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愈说愈兴奋。“紫薇还听说,那天道门门主武功盖世,称得上是武林一流高手,不过他身分姓名都是谜,而且总是在夜间出没,常常穿著黑色劲装,脸上还戴著半幅黑面具,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相貌……”
听到此,梅仙不由得大吃一惊,心中更是慌乱不堪。
紫薇形容的这门主,不活脱脱就是夜郎的打扮吗?
他……竟是天道门门主?!
她本以为他不过是个无名浪子,却想不到他竟是仁义侠客?可要是他真如紫薇口中那般替天行道,做的尽是侠义之事,又为什么会对她这弱女子诸多轻薄?
话说回来,倘若他真是天道门门主,那就难怪那一夜她嘲笑他不是好人之时,他会笑得那般无奈了……可是,怎能怪她呢,他待她轻佻又放肆,哪有半分侠客该有的规矩分寸。
就算他真是行侠仗义、众人景仰的天道门门主又如何,他轻薄她是事实,她对他才不会有所改观,她还是讨厌他……
只是,心中那莫名的情潮,却波动得益发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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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梅仙梳洗完不久,陆子煜便来到绮华院求见。梅仙有些讶异也有些担心,立时便请他进香雪阁中。
她轻声问:“陆公子,请问您找梅仙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虽然昨晚夜郎已答应她不会伤害陆子煜,又听闻他是天道门门主,但一想起他那邪肆难定的个性,便教她忍不住担心起陆子煜的安危。
“不,也没什么事,只是一早听说昨晚似乎有官兵到这儿追捕贼人,在下有些担心梅仙姑娘受到惊扰,所以特地上门探看。”陆子煜细细打量著她的神色,眼中藏著一抹深意,神情却显得温柔而关怀。
“谢谢公子,昨夜……并没有什么事,梅仙很好,请公子不必担心。”想起昨夜,梅仙不由得面色略变,心中惴惴不安。
陆子煜柔声道:“那在下就放心了,不过,看姑娘的脸色似乎仍有些憔悴,今日风和日丽正适于出外踏青,不知姑娘愿不愿意与在下至郊外共赏春光?”
梅仙面有难色,推阻道:“多谢公子美意,只是出游之事若是传到令尊耳中,让令尊和公子再起误会就不好了。”
陆子煜眼底闪过一丝诡光,故作遗憾叹道:“实不相瞒,在下昨日回家后,整夜都难以成眠,想的尽是姑娘的事。”
“公子……”他暧昧的言语令梅仙面上一红,心跳立时加快。
他微微一笑,神色显得十分无辜。
“请姑娘别误会,在下只是认为你我能结为知己甚是难得可贵,所以实在舍不得就此与姑娘断绝往来。”
“是……梅仙也是这么想的……”她面色更红,为自己的多心而倍觉羞窘。
“就因为如此,在下一直苦思著有何两全其美的良策,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在下想到了一个极佳的方法。”
她一怔。“什么方法?”
他唇畔笑意加深,目光炯炯地直视她。
“基本上,和在下之前所提的将计就计有些类似,目前在下已经过了姑娘所出的第一关,后头还有第二关及第三关,在下打算继续参加……”
梅仙惊道:“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陆子煜温声安抚:“请姑娘别心急,先听在下将话说完好吗?”
她淡淡一应:“是……”
“只要在第三关答不出来,在下便会失去向姑娘求亲的资格,如此一来,我们将不必急于断绝往来,众人的议论也将由在下一人承担。”
其实经过昨夜的试探后,他已能确定她对自己有情,可她心结未解,若是他贸然表白,只怕会立时被拒绝,不如多与她相处,慢慢地让她敞开心房,等到时机成熟,再将所有实情告之。
梅仙瞪大了眼,没料到他会想出这种方法,细想后摇头道:“话虽如此,可是公子若是过不了三关,面对策人讥笑,未免太委屈公子。”
“不,与其让姑娘受委屈,在下倒情愿委屈自己,而且这也算不上委屈,反正在下已经过了无人能过的第一关,众人对在下的才智已十分称赞,若是过不了第三关,应该也不会引来太多的闲言闲语。”
“可是……”她仍迟疑不定。
隘平煜长叹一声,眉头紧锁,落寞而怅燃。
“莫非姑娘是信不过在下吗?在下是真心想与姑娘多多相处,绝无半分邪念,请姑娘明鉴。”
梅仙急忙否认:“不,公子言重了,梅仙已将公子当作知己,自然不会怀疑,只是为公子担心……”
“在下只希望能与姑娘多相处些时间,就请姑娘成全在下这唯一的心愿好吗?”他深望著她,面上满是恳求之色。
梅仙一窒,心悸不已,隐于心底深处的情潮再次浮动,让她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垂下泛起红晕的脸儿,咬唇应道:“是,梅仙明白了……”
陆子煜大喜若狂,面上却强自镇定,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多谢姑娘,在下实在太开心了。”
他眼底闪过一丝诡光,那是计谋得逞的快意。
先是知己,再来便是情人,最后,他们会是相守终生的夭与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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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京郊外,绿柳垂条千万缕,丝丝缀碧,东风送暖,吹过一阵燕语呢喃,春光正烂漫。
陆子煜与梅仙并肩而行,他微笑道:“春日踏青赏景,真乃人生乐事,过去曾听得有人盛赞景色之美有如图画一般,但世上又有谁有此丹青妙手,能画出眼前美景呢?”
