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托盘,她欠个身离开了。隐约可以感受到,他热辣辣的眼睛一直揪住她的背影不放,才走到楼梯口,托盘上的手机又洒出“月光”。
“又召唤?”脚尖打旋转,她奔回他的寝室。“怎么了?”
宇默拨拨头发,愉快低喃着,“不错,三十五秒。”
“呼,你测试我?”
他摊摊两手,给她一个“这有错吗?”的表情。
坏德性!成恩好气又好笑,手中托盘如果没抓牢飞过去,可不干她的事喔!
“晚安!”她向他咧咧嘴龇龇牙,二度退场。
谁知一关上房门,“月光”也相随。房门撞开,她扬高手机,看着小萤幕上的秒数自动报告,“这次三秒,够快了!”
她发誓,他如果再捣蛋,她会关了手机。拜托,三更半夜了还闹不停!
眼光痴然随着轻盈来去的身影和气煞俏脸,宇默又对她勾勾手指,一等莲足伫立床前,他倾身使出低浅音量,“客房的被子收在柜子上层,你得搬个椅子拿,别着凉了。”
惨,一时大意忘了不能过度使用肌颊,伤口又疼了。
她楞了一下。真、真不知怎么回应。
商场上呼风唤雨的刚硬男人,一下子像个淘气小男孩,耍弄得她脑袋都晕了,一下子又成熟体贴得害她胸口都暖糊了。
成恩没辄了。只是这样的他,好像也没啥不好呢!
“知道了。”她倾身帮他把被子拉高盖好。看他吃痛的样子,又叮咛道,“少说点话好不好?”
男人大手拉住她,放到唇边潇洒地印下一记温暖。“好好睡。”
“你也是!”带着暖洋洋的心情,她三度退场。
小恩离开后,宇默双手交错在后脑,陷入刚才启动的记忆之门。
天寒地冻里,小男孩兴高采烈地看着雪球里头跳出来的雪仙子,她挥舞两片雪翼飞来他身边,轻柔低问,“好不好玩?”
“好!你下一次变成树上的精灵,我爬上去找你玩好不好?”小男孩看看光秃秃的树枝,兴致高昂。
“好。你想玩什么都好。”小仙子柔顺应诺。
即使天寒地冻,小男孩的笑声却不绝。因为他有一个最贴心、纯真的小玩伴。天寒地冻吗?两个又大又亮的微笑映入彼此的眼里,一点也不冷了。
这是他学龄前很爱看的一本童话故事。他曾经读给住隔壁的小妹妹听,两个小人儿还找了一个下雪天想躲进雪堆里头滚成大雪球,结果通通感染了风寒发高热,差点半夜送急诊。
后来,小妹妹搬家了,他也成长了。雪仙子埋入记忆底层,小男孩嬉戏的欢笑声,让成堆的冰冷商业数字取代。
明明才认识一天,他却跟成恩玩得好像自小就混在一起那般自然。商场上的尔虞我诈,金钱丛林的丑陋,人与人之间的冷漠隔阂,仿佛不存在她和他之间。
逗她笑也让自己欢笑,这一日,他这个男人与他的女人之间这么简单的相处相关怀。他喃念着:“小恩,你哪来如此惊人的能耐呢?”
噢,痛,她刚刚就提醒他不该又讲话的!
第三章
成恩想完成一项创举。
乳脂、鲜奶、杏仁粉、薄荷香精、糖、盐散放在厨房的流理台上,一本甜点食谱摊摆一旁,她正在调制一款杏仁薄荷口味冰淇淋。
“不甜得腻死人的冰淇淋不会太难做的。”她为自己打气。
来来,把所有食材按比例倒在大钵中打成稠糊状,再放进冷冻柜,两道手续就成了。没多久,她甩甩发酸的玉手,又挠挠额头。
“呃,乳脂有点硬,不好搅均匀耶,不然,干脆找搅拌机代劳好了。”
对嘛,没有困难可以难倒有心人。翻箱倒柜,总算找到一部还没拆封的全新果汁机可以代用。赶紧把工具从纸箱、保力龙、塑胶袋中挖出来,清洗干净,接上电源插座,倒入混合材料,逐步朝目标挺进。
“月光”音符在飘荡。
“手机呢?”她瞪着凌乱的工作台,全给一大堆拆封后的杂物和材料罐子给占满了,手机躲在哪个角落里呀?
找找找,翻翻翻,急急急,“月光”别再叫了啦!
额心冒汗,忙中有错,一个大意、疏忽、粗心,扫翻了糖罐子,罐子压到果汁机的某个按钮。“喀──”果汁机开始运转。
“天哪!”成恩惨叫。那个……果汁机盖子还没盖上哪!
四处喷溅,天女散花──
★ ★ ★
“天哪,小恩,你、你怎么变成这样子?家里下起黏糊雨了吗?天哪,你的五官还存在吗?”
宇默张口大呼,惊讶地指着突然冲进房间的女人!
术后第三天,他已经可以下下床,也恢复八成言语功能了。只是怪异糊状物裹满身的小恩,害他忘了暂时不能过度咧开嘴唇,噢,伤口又狠狠扯上一大下了!
“唉唷,会被你害惨了啦!”他忍不住掩颊低声嘀咕了。
“我才被你害惨了,你挑这个时候打手机喊我做什么?”
仍在当当叫的手机呈向前给他,成恩另一手抓下沾在头发上的一大把稠糊,放在手中捏呀捏的。
“我没有打手机。”继续睁大眼睛。
“不然这通电话是谁打的?”包在黏糊团中的手机打她手中飞出。
宇默张掌接住手机,糟糕,他也成为黏糊团的牺牲者了。
不管电话那一端是谁,他对着手机说,“我等一下回打。”手机有号码记忆功能,他不怕miss掉任何人。目前,还是先弄清干净的家里突遭无名黏糊物空袭的来龙去脉比较重要。
她的样子就像个抹了层白糊的小丑,好不滑稽好逗趣,她居心不良,想害他扯开嘴唇大笑,弄疼了伤口。
“你别笑我!”成恩不管三七二十一,跳上床来,一把捂住他的嘴,“我会搞成这样还不都是你害的,没同情心的家伙!”
