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车里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梁孀缓缓闭上双眼,仿佛看见自己全盘尽输的画面──Game Over。
这一刻、这样的回应,应该够明显了吧?
“停车。”她突然吼道。
“……”
“我叫你停车!”
“梁孀。”
“我有钱可以招计程车到机场,不方便再耽误你的时间了。”
她倔强地佯装坚强与执意拉开彼此距离,叫他没来由的心痛和心慌。
单尧祆当然知道她要的是什么。梁孀大老远的从台湾飞来纽约,跟他索讨的不是钱、不是权,而是他的真心!他分明知道的。
可是她就没有想过他到底给不给得起?!
付出真心,说得容易!那是没有受过伤的人才喊得出的场面话,可是他不一样,梁孀为什么就没想过这一点?
轿车再次为了红灯而停住,梁孀见他没有反应索性伸手想开车门。单尧祆赶在她打开车门之前及时按下中控锁,喀喳一声车门自动锁上,任凭她怎么拉扯也没用。
怒气骤升的她蓦地转头瞪他,“开门!”
他不语,回应她复杂晦乱的眼神。
她几乎气得要七窍生烟了,“我已经知道你的意思了,知道你不爱我、知道你不在乎我,这样够了吧?你大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不会死皮赖脸的缠著你!打开车门,听到没有?单尧祆,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说任何一句话来打击我的自尊,我肯定使出跆拳道一脚踹死你……唔!”
梁孀被他突然扑近的举动给吓了一跳。
单尧祆不由分说的俯低沉晦俊脸,宛如猎鹰一般精准攫住她喋喋不休的唇,其势之猛几乎将她整个人压抵在车门上,后脑勺重重撞上玻璃窗,让她疼得眼冒金星,然而他在她唇上辗转吮吻的举动却又叫她心慌意乱、羞涩难当。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瞪大的眼骨碌碌的转啊转,瞧著他近距离贴近的俊脸特写,只看得见他迷人的长睫毛……
他性感的薄唇辗转覆压在她的唇瓣上,带来四唇交接的亲匿温暖,梁孀有些沉醉地闭上眼,感受单尧祆湿热的舌循著她的唇形轻轻舔舐一遍又一遍。
他到底喜不喜欢她?
他这样亲密地吻著她,撩拨的唇和紧抱的手,仿佛带著一丝眷宠和一点难以言喻的疼惜,让她没来由的感到眼眶一阵湿润。
该死的,这个男人究竟想怎么样嘛?
要或不要、爱还是不爱,就只是一句话而已啊!为什么单纯的爱情到了他面前,就变得这么复杂而困难?他……他到底有什么毛病啊?感情无能吗?!
有些恼火的她想推开他,却被他拥得更牢紧。他轻轻退开她的唇,深邃的眸子荡漾著一抹炽热狂乱的神采,瞧得她不禁臊红了俏脸。
不发一语的单尧祆紧盯著她娇羞的容颜。这个可恶的女人,她永远不知道自己究竟把他逼成什么样子!
梁孀在他滚烫的视线下不安地蠕动,“喂,绿灯了,后面的车子都在按喇叭了啦……”
“没关系,我不在意。”蒲扇大手这回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他再次俯低俊脸印上一记亲吻,湿濡的舌尖长驱直入地探进,强势的撩拨挑弄索取她的回应。
决定豁出去了吗?是吧,对……不,他也不知道,不确定。但是,他只晓得一件事──
现在的自己只想吻她,狠狠地、纵情的吻她!
眷恋梁孀的一切,渴望拥抱她纤细却倔强的身躯。看见她风尘仆仆的来到自己面前,他难掩心中惊喜;听见她要返回台湾,他……该死,他不准,绝对不允许!
被单尧祆紧抱在怀中的梁孀,轻仰螓首承接他温柔而销魂的热吻,几乎化成浆糊的脑袋昏昏沉沉地思索著……
他这样应该算是喜欢她吧?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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ㄟ,这里是东方生技提供给员工的宿舍吗?很豪华嘛!
梁孀打开行李箱,不忙著整理行李倒是坐在床铺上左顾右盼起来。她的行李少的可怜,根本不需要整理什么,反而是这个房间里的装潢摆设让她咋舌不已。
感觉自己好像置身在气派豪华的样品屋里哦。
她被沙发椅旁的立灯给吸引,忍不住好奇地走过去端详那一盏透著微微红光、充满浪漫风情的灯座,不是采用传统的布罩包裹外围,它的美丽浪漫在于外层的红色琉璃珠帘,她好奇地伸手拨弄,灯光立刻随著珠帘拨动的方向,折射出不同角度的光影,映照在脚下昂贵的地毯上,那又是另一番美丽的情景。
单尧祆真的很有钱耶,而且看得出来他对员工也很照顾,否则怎么舍得花费大笔钞票装潢布置员工宿舍呢?
梁孀深吸一口气,坐在柔软的床铺上望了望四周,跟著便整个人往后躺倒在棉被里。
好累呵,眼皮有点沉重呢……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砰然巨响,房门被人狠狠撞开!
