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俊美如雕刻的侧脸,确定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才战战兢兢的开口。
“你……”努力咽下快跳出喉咙的恐惧,“你还会想你爸爸妈妈吗?”
“不要提他们。”卓逸凡恶狠狠地低吼,温暖的眼神瞬间降温。
“你是在意他们的吧,不然你不会这么激动。”萧林勇敢地望住他,冰冷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闭嘴。”卓逸凡蹙起眉,冷冷地看着她坚定的脸。
“上一代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你不应该封闭你的感情,时过境迁,你再去怀恨也是于事无补呀?”萧林一鼓作气地把话说完,她真的希望他快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希望。
“萧林,我一再容忍你的行为并不表示你就可以干涉我。”甩开她的手,卓逸凡阴鸷的警告。
“我不是干涉你,而是关心你。”萧林试着晓之以情,动之以礼,“你为什么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你知不知道你身边有很多人在关心你,可是你却总是用冷漠来伤害他们。”
“我说闭嘴。”卓逸凡大吼,她要逼他到什么时候。
“我偏不。”萧林倔强地抬起下巴,“你父母的死,爷爷比你更难过,为什么你不能以宽容的心去对待别人呢?”
“住口!”
“你父母的做法一定会有他们的理由,无论怎样,他们也是为了你好,何况你拥有的远比你失去的多,为什么还要怨天尤人,为什么……”
啪——
一股猛劲朝她脸上袭来——
盛怒之下,他动手打了她!
萧林愣愣地捂住脸颊,愣愣地望着他。
他居然打了她!
卓逸凡抽回的手停在半空中,凝望着呆怔的萧林,他被她激得一时失去理智,出手时并未衡量手劲的轻重。
两人间顿时陷入一阵胶着的沉默。
“你还好吧?”愧疚的想拉下她的手察看伤势,不料——
“不要打我,不要……”惊恐万状地抓起床单丢向他,然后便快速地跳下床往楼下冲去。
她以为他还想打她?
直觉的挡开被单,才跟着往外冲去。
一旁的阿诺眨着圆圆的眼睛,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不明所以地侧耳倾听外面细微的声响,迷惑地摇摇巨大的头颅,庞大的身子一跃而起,如斗士般往楼下走去。
她跑到哪里去了?
不过比她慢了几秒钟,那丫头的小小身影就不见了。
这里这么偏僻,如果她发生了什么事情?那……
卓逸凡不敢深想下去,转身冲往车库,跳上车往外疾驰而去……
那个家伙居然打她?而且出手那么重。
萧林捂住火辣辣的脸,这会儿肯定肿得半天高了。
从小到大,她都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妈妈眼里的乖宝宝,她的得宠程度简直可以用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来形容,爸妈连大声和她说话都舍不得,那个不可理喻的大坏蛋,他竟然……
委委屈屈如小媳妇般暗自啜泣着,听到引擎发动的声音,她连忙捂住嘴巴把娇小的身子往树丛深处躺去,不能让他发现,等天亮再回家好了。
望望漆黑的夜空,等天亮就没事了。
一阵寒风吹过,萧林不禁打了个冷战,小小的身子卷成一团,把头搁在膝盖上,等着等着,终于支撑不住地睡了过去。
该死!
她居然不见了!
心急如焚的卓逸凡开着车来来回回在附近寻找,却连一个影儿都没瞧见。
没办法,只有回家打电话问他的家人和朋友了。
不管怎么样,他会给他们一个交待的,毕竟是他把她弄丢的。
一想到那张甜美的小脸梨花带雨的样子,他的心就无来由的一阵揪痛,老天,可别让她出事才好!
找了大半夜的卓逸凡莫可奈何地开着车子回家,将车停妥正打算回去查她的记事簿,眼角在瞄到树丛旁边的白色雪球忍不住走了过去。
是阿诺!
它似乎相当不安又无计可施地在树丛旁徘徊,一看到他忍不住欣喜若狂地冲了过去,庞大的身子不住地在他脚边盘旋,又不时把头往前方晃。
阿诺想干什么?
卓逸凡不解地猜测着,跟它走吗?
他试探地往前迈出一大步,阿诺见状开心地往树丛跃去。
树丛?问题出在树丛里。
难道?
