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可可”这时的宁静和高朋满座时的热闹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有种“曲终人散”后的那种落寞感。
周杰仁坐在吧台前。齐中孝则权充酒保,周杰仁的杯子一空,他就给周杰仁尽情的喝,如果醉了能令一个人暂时的摆脱烦恼、痛苦,他鼓励所有的人偶尔应该好好的醉个一次,忘却一下想忘却的事;
“中孝!我没有错!”
“我知道!”
“哪个男人年轻时不会糊涂一阵子的、不会混日子?那时的我是糟了一点,但是我应该罪不致死,不过苏贞玲却给了我死刑。”
“给她点时间。”
“我怕她会投到别的男人的怀里。”
“已经有这样的男人出现了吗?”
“我不能等到‘木已成舟’才去急吧?!”他问着齐中孝。“难道要等我们的女儿去叫别的男人爸爸,我才能警觉到事态严重吗?那时来不及了,中孝!记住这点,不能让女人等,女人的耐心其实并不比男人强到哪里,你冷她太久了,就等着失去她吧!”
中孝变得若有所恩。
“中孝!你帮我想想办法!”
“我?!”他有些啼笑皆非。
“你看我该怎么做?!”
“我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对了!这阵子美珍都没来‘洛可可’,她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如果能因为妮妮而让她死心,这倒是好事,我记得她有二十六岁了,真的该好好的正视她的未来了。”
“是啊!”
“中孝!你还是没让她知道?”
他摇摇头。“我嘴巴没说,但是我已经暗示得很清楚了,她不可能不懂,她只是不愿意去面对罢了。”
“我真希望贞玲和美珍别再这么死脑筋。”
齐中孝将一杯八分满的白兰地灌进喉咙里,他也想要一个女儿,一个会整天亲他、缠他、叫他爸爸的小女孩。
“中孝!我希望有人能帮我。”
“别人帮得上忙吗?”
“本来我想请贞玲的父母出面,但是又怕会弄巧成拙、得不偿失,把问题扩大,妮妮是可以帮点忙,但是她也怕贞玲,只要贞玲脸色一变,妮妮就只能无辜的和我对望了。”周杰仁似乎有满腹的苦水。
“我出面有用吗?”
“你想和贞玲说什么?”
“说说你这几年奋斗的经过,证明你是一个负责、成功,而且和六年前的那个周杰仁完全的判若两人,是个绝对的好丈夫人选,至于是不是好爸爸,妮妮就可以帮你证明了。”他懒洋洋说。
“好。”
“真的可行?!”
“总得试试。”周杰仁反正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愿。“你可以让女人对你所说的话产生信任感,更由于你是旁观的第三者,我想,说不定有用。”
“那我明天去见她。”
“我给你她公司的地址。”周杰仁的精神来了。“可能会看点脸色哦!”
“我从黎美珍那儿已经看遍各种脸色了我会尽力而为的。”
“那真的拜托你了。”
“我人事尽了,你就要看天命了。”
别担心我
周杰仁认命的笑笑,他这时若看不开又能如何?但是在心中他却忍不住的会去揣测贞玲的上司到底是何种男人,是个对手?是个人物?和贞玲之间的关系如何、他们会成为情敌吗?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希望齐中孝这回真能帮上忙。
苏贞玲看着会客室里这个陌生的男人,自从周杰仁在会客室带给她惊讶之后,就算是保罗纽曼在他们公司的会客室出现,她都不会吃惊了。
“你好!我是齐中孝。”
她点点头。“妮妮口中那个齐叔叔。”
“那么你知道我?!”
“知道,但是不认识。”她请他坐下。“就像我知道美国总统是布希,但是我并不认识他。”
“谢谢你这么好的比方。”
“找我有事?”
齐中孝给她这么直接了当的一问,反而接不上话,只好打量着她,看看什么样的女人可以让周杰仁这么割舍不下,而且还尽了一切的力量想让她重回他的怀抱。经齐中孝细看之后,他发现苏贞玲的确是有此能耐,她是个会叫人眼睛一亮,值得去一看再看的美女。
“齐先生?!”
“抱歉!我想事情想出神了。”
“你找我有何贵事?因为现在是上班时间,一会我必须主持一个业务会议,所以——”她故意顿了下,不忘露出一个有距离的笑。
“我是为我们老板来的。”
“当说客?!”她的神情有些冷淡。
“不!只是来说几句公道话。”
苏贞玲并没有完全的原谅周杰仁,但是她却会很高兴周杰仁有这种员工、朋友,来替他说话?!要不是妮妮一直说齐叔叔对她多好、多疼她,贞玲早就把齐中孝请出去了,也不会在这里听他说话。
“齐先生!你并不了解我和周杰仁之间的事。”
“我的老板都说了。”
“那是他的一面之词。”
“我真的相信我的老板没有骗我。”他的背靠在椅背上,正色的说:“‘洛可可’每晚有数不清的女人想对老板投怀送抱,但是他连看都不会看他们一眼,甚至有个老板拜把的妹妹,一个条件很好的女孩,对老板心仪不已,老板也只当她是妹辣般。”
“你说这些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老板对你是真心的!”
