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些电视节目很好看。”
对席婷婷这个看惯美国电视节目的人而言,她当然会觉得这些节目亲切、有意思,但对他这个忙碌而且只看新闻性节目的人,那些频道上的节目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你……应该吃过了吧?”他知道这问题很滑稽,因为现在已经半夜,但是不问这个问什么呢?
“只吃了几片饼干。”席婷婷轻描淡写的说。
“你为什么不……”
“你的冰箱里除了一些矿泉水、啤酒之外,实在找不出什么可以下肚的,这饼干还是我从美国带来的。”
“你可以去超市……”
“我对附近并不熟。”
“我以为你很独立。”乔建国并不是在指责她,虽然听起来有点那意思,但他其实是心疼她的饿肚子。
“我是独立,就当我懒好了。”席婷婷觉得他是在怪她,所以她“骂”了自己之后,就把视线定在电视萤幕上,她不会扮小可怜。
乔建国一个深深的呼吸,他告诉自己要有风度,现在的情况和以前不同,以前往芝加哥,席婷婷可以“呼风唤雨”、可以“为所欲为”,那里是她的地盘,但现在她在台湾,尤其这阵子台湾的治安奇差,也难怪她会比较小心,是他疏忽了。
“你饿吗?”他问。
“不饿。”她赌气的说。
“光是吃饼干和喝茶并不能填饱肚子,好在台北市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馆子很多,所以如果你想……我可以带你一起出去吃。”他对她友善的说。
席婷婷带刺的说:“那不是太麻烦你了吗?”
“席婷婷,我可是……”
“谢谢你的好意。”
“去还是不去?”
“不去。”
乔建国朝自己的主卧室走,是她不知好歹,不是他这个人冷酷无情,他都已经对她这么的呵护备至了,是她还要在那端摆架子、使性子,那就让她饿肚子好了,反正现在她只是他的朋友,并不是他的老婆。
但是就在乔建国换下了一身的西装,穿上了他平日在家穿的休闲服时,他又感到不安,他觉得自己不可能就这么的随她饿着,然后自己可以安心的入睡,他做不到啊!他硬不下这个心肠。
于是他又走出了房间,这会他坐到她的身边,只见她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他一下,但是她没有开口。
“如果你不想出去,我可以开车去买回来。”乔建国并不喜欢自己如此的委曲求全,但他确实是委曲求全了,也只有席婷婷能让他如此。
“你愿意在这会开车出去……”席婷婷很意外也很感动,他似乎对她仍有浓情。
他随口编理由。“你毕竟是我的客人、我的朋友,我总不能让人家说我亏待你。”
“只是怕被人说?”
“我不喜欢良心不安。”
“我没吃会令你良心不安?”
“你既然住在我这,我就有这个责任。”
原来是责任……席婷婷的心一沉,看来她是太高估了自己的魅力,现在的乔建国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他要面子,他不希望有任何负面的消息传出,所以他要做一个好主人,他会善待她。
“我是真的不饿。”她才不给他添麻烦。
“席婷婷……”
“我在节食。”席婷婷胡扯。
她不这么说还好,当她说出了这个烂理由之后,他立刻伸手去捏了捏她的手臂,他的动作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亲昵。
“你以为你身上有几两肉啊?你有什么条件去跟人家喊节食?你需要的是增胖,我记得以前你……”
“不要提以前。”席婷婷甩掉了他的手。
“总之你得给我吃东西。”乔建国有些“好心没有好报”的冤枉状,“是不是要我架着你出去?”
“很晚了……”
“台北是个不夜城。”
“但是台北的治安……”
“有我在你身边,你怕什么?”乔建国很自然的表现出一副保护者的大男人姿态,“而且这里是我的地盘,我知道哪里很安全,哪里即使是凌晨都可以去,你的安全就包在我的身上。”
她看看他,还是不太想给他添麻烦,毕竟他已经累了一天,而且他也不再是她的丈夫。
“我说了我要尽地主之谊,你还没见识过台北的夜生活,不如今晚就让我做你的向导,那么我们就互不相欠了,在芝加哥……”乔建国不是有意要这么算来算去,但不这样又好像说不动她。
“我去。”她改变心意了,“如果这样我们就真互不相欠……”
第四章
乔建国带席婷婷到那种既卖小笼包也卖牛肉面、烧饼油条、豆浆的二十四小时营业餐馆,即使已过午夜,馆子里的人潮依然不少,因为台北市里有一群不容忽视的夜猫族。
对这情形,席婷婷真有些开了眼界,在美国通常没有什么夜间生活,至少不像电影里的那么夸张,在美国的生活甚至可以用平淡、无聊来形容,晚上会出来的人口不多,除非是在周末,这和台湾不是放假日都如此热闹有着天壤之别。
为了陪席婷婷吃,乔建国也叫了一碗牛肉面,席婷婷吃得很开心,也在面里加了不少的酸菜,若是在美国,她根本不可能吃到如此道地的牛肉面。
“过瘾吧?”乔建国开心的问,只因为她吃得开心。
“太棒了。”
“你不是说你不饿吗?”
