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酒香混着淡淡的中药香气随着热雾飘散而起,鸡肉软嫩多汁,令饿昏的他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哼,看不出来那个矮冬瓜还满有一套的,煮出来的烧酒鸡还不赖!
解决了两份的他仿佛还没餍足似地继续进攻剩下的鸡肉,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
「我在@&*……」
「什么?我听不清楚,你谁啊?」
「小车祸……@#*医院包扎,快点过来接我……」
「嘎?喂!喂!」断讯了?瞪着手机的季玄祯隐约觉得不安。
什么车祸什么包扎?该不会是老哥出事了吧?!他赶紧拨了季玄靖的手机,得到的响应是转入语音信箱。难道刚好没电了?可是半个小时前他们还通过电话的呀!
迟疑了几秒钟,季玄祯起身掀开毡帐走了出去。
竟然这么凑巧,他不偏不倚地撞到了捧着小菜准备送去给客人的曾向阳。
「哇啊……」
低头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腌渍泡菜和四溅的红色汤汁,曾向阳缓缓地扬起螃首迎视他的眼。
季玄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撇撇嘴。
「这就是你的反应?撇嘴?你什么意思啊?!」
老天,她就说这个家伙不得她的缘吧?她已经尽量不靠近他了,可是没想到原来这样还不够,她竟然连经过他的包厢门口都会有事!
「我不是故意的,抱歉。」季玄祯淡淡说道,这种情况下,他好象有道歉的义务。
曾向阳揉着额头。冷静、冷静!现在不是发飙的时候,赶快将这尊瘟神送出门,早早将他踢出自己视线才是要事。
「那三份烧酒鸡你全部吃完了?」
「没有,我……」
「没有?你怎么可以浪费食物?!」而且是她煮的食物!
「因为我有急事……」
「早就跟你说过你一定吃不完,你还偏偏要点这么多!我最讨厌糟蹋食物的人,你不怕遭天谴吗?」她气到无心听他解释。
季玄祯的眉头皱了起来。「你这么歇斯底里做什么?遭天谴那也是我的事,你激动个什么劲?」他今天真倒霉,碰到这种莫名其妙的女人。「我有急事,没时间听你吵。」冷着脸的季玄祯越过她迈步走向店门口。
看他高峻的身躯越过自己身边,她怔了几秒钟赶紧转身追了过去。「喂,你给我站住!」
众人眼中的阳光甜姊儿竟然扯高了嗓门愤愤大吼,服务生各个吃惊地看着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过,有些好奇的客人甚至掀开了毡帐往外瞧。
曾向阳气的顾不得其它人的眼光,而季玄祯则是压根不在乎自己成为瞩目的焦点──反正他一向如此。
「我说了没空理你,我有急事!」老哥也不知道怎么了,离约定时间都过一个小时了,或许刚才那通电话真的是他打来的求救电话也不一定……啊,这个女人真烦,一直追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
「你慢着!有急事就可以不用付钱了吗?」
季玄祯疾快的步履这才停了下来。对哦,付帐,他完全忘了这回事。冷着俊脸走到柜台,他伸手想掏钱包,却浑身僵硬了起来。
「怎么?」曾向阳戒备地瞅着他。
他僵硬地望向她。
她有种想尖叫的冲动,「拜托!别这么老套行不行?吃饱了才说没带钱,你可不可以换个新花招?」
「我把我的行动电话留下来……」
「当手机?算你还有点创意,不过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是当铺,只收现金。」
「我身上没钱,要请客的人又还没来。」
「喂,你不要太过份……」
曾向阳倾身向前踮起脚尖想揪住他的衣领,右手肘却不小心撞到柜台上的陶瓷招财猫,接着它坠落地面碎片溅起又散落一地。
她垮下肩,叹了口气。
老天,这个人真的是她的灾星!这下子连象征进财的招财猫都打破了!
往后退了一步,曾向阳只想赶快把他踢出自己的视线……
「啊,你的右手流血了耶!」
小朗突然爆出一声惊喊,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往季玄祯的右手望去,果然看见他的虎口被弹起来的玻璃划出了好长一道伤口,流出的鲜血立刻滴了一地,叫人看了怵目惊心。
他紧紧盯着曾向阳,将她诧异惊惶的表情尽数看在眼里。
「这下你满意了吧?」
她吸口气,「我……」好过份,他怎么可以把她想得这么恶劣?
季玄祯讥诮地噙起嘴角,「白吃你一顿烧酒鸡的代价原来这么高。」
店门在这时开启又阖上,却没有人注意,直到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才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发生什么事了?」
「你终于来啦,哥。」季玄祯望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答案揭晓,看来刚才那通电话是有人打错了。
「找不到停车位害我在附近绕了好几圈,」季玄靖皱紧了眉头,「你的手怎么流了那么多血?」
季玄祯冷漠地勾起嘴角,「说来话长。对了,哥,送我去医院之前,先帮我把三份烧酒鸡的帐付了,这样才不会有人说我白吃白喝。」最后这句话当然是紧盯着曾向阳而说。
「对不起啦,我……」
「啊,我想起来你是谁了!」站在柜台的小京忽然喊了出来,「我在杂志上面看过你的专访,你是一个室内设计师,刚得到年度最佳新人奖对不对?」
嘎?!曾向阳大吃一惊,然后在惊讶过后一股不安迅速爬上了她的心头。望向季玄祯,他冷峻的笑容加深她的惶忖。
因为那张俊脸上的笑容好邪恶!
