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来想去还是延泰哥的话有道理,有情男女为什么不把握短短的人生相亲相爱?胡叔叔一定能带给姑姑幸福的,姑姑幸福,她耽误姑姑青春的罪过就会小些。
“你一定要试,我去闻老夫人那里再下点功夫,闻公子不娶你也难。”她企图使劲将床上的苗小绿拖起。
这不只是嫁不嫁胡刚的问题,还有面子问题,她要是输了,岂不没脸见人了。
人家会怎么笑她?撑了二十年,到头来还是嫁给了那个她誓言死也不嫁的男人。
尤其昨夜,她替自己算了流年,今年或明年初会有吉事,无论如何非躲过不可,若小绿成亲,也算是她命里该有的吉事,所以小绿能不能嫁入闻天府,已成了她能否全身而退的关键。
“姑姑,行不通的啦。”
“谁说行不通,我给你们算过了,你和闻公子是天作之合,神仙眷侣。”
“不可能的,闻冀东讨厌死我了,他恨不得今生今世都可以不用见到我。”苗小绿大喊着。
苗荷荷哪里明白苗小绿在闻天府的际遇,她以为有闻老夫人罩着,什么好事都会降临。
“小绿,你不能看着姑姑有难而见死不救。”她恳求着。
“姑姑,嫁给胡叔叔有这么可怕吗?”延泰哥不是这么说的啊。
“嫁给闻公子才真是没有你想象的可怕。”
“姑姑,让我回家住三天,我好久、好久没舒舒服服的睡一觉了。”
苗荷荷见她可怜,暂时放她一马。
“三天是吧?三天后你得回闻天府。”她松开苗小绿。
苗小绿顺利的躺回床铺,拥抱棉被梦周公去也。
☆☆☆
闻冀东以为他不会不习惯的。
因为闻天府有她的存在也不是很久的事,她走人,不过是让闻天府恢复平静罢了,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问题才是,至少不会在吃到鲍鱼时想到她,不会想把碗里的鲍鱼留给她吃啊!
他疯了吗?
“冀东哥,你为什么看着鲍鱼发呆?”卓妙仙吃得津津有味,“是不是不爱吃鲍鱼?冀东哥一定是吃太多,吃腻了。”
“吃着鲍鱼,突然想起了一位放人。”
“故人?什么故人?”卓妙仙傻傻的问。
“没什么。”他收拾回思绪,“这些鲍鱼给你吃吧!”他没什么胃口。
“真的啊,谢谢冀东哥,我就知道冀东哥最疼我了。”卓妙仙喜孜孜地道。
她当然满心欢喜啰,走了一个苗小绿,她的心情不知有多轻松呢,不用整天斗来斗去,也不用扯开喉咙随时想找苗小绿比嗓门。
“你慢慢吃,我出门一趟。”
卓妙仙想也没想地哦了一声,她现在只顾着吃碗里的鲍鱼,她热爱的冀东哥到哪儿去暂时不在她关心的范围。
☆☆☆
闻冀东先到油铺转了一圈。然后漫无目标的逛大街。
她离开闻天府不会和延泰有什么关联吧!怎么话家常之后她就不告而别?
他是不是于巳贱啊?她缠着他时,他受不了,她不缠他时,他一样受不了。
闻冀东走着、走着来到苗荷荷替人相命的铺子,整天在他脑子里打转的人儿正坐在门槛上啃着玉米。
两人四目相望,他盯着她,她啃着她的玉米。
“好吃吗?”他打破沉默。
“还不赖!”她啃完一根,接着啃第二根,这是她的午膳,不想分享。
“能不能也让我尝尝?”他应该拿鲍鱼来换的。
“我只剩下这根玉米了。”她说。
“你啃玉米的样子一点也不秀气。”他就是喜欢逗她。
她横了他一眼,“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嫁给你了,所以不需要对你忍气吞声,小心我把玉米当武器报复任何对我出言不逊的人。”
“哦,这么善变?已经不想嫁给我了?”他有点失望。
她站起身.往街上走去,不想让姑姑看见她同闻冀东在割扯,免得让姑姑怀抱希望。
他跟着她,“真不想嫁给我了?”
“你以为你是抢手货啊?也不照照镜子。”她啃完最后一粒玉米粒,随手将啃完的玉米丢弃在路边的垃圾堆里。
“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的模样并不难看,不过,你姑姑没再逼你嫁给我倒也稀奇。”
她停下脚步,瞪着他。“你怎么不再砸钱让天香镇的妇女同胞们继续穿上绿衣啊?”
“她们穿绿衣不及你穿好看。”他讨好地道。
她不上当,“快说,你跟着我有什么目的?”
他咧嘴一笑,“聪明!知道我不会无事登上三宝殿,我娘想见你。”
这是实话,娘怪他不娶苗小绿,还把人家撵走,其实天知道是苗小绿自己要走的,他哪有本事把她撵走?
“闻老夫人为什么想见我?”
“娘对你姑姑说的话深信不疑,一直想说服我娶你为妻,现在因为我不听她的安排,气我气病了。”
“老夫人更病了?”