“很多人对我都是真心的。”
“但他们不是妮妮的爸爸。”
“请你和周杰仁都不要再强调这点,妮妮他也有份没错,但是六年来他并没有为妮妮做到什么;就算他现在再怎么做,做得再多,也打动不了我。”
“你并没有给他一个去做父亲的机会。”
“现在争这个没用。”
“我知道当年老板曾经令你伤心,但是,忘了过去,重新的正视未来不好吗?更何况你有个像妮妮那么可爱的女儿,你忍心让她一辈子冠母姓?她现在还小不懂,但以后呢?”
苏贞玲恼怒的瞅了他一眼。
“妮妮偷偷的问过我,为什么她的爸爸不和她一起住?为什么九点一到就要送她回家?是不是九点以后,她的爸爸就不喜欢她了?”
她愕然的没答话。
“妮妮还小,但是她也有她的想法,有些事她不敢问老板或你,你们考虑过妮妮的感受没有?她稚嫩的心灵说不定已经受到伤害了。”齐中孝的口才一向不是很好,但由于他对妮妮发自内心的关怀,所以他可以侃侃而谈,而且句句有血有肉。
“妮妮还对你说了什么?”
“她希望她的妈妈和爸爸能住在一起。”
“还有呢?”
“我的老板告诉她说,爸爸和妈妈没有结婚,所以不能住在一起,老板只是想安慰妮妮,没想到妮妮反问我的老板一句:没结婚可以生小孩吗?”
苏贞玲挣扎着不笑出来。
周杰仁一定还没有好好的见识过妮妮人小鬼大灵精怪的一面,她虽然只有五岁多,但比一般同龄的小孩早熟、聪明,不是那么好哄骗的。
“老板当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想像得到。”她终于笑了。
“为了妮妮,难道苏小姐你不能——”
她一个叹息,打断了他。“清官难断家务事,如果我真的不给周杰仁机会的话,我又怎么会让妮妮叫他爸爸?并给他们父女相处的时光?”
“你可以做得更好。”
“不是现在。”
“老板真的很痛苦,现在已经在借酒浇愁了。”
“劝他别养成酗酒的习惯,而且这套没有用。”
女人硬起心肠时,真是钻石的硬度都比不上,他今天似乎是无功而返。
苏贞玲看看表起身。“我开会的时间到了,很高兴见到你,也谢谢你对妮妮的宠爱。”
“我希望自己也有一个像她这样的女儿。”
“记得先结婚!”她挖苦一句。
“我不会忘的。”他笑着回敬说。
“那我就不送了。”
第七章
齐中孝看看床头的钟,晚上七点。谁会在这时候按他的门铃?今晚他已向周杰仁请了假,周杰仁也了解。
昨夜他听周杰仁诉苦了一夜,今天下午他又去和苏贞玲见面,现在他正想好好的睡一觉,连门铃都不放过他,找他的麻烦,他就不能好好的睡一觉吗?
随手抓起搁在床边上的牛仔裤套上,光着脚,赤裸着上身,一脸不耐的他正大步的走向大门,他已经准备好不管来的人是谁,他都要破口大骂,那怕来人是天皇老子或是伊莉莎白女王。
门一拉开,骂人的话已到嘴边,幸好他没有骂出来,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好是他的“冤家”黎美珍。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我没有嘴巴不会问啊?!”她的口气不好,眯着眼的打量他,第一次注意到齐中孝有这么好的体格,光裸的上身结实而没有一点赘肉,光滑又性感,健康极了,低腰的牛仔裤松垮垮的挂在腰间,凌乱的头发,似乎被她从床上吵醒,她不知道他有如此棒的……
“看够了没?!”他问。
她立刻收回视线。“你有点礼貌好不好?有女士在场,请你自重,加件衣服可不可以?”
“我准备在你走后马上钻回被窝里。”
“晚上七点你就上床睡觉了?”
“我累,可不可以?!”他没好气的说。
“我刚从‘洛可可’来,知道你今天见过‘她’了。”
黎美珍一副平静的神情。“我想知道我对手的实力,快告诉我。” .
“‘对手’?!”他皱皱眉。
“不是对手是什么?!”黎美珍慢慢的失去耐性。“告诉我你对她的感觉,和我比起来,她比我强吗?她漂亮吗?她现在在做什么?她真的和周杰仁生过一个女儿?”
“知道以后你又能怎么样?”
