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希望你的不忠实是因为我;又希望你会对你的‘丈夫’忠实。”
这根本是两相矛盾的说法,也是人性的一种表征。蒋暮槐虽想得到她的爱,却不要她的“背叛”,这会污损了他心目中完美女性的幻象。
她还是笑。
“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要早早认识你,疯狂地追求你,让你爱上我。”虽不知是否真有来生,但薛佛是他的遗憾,这种感觉恐怕会持续下去,很难有平息的一日。
“你愈是如此,我愈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承受不起。”不是蒋暮槐不够好,而是——和他相处总觉得少了一种感觉,一份心灵的悸动。
“不!你绝对承受得起,氓是你一派冷漠不愿正视它的存在。”蒋暮槐点到为止,不愿多说,有的时候含蓄的爱也是一种隽永。
“世间不止我一个女人,你……该多给人家机会。”就她所知,蒋暮槐以前有个同居女人,传闻中这名女子不甘没有名分之苦,下堂求去,不知所踪。
“虽世间多是女子,但只你一个薛佛。”这在佛家的说法里是一种执着,凡执着的人都苦,而执着的人偏又痴心,该怎么是好呢?
随他去苦吧!至少暂时一动不如一静。
* * *
而那个住在范府的丹丹呢?
发烧到了三十九度,范拓芜开车送她到医院检查,打了退烧针拿了药,才算是“大功告成”。’
上楼回房时,在楼梯中踉跄了一下,“拓芜,我好晕啊,你能不能抱我回房间?”
“丹丹小姐,男女授受不亲,你别麻烦拓芜少爷吧,我送你上楼好了。”幸亏李嫂前来解危,不然场面一定少不了尴尬。
丹丹用一种怨恨的眼神看着李嫂,都是这个死管家,破坏了她的好事,不过,她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愈是碰到挫折愈能激发她的斗志,这一回合虽然失败了,她还有无数个回合,不信拓芜见到美色毫不动心。
中午吃饭时,她也下楼和范拓芜一道吃,薛佛出去了,正好,她可以尽情“游戏”。
“拓芜,薛姐姐怎么不陪你吃饭啊?”如果她是拓芜的妻子,绝不会放着他一人在家吃饭,她可会心疼的。
范拓芜低着头“埋头苦干”,对于女人找他谈话、聊天,他一向不甚感兴趣,只是嗯嗯啊啊地应声。
“拓芜!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丹丹不耐烦地抗议,在她的经验里很少有男孩子会无视她的存在,那些流着口水的好色之徒莫不巴结着她。
“哦——对不起,我没注意。我正在想着一会到电视台开会时要向各级主管人员报告的经营方针,所以无法一心三用。”他客气地解释,用餐巾抹了抹嘴角的酱汁,尚有两滴留在上唇,丹丹娇媚万千地依上前去,吮去了酱汁。
她的这个举动令范拓芜措手不及,没料到她的行为竟会如此大胆厚颜,他一点开心的感觉皆无,反而觉得很生气,因为这是一种另类的羞辱,所以他口气不好至极地说:“我不时兴搞婚外情,而且我对婚外情也不存任何幻想,有些话我不愿说得太明白,你才十八岁,十八岁的女孩不应该这样虚掷你的青春。我这样的表达不知道你了不了解,我希望类似的事件不要再发生。”他给她一些时间消化这段话后又说:“我爱我的妻子,没有任何女人可以代替,这种深刻的爱情也许将来你也会碰到,但是不要以我为实验的对象,如果在我今天说了之后你仍再犯,甚至威胁到我的婚姻,那么只好请你离开我家,休怪我无情。”
“可是……”
她正要说什么话来反驳,却为范拓芜抢白:“虽然我撞伤了你,可并不表示你有权利支配什么或是改变什么,在这件意外里,我问心无愧,有意见吗?”
丹丹又碰钉子了,而且还是硬钉子,看来要做这个大金主的妻子这辈子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她退而求其次,做他的小妾总可以了吧!
但还是为他嗤之以鼻,嫌恶地拒绝。
“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我是个有家室的人,除了我老婆之外,任何女人都不考虑。你才十八岁耶,丹丹小姐,你很天真,当人家的妾是可悲的,自古以来皆是。你应该多认识一些年龄和你差不多的男孩,不要提那些要做小妾、情妇之类的话。何况我也没什么好的。”这可不是飞来的艳福,烦死人了,他随时害怕她这颗不定时炸弹引爆。
“你当然好喽,长得帅又有钱。”丹丹嘟着嘴说话。
“哦——原来你看上的是我的钱和脸蛋,唉!真是令人沮丧。”他故意正色起来,微微挂上严厉的面具,令人猜不透。
“对呀!也许薛姐姐也是看上你的钱和脸蛋才嫁给你的。”她故意这么说。
范拓芜很了解像丹丹这种女孩的小心小眼,他当然不会因为她这么说而对妻子有任何误会,他很清楚薛佛,如果只是因为钱,她可能已经嫁了他一百次。
所以他不准备针对这项质疑做任何辩驳,因为没有必要。
他拿了车钥匙,匆匆出门,临走时还是叫丹丹多休息。惟有她早日康复,他才能把这个姑奶奶给送走,谁叫他撞伤了她。
第九章
风同谊从日本回来的第一件事即是见薛佛。
“这个给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绒布盒,绒布盒里装了一副郁金香耳环,袖珍而精巧。
“送我这么好的东西?这份盛情我是无法偿还的一所以我不能收。”她连伸手接过来看一看也不,何苦呢!现在的她已非自由之身,不需惹来感情债。
“这不值几个钱的。”当然这副郁金香耳环实是所费不菲的,不过在风同谊的心里,绵绵的情意超过金钱的世俗价值。
他的心意她懂,只是收下又如何呢?
