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绝不饶他,如果不讨回这笔帐,我云相思三个字就倒过来写,哼哼!”
春茗见她气呼呼的,绑橱半晌,还是决定说了,“小姐,有些话春茗放在心上很久了,今儿不吐不快。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常常晚上跑出去偷东西的好,若不慎教人发现堂堂云家小姐竟是个偷儿,可怎么得了。”
相思轻睨她—眼。“春茗,你今晚怎地?活像个老艘撼,罗唆个没完。”
“小姐,春茗也是为你好,你有所不知,今天我经过老爷和夫人的肩前时,听到他们正商量着你的婚事……”
“不嫁!”相思截断春茗的话。
春茗暗叹口气。“小姐,你先听我说完嘛。”
“我好累,想睡了。”相思才不想听她说完,说来说去你是那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狗屁道理。
春茗忍不住又长长叹口气,只得放下茶壶,无可奈何的服侍主子就寝。
唉!她的这个主子啊,说有多任性就有多任性。
平时白天在人前,是不折不扣的名门千金,可到夜晚,却摇身一变,成了人称“红豆”的神偷。
之所以称她为红豆,是因为她每次偷得目标物之后,都会往原处留—颗红色相思豆,以示到此一游,如同玉枭会留下—块枭状白玉—样,这两人活像在比赛谁的偷技较高。
虽然到目前为止无人把神偷与官家小姐联想在—起,连她的父母都未查觉,可是夜路走多了,总有一天会碰上鬼呀!唉唉唉——忧心忖忡忡的春茗,除了三声无奈.还足只能三声无奈。
凌晨五更,早朝的官员陆续进入皇宫的宣明大殿.大殿中均是三品以卜的王侯重臣,三品以下的次官则侍立大殿外。
从五品礼部员外郎司空誉下轿入东华门,一路和同僚道早.神采奕奕。
“誉兄,你早啊,?”韦端己走来向他招呼。
“端己兄早,,”司空誉打揖问礼。
“瞧你精神挺好的,我的眼睛都还没全开呢。”韦端己掐着莲花指掩嘴打了个哈欠,凑近他再道:“对了,你听说了吗?王大人的府邸稍早前被红豆和玉枭闯入,偷走一颗稀世夜明珠。”
“真的吗?”司空誉佯装惊讶。
“是啊,王大人快气疯了,听说那颗夜明珠是用黄金千两买来的,谁知买来不到三天就被偷走了。”
“真是令人遗憾。”
韦端己又以莲花指靠在嘴旁,依近司空誉压低声音说:“说实在也怪不得他人,谁叫他要拿出来到处现宝,能不教贼人觊觎吗?”
“是吗?”司空誉不予置评。
不久,东方天际微微露出鱼肚白。“锵——”早朝锣声响起。
“待会儿再谈。”韦端己赶回自己的位置上。
皇帝上朝,众臣齐身伏跪迎接,中书侍郎王坚上前禀奏京城二盗—事,愤怒的他以—席“天子脚下不容小乱”的奏述,恳请皇上亲自降旨捉拿红豆与玉枭。
皇帝想了想,虽不是天大的事,但王坚的话也不无道理,便下令右卫禁军协助京城府衙全力缉捕,此命令随即发布下去。
若捉得到红、玉二盗早捉到了,还等现在吗?司空誉讪讪的想。
约莫两个时辰后,大殿奏事完毕,内阁大臣转到政事堂议政,各省房的官员则分别前往职事场所。
此时天已大亮,阳光刺目,司空誉的眼畏光地眯成一条缝,走没几步,突起—阵晕眩。
又偷闲来找司空誉的韦端己见状,忙伸手扶他。
