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过那很重要,可是我居然怎样也记不起来,到底要怎样我才能够记得过去的事呢?如果有办法让我记得,我一定会去做。”
莫追风苦笑,他要是知道让失亿症立即痊愈的方法,早就拿诺贝尔奖了。
“你记不起来就算了,别再一直想它。”他松开她的肩,走到一旁,烦躁的一抹脸,“听我的话去吃点东西,躺在床上好好休息。”
珍的心里还是不安,她走近他。
“可是你……”
“够了!”莫追风心烦意乱,耐心用尽,他口气凶恶的打断她,“是,你猜对了!我是很烦,因为你什么都不记得而烦,这样可以了吧!”
她被他吓了一跳,小小声的问:“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他自嘲地反问自己,转过身,冷冷的看着她,“你知道我冒着多大的风险带着你?你又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来意大利吗?”
珍只能反复摇头,迷惘的看着他。
接连失利,让莫追风压力大得情绪失控,他冲动的脱口而出:“我是个杀手,是来执行任务的,我要杀的那个人叫罗伊,也就是救了你的那个人!”
珍眼睛睁大,抽了口冷气。
“他救了你,必定与你关系匪浅,你能够住在暗之屿,你的身份也一定与黑手党脱不了干系,而你现在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什么都不记得,哭着要我救你。”
莫追风越说表情越冷,他为了珍而违反宁槐定下的规矩,罪恶感与自责一直啃噬他的心。
他困扰的耙着头发,“我应该不理会你,尽快完成任务回日本,可是我却把你带进永夜重要的据点,非但没完成任务,还暴露自己的行踪,你认为我该不该烦?”
珍震惊得一连倒退好几步,嗫嚅的说:“你说的不是真的,追风,你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我不是个杀手,怎么会有人追杀我,在旅馆的事你都忘了吗?”
莫追风自我厌恶的笑了笑。
“我是个杀手,你现在会害怕我了吧?!”他深深的望着她,望着她一下子变得惨白的脸,“其实你第一次见到我时就应该知道,我并不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是不会出现在暗之屿的。”
珍一语不发,垂下头,小小的肩膀在过大的衣衫下显得更加单薄。
一股难忍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看着她纤细身影,莫追风心中盈满怜惜与自责,他明明知道这一切不是她的错,却对着她大吼大叫,他真想拿把刀砍自己,让自己清醒点。
两股不同的罪恶矛盾得快撕裂他,而莫追风知道他注定要对不起地神,因为他的双臂感到一阵空虚,他想要将她纳入怀中,紧紧的抱住她。
他陷进去了,那种名为爱情的陷阱中。
“我……”良久,珍抬起头,脸色还是苍白如纸,“我没想到自己居然带给你这么大的困扰,却还一直追问你,让你更烦,我真是蠢,像个笨蛋。”
说着,她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容。
不是的!莫追风张嘴想解释道歉,但珍很快的接着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没有害怕你,你是个好人,这么照顾我,我怎么会怕你。”她一面说着,难忍的泪水扑簌簌的淌下,“我真的很感谢你这么照顾我,我……我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我希望能、永远待在你身边,可是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一定会害了你,我不能害你,所以……”
珍抿了抿唇,用力吸口气,转身就往外跑。
她的一字一句都那么突然,让莫追风完全不能反应的愣住。
她说喜欢他……而他却做了什么?
对她说了这么可怕的话伤害她,为不是她的错误责怪她,莫追风,她喜欢你啊,她喜欢你才会向你求救啊!
“该死!”莫追风诅咒着自己,慌乱的追着她的身影跑出去。
珍是莫追风带回来的客人,所以当她一路奔跑出这栋位居于海边渔村的小木屋,暗哨巡岗的人都不敢多加阻挠。
她实在是太伤心了,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让她分不清楚东南西北的乱跑,当她喘不过气而停下脚步,四周的环境全然的陌生。
“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呢?我到底是谁?”发丝散乱,她以沙哑的声音叫着,握紧拳头猛敲自己的头,“快想起来啊!我到底是谁?”
“我告诉你你是谁。”
是个陌生的女声,珍猛一抬头,还没看清来者,眼前便闪过一道强光。
色雅迎风而立,风吹拂着她的松发似浪花,耳朵上大大的红宝石耳环闪耀着不寻常的光芒。
第五章
夜很深很静。
暴君之城,赛拉库斯,空气中隐隐约约可以嗅到血腥的味道。
“风堂主,还是找不到人。”
耳边无线电发讯器传来的消息让莫追风的心重重一沉。
他贴着小巷道墙壁,压低声音:“加派人手,继续找下去,直到找到人为止。”
“遵命。”对方的声音一顿,“报告,还有一件事。”
“说。”
“雷堂主请您尽快回覆他的来讯。”
隐雷找他是为了珍的事吧,“我知道了,结束通讯。”
他闭了闭眼,定定神,让自己不去想任何事。
闪过红外线扫瞄再攀越高压电护栏,一身黑衣蒙面的莫追风成功的潜进庞尼克的大别墅。
黑手党每年必召集各大家族重要成员开检讨大会,而为了避免有人乘机领兵夺权,内部自相残杀,规定在开会前一天,所有成员都必须同处一室。
因此,莫追风很确定他要暗杀的目标在哪里。
庞尼克的别墅,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闯入,可笑的是,让他得手了这么多次,怎么庞尼克还是学不会加强警戒?