“喂!你非要这么得理不饶人吗?”
怕她赌气、火大的不吃,他耸耸肩,不再挖苦她,事实上他还决定要多体谅她,因为这里是台湾。
“可以再给我一盘小菜吗?”席婷婷要求。
“你想吃多少盘都有。”乔建国起身去替她拿小菜,真高兴她有这么好的胃口。
席婷婷并不想表现得像个饿死鬼投胎,但她的确是饿坏了,而且这里的东西也实在是太好吃了。
等到席婷婷差不多吃了个八分饱,正在喝一瓶柳橙汁时,乔建国也问出了他这几年来的疑问。
“这四年来……你都在做什么?”
席婷婷并不意外,因为她知道他们总会谈到这个问题,过去虽然是过去了,但总会留下一些可以谈的回忆。
“没做什么。”席婷婷气息平顺的说。
“你没去工作?”
“没有。”
“难道你都待在家里?”
“混日子嘛!”
“是啊!你有混日子的本钱。”乔建国不是在消遣她,只是有感而发,“谁教你是‘华裔公主’,又有个那么好的家世,公主是不需要出去抛头露面的,你的日子应该是轻松、写意的。”
席婷婷并没有反驳他,她并没有告诉他她之所以不想工作是因为流产所带给她的伤害和打击太大,使她有一、两年的生活根本是用行尸走肉这四个字来形容。
“我离开后……我是说在我丢下你回台湾后,追你的人……”乔建国的用词很谦卑。
“追我的人自然是不少,甚至连我父母都开始帮我介绍对象。”席婷婷的父母对乔建国挺失望的,他们认为如果他这个做丈夫的还留在芝加哥,那她是绝不会流产的,他们以为他知道她怀孕,但他却狠心的走人。
“这我可以想像,你的父母似乎从来就没有真正接受过我,对他们而言,我配不上你这个公主。”五年前他的确是没有高攀公主的条件,除了外型。
“乔建国——”
“我想当年若不是你坚持,他们是死都不会点头的。”乔建国这会已能用玩笑的口吻说出来了。
“不要把我父母说得那么势利。”
“知道你是要来台湾和我办离婚,他们一定很高兴。”他并没有改变话题,反而继续的说。
“他们是高兴,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至少不意外。”
“乔建国,其实你也不要光指责我的父母,你自己不是也打从心底的不能接纳他们,你总以为他们是现实、世故、是有阶级观念的,可是他们和一般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也只是一对深爱女儿的平凡父母罢了!”席婷婷自然是站在父母这边。
“好吧!他们没有错,是我五年前自己不该自不量力的向你求婚。”这下乔建国揶揄起自己来。
“别提我父母了好吗?你并不是真想知道他们的事……”席婷婷一笑,“我想你真正想问的是我这四年来有没有男朋友,有没有和什么男人上床,有没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至少是在我们离婚手续办好之前。”
乔建国沉默。
“这才是你真正想知道的,对不对?”
“对!”他老实不客气的承认,他是男人,自然会有一般男人该有的想法,四年,毕竟不是一段很短的时间,而且她又是芝加哥有名的公主,她始终是受到异性仰慕、注意的。
“那你呢?”席婷婷不答反问。
“我?!”
她要笑不笑的问:“是啊!这四年来难道你都不曾和别的女人发生过关系吗?”
“你真想知道?”
“如果你有勇气说。”
“没有。”
“你在骗三岁小孩啊?”席婷婷也老实不客气的立刻大声说:“你指望我相信你在过去的四年里不曾有过女人、有过性关系?”
“我是没有。”他没有提高音量,还是他平日一贯懒洋洋的语气,“如果你不相信我给你的答案,那你又何必要问?但你一向如此,早在我回答你任何事之前就已经替我判了罪。”
“可是你要我相信这四年来你没有半个女人……”席婷婷无法置信。
“是男人就一定要拈花惹草吗?”
席婷婷当然不是这意思,她绝对相信这世上有忠贞、专情、一生一次的男人,但可能是乔建国吗?以他目前的条件来看,只怕他挡都挡不掉那些自动送上门的女人。
“婷婷,你并没有回答我。”这会轮到他了。
“你会相信我所说的吗?”
“我相信,只要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那你觉得我有可能在自己还是‘乔太太’的身分时和别的男人交往,甚至是上床吗?”席婷婷坦然的看着他,直视着他的眼睛说。
“不可能。”
“那你又何必要问?”