“病得不轻,我很担心。”
“可是我不想嫁给你了啊,闻老夫人可以不必理会我姑姑怎么说,你也可以向老夫人解释。”
他不认同她的处理方式,“你们不能重重提起又轻轻放下,一会儿要我娘无论如何都要说服我娶你;一会儿又说不必听你姑姑的话,这是不负责任的说法。”
“好吧!我会向闻老夫人解释去,但是得改天。”她和延泰哥约了要去看戏。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今天不行,我有事。”
“你会有什么事?铺子里有你姑姑看着又不会被搬走,我娘想见你,今天是最适当的日子。”顺便请她尝尝新鲜鲍鱼,补补纤瘦的身子。
“你适当我可不适当,我和延泰哥约了去看戏,就要迟到了,你不要再跟着我啦!”她没看过这么烦人的男人。
“延泰?你们现在走在一块儿了?”他没想到延泰的速度这么迅速。
他明白了,是因为竞争,所以他对她才会另眼相看,不然她不可能入他的眼的。
延泰激起了他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战斗意志。
“什么走在一块儿了?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一起看戏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她淡淡地道。
“看什么戏?我怎会不知道天香镇今天有野台戏?”
“不是野台戏,是梁员外寿宴,在家里请戏班子唱孔明借箭。”
“哦!梁员外也邀了我,不过我推了梁员外的寿宴,因为今天也是我娘的生辰,晚上闻天府有个斋宴,请了不少地方耆老,希望你能赏光,对了,延泰也会一起来。”
要不是今天正好初一,苗小绿得吃斋,中午她就留在梁员外府里吃寿宴了,也不用跑回家啃玉米,延泰哥还在梁员外府里等她一块儿看戏。
“没听延泰哥说今天要去闻天府。”
“是吗?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延泰不准备带你一块儿来。”
她瞟了他一眼,“你少挑拨离间了,我不相信。”
“不信,一会儿你可以问问延泰,晚上见!”
挥挥手。他笑着道别。
☆☆☆
苗小绿回到梁员外府里,正好赶上孔明借箭的第一幕。
“延泰哥,晚上你是不是要去闻天府?”她小声地问道。
竺延泰也不否认,“冀东也邀了你?”
“今天是闻老夫人的生辰?”她又问。
“没错,五十岁大寿,本来老夫人正在气头上不打算庆祝的,而且之前府里又出了厨娘产下畸胎的事,老夫人只想低调平静的过生辰。冀东后来想了折衷的法子,只宴请地方上的长辈和最好的亲友吃斋菜。”
“延泰哥,你觉得我该不该去啊?”她很矛盾。
“如果冀东邀请了你,在礼貌上你是应该去的,何况老夫人一直很挺你的。”他就事论事地道。
她犹豫着,“我和闻家并没有那种交情。”
“交情也是靠经营出来的。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什么事的。”他说。
戏台上唱得热闹非凡,她的心情却像渐渐转冷的气候,万分凛冽。
“好、好、好!”一旁的竺延泰,在武生打得精采处,击掌大声叫好。
苗小绿也被竺延泰的高昂情绪感染了,很快地暂时忘却烦忧跟着大声叫好。
两人相视一笑。
“该开心的时候就要大大方方的开心。”他说。
“延泰哥,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快乐。”她由衷地道。
他不好意思的笑着,“有美人相陪,我也同样觉得很快乐。”他捏了捏苗小绿的粉颊道。
“我才不是美人呢。”她嘟哝道。
“你当然是美人啰,这里的女人没有一个比你更美的,你要相信我。”
她珠圆玉润的笑声,伴随着大伙儿一片叫好声,她好喜欢她的延泰哥。
“谢谢你,延泰哥。”
“不用谢,苗姨也该像你现在一样多笑,其实胡叔叔真的很爱她。”
“姑姑好难说服,连我都要放弃劝她了。”
“你得多帮帮胡叔叔,他很可怜,爱一个女人却得不到同等的爱。”
“延泰哥……”她看着竺延泰斯文有礼的侧面,觉得这个男人的心胸好宽阔啊。
第六章
深院静,小庭空,
断续寒砧断续风。
无奈夜长人不寐,
数声和月到帘拢。
五代 李煜 捣练子令
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变幻为苍狗。
闻老夫人的斋宴席开三十桌,说是宴请地方耆老,可为了谁都不得罪,到最后所有天香镇五十岁以上的老人都成了座上贵宾。
少数未达五十岁年龄的贵客由县府大人竺延泰为首,落座主桌右侧,亦是热闹非凡。
闻冀东见闻母似乎心情转好,一扫多日阴霾,以茶代酒,桌桌招呼,为闻母表达感谢之意。
苗小绿手持白玉杯走向主桌。
“闻老夫人,我给您道贺来了,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无缘做婆媳,礼数一样不能少。
苗小绿原本倾尽心思想要攀上这门亲事,后来在竺延泰的点化下想通了,姑姑能和喜爱她的胡叔叔共结连理也没什么不好,有个伴侣相陪到白首,绝对比孤家寡人了此一生好上千百倍,假以时日姑姑会感谢她的。
“小缘儿,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不然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冀东是不是欺负你了?”闻母拉着她的手像待亲人一般热情。
“不是的。闻老夫人。”苗小绿不知该如何解释。
姑姑心底打的主意她又不能胡说,闻老夫人是个好人,她不能伤害她。
“如果冀东惹你不高兴,我现在叫他当着众人的面向你道歉,你跟我说实话不要紧。”
苗小绿看着闻母,五十年的光阴在她脸上看不出什么该有的痕迹,原来财富可以令人看起来比原有的年龄青春。
“闻公子没有欺侮我,是我想家罢了。”她说。
“苗仙姑昨天来看过我,我还是觉得冀东娶了你才能平安顺心,你们的八字我请几位师傅看过了,是天赐良缘,为什么我要花这么多银两请人看呢?就是怕我那顽固的儿子不相信,以为我光听苗仙姑的片面之词。”闻母转身叫唤儿子,“冀东,你过来一下。”
闻冀东见苗小绿站在闻母身边,心知耳根子又将不得清净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娶小绿姑娘?”