难怪,罗伊会这么等不及要将老人家拉下来。
将身体躲藏在花园草丛中,巡逻队伍从他面前走过,确定枪支的状态无误,翻身滚进走廊,三两下攀着壁砖上二楼,莫追风顺利撬开窗户进到罗伊的房间,他站在床房,右手上的手枪正对着躺在床上的男人的头部。
“别装了,我知道你在等我。”莫追风冷冷的说。
床上状似熟睡的男人爆出一阵笑,然后缓缓的坐起身。
“希望你不是对每个暗杀的目标都这么说,否则恐怕那群老人会以为你是哪里来投怀送抱的男妓。”
黑暗中,罗伊的视线依然是如此猖狂。
“临死前的冷笑话。”铿锵两声,手枪上膛,“遗言。”
“是你的还是我的?”罗伊满不在乎的往后躺,背靠在枕头上,“注意你的四周,想想你开枪的后果。”
房间骤然光线大亮,从房间各个角落闪出数十个持枪护卫,每个枪口全都对准莫追风。
“你想活捉我?”莫追风的眼锐利的看着罗伊,利用自己的命当饵,这个男人疯了。
“不用太惊讶,这不过是打倒永夜的第一步。”罗伊嚣张的露齿一笑。
莫追风冷冷的看着他,“忘恩负义。”
下一刻,他的左手多出一把枪,两手同时开枪,右手对准罗伊的头,左手是应付包围他的护卫。右手那一记子弹已经是又快又准,然而罗伊毕竟是西西里之豹,他敏捷的翻身下床,银弹划过空气穿透他的右肩胛骨。
邻近莫追风的持枪护卫瞬时倒下几个,没人能看清楚他是怎么办到的,明明就数十支枪口对准他,他就是能两手同时开枪,还躲过子弹,撂倒对手,破窗逃走。
从头到尾躲在一旁观看的色雅简直目瞪口呆。
“还不快追!”罗伊挥着手怒吼,他肩上染满红血,令人怵目惊心,“记住,我要活捉。”
护卫们齐声应和,训练有素的散去。
“天啊,他……他有三双眼睛吗?”色雅哑然失声,走到窗边察看方才莫追风的位置,“墙上的弹孔……居然一颗都没射中他。”
“你现在知道他的厉害,不觉得太迟吗?”罗伊低沉的声音包含无限的讽刺,“叫人家小鬼,那你是什么?”
平常色雅要是听到他这样嘲笑她,一定会反唇相讥,可是,此刻的她却回过身,一双明眸直挺挺的凝视着他。
“明明对方就只有一个人,还大剌剌的站在那儿,可是数十人开枪,却没有一个人能射中,反而一下子被撂倒了好几个。”她面无表情的陈诉着,觉得自脚底蹿起一阵寒意,“前年……卡麦隆家族上任领导被暗杀的时候,那些追捕杀手的保镖护卫也是这么说的。”
按着肩上的伤口,罗伊一语不发。
“难怪你早知道莫追风有多厉害,难怪他们会说你是黑豹的化身,难怪那些与你为敌的人在夜里就会被摘去头颅。”色雅的眼紧盯着他,那神情像是看到什么毒蛇猛兽般。
“原来,这几年来那些阻碍你往上爬的人都被莫追风给杀了,莫追风会动手是因某宁槐要帮你,宁槐这样帮你,你却……”色雅知道自己的兄长有多无情,但是她从没想到他会如此不择手段,她惊声一问:“你却要计划毁灭永夜?!
罗伊无视枪伤,任凭鲜血不断冒出来,面对她的指控,他的表情平淡得像是没听见。
“是又如何?”
色雅简直不可思议,“宁槐拿你当朋友,你居然回答我是又如何?!”
“朋友?在暗隐里的朋友?”他嗤笑,像是讲了个天大的笑话,而后他神色一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我要你办的事,你办妥了吗?”