乔建国知道事实是一回事,但是亲口问了又是另一回事,他就是要她亲口说出来,也许以前她娇生惯养、容易发脾气,但至少她从来不说谎,她讲出来的话就是事实,虽然这会已离了婚,但至少他满足了自己大男人主义的虚荣感。
一扯到这话题令席婷婷既觉得无聊又感慨,他们有四年的空白,这四年他们相隔两地,没有找彼此,也都没有其他的异性对象,但是他们就这么拖着、耗着,直到她来台湾办手续……
“乔建国,如果这回我没有来台湾,你会去芝加哥找我吗?”他们今夜一直是在问彼此问题。
“短期内……不会吧?”
“还是耗下去?”
“婷婷,我不知道……”乔建国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我没有想到那么远,我一直都很忙。”
“所以如果我不来这一趟,我们可能一耗不是四年,而是四十年?”她笑得好难看。
“婷婷……”
“走吧!”席婷婷说完自顾自的起身,然后打开皮包要拿出钱,既然已经住在他的地方,至少衣、食、行方面该由她来处理。
但是乔建国一手按住她要拿钱的手,自己用另一手伸进他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张五百元的钞票往桌上一放,然后拉着她就往外走。
“乔建国,我们讲好了……”
“如果你再敢和我说那些废话,我就把你丢在这大马路边上。”乔建国没有和颜悦色,而是很干脆的警告。
“我不想欠你……”
“你似乎欠定了。”
即使情况并不是那么的乐观,但至少席婷婷并没有打包她的东西走人,她还是在乔建国的家里待了下来,只要事情不是全然的绝望,她就还有待下来的理由。
不过除了乔建国,席婷婷并不希望自己在台湾是孤立无援的,所以拿着在离开芝加哥前方蔓蒂交给她的一个姓名、电话、地址,她找上了一个补习班,据蔓蒂说这个补习班的老板是蔓蒂以前在大学时的同学开的。
所以耐心的坐在这家补习班的会客室里,席婷婷等着这个叫苏伟志的男人出现,本来她是不太想来麻烦人的,但如果不在台湾交个朋友,只怕自己可能在台湾待不上一个月,而且蔓蒂是那么坚持要她非和苏伟志联络不可。
而虽然苏伟志是补习班的老板,但偶尔还是要替出了状况的老师上课,谁教他学生时代是个念书高手,而且是以最高分考进大学的,所以开起补习班,教学生怎么拿高分似乎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更何况开补习班是非常赚钱的。
当苏伟志知道会客室有人等他时,他匆匆的赶了过去,并且想着他今天似乎没有约任何人,可是当他一走进会客室,看到那个长得美丽、大方、高雅的女人时,他心想他今天是走了什么好运、做了什么好事,只由衷希望这女人是单身,而且不是找错人。
“你好,听说你找我?”苏伟志的语气轻快,很高兴今天他穿得挺帅气的。
“你是苏伟志?”她客气的问。
“如假包换。”
在席婷婷的眼里,苏伟志是个长得还不错的男人,瘦瘦高高的,看起来很精明、很幽默、很直爽的男人,没有那种市侩气,而且活力十足的样子,很能在第一眼就令人产生好感并接受他。
“你还记得蔓蒂吗?她说……”
“方蔓蒂,她现在在美国芝加哥。”
“没错。”席婷婷很柔的一笑,“我来自芝加哥,是蔓蒂的好朋友,她知道我要来台湾并且要待上一阵子之后,给了我你的电话、地址和姓名,要我来找你,我知道这很冒昧……”
“天啊!这一点都不冒昧,欢迎你来台湾。”他热情的朝她伸了出手,非常友善的说。
席婷婷也伸出她的手和他握了下,她听说台湾人很热情、很好客,百闻不如一见,似乎真是如此,但她没有想到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她太出色、太耀眼、太教人无法抗拒了。
“你有地方住吗?如果没有我可以……”
“我住在一个朋友家里。”席婷婷很保留的说,事实上这么说也没有错。
“住的地方有了,那么你这会需要的是一个向导……”苏伟志就知道老天会善待好人,居然派了个这么可人、这么漂亮的天使到台湾来,不……他该谢的好像不是老天,而应该是方蔓蒂。
其实苏伟志不是没有女朋友,只是这些女朋友比较在乎的是他开了家补习班,口袋里是麦克麦克,她们都想吃香喝辣的,所以他也就不是多用真心,现在这个女人一出现,把他历年来历任的女朋友都给比了下去。
“苏先生,我不想……”
“苏伟志。”他随即纠正她。
“苏伟志,我并不想麻烦你太多,我知道台湾没有闲人,大家都忙,我只是过来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