卓逸凡小心翼翼地翻开树丛,毫不意外地看到熟睡的她。
失而复得的狂喜慑住了他,让他的眼中涌进一层水气,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有想哭的冲动。
安心地松了口气,还好她在。
满心愧疚地伸手轻抚她红肿的脸颊,怎么这么烫?飞快地伸手探探她光洁的额头,果然发烧了。
卓逸凡快速地屈身将她小小的身子抱起来往三楼冲去。
一连串的声响早把全屋的人都吵醒了,所有的人皆不明所以地望着飓风似的卓逸凡。
“发生什么事了?”李妈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
“李妈,快打电话请黄医生过来。”简短的下达了命令便转身而去。
“好,我马上去。”李妈手忙脚乱地往客厅跑去,唉,老天保佑,少奶奶可别发生什么事才好。
“小杨,你去把黄医生接过来。”倒是卓爷爷镇定自若地吩咐着,“老李,你跟我到楼上看看。”
卓家今天的清晨,就在众人忙进忙出的嘈杂声中开始了。
第4章(1)
“医生,她没事吧?”卓逸凡心焦如焚地等医生放下听诊器,才急切地问道。
“没事,她可能是受了惊吓加上着凉才会发烧的。”黄医生安慰道,“我给她打一针,吃些药就可以了。”
谢天谢地,李妈双掌合十,喃喃念道。
“小杨,你跟黄医生回去拿药。”卓爷爷转身向一旁的小杨说。
卓逸凡松了口气,慑人的黑眸没有离开过她苍白的小脸,还好她没事,否则他不会原谅自己。
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轻抚她红肿的脸颊,眼里溢满深深的愧疚与爱怜。
老李和李妈不可思议地张大嘴,在卓家帮佣这么多年,几曾见过他们家少爷露出这种柔情万种的表情。
难得自己的孙子会露出紧张的表情,看来林林这一巴掌挨得有价值。
卓爷爷了然一笑,年轻人的事留给年轻人自己解决吧,领着呆若木鸡的老李和李妈离开,将房间留给这对小夫妻。
卓逸凡坐在床沿上,细心地把毛巾绞干,包上冰块敷在她脸上,炽热的体温突然接触冰冷,萧林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别开脸去。
卓逸凡低低地轻叹一声,将薄毯拉高拢好,耳边响起她说的话。
——你知不知道你身边有很多人在关心你,可是你却总用冷漠伤害他们。
——何况你拥有的远比你失去的多,为什么还要怨天尤人?
是啊,为什么还要怨天尤人?
自从父母出事到现在,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话,而他也就任由恨意支配着自己,慢慢封闭了自己的心,漠视身边所有的人事物,也杜绝别人对自己付出关心。
可是又有谁知道,当他看着别人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在一起时,他也会羡慕。
这个看似娇弱,实则倔强的小女人,那么轻易地看穿了他,还对他说出任何人都不敢,也不曾说过的话。她那么轻易地就击碎了他的武装,暴露出他潜在的脆弱,所以他狼狈不堪地想掩饰自己才会出手打她。
没错,他不否认她的这一席话确确实实点醒了他,他不敢保证自己会彻头彻尾的改变。但至少,试着关心别人,而且他发觉,照顾她也是挺不坏的事,甚至,可以试着去爱她。
呜……好难受哦,脑子像是在工地现场,不知道是什么要命的鬼东西在里面又捶又敲的让她蹙紧了眉峰,所以抿了抿干涸的唇,她伸出舌,却感觉舌头干得像在闹旱灾似的燥裂。
“水,我要……水……”
“什么?”她的低喃传进陷入沉思中的卓逸凡耳里,心中的沉重蓦地舒缓了不少,他凑上前,“林林,你醒了?”
谁醒了?萧林浑浑沌沌的脑子哪能发挥那么多功能啊,此时此刻,她脑子里惟一装满的是……
“水!”
迅速地倒了杯水,卓逸凡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的头,难得温柔地将杯子凑到她唇边。“来,慢慢喝,别呛到了。”
唇际一沾到水,萧林就像块吸水海棉,拼了命的张大口将水吸进缺水的细胞里,但喉咙跟嘴巴一个没配合好,就让一部分水滑进了气管。
“咳咳,咳咳咳……”像是要咳出五脏六腑,她咳得一张脸蛋由苍白倏地转成通红。
卓逸凡被她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心一急,不由得伸手将她扶起,往怀中一带,大手轻拍她的背,“好点没?”
唉!这一咳,头更痛了,眼皮也重重的,还有全身的骨头像是又被打散了似的难受,一点一点的,萧林让眼皮轻轻的掀起,发僵的眼珠子转了一下下……
喝!这张超级吓人的俊脸。
萧林着迷的顺着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到薄得有型有款的唇,再巡视他的轮廓,实在是太养眼了,不看白不看嘛。“你醒了?”卓逸凡见她闷不吭声地盯着自己看,是以不确定的问。
这声音……
萧林涣散的意识开始集中,昨夜的记忆一点一滴的在她脑海中汇成清晰的画面。
她忍不住惊呼出声往后退去,由于完全没有注意,她可怜的头又开始地动山摇——她很直接地撞上了床板。
“痛不痛?”卓逸凡紧张地将龇牙咧嘴的她揽进怀里,轻抚她的头试着减轻她的疼痛。
“废话,下回换你撞撞看。”很顺口地顶回去,才发现对方是造成自己卧病在床的罪魁祸首。
唉,自己为什么要逞一时口舌之快呢?人家说言多必失,果然一点也没错,她要是早点有这个觉悟并且给嘴巴加上封条,不就天下太平了。
惊惶的眼偷偷瞄向扣住她纤腰的另一只大掌,他该不会又想打她了吧?