“公子所言甚是,图画一虽美却是死物,是绝比不上实景的,像是这迎面吹拂的柔和春风、扑鼻的花香味,以及温煦的阳光,都是图画所无法表达的。”梅仙淡淡一笑,颇有同感。
方才,在她答应了他的计策之后,他显得十分开心,而她也是隐隐感到欣喜,所以当他再提起出游之事,她便答应了。
当两人正对著美景说笑之时,不远处却传来男子轻佻的诡笑声──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文花魁梅仙姑娘吗?”
梅仙一见著来人,心中不由得一惊。
她认得此人正是丽京富商金顺的独生子金富,言行粗俗,是个出了名的败家子,曾多次求见却为她所拒绝,没想到这下竟会在这儿碰见他,真可说是冤家路窄。
陆子煜见她似是对来者颇为厌恶,再见来者恶形恶状的张狂样,心中已是十分不悦,长袖一拂,一把将梅仙揽至身后,保护的意味极为明显。
他沉声道:“阁下是?”
金富见他一副书生打扮,直觉是个好欺负的软弱角色,又仗著身旁跟著数名年轻力壮的家仆,更不将他放在心上,狂笑道──
“你居然连我金富金大爷都不认得?真是该打,来人,把他给我拖到一旁去,别让他碍著我和梅仙姑娘谈心。”
一旁的家仆闻言,立时应声而上,将两人围在其中,个个神色不善。
陆子煜皱紧了眉,本来以他的武功根本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可此时却碍于他是“不会武功”的陆子煜而不敢轻举妄动。
梅仙担心地轻唤:“公子!”
金富朝梅仙伸出手,淫笑道:“俗话说相逢便是有缘,既然今日见著了姑娘,姑娘就来陪我喝上几杯吧!”
梅仙面如寒霜,冷声怒斥:“金大爷,这位可是丽京第一才子陆子煜陆公子,您最好别为难我们。”
金富撇撇嘴,“丽京第一才子又算得上什么?我爹富甲一方,我谁都不怕!”
话一说完,他即伸手拉过她。
梅仙面色一变,不仅担忧落于恶人之手,更担心被家仆围住的陆子煜。
“放肆!”
陆子煜怒不可遏,他早对金顺父子的恶行诸多不满,再加上见到金富对梅仙垂涎的丑态模样,更是气得理智尽失,再也顾不得该隐瞒自已身怀武功,他身形一闪,伺机出手,顷刻间便将数名家仆打倒在地。
金富见到这突变的状况,吓了一大跳,连梅仙也愣住了。
陆子煜走向金富,厉声一吼:“放开她!”
“你……你别过来,你若是敢伤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金富被他那狂暴的气势吓得直发抖,踉跄倒退了好几步。
梅仙则是呆立原地,怔怔地望著恍若变了一个人的他,满腹疑问。
正在气头上的陆子煜,并未留意到梅仙诧异的神色,迳对金富嗤笑道:“不放过我?我倒要看看你爹能拿我怎么办!”
语毕,他毫不留情地朝金富击去一掌,瞬间将他打得直飞出去,落地后便不省人事。
陆子煜发泄完心中怒气,却猛然惊觉自己的失态,心立时沉下,惶惶不安,迟疑半晌,竟是不敢看向梅仙的表情。
她……会害怕吗?会发觉吗?
她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温雅的陆子煜应该是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而他却在她面前打晕了数名大汉。
他心中又慌又乱,平日善于应变,此时却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僵著身子不敢回头,连话都说不出口。
仿佛过了好久好久,他终于听见了她微微颤抖的声音,充满了怀疑与不解。
“你──怎么会武功?”
他暗叫不妙,回首故作无谓地微笑道:“没什么,在下自幼为了强身而习武多年,也算是小有所成,方才一时心急出手过重,若是吓著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你……”梅仙望著他,面色变得极为苍白,水眸满是困惑。
他方才的身手和气势……
真的好像……好像……夜郎!
虽然不愿承认,但夜郎在她心中的确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所以她几乎能肯定,陆子煜方才的身法的确和夜郎一模一样。
这难道又是一项巧合吗?
