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爱你,明白吗?我会是一个痴情的人,我会一直痴心下去,如果不能得到你的爱,你的一切对我而言是空的。”她激动地说着,她豁出去了,她觉得如果不趁这个机会让他明白她对他的情愫,只怕以后不再有勇气表白,她不管如此做后是否会让他看轻。
“你不可能爱我的,我根本不值得你爱。”他嗤笑着。
“你太张狂,亵渎了爱这个字。”她受不了他的嘲弄。
“是吗?也许我开始有一点相信你是爱我的了。既然你说爱我,为何不愿意嫁给我?”他反问她,抓着她的语病。
“除非你也爱我,否则我不会嫁给你。”她下定了决心。
“你是第一个拒绝我的求婚的人。”
“凡事总有第一次。我不是叶眉,也不是唐又诗,可以无爱而爱。”
“她们不像你所想象的一往情深。”他叹了口气。
“那是你太无情了,所以感受不到她们的深情。”
车子停在山上。“薇薇和邦邦,不是我的孩子。”他突然说。
“你说什么?”她以为她听错了。
“我以为叶眉爱我,所以我想娶她,后来她告诉我她怀孕了,我也以为那是我的孩子,结果有一个男人突然告诉我叶眉怀的孩子是他的。我问他既是他的孩子为什么不想负责任?他说他是有太太的人,不能给叶眉名分,但又不甘心叶眉嫁给我。你知道的,男人都是很自私,什么好处都想得到。因为这件事,所以我和叶眉的婚事就一直耽搁着,我不能忍受我的女人对我不忠实。”原来也有女人想享齐人之福。
“你恨她吗?她欺骗了你。”
“刚开始会恨,因为她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呆瓜,后来叶眉哭着求我原谅,说她是因为得不到我的爱情所以想尝尝被爱的滋味,而那个男人说爱她。”他轻轻地摇头,十分不屑叶眉可悲的行径。
“而现在的你,又想在无爱的情况下娶我,你不怕重蹈覆辙吗?”
“你不同,你是个对爱情、对婚姻有洁癖的人,一旦结了婚就会忠心,所以我想要娶你,也因为我很喜欢你。”他用他的方式说服她,他知道如果现在不能说服她,他将永远失去机会。
“但是你不爱我。”
“我很坦白,不是吗?我并没有利用你的弱点欺骗你,骗你说我爱你,欺骗是一条比较容易的路,可是我不愿意那么做,我把事实告诉你。”
该死地把事实告诉我!她情愿不要知道事实,多伤人啊!她咬着下唇挣扎着,他怎么会有如此锋利,如此擅说的口才。
她——轻轻地点点头,她愿意冒险赌一赌。
得到佳人的青睐,他的内心欣喜若狂。
* * *
婚礼简单隆重,晚上在海之朝露宴请宾客。
风同谊也是座上客,远远地看着她,没有非分之想。因为他知道薛佛深深地爱着她所选择的男人,只能说他晚了一步,若是他先认识薛佛,他有自信,今晚的新郎会是他。
他朝主桌望了去,观察着薛佛,他可以很强烈地感应到她的心事重重,脸上挂的笑容是那么的表相,怎么了?那个男人不是你所爱的吗?嫁给所爱,不正是我们这类纯情的人最强烈的渴望?为何又不快乐呢?
新人敬酒时,他举杯专注地看着她,薛佛朝他轻轻地颔首,好像在告诉他——
“给我力量好吗?我好怕呢。”
突然——一切像是慢动作般,天花板上嵌着吊灯的锁链吊诡地松落,水晶灯不偏不倚地砸在新娘的身上,毫无预警地,鲜血染红了新娘的白纱,首当其冲的是新娘的头。
许多宾客皆挂了彩,包括新郎官,他怒吼着,恶狠狠地骂着,似乎诅咒命运的玩笑,他的脸也被吊灯刮伤了几道血痕,但他根本感觉不到痛,他愤怒地移开水晶灯,狂野地抱着一身是血的新娘直奔最近的医院。
老天爷呀!老天爷,请你不要对我这么残酷好吗?失去她,他会死,他真的会死。急诊室的灯还亮着,他的心整个煎熬地纠结在一起,他好恨自己,他竟然告诉她,他不爱她。现在,他就要失去她了,他痛苦得想追随她而去。他不爱吗?他爱她爱得心慌意乱,爱她爱得心痛不已。
神啊!你听到我的呼喊了吗?请你不要带走她好吗?我还没有爱够她啊,留她下来好吗?求你。我不会再轻视爱了,我知道我亵渎了您的美意,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范拓芜把头深深埋在双膝中间,不知自己已泪水满面,而护士要替他包扎伤口,也为他所拒;每一个人看到他如此心碎的模样,都同情地掬着泪,陪他难过。
“佛儿,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你孤独地死去,我也不会独活在这个世上。”范拓芜发着誓。
医生由急诊室出来,范拓芜疯狂地奔上前。
“所有的伤口都处理好了,必须再详细观察七十二个小时,才能确定她没有生命危险。”
听完医生的宣布后,隐身在角落的风同谊才悄悄地离去,他不是她的丈夫,对她没有权利。
* * *
上苍恐怕真的是听到新郎的祈求,新娘终于脱离了险境。
但是——
“你是谁?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她张开双眼,看着站在床畔煞是好看的一张脸,不着边际地问。这个人一定是她的亲人吧?不然怎会用着一双焦虑的眼睛直瞅着她?