「向阳姊,你完蛋了啦!居然伤了设计师的右手,那等于是他吃饭的工具耶!」
真的吗?曾向阳的俏脸又刷白了几分。
「哥,送我去医院包扎,血流多了还是会痛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等一下给我解释清楚!在门口等我别乱跑,我手机没电了,没办法联络你的!」季玄靖付完钱,嘀嘀咕咕地推开大门臭着脸走了出去。
走没几步的季玄祯又转回头,盯着继续怔楞的曾向阳,「至于你,我们晚一点再来讨论这笔帐该怎么算!」
耶?这表示她完了的意思?
伫立在原地看着那抹高大的身形走出门口,曾向阳垮下了肩。
从此之后,阳光甜姊儿的世界不再有阳光照拂……
因为从这一刻开始,改由撒旦眷顾她!
第二章
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一个高大魁悟、有手有脚的男人跑到店里大吃大喝,酒足饭饱之后却说他没钱付帐。
于是美丽善良的老板娘便要他留在店里打杂洗碗盘作为抵偿,并且很好心地决定放过这个男人,不将他扭送法办让他幸运地逃过了牢狱之灾。美丽善良的老板娘因为她的这份好心肠,而赢得了众人的赞美。
曾向阳也以为自己能够把那个白吃白喝的家伙狠狠削一顿,叫他蹲在厨房的角落洗碗盘、洗地板,再一脚踢他出门,然后威胁他从此之后,别再踏进微醺烧酒鸡的店门口!
可是谁知道最后突然冒出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替他把欠下的饭钱给付清了!搞到后来,反而是她亏欠了他──只因为自己不小心弄伤他吃饭的家伙,那只宝贵的右手。
说了这么多,总之结论就是,她不但奴役不了季玄祺,反而要被他所指使!
怎么会这样?剧情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
站在一家事务所的门口,她仰首凝视墙上的招牌──「季玄祺个人工作室」。
垮着香肩、哭丧着脸的她没了往昔的甜美笑容,阳光甜姊儿,现在一点也不甜,反倒颓丧极了。
事后那个季坏蛋没有再踏进微醺烧酒鸡,只拨来了一通电话。
「你打算怎么赔偿我?」
「呃……」
「我的右手缝了五针,至少半个月不能拿笔画设计图。」
「嗯,医药费我来付……」
「我不缺那些钱。」
好吧,说不下去了。「不然你想要怎么样?」她自知口气应该再谦卑一点,可是……她就是做不到──在这个姓季的男人面前,她就是谦卑不起来,很诡异吧?但是她就是不想让他看到她谦卑的样子嘛!
电话那一头的季玄祯停顿了几秒钟才再开口,曾向阳仿佛听见他的口吻带着一丝兴味的笑意。
「你好象没有一点忏悔的样子。」
当然没有啦!又不是她拿刀去割他的手,要她忏悔个屁啊?只是她比较倒霉,划破他右手的招财猫是她弄倒的而已,充其量自己有的也只是道义上的责任罢了。
「看样子,你比较喜欢我请律师去找你谈。」
原本瘫在沙发里擦指甲油的曾向阳马上坐直身子,「喂,没这么严重吧?」
「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我的手因你受伤而半个月不能工作,所有的工作进度整个延迟,每个客户都有权利向我索取违约赔偿。」
「那个……听起来好象跟钱有关系?」
「算你还有一点脑袋。简单一句话,因为你的缘故害我蒙受重大损失,如果客户请律师告我,你放心,我绝对会拖着妳一起下水。」
咕噜一声咽下口水,这下曾向阳推开指甲油更加地正襟危坐。
所以说,她讨厌现在这个社会嘛,动不动就告来告去,不然就要别人赔得倾家荡产,超没人情味!还是山顶洞人比较好,一言不合顶多打一架,完全没有这种困扰。
「不然你想要怎么样嘛?」
再次说出这句话,她已经没有反抗的斗志,只能任人摆布。
「明天到我的工作室帮忙。」
「ㄟ?!」
「虽然知道你的贡献能力等于零,但是总能做些打杂的工作,聊胜于无。」
握着话筒的曾向阳气得发抖,这个该死的男人竟然这样说她?有没有搞错啊?她好歹也是餐饮的「成功人士」耶!
