨大压力有最直接的关系!请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命令问梅做出那些事?包括勾引道平、住进平西王府等?」
昭云悲伤无助地望著他,此刻的她,只是一个脆弱且绝望的母亲,她喑哑地道:
「我想你早就知道……问梅就是小乔!我知道你喜欢她、想保护她……在你面前我没有隐瞒的必要……世上有哪个母亲不宠爱自己的女儿?不希望她过幸福平静的日子;而要她当复仇的工具……但我别无选择……真的别无选择……」
昭云是小乔的生母?!伊利崎心底一惊,但昭云接下来的话更令他惊讶!
「只因一场血债,一场将我打入地狱中的仇恨!」冷昭云眸中纠结著痛苦,嗓音破碎道:
「我本叫冷如婵,是喻松卿的元配妻子,夫妻间相敬如宾,幸福恩爱。我本以为这幸福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一直到,我身怀六甲时,家乡的表妹——游如画来陪伴我……」
在泪雨交织中,昭云心碎悸痛地叙述十六年前的悲痛往事——游如画如何狠心设计让她的马车摔下山崖……原本以为死定的她幸运地被断崖下的苗女——苏娃所救,浑身伤痕累累,几乎丧命的昭云在苏娃细心地医治下慢慢痊愈,并顺利产下一女。
当她病体稍愈时,即满怀期望地抱著甫出生的女儿欲回喻府和丈夫团聚,却看到最残酷的事实——她最信任的丈夫竟和如画表妹亲昵地拥在一起,而且游如画马上就是喻松卿新纳的二姨太了,肚子里还有两个月的身孕!
痛不欲生、悲愤绝望的昭云数度寻死,均被一直守著她的苏娃救回来。在最后一次自杀获救时,昭云哭著对自己发誓—今生今世,她再也不让任何男人再伤她一次!她再也不为薄情寡义的喻松卿再掉一滴眼泪!
她带著小乔和苏娃居住在苗疆;以小乔生母好友的名义来抚养她,年迈的苏娃去世后,昭云带著小乔搬人飞云山内,在一偶然的机会中,她拾到一本武林秘笈。复仇心切的昭云在飞云山内日夜苦练武艺,并教导小乔。
在小乔与伊利崎初次见面时,下山办事的冷昭云也回来了。她决定告诉小乔所有的「事实」——她的生母冷如婵是如何被游如画设计遇害……生下她之后含恨自尽!
昭云不愿承认自己就是她生母,她一直告诉小乔自己是她师父。她并给小乔一全新的名字——冷问梅,并要她下山,进行复仇大计。
冷昭云的计画是:先让问梅去勾引喻硕荷的未婚夫——燕道平;她绝不允许游如画的女儿得到幸福!她要让燕道平为问梅而退婚……令游如画母女含羞、一辈子遭人耻笑!她最终的目的——逼死游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