“誉兄,身子又不舒坦吗?瞧你适才的精神真好,怎—下子却像快要晕倒似的,要不要省假回府歇息?”韦端已忙不迭的关心道,扶在司空誉身上的手拢了拢。
司空誉站稳轻推开他,揉揉鬓边。“不碍事。”他已经省够多的假了,再省下去,不被因怠忽职守免官才怪。
“年纪轻轻身子就这么差,多保重。”韦端已一手搭上司空誉的手臂,又趁机想亲近他。
“多谢端已兄关心。”司空誉回以感谢一笑,不着痕迹的撇开他的手。并非不领情,而是韦端已关心情人般的关怀备至,着实让同为大男人的他无福消受。
阳光下,司空誉的面容俊朗却苍白,没啥精神。
他并非真的身子差,而是昏昏欲睡,尤其早晨的阳光几乎是他的催命符,因为他是头昼伏夜出的猫头鹰啊。
“司空卿、韦卿,你们早。”太子李霁走来招呼道,替司空誉解危。
“太子殿下早。”司空誉及韦端已恭身施礼。
“司空卿,你的气色真差,怎么?昨晚又没睡好吗?”李霁一语双关的问道。
司空誉面不改色。“感谢殿下关心。”
“来,我有话同你说。”李霁不得体的搭住司空誉的肩,转向脸面微变的韦端已,“韦卿请自便。”
“臣告退。”韦端已作揖退下,太子与司空誉私交甚笃,他又能如何?
“人已经走远了,可以放手啦!”司空誉小声的说。
李霁放手,瞟瞟他。“我现在才发现韦端已恋慕你的原因,你的脸白净得像个姑娘,我劝你还是多晒晒日头吧。”
“臣谢殿下劝导。”他敬重的应道,却以眼神回道:我是夜行飞禽,平不晒日头的,当然白。
“算了,反正白面书生人人爱嘛。”李霁挥挥手,突然压低声音问道:“对了,玉枭昨晚如何?”
“偶遇波折,但总还顺利。”
“哦。”李霁将他拉到没人的地方,再追问:“可我听说得手的人是红豆。”
“托殿下鸿福,玉枭从飞贼变成强盗了。”
李霁忍俊不住的大笑。“妙,实在太妙了,不是冤家不聚头,玉枭呀玉枭,你总算是棋逢敌手了。”
司空誉的嘴角淡淡一扯。“想来玉枭也该感激殿下,若没殿下,怎会有玉枭呢?”他的黑眸闪着嘲讽的光芒。
李霁止住笑声,却止不住笑意的睐他。“你认为如何?”
“那是您与玉枭的赌注,与臣无关。”他表现出事不关已的模样。
李霁忍不住又大笑。“没错,我和玉枭的赌注,的确是与‘现在’的你无关啊!哈哈哈———”
第二章
日上三竿,全新的一天早已来临,但相思仍赖在梦中不肯醒,倘若前一晚夜出,隔天不到日正当中她是不会醒的。
梦里头,她把抢了她夜明珠的玉枭打得抱头鼠窜,只见玉枭不停向她磕头求饶。哈,这也算是美梦吧。
“小姐,该起床了。”春茗掀开床帘,唤着相思。
“唔……别吵。”相思翻个身继续睡,口中还梦嚷着,“别以为求饶就没事……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抢本小姐的东西……”
“小姐,快起来。”春茗摇摇她。
“别吵,让我睡嘛!”相思以棉被盖住头,,“不能再睡了。”春茗拉下锦被,坐至床头硬扶睡得软绵绵的相思坐起。
“讨厌啦,人家正要狠狠蹦他—脚说。”相思掀了掀沉重的眼皮,打着哈欠伸伸大懒腰。
“你再不起床会被端的人是你,夫人叫你呢。”
顷刻,说人人到,慕南琦跨进房里唉道:“红豆。”
“娘,早啊。”相思惺松的唤道。
慕南琦见她还赖在床上,不悦的斥责道:“还早?太阳都晒屁股了还没起来,你是存心想睡死吗?”