她有一会目瞪口呆。
是啊!知道以后她又能怎样?!刚刚周杰仁已经跟她说得很清楚,他对她的感情始终是一种亦兄亦友的友谊,他更明白的说自己不会爱上她,他真正爱的是他女儿的母亲,那个齐中孝今天下午去见过的女人。
“我不甘心!”她跳脚。
“你知不知道感情不能勉强?”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狗屁!”他粗鲁的啐道。
“齐中孝!我是来问你话,不是来听你咒骂的!”
“亏你说得出口,‘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努力了半天,只差没有昭告天下,我又得到了什么?!你连正眼也不会看我一眼!”
黎美珍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别装出你不懂我在说什么!”
“你到底在说什么?!”她提高音量。
他挫败又沮丧的摇头,走向他的床头小几上,抽出一根烟,苦笑的点上火,他一直想戒烟,但是每次因为黎美珍的问题,他就会一根接着一根的抽个没完,所以他下了结论:黎美珍是他戒烟的大敌。
“你别光抽烟,说话啊!”
“你的智商不是很高吗?”
“我的智商是很高,但是我不懂你话里的意思。”
“那就算了。”他淡淡一句。
黎美珍岂肯就此算了,她怒火冲冲的到了他的面前,二话不说的一把抢过他的烟,在烟灰缸里将烟摁熄,从来没有哪个人敢这么做,一般人都不了解齐中孝,所以都不太敢惹这个内敛、常常面无表情又一言不发的人,只有黎美珍常在太岁头上动土。
偏偏齐中孝对黎美珍的种种惊人之举都一笑置之,所以在“洛可可”里,黎美珍的地位非常特殊,很多人私底下都认为黎美珍左右齐中孝的心情。
像现在。
“你淑女一点好不好?!”
“你给我解释清楚!” “很多事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狗屁!”她也骂道。
他情不自禁的将食指压在她的唇上,温柔的说:“我知道你很性格,但是你终归是女孩子,文雅一点,没有男人喜欢自己的女人像个男人婆。”
她摸摸他的额头。“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现在是再好不过了。”
“那就快告诉我她的事。”黎美珍催促道。
齐中孝的所有柔情全给黎美珍踩得粉碎,她硬生生的扯开他的心,将他伤得体无完肤,他到底是哪种傻瓜?会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任她伤害,她的心里根本没有他的存在。
他后退两步,往自己的床上一倒,双手交叉的置于脑后,闭上了眼睛,一副不闻不问的态度。
“齐中孝!你在干嘛?!”
“我要睡觉。”
“你不说我是不会走的!”
“欢迎你,需不需要留半边的床给你?”
“你敢吃我豆腐?!”
“回去吧!”他疲惫的说。
黎美珍见状,她才不会像落败的狗,夹着尾巴悄悄的走,她走到齐中孝的高级音响前,将音响的音量转到最高,而且胡乱的转着上面的钮,整个音响发出了凌乱、刺耳、恐怖又极不协调的噪音。
齐中孝立刻由床上跳起,冲到了音响前,切掉电源开关,他生气了,不是气她折腾他的音响,他真正气的是黎美珍的盲目、固执和她对周杰仁的那种感情。
“我没打过女人。”他冷冷的说:“不要让我破例,你已经闹够了!”
“我不信你敢打我?!”她笃定地说,一点也不怕。
“别那么自信!”他警告。
她存心以身试法的试他,伸手去按电源开关,刹时室内又充满了震耳欲听的恐怖声音,齐中孝的脸色变了,他看着她,怒气正在凝聚,偏偏黎美珍还得意万分的朝他做鬼脸,一副看他能怎么办的刁蛮神情。
“关掉!”他命令。
“不关。”她笑着说。
“关掉!”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黎美珍脸上虽有笑容,但是心中却颇有骑虎难下的无力感,关了等于向他低头,承认自己错了,但是不关又只表示出自己的幼稚、任性,她这年纪不该再有的举动,就在她决定承认自己错误,无理取闹时——
她晚了一秒钟。
齐中孝再一次切掉电源,但随即而来的是一个火辣辣的耳光,力道虽不大,但是把她的自尊心全打掉了。
黎美珍抚着脸颊,只觉得难堪,想找个地洞钻,眼泪全挤在眼眶四周,随时可能夺眶而出,她无法再待下去,她转身想冲出这里。
但齐中孝比她快了一步。
他将她困在自己和大门之间,心疼的低头看着她,抓着她正挣扎的双肩。“对不起!”
他不说还好,一说她反而放声大哭起来。
她哭得那么伤心、那么难过,让一向冷静过人的齐中孝也慌了手脚,他一个动作的拦腰抱起她,将她抱到大沙发上坐下,他并没有放开她,她就坐在他的大腿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哭泣。
“别哭了!黎美珍!”
她哭得更大声。
“你打回来好了,随便你想怎么打都可以!”
她只是用手捶着他赤裸的胸。
“我求你别哭了。”他的内心比她的更痛,说什么他都不该打她,明知道她的脾气,明知道她会有那种倔强的反应,他何苦和她赌气。
“你去死!”她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