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摇好几个头,急忙放开握着他双臂的手。
他脸上的线条又变僵硬。“你是什么意思?这样耍我玩很有趣吗?”
她又摇头,眼泪流下眼角。“我不想再经历那种忧心受怕的日子。”
“忧心受怕?”他不解的蹙眉,然后眸光一闪,表情放柔,甚至显现一丝喜色。“我比预定的日期晚回来,你为我担心?”
她轻轻的,含羞带怯的点头。
他眯着眼低下脸来,拉近与她的距离。“你这个尊贵的雕刻大师的掌上明珠、日本文臣之孙、领主夫人之女,干嘛为我这没爹的、妓女之子担心?你忘了我们门不当户不对吗?”
她讨饶的轻语:“那只是为了想让你死心所找的借口,我从来不曾看不起你。我说过我很佩服你能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奋斗到今天的成就。”
“你的意思是你不介意我们门不当户不对,可是你怕我有一天会死在海上,害你像和美子一样做寡妇。对不对?”她楚楚可怜的点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晚回来吗?”
她摇头。
“我到明州的时候,有人想买我的船,和我洽谈。刚好我这趟到明州的海上之旅心情特别烦躁,”他的嘴角往下扯一下,说明了那全是拜她之赐。“我忽然对十五年来的海上生涯感到厌倦,想要在陆地上安定下来,不再飘泊。我答应那人我会考虑卖船之后,就不断在码头附近散步,思索我的未来,碰到熟人就打个招呼,聊几句。一个人告诉我,经营两间大仓库的贺老死了,他儿子想把仓库卖掉。我到仓库旁观察了一天,看到几个和我小时候一样为了抢工作而大打出手的毛头小子。我把他们拉开后,就下定决心要买仓库。经营仓库的利润肯定远不及跑船贩卖货物高,但是稳定多了,没什么风险,而且我可以帮助那些孩子。我和田叔谈过后,花了几天的时间详细打探消息、了解仓库营运的情形,然后付了一笔订金给贺老的儿子。他说他和几个商人订有租约,不能马上把仓库卖给我,要等到立春时。我说没关系,我可以等。所以,”耿烈微笑道:“我好像和你心有灵犀,你不希望我跑船,我就恰好有机会卖船转行。这样你满意吗?”
“太满意了!”这次忆如流下的是高兴的泪水。“可是,你会不会后悔?将来你也许又会厌倦陆地的生活。”
“不会的。十五年来我已经航行过无数次,每一次都要和天候、大海及海盗搏命,能够活到现在而且赚了些钱,可以说非常幸运。以前我孤家寡人一个,万一运气用完了,海葬就是了,毫无牵挂。但是我很快就要成家,我要为我的妻儿着想,不能让他们担心受怕。”
忆如既紧张又兴奋,又有一些害怕,轻声问:“你快要成家了吗?”
“嗯,”耿烈的头低下来,鼻子几乎碰到她的鼻子。“如果你不介意我们门不当户不对的话。”
她嗯起嘴娇啧:“已经跟你说了我从来没介意过。”
“你会不会后悔?将来哪一天你也许会变得在意我是个出身贫贱的私生子。”
“不会!”她向他保证似的,再次轻握他双臂。“如果我会,我就没资格做你的妻子,你就把我休了。”
他轻笑道:“我记得我还没向你求婚,你就建议我把你休了。”
她面红耳赤的嗫嚅:“你……你……”她找不到话来辩驳,他的唇近在她唇上,她干脆唇往上一顶,堵住他那张讨厌的嘴。
两唇一碰,他立刻采取主动,吻得她神魂差点出窍。
“忆如,”他稍微松开她一点,轻声呢喃:“我们不能在这里……”
“为什么不能?”她初尝和他的舌缠斗厮磨、甜蜜美妙的滋味,正在兴头上,欲罢不能。“我们亲嘴会碍到别人吗?”“不会……”他浊重的呼吸。
“我们亲嘴会遭天打雷劈吗?”
“不会……”他的双眸燃烧着炽焰。
“那么我们就能……”她再次吻住他的嘴,两个人直亲到必须停下来呼吸。
“天哪!”耿烈呻吟。“我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热情如火,能使我热血沸腾的妻子。”他的唇再次覆上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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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福寺落成那天,浅井大人和羽代夫人正式收忆如为义女。
开春后樱花盛开的一个吉日,耿烈到领主馆去迎娶忆如。忆如换上羽代夫人为她准备的华美和服,但头发仍梳成中国女人的式样。
羽代夫人帮她插上玉簪,戴上红花,在她耳边轻声说:“你知道我的中文名字叫什么吗?”
“不知道。爹没说过。”忆如小声回答。
“我叫秀如。”
“而我叫忆如。爹每次叫我的名字时,一定都会想到你,娘。”
最后一个字忆如叫得极轻,却重重敲在羽代夫人心上。“你就快回中国了,我真舍不得让你离开。不过,日本恐怕将有动乱。浅井大人已在召募僧兵,我想你们还是离开的好。这段时日能与你相聚,还能看着你出嫁,我该满足了。”“娘,以后我会带着我和耿烈的孩子来看你。”
秀如含泪点头。“我会在这里等着。”
第二天,柏青与和美子在永乐旅舍完婚。柏青决定在长冈定居,在缺少优秀佛像雕刻师的长冈,他不怕没工作。此外,他还可以雕刻一些受人欢迎的小木偶出售,他托要回泉州的松青把他的积蓄拿给耿烈,买下永乐旅舍。
第三天,忆如到领主馆归宁,与羽代夫人告别后,便在耿烈的扶持下,登上福星号。
船慢慢的离港。耿烈轻拥着娇妻,陪她看山丘上的领主馆渐渐变小,小到看不见。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上福星号时的打扮吗?”
忆如破涕为笑。“记得,我扮成矮麻子。当时你如果把我赶下船去,我们的命运就不会如此。”
他微笑着摇头。“我始终相信,姻缘天在定,你是我的,我是你的,谁也逃不过。”
“是吗?”忆如顽皮地挑眉。“我倒要试试看,以后你住明州做你的仓库生意,我住泉州画我的佛像……”
“啊?那怎么行!”耿烈大吃一惊,看到她唇角的笑意,他才放松下来微笑。
“这个问题晚上我们在床上再商议好了。可是,船长室的床那么小,我们恐怕要叠着睡。我太重了,怕压疼你,那就你睡我上面好了。”
她娇羞的嗔他一眼。“我要是晕船,就吐在你身上。”
他呻吟一声,不过很快就笑开了脸说:“我会让你在床上忙得没时间晕船。”
“耿烈,你好坏!”她娇声道。
他拥紧她,对她耳语:“老婆,我现在就想使坏……”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