“娘,你真好心,—太早就咒女儿死。”相思呼着哈欠打讪道。
慕南琦好笑又好气,“都快中午了,瞧你这懒德行,以后怎么嫁作人妇,相夫教子、侍奉公婆。”
相思的眼瞪溜溜地转了一圈,倒回舒适的枕头上 “我还是睡死算了。”
一起床就拿女诫砸她,分明是来找茬的。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她水要搞得鸡飞狗跳、天下大乱,就阿弥陀佛、祖宗保佑了。
“你敢再睡,快给我起来。”慕南琦拾起女儿的耳朵。“下午你得和司空府的二少爷相亲,现在立刻下床好好梳洗一番。”
—听相亲两字,相思弹了起来,圆眼大睁,睡意全消。
“什么?!”
“你下午要去相亲。”慕南琦再说—次。
相思长哀一声。“人家不要啦!”
“男大当婚……”
“女大当嫁是不?”相思抢白,这些话她已听得都可以倒背如流,耳朵都快长茧了。
慕南琦抿嘴一笑。“没错,你都自个儿说了,为娘还能说什么呢?我女儿大啦,喊着该嫁人啦。”
“娘,你好诈!”相思矫嗔着再倒回床铺,将头钻到棉被里,蒙住。“我才不要去相什么鬼亲。”她的声音由被里闷闷的传出。
.“我曾听你爹说过,司空家的二公子司空誉品相端正,一表人才,许多王官贵族都想把自家末出阁的闺女许予他呢,嫁,不嫁等见了对方再说也不迟。”慕南琦好言相劝。
“不见、不见!要见你们自己去见,要嫁也你们自己去嫁!”相思任性的嚷着拒绝。
“红豆乖,听娘的话快起来。”
“不起来!说什么也不起来!”
慕南琦不禁火了。“云相思,马上给我起来,听到没?”
“我才不要!”相思越钻越里面,最后整个身子又全缩回被窝里”要她去相亲?门都没有!“你这丫头,看来真把你给惯坏了”慕南琦生气的扯下棉被。
相思不客气的又抢回,母女俩就这样孩子气地将被子扯过来抢过去,直到云侵罗出现。
“红豆还没起床吗?”他冷声问“相公,瞧瞧你女儿什么德行。”慕南琦没好气的告状。
云侵罗柔情万千地凝睇娇美如昔的妻子。“也是你的女儿,我们的女儿。”
“爹。”相思这才肯下床,撒娇的抱住父亲。“女儿不要嫁人,永远留在你身边承欢膝下,你说好不?”
“别气死我们就万幸了,还承欢膝下。”慕南琦轻白女儿—眼。
相思朝母亲吐了吐舌头,做个淘气鬼脸。“娘,气不死,你只会越气越长命,越气越青春美丽。”
慕南琦被她逗得笑出来,爱怜的拧拧她的粉颊。“我怎会生出你这样一个小鬼灵精,就出这张又甜又滑利的嘴,让人不知该疼你还是骂你。”
相思转而拥抱母亲。“我知道娘最疼红豆了,你舍得红豆嫁出去吗?舍不得吧,对不对?”
“就算舍不得,也要舍得。”云侵罗说。“你都已经十八岁了,别老像个孩子一样无理取闹。”
“爹。女儿才没无理取闹呢。”相思—脸无辜。
“什么都别说了,快去梳洗用膳,待会儿我们就得出门了。”
“爹,女儿不要嘛。”相思不依。
“快去。”他不容置疑的命令道。
他深爱他的妻子和女儿,重视她们胜过自己的性命,不过他还是下了不可违抗的命令一一要相思前去相亲。
“相亲?!”
