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他是东方生技的总裁,掌控著上千名员工的生计与命运。
“总裁,这是研究室送来的最新报告,请您过目。”
“嗯。”
濒临著哈德逊河畔,办公大楼有著绝佳的观赏角度,即便在严肃专注的会议中,只要微微转个头,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将窗外美丽辽阔的河岸景致看个分明。
手里拿著属下递上来的报告,单尧祆的眼角不自觉地飘向窗外。
台湾现在已经入夜了吧,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不期然地想起自己第一次和梁孀相见的画面,他的嘴角因为记忆里的影像而轻抿。当时她喝醉了,站在忠孝东路的人行道上一边唱歌一边转圈圈,乍然见到她,自己还以为她是因为嗑药才失控呢!
蓦地,他的眉头微拢。说起来,那个时候的时间也和现在台湾的时间差不多。
难道那妮子又……不,应该不会的。
应该不会吧?
眼角不自觉的瞟向手边的电话。一瞬间,单尧祆真的有股冲动想要拿起话筒拨下那一串国际号码。
“总裁?呃,总裁……”
提出报告的红发男子苦著脸,和其他同事交换一抹无奈的视线。现在是什么情形?阔别一年没见面,喝过台湾水、吃过台湾米的总裁变得跟以前截然不同。
从前的他沉著干练,随时随地掌控全局、讲求效率几乎不浪费一分一秒,可是看看现在,他一双眼睛啥也没瞧,就只盯著手边的电话看──
难不成是电话惹到他了?
向来深受单尧祆倚重的财务经理布兰丝.费雪在众人的眼神央求下轻轻开口,“总裁,您是不是觉得摆在您手边的电话碍著您了?那么我现在马上叫人把它移开。总裁?”
他深邃沉寂的视线缓缓调向她,“和电话有什么关系?”
“呃,您一直盯著它看。”
飒气的眉宇微微皱起,“我有吗?”
当然有!在场开会的干部各个都是人证。不过当然没有人敢讲,开口跟总裁呛声,又不是薪水赚够了、老婆孩子不要养了!
一同参与会议的上官皓云也狐疑地盯著他。自从叔叔从台湾回来之后真的怪怪的,而皓玥那丫头似乎知道原因,或许他该把她抓来好好质问一下才对。
还真是说人人到,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一抹青春洋溢的身形闪了进来。
“嗨,大家在开会呀?”
单尧祆深邃的眸子调转而下扫视手边的报告,“皓玥,这里有事要忙,你去别的地方玩。”
“干么赶人啊?我好歹也是东方生技的副总裁耶。”
尧祆就是这样!平常对她还不错,可是只要扯上公事马上变得严肃起来。不过他说得也没错啦,她只是挂名的,头衔好听罢了,更要说起来她唯一的工作就是等著领薪水,既不需要她躺著赚,更不需要她跪著赚、趴著赚,只要坐著等COCO汇进帐户就行了。
“我有件事情想要跟大家宣布。”上官皓玥不理会单尧祆的逐客令,直接往会议室走进来。
“皓玥!”要我打你屁股是不是?上官皓云眉心紧蹙的瞪著她。
“我真的有重要的事嘛!我呢,为了增加日后结婚的嫁妆,所以特地聘请一位专业理财师来替我们东方生技效劳。”
“不需要。”单尧祆沉著开口,“布兰丝能够处理一切,而且胜任愉快。”
专业理财师……为什么一听见这个名词,他就会忍不住想起远在台湾的梁孀?
他离开台湾,是为了逃离她,没想到那抹身影却反而在他的脑海里愈来愈清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官皓玥弯弯的眉梢愉快地挑起,唇畔带著一抹神秘的微笑。“大总裁,话别说得这么早,先看看我找来的人选嘛。喂,快进来跟大家见见面啊!”
他有些不耐烦地扬起俊脸……
当门口乍现的纤细身影跃入眼帘,单尧祆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激动得站起身却意外打翻了桌上的茶杯。
引起了一场小混乱。
“总裁,您没事吧?”坐在他身旁的布兰丝赶紧起身,焦急而温柔地替他擦拭。
提著简单的行李伫立在门口的梁孀,唇畔含笑的望著居于首位的他。
视线不时被布兰丝挡住的单尧祆还以为自己在作梦。
“我没事,不用忙了。”他轻轻推开属下,眨眨眼,以为会眨掉自己眼中的幻觉。
可是没有,她仍然拎著行李站在那里。
风尘仆仆的,眉梢间虽然漾著倦累,可是眼神却熠熠闪烁,灿美而明亮。
紧紧攫住他的视线!