所以——
“同谊,不要勉强我,为我留下它,等待有缘人,与它有缘的人。”她还是拒绝。
“我送耳环给你,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见它如见我,不要把我忘得太快。”
“你有远行吗?”
“嗯!后天我要到敦煌石窟画佛,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他失神地笑。
“怎么会这样突然?从前没听你提起。”
“这次到横滨,常有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人在异乡思绪特别清楚,我知道该是离开的时候了,再不走会愈陷愈深。”
他指的愈陷愈深,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意指的是薛佛。
“你真傻。”她怜惜他的痴情。
他摇摇头,“这不是傻,爱一个人并不傻,傻的是不懂爱的人。从前,我一直不认为我会爱上任何人,因为我一向自恃甚高,认识你之后才发现高估了自己。不过我不怨也不恨,反而要谢谢你;因为你让我懂得爱是什么滋味,就算现在死,也能无憾,有一种朝闻道夕、死亦豁达的味道。你别自责或觉得有压力,我是心甘情愿的。”
薛佛湿了眼眶,为着这么深情的性情中人,她是何德何能?
“同谊,你让我心疼。”就像对兄长的疼。
“谢谢,有你这句话划上句点,我今生足矣。”他知足地说。
难怪有人说世间无公平,一生得不到爱神的眷顾;有人却一生情爱断不了。
* * *
风同谊如期到敦煌去了,河西走廊一直是他想望的地方,他带着感性的种子前去,希望能在画作上挥洒播种,长出甜美的果实。
单恋恋百般无聊地托着下巴,翻着当季最流行的时装照片,打了个哈欠,才等到好友。
“你再不来我会是世界上第一个死于无聊的女性同胞。”
“sorry!飞机有点误点。”薛佛匆匆坐下来,先喝了口凉水,才向服务生叫柠檬汁。
“上飞机啦?”单恋恋问。
“呃!依依不舍的样子令人鼻酸。”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他要爱上你,晚了范拓芜一步,要不是当年我硬要拖你下水,也不会让范拓芜有机会认识你,那么风同谊就有希望了。”恋恋一点也不羡慕像薛佛一样遍野桃花,处理起来伤神哦!而且这此桃花都是一株株令人想采撷的桃花。
“缘分吧。”除了这个解释,薛佛想不出更好的原因。
“说真格的,如果没有范拓芜,你和风同谊可不可能?”恋恋十分好奇。
“不知道。”薛佛耸耸肩,不知如何作答。她是拓芜的妻子,深爱拓芜,任何假设的问题她从没想过,被恋恋这么一提醒,她也不禁要自问,若没有范拓芜,风同谊?会吗?她会接受风同谊吗?还是蒋暮槐?或是秦学平?
人的命运真是奇妙,两年前的她,一心想嫁给方凯,结果伤心欲绝地回来,有幸被这四名出色的男人所爱,她为自己的幸运而备觉受宠若惊。
“你呢?禹诗就这样不和你联络了?”