打从一开始,她跌入陆子煜的怀抱中时,就令她联想起夜郎;然后,她在陆子煜眼前受的伤明明极小,夜郎却也知道;而两人替她包扎的手法更是一模一样,加上他们那相同的气势与身法……
陆子煜和夜郎……会是同一人吗?
她一震,纤细的身子止不住地轻颤,心,猛然疼痛了起来,一切仿佛不停地旋转著,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而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只知道自己落入了一个温热结实的怀抱之中。
那怀抱她非常地熟悉,那是陆子煜的怀抱,也是……夜郎的怀抱。
尔后,无边的黑暗,吞噬了她……
第五章
日落西山,天地间一片金黄紫红。
梅仙悠悠醒转,她一睁眼便听见九嬷嬷大呼小叫道:“梅仙哪:还好你没事,要是你有个万一,要嬷嬷怎么向你娘交代……”
梅仙支起身子,发觉自己正躺在香雪阁中,她迟疑地问:“嬷嬷……是陆公子送梅仙回来的吗?”
稍一回神,她想起昏倒前的种种,心里仍是存著诸多疑惑……
“是啊!陆公子把你送回来之后,说是要等到你醒过来才回去,现在还坐在外头等著呢!”
梅仙思考了一会儿,才淡淡道:“嬷嬷,替我请陆公子进来好吗?”
九嬷嬷没发现她的异样,兴冲冲道:“好好好,我这就去请他进来。”
半晌后,陆子煜急急走进房中。
“梅仙姑娘,幸好你没事,方才你突然昏了过去,在下真的好担心。”
“多谢公子,若非公子相助,只怕梅仙今日不知会遭到恶人何等欺辱。”她直视著他,话中有话地试探:“只不过梅仙见方才公子的身手,似乎不该是一般读书人所有,倒像是某些习于动武的江湖侠客……”
陆子煜一凛,强笑道:“姑娘说笑了,在下一介书生,习武只为强身健体,这些三脚猫的功夫怎能同江湖中人相比。”
水眸低敛,掩去万般思绪,她轻声请托:“梅仙不大舒服,怕是难以起身,能不能烦劳公子倒一盅茶水给梅仙?”
她记得初见夜郎之时,她曾用力咬了夜郎一口,若陆子煜真是夜郎,那他手上应该会留有伤痕才是……之前是她不曾留意,如今这却是她确认他身分的铁证。
隐于丝被下的手隐隐发抖,她的心也颤抖著──事实,即将水落石出。
“区区小事,请姑娘稍候。”他微微一笑,对她不再深究而松了口气。
他端来茶盅后,梅仙趁著接过茶盅的瞬间凝神细看,果见陆子煜手指上仍留著淡淡的伤痕,她一震,手上的茶盅翻落,陆子煜随即俐落地接住,滴水未溅。
他轻叹了口气。“你怎么老爱打翻茶盅呢?你的手不能再受伤了。”
他的话如鞭子般抽在梅仙心上,痛楚难当,她颤声问:“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老爱打翻茶盅,是不是你曾亲眼见到我打翻茶盅过?夜郎?”
陆子煜面色陡变,端著茶盅的手微抖,强自镇定地沉声道:“姑娘在说些什么,怎么在下都听不懂呢?”
梅仙面白如雪,冷声嘲弄:“别再骗我了,你手上那伤痕便是陆子煜和夜郎是同一人的铁证,真是绝佳的伪装啊……任谁都不会想到,天道门的神秘门主,竟会和温文儒雅的丽京第一才子是同一人!”
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疼痛?就算是被爹赶出家门之时,她也不曾这般难受过。
可今日却因为他的欺骗,令她的心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不知不觉中,她对他的感情,竟已深到了如此的地步……
陆子煜皱紧眉头,“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听我解释好吗?”
“没有必要,你一直都在骗我,你说的话,我不会再相信了。”梅仙愤然望著他,纤细的身子颤抖著,口气却是无比的坚决。“从今以后,永远别再让我见著你,不管是陆子煜还是夜郎,我都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牵扯!”
他一惊,著急的说:“不!对你隐瞒是我不好,但我的身分事关重大,为了天道门数千门众的安危,我不能轻易曝露身分,我真的不是存心骗你!”
心紧揪著,疼痛与苦涩在全身蔓延,那份焦急、那份无助,他从未感受过,只知道不能失去她……绝不能!
他的紧张溢于言表,任何人都看得出他对她有多在意,可惜,在满心怨怒的梅仙看来,这只不过是他的惺惺作态。
“不管是不是存心,你已经骗了我,我绝不会原谅你。”
陆子煜目光转为狂乱,心急之下,竟不顾一切地上前抓住她纤细的肩,将她硬扯入怀中,低吼道:“不!你怎会不明白我对你的一片真心?要是我对你只是蓄意轻薄,那我早已狠下心让你成为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