「你不来也没关系,我没耐心再跟你扯,明天没见到你,我就直接请律师跟你联络。」
闻言,她满腔的怒火立刻像漏气的皮球一直泄泄泄……「地址啦!谁知道你ㄉ工作室在哪里啊?」
报出一串地址的季玄祯不再多语,直接挂了电话存心想气死话筒另一端的她。
没办法,谁叫她是个受恶势力威胁,无力反抗的小老百姓呢?如今只好含泪无奈地站在这里了。
曾向阳撇撇红唇,又斜眼睨了招牌一眼。季玄祯个人工作室,哼,这个臭男人八成没什么脑袋,连代表门面的公司名也取得如此缺乏创意!
象征性地敲了敲玻璃门,她直接推门进去。
「请问季玄祯在不在……哇,你是猪啊?吃东西的规矩怎么这么差,弄得整个桌面都是饭粒。」
季玄祯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你以为是谁害的?」
眉心紧皱的他烦躁地用面纸擦了擦被饭粒粘住的衣服,继续用不熟练的左手笨拙地舀饭来吃。
「看样子你过得满惨的。」
看到他的窘样,曾向阳终于露出了微笑,有了好心情。
「而看你的样子倒是挺乐的。」
是啊,因为你的悲惨就是我的快乐嘛!解开颈间的围巾再脱下身上的外套,她走到季玄祯面前和他隔着桌子对望。「你的手真的伤得这么严重?」
「哼!」
他不再抬头看她,抓着汤匙的左手舀着牛肉烩饭摇摇晃晃地送到嘴边,只可惜一半的饭粒没塞进嘴巴里反而掉在桌面上。季玄祯挫折地吐了口气,丢下汤匙抓起一旁的乌龙茶猛灌起来。
「喂,有必要这么生气吗?」她忍着笑,难得善心地抽了一张面纸给他。「多练习几次就会习惯了。」
凌厉鹰眼瞪了她一记,「饿的又不是你,你当然这么说!」
她耸耸肩,不反驳。转头打量四周,发觉他工作室的摆设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简洁俐落。
四十几坪大的空间里有接待客户的客厅,也有用磨沙玻璃区隔而成的办公室,方正的格局搭配上采光明亮的设计,他的工作室就和他的个性一样──直来直往。
「这里还有其它员工?」曾向阳注意到办公桌不只一张,而且显然都各有主人在使用。
季玄祯不死心地继续舀饭来吃,「你以为我是个请不起员工的穷设计师?」
「没错。」她甜甜一笑,丝毫不隐瞒自己对他的小觑。
「我突然不想跟你有牵扯了,直接请律师跟你谈比较快。」
「不行!我已经过来帮你了,你得遵守约定才行。」
「哼,那就请你识相点,别再试图激怒我!」
她的目光继续悠闲地打量周遭的一切,璀璨的瞳眸最后落在季玄祯的身上。噗哧一声,她突然爆出轻笑。
正在咀嚼饭粒的他皱眉觑她。
「你没有右手真的不能活是不是?整个人又邋遢又脏乱,连胡子都没刮,外头的流浪汉都比你干净哦!」
「……王律师的电话在哪里?我有必要跟他谈一谈。」
「哎哟,好啦,你别这么小气行不行?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啊。」抢走他手中的电话,曾向阳抿起的嘴角依旧难掩笑意。
狠狠瞪了她一眼,季玄祯这才移开视线。「别让我后悔找你过来帮忙。」
她机伶地转了转眼珠,「既然你跟我都是一样心不甘、情不愿的,那么你干脆放过我嘛!」
「不要。」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一个心地善良的烂好人,有仇必报才是我的作风。」
她气得转过身,双手环胸不想再看他一眼。「哼,恶魔、撒旦!」
「没错,而且很不巧的,你现在正受到恶魔撒旦的控制。」
我的天,这个男人一点善恶道德的观念都没有耶!
「你就不怕我干脆跑了走人?」
季玄祯弯起嘴角,性感的笑容中透着一丝邪魅。「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除非你不要你那间烧酒鸡的店了。」
意思就是说,她完全受制于他了?
曾向阳除了气呼呼地瞪着他之外,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玻璃大门突然开启,「祯,我回来了!」
女人的声音?曾向阳困惑地转身面对,看见一个打扮入时的妙龄女郎轻快地走了进来,而在看见她之后,女郎轻盈的脚步放慢了下来,描画细致的眉微微蹙起。
「祯,她是谁?」
「你好,我叫曾向阳。」这个时髦的女郎是他的女人吗?八成是,否则对方不会这么亲密地喊他。
季玄祯没有回答女郎的问题,「茧呢?」
「她在外面停车。」女郎的白纤玉手指了指外头,注意力仍旧放在她的身上,「你说你叫什么?曾向阳?」
「对。」她毫不吝啬地展露甜美微笑。
基本上,只要对象不是这个姓季的家伙,她这个阳光甜姊儿从来不会吝惜展现自己的招牌笑容。
只是女郎脸上的恶狠表情,实在叫她难以维持自己的盈盈笑脸。
「你说你是曾向阳?!」
「对……对啊,我是。有什么问题吗?」
女郎突然变得咬牙切齿,那模样仿佛巳不得扑过来恶揍她一顿似的。「问题可大了!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