司空誉不敢置信的看着父母,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原想—回家便倒头大睡,可这堪称青天霹雳的两字,却将他的瞌睡虫全赶跑了。
别说笑了,他才不要去相什么鬼亲!“父亲、母亲,孩儿年岁尚轻,且只是个五品小官,还不适宜成家立室厂”司空誉推诿,表间恭敬如从,不使心里真正的想法泄露分毫。
在人前,他永远示以随和客气、温谦守礼,另—个狂傲的自我不会表现在外。
“你今年已经二十五岁,想当年为父二十岁时,就娶你十五岁的母亲。”司空禹反驳。“况且近日宫廷人事将有所变动,传言你是内定的升迁人选之一,前途似锦,一片光明。”
司空誉闻言,差点呻吟出声,他想弃官都来不及了还升官?记得数年官职期间,他不仅常省假,还常边做事边打瞌睡,这样还升他的官?有没有搞错?虽出身官场世家,但他根本不想当官,打从娘胎出来后,他就抱定主意,将光耀门楣的重责大任全交给大哥司空磊,他才懒得劳心劳力。
五年前他是被强押着赴考,才勉强中个一甲探花,宣召应职,成天打混摸鱼混日子。
“誉儿,我见过云家小姐,是个相当标致的美人儿,论家世才貌都与咱们司空府门当户对,甚且高咱们一等,佳人难寻,应当把握才是。”司空夫人帮腔道。
母亲的话今司空誉更想—逃了之,对于那些所谓的人家闺秀他实在倒尽胃口,光想到要与满嘴三从四德的女人相处,就觉得恐怖。
在他眼中,她们一个个不是矫揉造作得要命,就是认命认份得令他头皮发麻,比起来,烟花女子不装模作样的媚态还可爱许多。
提到烟花女子,他想起已有一段时间末去袭红那儿,也许该找个时间去拜访她才是。
“誉儿,你听到了没?”司空禹问不发一言的儿子。
“孩儿听到了”司空誉不反抗,心想反正只是相亲,等见面之后再随便找个借口回绝掉不就得了。”
单身多好,再加上—个不欲人知的秘密兴趣,他才不愿被婚姻绑住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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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云府和司空府依约前往指定的相亲地点,即王坚的府第。
王府后院的亭子里,早已准备好相亲所需之物,亭中石桌上置有各类瓜果及点心各四盘,代表男方的左边设酒四杯,代表女方的右边设酒两杯,隐喻“男尊女卑”之意。
两边皆摆有绸缎两匹,用做拒绝对方时,赠予对方的“压惊”礼。
唯一不同的是,在女方的绸缎旁多了一支凤替,当女方中意时,即拿凤替插头,默示同意。
吉时一到,居中媒的王坚夫妇敦请双方晤面,两方家长便带着子女入亭。
由于此乃以私人聚会名义为由的非正式相亲,因此并无媒婆在场,仅以王坚夫妇做为主导人。三方在朝任官多年,均为熟识,热络的相互寒喧,然后将相亲的两个主人翁推到桌前坐下,隔着石桌相对。
不情不愿的相思皱着俏脸,低垂眼脸,正眼不瞧坐在对面的人,不明白其中缘由的人看来,低着头半声不吭的她,就像个害羞内向的黄花闺女。
同样不情不愿的司空誉,则以平时装出来的恭谨有礼,忙与旁人谈话,也没正眼瞧她。
然好奇心极重的相思偷偷瞄了瞄他,想看看他长得是圆是扁,也好找个“其貌不扬,有碍观者身心康健。”的理由拒绝。
恰巧,司空誉也在此时瞄了过来,照面的霎时,两人皆梢感意外。
相思原想他若非臃肿痴肥,即瘦弱不堪,可如今一瞧他却是个相貌端正、风采儒雅的男子,脸色虽略显苍白,但不减其俊逸卓尔。
而司空誉原希望可以“面形奇丑,遇者莫不退避三舍。”
来推辞,然而谁知她确如母亲所言,是个娇滴滴的绝色佳丽,身姿婢婷,眉目如画。
两人望定对方,一时转不开眼,总觉对方有那么一丝丝的面善,但又说不出在哪见过。
“咳!”王坚见两人百衬彼此,轻咳一声唤回他们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