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大哥的师妹。”龙若诗回道,想来是一早就知道了。
“是你大哥告诉你的吗?”向水蓝诧异道,没想到她早就知道了,自己还替她自担心一场。
“昨晚佣人们每个都在说你,想不知道都难。”龙若诗唇边露出突出息,似乎在打量著这女子魅力何在。
向水蓝想起昨天晚餐时几十个佣人穿梭的奇景,只好无可奈何地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怎麽会那麽紧张。”她乾脆拉张凳子坐在龙若诗旁边,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从昨晚的元伯、还有一堆佣人,每个都对她投以好奇的眼光,直到今天早上,她都清楚地感觉到。
“因为你是大哥第一个邀请的女客,连他的未婚妻都没踏进过龙府。”龙若诗收起笑意,若无其事地道。
未婚妻?向水蓝楞在那儿,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也是向姑娘,是向言的表妹。”龙若诗像是说了件极为平常的事,不过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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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如曦居然有未婚妻了?
向水蓝坐在自己的房间,盯著桌上的医书动也不动。从龙若诗那儿回来以後,她已经保持这样的姿势近一个时辰了,脑子昏沉得连书都看不下去,只能盯著书皮发呆,而心里莫名的难受。
原来他有未婚妻了,那为什麽还不避嫌的把她请回来作客?是师伯的交代让他不能违抗,还是基於道义原则,不忍心将她这个师妹丢在街头自生自灭?或者两者都是?
唉,向水蓝不由自主的叹气。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凭空冒出来的师妹,既不是青梅竹马,也不是一见锺情,更不是天雷勾动地火。她只是恰巧在千飞林救了他的好友,然後恰巧在天祥客栈被他找到,又恰巧是他师叔的徒弟,其他就什麽都不是了。
真的什麽都不是吗?至少对她而言并不。
咚一声,她忍不住将额头抵在冰凉的桌上,让自己清醒点,然而脑子里转的居然是那个人的身影。现在是怎样,向来八风吹不动的她居然为了个才认识不到几天的男人心烦意乱,要是说给以前的她听,恐怕自己就先笑掉大牙。
而且像他这样的王公贵族,和其他世家大族联姻本来就是件稀松平常的事,何况龙向两家又是世交,说不定都还没出生父母就已经帮儿女定亲了。此时不比现代,哪来的自由恋爱结婚。
想到这里,向水蓝猛然睁大眼抬起头来。难道自己真的像店小二说的那样,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喜欢上这王爷不成?想当初自己还在心中暗笑那些无知女子痴心妄想,没想到自己马上也成为其中之一,难道这就是现世报吗?
龙如曦从来都没对她说他有未婚妻,想来他是觉得这件事跟她完全没关系是吧?亏她还对他推心置腹,当他是师兄兼好友,没想到……
没想到一听到人家有未婚妻,居然心里就莫名其妙的难受,不只是怪他没告诉她,而是……而是……为什麽会这样呢?她只是他的师妹而已啊!
再次把额头抵上冰凉的桌面,她知道她这次完了。
她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第七章
如果喜欢上一个人,而那个人有女朋友,自己又不想当第三者时,最好的解决方法是什么呢?
那当然就是躲得远远的,看看能忘就忘,不能忘就暗自垂泪到天亮,静静哀悼自己还没开始就先结束的爱情。
而此时的向水蓝,正在做这一类的事。
睡了顿不太安稳的觉,她一早起来,便收拾行李,撇下房里那堆中看不中用的装饰品,搬到离龙若诗最近的凌波阁,美其名是方便请教医学问题,其实根本就是想离龙如曦的临曦楼远一点,免得睹物思人。
接下来就是整天和龙若诗混在一起,看是捣药也好,种花也罢,反正就是不让自己的脑袋闲下来去想些有的没有的。
这算是逃避现实吗?向水蓝有点哀怨的想。她到现在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真的喜欢上龙如曦,但是当初听到他有未婚妻的时候,感觉就像是一盆冷水照头淋下来,心都凉了大半,而且到现在部还热不起来。
她手下无意识的捣著臼里已经碎得不能再碎的药粉,彷佛那撞击的咚咚声能稍微安抚一下她受创的心灵。
“够碎了。”龙若诗提醒道。见向水蓝依旧魂游出窍,而且暂时没有回神的可能,乾脆身手例落的抓过石臼。害她一个不留神,手上的杵一把捣在木台上,陷出一个大洞。
向水蓝呐呐地盯著自己造成的凹洞,道:“我好像太大力了 二
龙若诗闻言也探头过来,道:“你跟大哥是同一个师父吗?”