“佛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我好担心你知道吗?我好怕再也不能好好地待你。”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怎会莫名其妙地跟她说这些奇怪的话呢?他以前待她不好吗?怎会说怕再也不能好好待她。她的头好痛啊,连身体的每一处都在痛,她怎么了?跌伤了吗?她又问了一次:“先生,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她真的不认得他。
“佛儿,我是你丈夫呀,我们前天结的婚,海之朝露的水晶吊灯掉下来,砸伤了你。都怪我不好,太急着同你结婚,结果没在事前检查硬体设备,原谅我的粗心。”他趋向前,拉着她纤弱的手,轻轻地抚着纱布,无限柔情。
她害怕地抽离他的掌握,他说他是她的丈夫,但她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她不记得有什么婚礼。
“佛儿,你怎么了?你不认得我了吗?别用这种方式惩罚我,我无法承受。”他惶恐地说。然而,她真的不记得他。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男人站起身开了门,“恋恋,佛儿好像丧失了记忆似的,竟然把我当成是陌生人。”
见到熟人,薛佛高兴极了,立刻问好友:“恋恋,这人好奇怪咧,一直说我是他妻子,你快告诉他,我还没结婚。
薛佛的反应,恋恋十分惊讶,看样子她记得一切,除了关于范拓芜,关于婚礼。为了不吓到薛佛,她只得婉转地说:“拓芜的确是你的丈夫,你被水晶灯砸伤,恐怕是失去记忆力了。”
薛佛不能接受地看着两人,她不记得自己结婚了啊!
恋恋很无奈地看向范拓芜,试着安慰他:“看来她忘了你的事,出院后回到她所熟悉的环境也许可以帮她恢复记忆,你要有耐心。”
休养了三天,薛佛终于可以出院了,知道要回那男人的家,初时她抗拒着,躲在母亲身后不让他靠近,母亲安抚了几句话后,陪她一同回那男人的家。
* * *
一个月后——
薛佛外表的伤大致复原得差不多了,在李嫂的调养下已恢复“旧观”,只是对范拓芜的记忆仍然一片空白。
“同谊,你看我早上画的日出如何?”风同谊常常到范府陪伴她,通常是挑范拓芜不在的时候。薛佛已经领教过范拓芜的脾气,他对于她和风同谊的友情十分不悦,不只用不悦来形容,简直可用愤怒来强调。
“一抹红轮,你的功力又进步许多。”他欣赏着她的才华和美貌,对她的热爱不减反增,但他隐藏在心底最深处,他不会让它冒出头,破坏她的世界,让她痛苦;他要她快乐。
“谢谢赞美。对了,听刘经理说你又要办个展了是不是?安排在日本,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让日本画坛认识你。”这一直是同谊的目标之一。
“你和我一起去吧。”风同谊知道这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范拓芜不可能让她同行,身为她的丈夫,他有绝对的权利,但仍然忍不住要提一提,奢想或许会有奇迹也不一定。
事实上,薛佛也很想同行的,到国外去观摩别人的画作总可以让自己的创作获得突破,但是,她必须先设法说服她的丈夫。
好不容易挨到十二点,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证明范拓芜回来了。因为种种原因与丈夫对妻子的体贴,他俩至今尚未同房,也就是说两人的关系和结婚前无啥两样,只除了名分外。
脚步声在她房门前停了一会,才又转往他的房间。她盘算好让他梳洗的时间,才起身怯懦地往他房里走。
叩叩叩!
他刚洗好澡,简单地在身上披了件薄袍,发丝还是湿的。在听到敲门声时迟疑了半晌,似是不信这么晚了有哪个夜猫子会造访。开了门,他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惊讶。
迎了她进门,静静地观察她的反应,不像是主动求欢,那是为了啥事?
“我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她随意地坐在床尾,手指摩挲着丝被,不敢抬头看他,怕他看出她的不安。虽然她不记得是在何等情况下答应他婚事的,但不禁佩服起从前的自己,勇气可嘉。
她不知道他与她之间亲密的程度,所以和他单独相处时,还是免不了令她紧张。
“说!”