她蓦地睁开眼,几乎惊跳起来。
“呼、呼……原、原来你在这里!”上官皓玥气喘吁吁的撑住门板看著她。
“怎么了?你吓了我一跳……”
“我才被你吓一跳呢!”她抚了抚胸口顺顺气,迳自走入房间就这么大剌剌的坐在梁孀的身边。“尧祆跟我说他带你回家了,害我以为你要搭飞机回台湾,急得我在机场里面四处乱窜,结果原来你在这里。”
她噙著微笑满意的张望,“你们东方生技的员工宿舍真豪华。”
“员工宿舍?”
“怎么了,不对吗?”
上官皓玥撇撇小嘴,“好啦,你硬要这样讲也没有错。总裁本来就算是员工之一,所以总裁住的地方勉强也称得上是员工宿舍啦。”只是一般人好像不会这样讲。
什么意思?“你说这里是单尧祆的家?!”
“嗯,也是我家啊。”
梁孀的眸子闪著震惊。
他、他居然带她回家?这是不是代表单尧祆很重视她,可以这样解释吗?
雀跃欣喜的情绪才浮现,另一个念头又占据她的脑海敛去她唇畔的笑靥。很难讲,搞不好他是因为暂时不知道该把她丢在哪里,或是知道他如果把她像个垃圾似的随便乱扔会被她痛扁,所以无奈之下才带她回家的。
她还是别太乐观,免得将来失望更大。
一个吻算得了什么?……好嘛,她和单尧祆之间已经不只一个吻的关系,可是就算多吻几次又怎样?他并没有给她承诺啊,连个爱不爱的字眼都没有!瞧,那家伙一个小时前将她放在这里之后转身就走,就此不闻不问。
“喂。”上官皓玥突然开口喊她。
“干么?”
“你到底要不要攻陷我叔叔啊?”
“嘎?!”
“你知道我的意思啦,到底怎么样嘛?”
梁孀撇了撇巧唇,往后瘫倒在软绵绵的床榻上。“我的心意已经表明得很清楚了,是你叔叔在逃避,他自己都不确定他到底要不要,我能有什么办法?”
上官皓玥不意外地垂下俏脸,无心拨弄衣服上的系带。“尧祆会这样也是情有可原的啊。”
“是吗?”她倒觉得那家伙是个感情孬种。对,没错,在事业上单尧祆是很强悍,可是在感情上他却懦弱得可以!搞不懂自己当初怎么会觉得这样的家伙好,她的脑袋八成是装屎吧?
“尧祆以前有个末婚妻,叫慕岚。”
闭眼假寐的梁孀当场僵了僵,蓦地转头瞪视上官皓玥。
“我说了是‘以前’嘛!”
“现在呢?”她的表情像是被迫吞了一颗鸵鸟蛋。
如果自己变成了别人感情世界里的第三者,她头一个拿刀戳死自己。
“慕岚死了,堕胎的时候死在手术台上。”
“啥米?!”原本瘫倒在床上的身躯,突然像个僵尸似直挺挺的跳起来。
这会,梁孀不想戳死自己,想掐死单尧祆!“她怀了你叔叔的孩子,结果他竟然叫人家去堕胎?”真是他妈的超级没良心!自己真的是眼瞎了、脑袋装屎了,不然怎么会爱上这种人……
“你激动什么?我又没说慕岚肚子里的孩子是尧祆的。”
ㄟ?难道说……她软趴趴的躺回床上,“这么说是有人帮他‘播种’喽?”
可怜,原来自己爱上的男人不是没良心,只是曾经戴了顶鲜艳的绿帽子。“我想你叔叔一定不感激那个帮他撒种的男人吧?”如果换做是她啊,不是把对方抓去抡墙就是捉去撞火车,然后再扔到甘蔗田里当肥料。
“嗯,尧祆的确不怎么感激我哥。”上官皓玥纤白的脚丫在床边晃啊晃的,好像自己说的话题只是明天的天气。
“哦,头好痛!”梁孀咬牙揉了揉额际。
是她的逻辑观念有问题还是怎样?如果事情真的是她所想像的那样,上官皓玥嘴里说著的……应该是乱伦吧?
“简单一句话呢,就是我哥爱上了尧祆的未婚妻慕岚,而且慕岚也的确背叛了我叔叔,不但和我哥在一起甚至还怀了他的孩子。”
“慕岚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想像著单尧祆当时受到的伤害,梁孀整个人就沉静了下来。她搞不懂,慕岚能够拥有他的爱是一件多么珍贵的礼物,她怎么……
“对于慕岚来说,尧祆是事业成功、个性沉著稳重的成熟男人;可是我哥呢,是个年少俊美、活力无限,能带给她旋风似刺激感的男人。他们两个人各有各的出色之处,也让她难以取舍。”
“什么话!你哥也不对啊,对方是他未来的婶婶,算得上是有夫之妇耶,他没事脱裤子跟人家凑什么热闹?”
上官皓玥叹口气,“这样你应该不难想像,我们家的气氛有多诡异了吧?”
“嗯。”了解,“单尧祆呢,被迫戴了绿帽,他不可能一点反应也没有吧?”