上官皓云惊讶地看著单尧祆难得的失态,飞快调转视线望向上官皓玥,她也正笑盈盈的看著他,挑扬的眉睫写满了她的开心与得意。
单尧祆的失态正是她所期待的。
会震惊,表示他在乎!如果尧祆见到梁孀却一点反应也没有,那么她才失望呢。
“这位梁小姐是我特地从台湾聘请过来的理财专员,相信以她的能力绝对能够胜任愉快。”
单尧祆深邃沉静的视线,在触及梁孀的时候变得特别灼热,听见侄女的话,他缓缓移动眸子凝视她。
“这是你刻意安排的?”他沉著嗓音用中文询问。
瞅见他冷淡甚至是愠恼的反应,梁孀的笑容突然退去,娇躯僵直。
“你不欢迎是不是?”她艰难的开口问。
他的目光迅速回到她僵冷的俏脸上,看见那双美丽眸子飞快闪过一抹受伤,刹那间复杂的情绪扫过他心头,有震惊、有困惑,有难以言喻的乍喜,却也有著一抹即将沦陷的恐惧。
“我……”
“原来你真的是因为讨厌我,所以才逃离台湾。”
梁孀备受打击却刻意故作镇定的倔强神情,深深打动单尧祆的心。
“梁孀,我……”他欲言又止。
一时间千头万绪,而且涉及的又是他最最脆弱的感情问题,他已然失去了平常的沉稳干练,成了一个和自己的理智情感挣扎的男人。
“总裁,您和这一位小姐……需要我们暂停会议吗?”布兰丝的视线在他与梁孀之间来回。
事实上所有在场的高层干部个个都露出吃惊的表情,他们从没见过总裁露出像此刻震惊为难的神情,叫众人更好奇这个突然出现的东方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你不需要露出这种困扰的表情。”梁孀刻意冷漠的嗓音在一片沉默中响起。
双手握拳撑放在桌面上,单尧祆黑黝的瞳眸紧紧望著她。
倔傲的她成功眨去眸子里乍现的水雾,悄悄揪紧行李袋,她仰起下颚不改往常倔强的性格。
“干么摆出这种为难的表情?我又没有说要赖著你!”说完,旋即转身踩著骄傲的步伐踏出单尧祆的视线。
上官皓玥的下巴快掉了。
嘎?!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会这样?!应该是惊喜的相逢和热情的拥抱吧?不敢置信的望了望依旧杵在原地的单尧祆,再瞧了瞧愈走愈远即将跨入电梯里的梁孀,她气愤得直跺脚。
“尧祆,你在干么?快去追啊!哎呀,算了,我自己去比较快!”
她反身正要跑出会议室,突然有一双手臂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推了开。
“尧祆?”
“我去。”
上官皓玥微笑凝视著单尧祆高大颀俊的身形冲入另一部电梯,追赶著已经下楼离开的梁孀。
这时,另一个高峻的身影伫立在她身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姓梁的女人是谁?”
她瞟转美眸瞅著哥哥困惑的脸,缓缓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你啊,看著吧!”
第八章
台湾
“二姊。”
听见身后那一声似泣似诉的轻唤,梁妍雪连忙转头一看……吃惊的站起身走上前轻拉小妹梁莎莎的手。
“怎么了,怎么哭了呢?”
梁莎莎小嘴一嘟,眼眶又红,“我刚才经过客厅。”
“然后呢?”
“看见妈妈偷偷在哭。”她小嘴一扁,泪珠终于忍不住滑落。
梁妍雪轻叹,“是为了大姊到美国去的事情吗?”
“应该是。”
青春稚气的梁莎莎向来开开心心、仿佛不沾一丝愁绪的模样,可是这会儿却难得地红了眼眶落了泪。
“唉,爸爸妈妈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很舍不得大姊离开身边。”这一切梁妍雪都明白,可是……
她想起了梁孀在匆促离开台湾之前,曾到她的房里跟她短暂交谈──
“我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好像太傻了。”
那天晚上简单的行李箱就放在梁孀脚边,她坐在梁妍雪的床上轻漾微笑,美丽的眼眸却写满坚决。
“既然这样就不要去,大姊,美国很远,难道你真的舍得……”
梁孀握了握妹妹的手,“我去美国不是为了留在那里,而是想把那个人抓回来。”
“大姊?”
即便只有那么一瞬间,可是梁妍雪却深深记得当时大姊脸上的决心,那闪动的眼、微抿的唇和眉稍间荡漾的情意……灿烂美丽得令人屏息!
“难得遇上一个让我心心念念的男人,我知道他对我很好,或许他心中也对我有著相同的情意只是没有表达出来。”
“可是大姊……”
“我知道单凭这个‘或许’就让我拎著行李只身闯荡美国好像太白痴了,这种不理智的行事作风实在不像我。”梁孀吐吐舌,漾开了鲜活淘气的轻笑。“可是我想赌一把,妍雪,就赌这一把!”
梁妍雪记得,那一晚的自己听见大姊的这句话,不舍的泪水开始泛流,她好舍不得!舍不得大姊就这么仓卒的离开了。
“傻瓜,哭什么?不管赌赢赌输,我一定会回来,台湾才是我的家啊!”梁孀抹去妹妹的泪水,微笑地站起身。“如果我赌赢了,我会带著那个深爱的男人回来台湾;可是如果我赌输了……”她的俏脸为这个可能性而黯了黯,旋即坚强地扯开笑容抿起微笑,“我知道这里绝对会收留我,所以我没有后顾之忧!这样你懂吗,妍雪?”