“不是,他师父是我师伯。”她无力的道。看来自己是把几天来积压的怨气全出在这杵臼身上。
龙若诗摸摸受创甚重的木台,也不以为立息,转过头继续抄她自己的笔记,向水蓝则是将旁边装满暗绿色藤蔓的篮子提到木台上,又开始机械性的不停摘下藤上的叶子放到另一边的篮子。
这次她没想龙如曦,而是想著他的妹妹。其实龙若诗是个不错的人,只是个性冷了点,嗜好在古人眼中怪了点,其它也没什麽,甚至把她的木台捣烂也没发脾气,不知怎麽那麽多人怕她。
“你这样整天在房里看书不无聊吗?”向水蓝想啊想的,最後乾脆脱日问出问题。因为根据她几天来的观察,龙若诗的功力已经是武侠小说里所谓神医级的了,光是看完那柜子里的医书,就已经够她崇拜一辈子的了。
“这是我的兴趣。”龙若诗答道,放下墨笔,改用朱砂批点。
“这样……不寂寞吗?”向水蓝问了个算是有点私人的问题,小心地打量龙若诗的睑色。
她以前虽然也是努力用功的那种人,但是有三两知心好友为伴,日子也不至於太无聊……想到这儿,她又想起远处的晁碧光,心情更加低落起来。
两人沉默了会儿,还是龙若诗先开口:
“其实这宅子里的人都是这样子的。”她搁下手边的笔。“小时候,爹三、四个月才回府一次,其它时间都待在皇宫里。娘长年卧病在床,府里大夫总是来来去去;大哥、二哥从小就被爹送上山学艺,大概只有过年才见一次面,而我也是从那时开始学医的。”
不知是想起卧病的娘亲,还是回忆起小时候的孤单,龙若诗清丽的脸庞透出些许黯然,眼神也不如以往的清澈。
“为什麽跟我说这麽多?”向水蓝不无讶异的问道,她原本以为她不喜欢谈起这类话题的。
龙若诗回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轻轻道:“不去争取,以後不会後悔吗?”
向水蓝不由自主的避龙若诗似乎可以洞穿人心的眼神。她何尝不知她话里在暗示些什麽。尤其自己这几天的失神实在太明显了,有眼睛的都看得出她、心里有事,更何况是当初和她说这件事的龙若诗。
“唉……你不明白的。”向水蓝看著比自己小上几岁的龙若诗,奇怪她总是能一语道中自己的心事,向水蓝甚至开始怀疑龙如曦有未婚妻的事情是她故意泄漏出来的。
“你明白就行了。”龙若诗浅笑,没再多说。
向水蓝也懒得分辨,自己的心事都已经被看得清清楚楚,还有什麽好说的。她暗叹口气,然後转开话题:“其实我今天是想来跟你商量一件事。”
被她这麽一说,龙若诗乾脆放下笔墨,专心转过头来听她说些什麽。
向水蓝也坐下来,语重心长的道:“我再这麽不明不白的在你家住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我想搬出去开间草药店,有时候顺便帮人看看病,也好过整天合著当米虫。”她可不想哪天龙家娶媳妇时才把她赶出来。
“大哥那边呢?”龙若诗问道,他应该不知此事。
“这种小事,就别去烦他了吧。”向水蓝有点、心虚的道。其实她根本就是怕见他,一个准有妇之夫,是她招惹不起的。
龙若诗黛眉微蹙,像是不认为自己大哥会答应。
向水蓝见状,不容龙若诗有辩驳的机会,道:“事实上,就算问了你大哥,他也不可能会答应的。”她别有心机的一笑。“因为我要请你坐镇店中,我当你的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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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哩啪啦的炮竹声,吵得连隔街的龙府都听的一清二楚。龙如曦一副潇洒的摇著折扇走出临曦楼。这几天除了吃饭睡觉外,都是对著那堆公文,好不容易才不眠不休的忙完该忙的,才偷闲出来走走。
掐指算算,他这麽在房里一待,至少也有五六天的时间了,而他那师妹除了第一天晚上破窗送了盆点心外,就再也没有来找他了。想到这里,龙如曦心中不禁升起一抹愧疚,不知人生地不熟的她这几天都在做些什麽?
他脚步下意识的往不远处的沧浪合走去,正巧看见几个打扫的仆人正在整理空下来的房间,顺便把那天元伯派人送来的纱帐挂帘桌巾全拆下来,恢复成原先阳刚质朴的模样。
龙如曦见伊人芳踪杳然,凌乱的房间堆满拆下来的绣布,连忙问道:“原本住在这儿的向姑娘呢?”