“他去死吧!闪电娶了唐又诗同学的妹妹。”这口怨气她至今还没雅量咽下去。
这个消息还是由新娘子的好友——恰巧是恋恋的表妹告诉恋恋的,她虽是不够爱禹诗,可是被这么对待,她单恋恋又不是一般的女人,面子总是挂不住的,因此立下一个目标,一定要过得比唐禹诗那负心汉更快乐。
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
“方凯回来了,前天在内政部门口碰到他,他好像有个朋友在内政部上班吧,我主动向他打招呼,他看到我有点不自在,八成是对你的事做贼心虚;他问起你,我告诉他你结婚了,而且过得很幸福,我还故意激他说他没福气。”
久违了的方凯。
“他——还好吧?”严格说起来她真该感谢方凯,要不是他和珠儿……她也不会认识范拓芜进而嫁给他。
“看上去似乎不是很好,有一点狼狈,我问他何时要回加拿大,他告诉我若在这里找到工作就不打算再回去了,想了许多年,还是觉得这里好。我在心里骂他活该,谁叫他——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恋恋把对唐禹诗的薄情之怒发泄在方凯身上,在骨子里她也希望唐禹诗能有后悔的时候,所以把方凯和唐禹诗列在同一流的人物里。
* * *
丹丹在范家住了一个多月,外伤早已好了,成天活蹦乱跳的,只要拓芜在家一定围在他身边问东问西,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又不时露出小女孩撒娇的模样腻在他身边;就像现在,范拓芜在书房里利用网路搜寻资料,丹丹拉着一张椅子坐在他身旁,干脆大咧咧地挂在他身上,又是呵痒又是逗弄他的发,范拓芜被她弄得十分厌烦而出声斥责,她还是不在乎。
他甩开她的“上下其手”,站起身来关了机,决定放弃,一会儿到电视台再找资料吧,他实在快要忍不住地对女孩发脾气,他很讨厌这么被女人纠缠。
范拓芜躲上楼,进了薛佛的画室,锁上了门。
薛佛被重重关门的声音吓了一跳。
“怎么了?”她白了一张脸。
“你老公被人性骚扰。”他一脸埋怨。
“又是丹丹?”
他点点头。
“你打算怎么办?”她继续回到画布上,不愿左右丈夫的意志。
“送走她。”他老早想这么做了,因为他已经失去耐心了,再这样被她搞下去,他会发脾气。
“她恐怕不会愿意听你的。”薛佛也不愿意丹丹再住下来,别说范拓芜不能忍受她的骚扰,连她这个做范太太的人,还得无时无刻接受此女的冷嘲热讽,而且讽刺人的时候还可以表现出一脸的无邪。
“由不得她,这是我家,我要谁走谁就得走,她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夫妻的生活,不送走她不行;本来可怜她是个孤女,孑然一身,但现在她却变本加厉,连你她也敢侮辱,太不像话了。”虽然薛佛什么也没对他抱怨过,但李嫂倒是和他说过不知多少回丹丹对女主人的无礼,他的警告和责骂对她完全起不了作用。
“你作决定吧!人是你带回家的,自然要由你决定她的去留。”她还是淡淡的,不想强调她心里的不愉快。
门板传来敲门声,丹丹喊着:“拓芜!拓芜!你在薛姐姐画室做什么?拓芜,拓——”
范拓芜用力地拉开门,铁青着一张脸,吼骂:“你最好搞清楚你的身份,我和我老婆关起门做什么干你什么事?你咋呼个什么劲?一个女孩子不够聪明不要紧,但是不要不知廉耻,不要脸。”他说了重话,他本来不想这么说的,但他实在受不了丹丹的一厢情愿,如果她是男人,那么他会因为她的不知轻重好好修理她一顿。
丹丹听了他的怒吼,噙着泪水楚楚可怜地看着他,“拓芜,你好凶哦!原来你觉得我是个不要脸的女孩,哇——哇——”她张口大哭,哭得欲罢不能。
范拓芜见她哭的模样,毫无怜悯之心,反而十分厌恶,不是他不懂得怜香惜玉,而是她的泪水一点一丝也不能打动他。若是薛佛,那怕只是一滴泪,都会揪着他的心。
“闭嘴!”他又吼。
薛佛冷眼旁观一切,决定帮丈夫一把。她踱到他身边,在他耳畔轻轻地说:“你去忙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范拓芜十分高兴听到这句话,吻了薛佛上额,用一种万事拜托的眼神感谢她。
范拓芜离开后,丹丹马上停止了哭泣,大方地走进画室,无视薛佛的存在。
拿起了几幅画端详,像只骄傲的孔雀,一点也不像刚才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
薛佛也不先说话,看着对方的反应。
她看了几件画作之后,慢慢地转过身看着薛佛,“你就是用这些画迷住拓芜的吗?”
薛佛摇摇头代替回答。
“那是什么迷住他的?你也不是最美的女人,也不是身材最好的女人……你为什么命就这么好地嫁给拓芜?起码可以有一辈子的富贵生活可过。”富裕的生活一直是丹丹追求的目标,她不要过苦日子,也不想工作赚钱,工作太累人了。她每找一份工作做不到三天就离职,太累了,还要看人的脸色,不如找个有钱多金的男人靠一辈子,没办法她是天生的懒骨头。
本来她以为女追男隔层纱,以她的美貌和身材,要勾引男人应该易如反掌,没想到踢到大铁板。
“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要由拓芜自己回答你,我不能代他回答。”她还是不先说重点。
“如果我做拓芜的小老婆,你能不能接受?”她双手交握于前,挑战地说。
“如果拓芜爱你,不要说小老婆,连法律上的‘范太太’,我都可以让给你。”这是她的豁达,若是有一天拓芜对她没了感情,要她下堂,她也不会眷恋,眼前这个女孩和她谈条件,连拓芜的爱都尚未得到,就急着把她这正牌范太太射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