“为看见大姊脸上坚决美丽的神情,所以梁妍雪懂了,而且义无反顾地支持她。
就像大姊说的,不管将来得到的是苦还是甜,至少都要去赌这一把,赌这个爱情的可能性!
梁妍雪的视线缓缓落回小妹身上,温柔地轻抚她的乌黑发丝,“莎莎,你觉得大姊是个怎么样的人?”
“大姊?”梁莎莎吸了吸鼻子,“嗯,很有主见啊,能干又有一点强悍,个性直爽,说到做到。”
“那么你认为这样的她,既然说了绝对会回台湾、回到我们身边,是不是就一定会回来?”
她滴溜的眼珠转了转,“嗯……嗯,没错。”
见她的泪水收起,梁妍雪轻拍她的头。“走,我们去找爸爸妈妈和心蜜,晚上我请客,我们去餐厅大吃一顿!”
梁莎莎破涕为笑,“三姊不会答应的啦!她那么节省,肯定会骂你浪费。”
“不会的,”她红唇淡抿,气质娴静而雅致。“我们就跟心蜜说这一顿饭,是为了预先庆祝大姊把末来老公抓回台湾,这样她就不会有意见了。”
“哇,好啊,有大餐可以吃了!”梁莎莎雀跃得像个孩子,兴奋的奔出房门大声嚷嚷,“爸爸、妈妈,快点去换衣服,穿好看一点哦,二姊要请吃饭呢!快点快点嘛,老妈你怎么动作慢吞吞的啊?人家肚子饿了耶!三姊……你在孵蛋啊!”
看见家里的气氛再度活络,梁妍雪噙起轻笑,绾起飘逸长发款款走出房门外。
是啊,这顿饭就当是预先替梁孀庆贺,祝福她顺利地将心爱的男人掳回台湾!
扬起螓首望向窗外的天空,她在心头默默地问著:大姊,远在美国的你应该已经去到那个男人的身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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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 曼哈顿
梁孀僵冷著俏脸坐在副驾驶座上,手里紧紧揪著的是她自台湾带来的简单行李。
深刻感受到身旁正默默开车的单尧祆的气息,她不自觉的握紧小手就算指节已经泛白仍浑然不知。
自己还是太鲁莽了吧?
就凭上官皓玥一句,“我叔叔好像对你很有意思。”她便冲动地向公司请长假拎著行李,义无反顾的在上官皓玥的安排下,搭机飞来纽约出现在他面前。
可是单尧祆看到她并没有欣喜的表情啊!
他的反应当场浇熄了她强鼓起的勇气,更让心慌意乱的她变得进退维谷,强烈的自尊在心头呐喊著离开,拜托,她可不愿成为别人眼中的困扰!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提著行李转身就可以走啦,怎么来就怎么回去,反正既不要她游泳也不需要跑百米,走进机场搭上飞机,航空公司会把她送回台湾那个温暖的家。
可是……她又有那么一点不甘心。
风尘仆仆、满心期待的远渡重洋,结果就这样?
她和单尧祆就只能是这样?
不甘心,她当然不甘心啊!
那就干脆继续这场赌局吧!应该要继续吗?赌赢了,就能把身旁这个杰出的男人捞回家;赌输了……和现在有什么差别呢?一样是拿著行李搭飞机回台湾啊!
所以赌吧,梁孀。你已经站在赌桌旁边了,所有的筹码也通通摆在面前了,岂有转身离开的道理?
吸口气,梁孀沉默地敛下双眼悄悄握拳提醒自己鼓起勇气,螓首侧转窃窃地想梭巡身旁的他身上散发出的熟悉咖啡香……
但她却失望了。
“我以为你不擦古龙水。”她低声开口。鼻翼间嗅闻到的不再是咖啡香,而是某个知名品牌的昂贵麝香味。
掌控方向盘的单尧祆薄唇淡抿,“回到曼哈顿,不知不觉又重新拾回过去的习惯。”
“可是我只认识在台湾的你。”
台湾的他?是呵,那个穿著围裙卖咖啡的他,没有钱没有势,平凡无奇的他。
不知道是怎生的冲动,他直觉地脱口而出,“你喜欢那样的我吗?”
不是东方生技的总裁,没有任河的权势跟地位……就只是单单纯纯的单尧祆。或许就跟所有有钱人同样的心态,他希望被喜欢的是真正的自己,不含一丝物质考量的单尧祆,而不是拥有总裁光环的那个他!
他蓦然喑哑的口吻吸引梁孀的注意,她趁著等待红灯的时间,轻咬著唇瓣伸出手捧住单尧祆的俊脸。
不理会他吃惊而局促的表情,她执意要他的视线紧望著自己认真执著的眼。
“我如果不喜欢你,有必要这样大老远的飞来这里吗?”
这个,算是她对他的告白了。
仔细想来自己还真是激进大胆啊,感觉像是在刹那间将自己所有的筹码通通摆在他面前,在这一次豪赌自己所有的感情,就不知道单尧祆会怎么回应她言明的情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