“如果我说没有,你是不是要毙了我?”她讥讽的勾唇一笑,“放心,‘她’已经依照你的命令埋伏在那里,帮你将莫追风手到擒来。”
“另一件事呢?”罗伊低沉的问。
“我现在就要起程去日本。”色雅维持着笑容,笑意却未到眼底,“我的任务不就是伪装成莫追风,制造永夜和新堂修的误会,好让月神会毁了新堂修?这很简单,比起陷害朋友、爱人,这简单多了。”
说完这句话,她笑脸一敛,不再理会罗伊,离开房间。
空旷的大卧室中,除了几具方才中枪倒地的尸体,只有罗伊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血流如注,壮硕如他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感到虚弱,眼前渐渐呈现一片黑,四肢无力的向后瘫去。
闭上眼,他嘴里反复呢喃着:“暗隐的训练是:这世界除了主人之外,通通是敌人,通通是敌人……”
莫追风从容自庞尼克的别墅脱身,疾奔于赛拉库斯深夜荒凉的街道上。
他毫发无伤,虽然如此,他的心情却很沉重,珍失踪了,他又失手,行动失败,短时间内要再暗杀罗伊是不可能的事,就算射伤了罗伊又如何?他并没有射中他的要害。
突然,一道白影闪过眼角。
莫追风倏然停下步伐回头,路边有一个娉婷女子垂首伫立。
“珍?!”他不敢相信的轻唤。
女子缓缓抬头,一双冰晶蓝眼空洞的看着他,白色衣衫遮住她全身肌肤,只露出皎白的颈项和美丽的面容。
“珍!”莫追风狂喜的大叫着,不假思索的奔向她,伸出双臂紧紧揽住珍纤细的腰肢,激动得像是要将她揉入体内。
“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好担心,派人到处找你,你知道吗?”他热烈的眼眸盯着她,细细的察看她,生怕她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你在生我的气吗?”莫追风抚着她的细发,笨拙而着急的轻声道歉,“珍,对不起,对不起,蠢的人是我、笨的人是我,你一点也不令我烦,是我自己懦弱,不敢将心里的话说出口。”
月光下,莫追风紧拥着她,颤抖的唇贴在她的额头,慎重的印下一个吻,“我想清楚了,我喜欢你,你是谁都无所谓,你就是你,我就是喜欢你。”
“你是莫追风吗?”珍沙哑的声音机械化的问着。
他困惑的看着她,“我是追风啊,珍,你怎么……”
枪响声骤然出现在寂静的大街上,莫追风松开了她,往后颠踬几步,睁大眼凝望着眼前她雪白的面容,他迟疑的伸出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你的手受伤了……”她的衣袖上染着点点血迹,他着急的想探看她手上的伤口,却发现一阵剧痛自胸口传来。
他抬手捂住胸口,随着呼吸痛楚越来越甚,拿开手时,五指竟是一片鲜血。
受伤的人是他?!
“为什么?”他低头看见弹孔,明白了一切,枪在腰际,他却不想反击,只是抬头睁大眼,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珍,为什么……”
珍的表情依旧是无动于衷,一滴泪却从空洞的眼滴落。
“你骗我。”子弹射穿他的肺叶,每一次的呼吸都让痛楚更清晰,“你骗了我,我却如此相信你……”
被背叛的痛苦更甚于枪伤,莫追风的脸上除了不敢相信的错愕,还有心肺撕裂的悲哀。
“告诉我……”他喘息着,血液滴滴答答的渗着夜行衣染红一地,“你到底是谁?”
这句话使得珍玻璃般的平静表情裂出一道痕,泪湿的眼眸眨了眨。
“我……”她怔忡的呢喃。
“你到底是谁?”莫追风激动的嘶吼。
“我、我是……君远玄,啊……”她痛声叫着,抱着头弯下腰,就像他上次追问她那时一样。
“珍……”他踉跄向前。
她惨白的脸又勾起他的心疼,即使她对他开枪,他心中却依旧放不下她。
“抓起来!”追捕莫追风的一群人抵达,为首的人喝叱着。
失血过多让莫追风昏眩,当两人左右挟持住他,他虚弱得根本无法反抗,在他即将失去意识前,眼中最后的景象是昏倒在地的珍脸上悲凄的泪痕。
永夜大楼,明款火办公室。
“你说什么?!”莫逐日用力一拍桌子,“我哥失踪了?怎么可能?!”
“是真的,他没按照时间回到据点,也没有通知部下去哪里。”隐雷紧蹙眉头。
“会不会他临时改变计划?也许黑手党改变内部的防卫系统,所以他……”
“不可能。”明款火打断莫逐日的话,“没有任何一种防卫系统可以难倒风,而且他做事一板一眼,不可能会作出临时变卦的决定。”
“你最后一次和他通讯是什么时候?他有说什么吗?”莫逐日力持镇定的问着隐雷。
隐雷凝视着忧心如焚的莫逐日,挣扎着要不要说出来。
“你在想什么?”明款火一下子就看出端倪,“你隐瞒了我们什么?”
隐雷的眼底写满沉重,“我答应过他不能说。”
“可是他现在失踪了!”莫逐日大声的对隐雷吼,“他都失踪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隐雷叹口气,沉着声将所有事情托出。
“你查出那个叫珍的女人是谁了吗?”明款火觉得她就是关键,“她一定就是风违反规定带到据点的女孩,我真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人会让风愿意违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