仆人们见是大少爷来了,连忙放下手边工作,恭敬答道:“向姑娘前天就搬去凌波阁了。”
龙如曦皱眉。住的好好的,怎麽说搬就搬,而且还不通知他一声?想来是他近来忙得没日没夜忽略了她,於是又赶去西边的凌波阁。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一脸又喜又忧的元伯,正不住在他的管事房前踱来踱去。
“元伯,发生什麽事了?”元伯是龙家的三朝元老,遇事镇定有方,很少看他出现如此神情。
元伯显然是被突然出现的龙如曦吓了一跳,抚了抚老当益壮的心脏,才对他道: “其实……唉,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他欲言又止,话说到一半又吞回肚子里去。
龙如曦一听更好奇了,但他却故意脸色一沉,因为他知道元伯啥都不怕,就是怕他这从小看到大的主子动怒,这招从他成年後百试百灵,还没有失效过。
果然,元伯见状,连忙开口道:“好了好了,少爷您别摆脸色给我这老头看。唉,自从老爷夫人过世之後,我最担心的就是少爷小姐们啊!”
拉拉杂杂的扯了一堆,见龙如曦的眼神没有放松的迹象,元伯才停止叨念。
“我说,我说就是了。”他清清喉咙。“刚才那阵炮竹声少爷您也听到了吧?在您闭关这几天,向姑娘搬到凌波阁去,还跟三小姐结为好友……”其实元伯心中感动不已,只差没老泪纵横。终於有人了解三小姐善良的本性了…他掐去眼角的泪光,续道:“前天,向姑娘和三小姐在对街顶了间店面,开了家小医馆……” 唉,虽然交朋友是好事,但是三小姐这样抛头露面,教他以後怎麽有脸去面对泉下的老爷夫人啊?
龙如曦眉头不自主的抽搐了下。刚才那鞭炮声该不会就是开张大吉的意思吧? 没等他开口,元怕又道:
“昨儿个晚上,城东王大富家的二夫人难产,脸色发青,孩子三天三夜都生不下来,”元伯开始背出从街上三姑六婆处打听来的消息。“连稳婆都说不成了,非得吃斩烂散打下死胎才保得住夫人。後来家了不知在哪听说有两个女大夫执业,“了三小姐和龙姑娘过去,结果她们俩…上个扎针,一个开药……没多久,王二夫人就生下一个男孩了……”元伯愈说愈慢,小心翼翼地观察龙如曦的睑色,最後终於住嘴不说。
“然後呢?”龙如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刚才那炮竹,就是王大富遣人送来的贺礼之一……”除了炮竹和一大笔诊金之外,听说还有个大匾额和一堆喜蛋、香饼。现在在城内,这件事可是闹的沸沸扬扬的哩。
龙如曦深吸口气,随即释然一笑。差点忘了向水蓝是方外之人,行事本夹就不拘俗礼,只是没想到龙若诗居然会和她同流合污。看来少了他,她的日子也还过的不错。
“元伯,那家店在哪里?”他挥扇问道,自己有种病也想找她治治。
“大门出去,转角第一间就是了。”元伯祈祷,千万别发生什麽事才好。
龙如曦翘首仰望天际,到底是怎样的地方,才培育得出这麽奇特的女子?而又是怎样的男人,才能留得住那抹飘忽不定的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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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过後,铺满青石砖的大街留著满地的碎肩,看热闹的人也逐渐散去,竹扫把轻轻的扫去地上的大红纸片。中午时分来看病的人少,大夥都填肚子去了。
“若诗?”龙如曦迈步向前,盯著妹子拿著扫把的手,久久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大哥,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龙若诗轻笑,像是早就预料到会有如此景况。将竹扫把靠在门旁,了然於心的道:“向姑娘还在城东王家,昨晚二夫人顺利催生後,她便被王大富强留了下来。”不喜与外人多接触的她,则是负责回来打扫兼开店。
王大富九代单传,藉开枝散叶之名广纳妻妾,好色之名众所周知。而清灵水秀的向水蓝又有几分姿色,这会儿两人独处,她就不信兄长会不紧张。
“你们俩!唉二龙如曦露出个既宠溺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你还不去追吗?”龙若诗不著痕迹的扬风点火。看到大哥这等模样,她才真正放下心来,即使想点火,也不是一厢情愿就能成事的。
龙如曦朝亲妹子点点头,提身而起,也不顾现在是大白天,只管用轻功赶往城东,几下起落,让路旁的行人看的是目不转睛。
明知她懂武功,王大富不可能拿她怎样,但他现在就是莫名其妙的担心。
龙如曦也不知道该乍心麽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才几天的时间,本来以为她会和别的女人一样,安安份份的待在府中—或不时弄些小花样来讨好他。但他忘记了,她根本不是一般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而是个从天外飞来的女子,是独一无二的内水蓝。
他总有种不紧紧抓住,她就会像来时般飞走的感觉。
龙如曦不禁叹气。果然就如师父所说,不是非常人,他还看不上眼,而喜欢上非常人的代价,便是得为她做出些非常行为。
就像现在,大白天的还飞檐走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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