“呃……同谊要在日本开个展,到时候刘经理也会一起去,我——我——我也想去日本看看。”她把头垂得更低。
“不许去。”他冷冷地回答。又是风同谊,他知道那家伙今天又到家里来“招惹”他老婆了,他承认他吃了一大缸的醋,但他是有资格吃醋的不是吗?他是她的丈夫,却必须忍受别的男人陪伴他的妻子。现在又来怂恿他的老婆陪他到日本看画展,如果他答应的话,那么他就是天下第一号大白痴了,随时准备绿帽罩顶。
她早猜到他会反对,只是没料到他会拒绝得如此干脆,连一句安抚她的话语也没有,这可惹恼了她,所以她决定反击,“为何不许?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到日本去,今晚来告诉你只是礼貌上让你知道我的决定,我对我自己的事自有主张,不需要你的批准。”
“我说不许就是不许,你是我的女人,和别的男人一同出游成何体统?你想气死我是吗?”他咆哮着,为了风同谊,她就这么不顾一切地与他唱反调。
“我偏要去。”她也不打算让步。
“若是你坚持非去不可,我会让风同谊的画展办不成。”他使出杀手锏,不信薛佛不屈服。
“你不敢。”她就是不信邪。
“我不敢吗?别忘了新笙画廊的老板是我。”
“我真怀疑我怎么会嫁给你这个魔鬼。”她气极。
“哼!因为你爱我爱惨了,所以非我不嫁。”他颇自鸣得意。
“那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爱上你,我看我们干脆离婚算了,这种婚姻绑手绑脚的,困住了彼此,不如分开,你我皆自由,我要和哪个男人做朋友也不再会让你蒙羞。”她脱口而出也没多考虑。
范拓芜愤怒发狂地捉起她,像拎小鸡般,不管她有多痛多脆弱。“为了一个男人,你要和我离婚,你的爱、你的忠贞呢?到哪里去了?也许是我活该受报应曾经轻视你对我的爱,好,你要去日本是吗?我让你去,但是——离婚?今生休想。”他几乎是用吼的,吼完之后,放松了他的钳制,在房里如困兽般踱方步,手抓乱了微湿的黑发,他极力在控制他的脾气。他是个不痴心的人不是吗?发这么一顿大脾气又是为什么呢?
薛佛没心理准备他会突然放开她,所以踉跄了一下,卧倒在地板上,样子十足的狼狈。他答应让她去日本,事实上她未必非去不可,只是,只是希望……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希望什么,他们现在的情况比普通朋友还不如,只要一碰面,少不了剑拔弩张,总是非弄得两败俱伤不可。她不记得以前他和她之间处得如何,至少现在她觉得一点也不快乐。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现在——看他这么愤怒,她知道她应该说些什么话来缓和气氛,可又找不到该说什么,只好说:“你说我以前深爱着你,我无法想象,因为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要女人爱上你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你好看又多金,为什么不爱呢?但是,我想从前的我一定不是只为了你长得好看又有钱而爱上你的,应该还有一些其他的特质,例如你的内涵、你的对待。但是,你没让我有机会去了解这些,你忘了,你对我而言——还只是陌生人。”
这些话字字句句敲击着范拓芜的心,是的,他一直把她界定在认识了许久的关系上,而忽略了她对他根本没有从前的记忆,就好像是才认识了一个月的朋友,而且还是属于不常见面相处的那一种。
他对她实在太苛求了,怒气平息后,他趋前搂着薛佛往怀里带,下颌靠着她的发,轻轻地说:“对不起,我太没风度了,以后我会让你有机会多了解我,你会知道你从前是爱上我的什么,但是,以后不许再提离婚的事,我范拓芜这辈子只结这次婚,只娶你这个女人,懂吗?”
感觉到她点了头。
这次的争吵算是和解了。
* * *
自从那日薛佛剖白之后,范拓芜的态度简直可用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来形容,不只是陪她的时间多了,而且又是唱歌又是弹琴,全是追求心仪的女孩该有的身段,最开心的人当然是女主角喽。就像现在,她在作画,他老兄搬了张椅子坐在她身旁,情不自禁地依过去,在她的颈项磨蹭着,又是吹气又是偷香,弄得她格格地笑,“不是说好让我好好画莲的吗?又来闹我……啊……好痒。”她又是躲又是笑,逗着逗着,他的唇贴上了她的,无限柔情。
吻够了之后,他摩挲着她的发,挑起一绺细发嗅着,“佛儿,爱我吗?”
范拓芜变了个人似的痴问着,以前的他可是从来不会问女人此等愚蠢至极的问题,也不会花这么多心思追求女人,更不会在大白天里和女人坐在画室里调情。
但是,他倒很喜欢也很享受这样的改变。
见她笑而不答,他又问了一遍,她还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