苗小绿摆摆手,“闻老夫人,小绿不想嫁闻公子了。”
闻冀东诡笑,“娘,你也听到小绿姑娘的话了,她已经对我没兴趣了。”
“小缘儿,你一定要嫁给冀东做妻子,拜托!”
闻母心急地道。
坐在一旁的街坊更是跟着起劲。
“小绿啊,嫁入闻天府比待在铺子里替你姑姑扫地有前途,你不要傻傻的拒绝,这可是三生有幸的殊荣啊。”
苗小绿撇了撇嘴忍住脾气,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发作。
“谢谢好意,我家里还有一点事,先走一步了。”
闻冀东在苗小绿离开闻府后半晌跟着追了出去。
“你东西忘了拿。”他喊她。
她愣了下,回头看见是他,没好气地道:“少来了,我什么也没带会有什么东西落在闻天府。”
他递上一只方巾。
“什么?”
“下人打扫西厢房时在床头捡到的。”他说。
她接过方巾看了一眼后,递还给他。“这不是我的东西,所以当时才没带走。”
“不是你的,会是谁的?”
“我怎么知道,你拿去问问卓姑娘吧,也许是她的。”
他感到疑问地道:“她的方巾怎会在你住的房间出现?而且这方巾上绣有一片绿草,真不是你的?”
她摇摇头,“一片绿草能代表什么?”她从他手上拿过方巾放在鼻上嗅了下。“这薰香的味道似是药香,不是一般的花草香。”
他倒没注意,“真的?”
“不信你自己问问。”
他闻了下,“真是药香。”
“我身子骨硬朗得很,怎么可能会有药香?你是不是没话找话说,随便拿了块方巾想找我麻烦?”
她把玩着及肩的长辫,轻颦浅笑着。
深秋的月色,扬飞的秋风,湖绿色的裙抱在她身下划出美丽的弧度,秋水般的杏瞳泛着一抹慧黠,纤白的素手不断地玩着颊边的青丝。
“不是,我不会做这种无聊事。”
他怎会没注意到她的姣美?
“可你现在明明就做着无聊的事啊。”她笑他。
“想不想月下谈心?”他说。
她摇头,往家的方向走去。“你回闻天府吧!我不想有人误会。”
“误会什么?”他优闲的陪她走。
“以为我是想嫁给你啊。”她心如明镜地道。
那多难为情,先前要不是因为有要报答姑姑养育之恩的念头支持她,她哪里有脸死缠着男人不放!
“怕延泰误会?”他直接问道。
她笑了下。
“延泰哥不会误会,他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闻冀东有些吃味。
“你们已经熟到掏心挖肺的地步了?”
她不置可否。
“为什么不回答?”
苗小绿柔嫩的樱唇漾着无辜的浅笑。
“你是谁?我为什么应该回答你所有的问题?”
他被刺伤了,“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感谢延泰哥的一席话,否则她不知还要看多久闻冀东的脸色。
“这很正常啊,三天前我一心想嫁你,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姑姑,如今我想开了,豁达了。”
“你姑姑不用嫁给不喜欢的人了?”
她今夜心情不恶,所以愿意跟他瞎扯,遂解释道:“那人喜欢她,我想姑姑若嫁他,会很幸福。”
“因此,你准备让你姑姑成为输家?”
“没错,输了又怎样?但赢得一个爱惜她的丈夫也不差啊,我认为这种结局比较圆满。”
原来如此,“延泰教你这么做的?”
“我本来就想这么做了,是延泰哥在一旁敲了边鼓,让我更加下定决心。”
他想都没想到竺延泰对苗小绿会起那么大的作用,她可以无视他的感受随随便便终止对他的纠缠。
“原来你改变努力的方向了。”他这话充满言外之意。
她不客气的看着他,“什么改变努力的方向!你不要含血喷人!”
“延泰啊,因为他是官,我是民,官比民大,所以你觉得嫁给他比嫁给我更上一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