“对不起,其实我不是故意的。”察觉到怀中佳人的恐惧,他柔声道歉。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先前还对她又打又骂的,现在又对她这么好?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不安好心,萧林怀疑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还要不要喝水?”
啧啧,这声音跟先前吼她的卓逸凡根本画不上等号。
她在做梦吗?她用力地眨眨眼,还在,那么是真的啦。
该不会连他也发烧了吧?不过想归想,她可不敢造次,再挨他几下铁砂掌,她这条小命不就剩半条了。
怀疑地盯着卓逸凡,瞧他轻声细语哄她慢点喝水的急切,脸上眼底全是心疼与不舍。
心疼?也许,毕竟这都是因他而起,但,不舍,可能吗?
大概自己眼花了吧?
推开水杯晃晃头晕目眩的小脑袋,就算是漂亮又养眼的脸孔,太近瞧,也会让人受不了。更何况,她现在是非常时期,用眼过度也有可能导致视力下降的。
“你怎么了?头还痛吗?”卓逸凡关切的问。
面对他突然凑近三公分的脸,更让她清楚的看到他眼底的情绪。
他的眼神,像是有魔法般,密密地包围住她,她突然觉得自己快无法呼吸了,心脏也越跳越猛,像快跑出喉咙似的。
直觉的伸出手臂将他的脸推离视线范围,才拼命的往肺里吸进新鲜空气,她之所以会呼吸困难,一定是他吸走太多氧气所致。
讨厌的家伙,连氧气都要和人家抢。
“不舒服吗?再休息一下吧。”无暇细想她的怪异举动。见她频频吸气,以为她病情加重,立刻躺上床,将她娇小的身子安置在胸前,拍着她的背轻哄。
好舒服,虽然不太习惯他的靠近,但萧林还是乖乖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坠入梦乡,弧形优美的唇边绽出一朵微笑。
梦,这一定是梦!
但是梦境,好美。
卓逸凡失神地望着她绝美的清纯面容,轻轻地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不知怎的,有她在身边,他好安心。
这么多年,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份令他安定的感情——爱。
救命啊!
萧林翻了个身,在心里呐喊着。
灵动的眼偷偷地觑视着书房中埋首工作的他,怎料得到,卓逸凡像是早有期待似地望住她,一接触到那双黑黝黝如两潭深水的双眸,萧林飞快地收回视线,装作漠不关心地玩着自己的手指,掩饰如小鹿般狂跳不止的心脏。
又来了,又是那种专注又深情的凝望,害她每次都吓得脸红心跳,连手脚都不知道摆哪儿好,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因心脏衰竭而死翘翘。
而在这之前,她大概会先闷死。
从三天前她发烧之后,那个一向冷冰冰的家伙突然对她加倍关注起来,吃个饭他抢着喂,上个厕所也要抱着去,连她惟一仅有的活动机会都被剥夺了。
笑死人了,她又不是三岁小孩,而且生个小病又不是手脚都不能动,他没事那么紧张干什么?虽然他是导致她生病的罪魁祸首没错啦,但是他也不必那么愧疚地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呀。
昨天她趁他回公司主持会议的时间跑到楼下找爷爷,正准备到花园和阿诺一块玩,谁知道她前脚才出去,后脚就被一脸青绿的卓逸凡逮到了,然后……
她就被软禁了,活动范围就只有一张床,一张床耶,她翻几个筋斗就可以逛遍的地方,她居然在上面躺了三天。为防她又上演“出走记”,卓逸凡索性把公事带回家做,美其名曰照顾她,事实上是监视她。
当然,她也不是个柔弱到只会惟命是从的“应声虫”,不满地提出抗议,要求民主表决。可是他也不知几时收复了家中人等的忠心,以五票对一票驳回上诉。
这男人……霸道到让人只有叹息的份。
他以一句“医生说要好好休息”堵住了她的嘴,还说是她要他“好好关心别人的”。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萧林此刻总算深刻明白了。
早知道他那么受教,还学以致用地用在她身上,当初打死她也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可是现在是悔之已晚了,认命吧。
她现在惟一关心的,是什么时候可以“刑”满出狱。只是,好像还遥遥无期。
唉,大大地叹了口气,萧林索性把整个身体都趴到床上去了,横竖都是死,让她憋死算了。
“怎么了?”下一秒,卓逸凡颀长挺拔的身躯已经伫立在床前。
萧林反射性的弹了起来,头很直接地撞上了他坚毅的下巴。
“呀——”卓逸凡忍不住扶着下颔皱紧眉头。
“你还好吧?”谁叫他走路都无声无息的,她会被吓到也是理所当然啊,而他会被撞到也不奇怪。
才三两下,萧林又把责任丢回他身上。
第4章(2)
“没事,”这丫头莽莽撞撞的性子什么时候才会改,不住地摇头温柔地问:“为什么叹气?”
“我好闷,快闷坏了。”连叹个气都不自由。萧林还是继续把脸埋在枕头里哀怨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