倘若这种遭遇轮到她头上,她会怎么做?梁孀侧首思索著。自己大概会趁月黑风高、众人熟睡的时候给对方盖布袋,然后拿著皮鞭狠狠抽他个十次八回,再把他从帝国大厦顶楼倒吊下来个十天半个月……大家好歹是亲戚,不能不客气一点。
“尧祆真的很疼我们,他也很努力想原谅我哥,可是我哥反而处处针对他,我想或许是因为皓云无法原谅自己的关系吧?”上官皓玥青春美丽的脸庞流露一丝苦涩,“要说我哥是破坏和平关系的大坏蛋,可是他最后也受了重伤啊!皓云是真心爱慕岚的,可是慕岚死了,连他的孩子也一并带走了。”
梁孀突然沉默不语的盯了她几秒钟。
瞧得上官皓玥皱眉困惑,“你干么?”
“没什么。只是我仔细一想,觉得你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像连续剧里面的剧情。”
曲折离奇得叫她不得不采取“合理怀疑”,仔细思考自己是否彻头彻尾的被这妮子给唬了?
什么嘛,居然怀疑她?简直是浪费她的口水!上官皓玥翻翻白眼,站起来准备开门离去。
“喂,二十七岁的老小姐,我发觉你的脑袋真的空空的。”没智商。
“欸,十七岁的小丫头,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啦!”
“单尧祆姓单,而你们姓上宫,这又是怎么回事?”
“简单啊,你是不是连续剧看得不够多啊?用膝盖想也知道尧祆他是跟母姓嘛,算是他的一种反抗吧!”
“这么说他的母亲并非正室了?”
“对,是我爷爷的三姨太。”
房门应声被阖上,掩去了上官皓玥的身形。
梁孀吐口气,觉得脑子里塞满了一大堆难以消化的讯息。
有钱人。
她用最简洁的理由去解释这荒谬的一切,那就是因为他们是有钱人,所以才搞得出这么多把戏……我还三姨太咧!
对了,其实她那个开连锁冰城凉馆的老爸也有很多小老婆啊!老妈不是常笑他吗,说芒果冰是爹地的二老婆、蜜豆冰是三姨太、杏仁爱玉是四小妾……看,她家也不遑多让呢!
第九章
梁孀原本打定了主意,要让单尧祆看一看自己在专业理财方面的实力,她想向他证明就算到了人文荟萃、菁英群聚的纽约,她依旧是他可以倚重的理财人员。
算盘在她心里打得响亮,她满心以为当自己展现能力让众人刮目相看的时候,搞不好他会激赏得冲过来扑抱她的脚,跪在她脚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恳求她,无论如何一定要为他留下!
到时候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呢?欸,真烦恼啊!呵、呵呵,呵呵呵……
可是事情似乎不像她所想的那样。
事实上,这会儿反倒是梁孀想要冲过去扑抱单尧祆的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拜托他,不论如何别把她赶回台湾去孵蛋。
会议室里,东方生技的诸位高层围著椭圆形长桌群聚开会,身为集团专属的财务经理,布兰丝大有和梁孀一较高下的意味。
这是当然的了!一山不容二虎!这个东方女子可是上官皓玥亲自领回来的人,说不定原本就打定主意要取代她现在的职位,她自然比其他人多了几分敌意。
“梁小姐,你说这一份企画案是你在台湾研拟出来,预备让东方生技的台湾分公司提拨台币六亿去投资的案子?”
“对。”站在台上的梁孀,微笑看著台下发出疑问的布兰丝。
严格说起来单尧祆也很礼遇她,知道她的英文程度大概只有How are you?和Good morning,所以特别叫人在会议室赶工加装同步翻译系统,这样就算梁孀叽哩咕噜讲中文而其他人咭咭呱呱说美语,啊ㄋㄟ嘛也通。
“布兰丝小姐,请问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坦白说梁孀还是很紧张!虽然这个企画案当初赢得了单尧祆的激赏,甚至让他替自己狠狠地教训了昔日的上司和同事,她应该有信心才对。
可是这里是美国曼哈顿,是世界金融菁英汇集的地方,自己虽然在台湾也很努力,但是毕竟见过的大场面没几个……面对眼前近十名的美国高层人员,她难免会紧张啊,又不是神经线断了。
布兰丝飞快扫视手中的企画案,微微掀唇。“投资的金额才台币六亿元?”
才?梁孀僵了僵,没错失她口吻中流露的轻蔑。
什么嘛!这个外国货可知道,当初她替远商银行顺利拉到这六亿投资案的时候,总行的人有多器重她吗?
那天下午她临时提出辞呈,不仅让一干同事傻眼,林经理更是激动得频频拉住她的衣角嘴里直喊“不给走”呢!
会议室里再度响起布兰丝咬字清晰的话语,“长久以来我经手的投资计画,金额不曾少于这个数字。”
缓缓放下手中文件,她当著众多高层面前毫不客气地以蔑视的眼神挑衅她。
此话一出,其他干部大多以一种看好戏的态度睨视梁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