完了!黏糊灾情不单单扩散到他脸上,他的整套高级丝绵床罩组也完蛋了。
这种病中娱乐叫他怎生受啊?又想皱眉又想发噱,真折腾人哪!虽然黏糊团和他小时候玩的泥巴团差不多,害他差一点心动跟着返回童真。
不不,沉住气,他选择不让灾情持续扩大,拖着她进入附属浴室,一把将她拎进浴缸中了。
宇默双手高举,投降了。“请你,不,求你、拜托你赶快清洗一下!”
他自己也打开水龙头,开始洗净脸庞、双手。总算去除那层黏腻感了,一转身,才见她坐在浴缸中直盯着他看。
“怎么不动手洗澡?”嘴角突然充满兴味地上扬,“还是想要我帮忙?”
“不敢劳驾!”她指指浴室门,“你先出去啦。”
居然说这个!她不多事提醒,他还没想到眼观美人沐浴呢!迈个两步,打高处睥睨她。“我一会儿就出去。”
为什么要等一会儿?“现、在、走!”
他蹲下来,盯着小糊人两颗仓皇转的黑眼珠。“现在……”他故意顿了顿,“你告诉我,这一场黏糊大战是怎么回事!”
“还不都怪你,吃外头卖的冰淇淋就像在吞农药一样。所以我就想……”
听她陈述完毕,他微挑一边眉毛,平静的说:“我知道了,得联络钟点佣人过来清洗厨房!”
“你没嫌我搞出一大堆麻烦?”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下次要做冰淇淋,通知我一下。”他点点她小鼻头上的白点。
“啥?”
“我们一起有难同当。”
把黏上指尖的小白点放进唇内尝了一下,味道怪怪的,可她一番心意让他心底甜透了。再深凝一眼玲珑剔透玻璃心的女孩,他心里漾出笑意了。
★ ★ ★
成恩借穿挂在浴室中的宽大浴袍,光着脚ㄚ子轻手轻脚地想避开他眼睛,他坐到落地窗前的大沙发上,正埋首于手提电脑,希望他不会发觉她的来去。
“小恩。”
糟!好运没来!她拉紧浴袍领口,缓缓转身面向他,“有事吗?”
黑眸溜转一圈俏佳人,暗了几度。嗯,本来没有,但现在有了。我喜欢看着你穿上我的白绵浴袍,如同一只披着雪绒的小浣熊,露出两截白光光的优美小腿肚,迷人极了。
他一颔首,“对。急事。”
“我等会儿再来好不好?”
他丢出“为什么”的眼神。
因为我不想身上只穿着浴袍跟你同处一室啦!
怎么不说?他淡挑眉,无声而问。
这个怎么说呀!算了,浴袍够厚没有露出不该露的,干脆帮他做完急事,再快快走人好了。主意打定,她来到他身旁。“你有什么事?”
拍拍身边的位置,又指指小茶几上的无线听筒。“江秘书来电,你帮我回电话跟她说……”他憋着嗓子压低音量,伤口总得保养嘛,所以抓她来当传声筒了。
“喔,”成恩拨通电话,就跟着他说一句再转述一句。说了几句后,她好奇地探头看看他的手提电脑萤幕,因为他好像是念着上头的一些资料呢。
那是一篇草拟合约的备忘录。她按住听筒,不解问着。“你为什么不把资料传输过去?”
“我也想呀,”他轻叹一口气,“不知怎地,无线连线收讯出了问题,连不上线。”
骨碌碌的眼珠子飞快转了转,笑颜漾开。“我想你找对人帮你了。”
“什么意思?”
“多多让你的颚颊休息吧!”她接过他的手提电脑,开始照本宣科了。
宇默向来冷静沉着的脸上,呆滞又吃惊的表情足足有一分钟之久。
成恩,他的月租情人,他的雪仙子,他的玩伴,现在又多了一层身分,他的秘书!这个草约memo是用英文写的,而她,念、得、顺、溜、极、了。
青春娟秀的二十岁女孩,英文程度顶呱呱,回答起江秘书的问题缜思细腻、条理分明。她难道非得当月租情人吗?唯一的解释该是她急需钜款吧!
宇默端凝着她钻研在电脑上的侧脸,专神、灵秀、慧黠、甜俏。
美,太美了,美得很优质!绝美的倩影映入他脑海心版。
成恩完成任务,正想说再见,不意听见江秘书又问:“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成恩。”她大方报出“名号”。
“成小姐,希望有一天能见到你。”江秘书说。
“你已经见过我了。”成恩老实说。
“我记不得了,你提醒一下吧。”
成恩俏皮的勾勾唇,“那一天,我记得你穿的衣服是紫灰色的套装……”
宇默发觉两个女人有可能开辟电话聊天室,赶紧将电话接过来。“我还有事情交代成恩,你们改天再聊吧!”挂线!
“还有事?”那她不就走不了了?
“你能流利读写、打中文字吗?”他不能避免对她的成长背景感兴趣了。
“行。”成恩歪着小脑袋看他,“要我将这个memo翻译成中文吗?”
中英文流利?佩服,这种双声带不得多见呢!“翻译的事情江秘书会处理。”成长于美国的他,只看得懂平常的中文,成篇的中文备忘录就免呈现给他了。
“小恩,我该替你加些月薪吧?”他拿着全新的角度审视她。
“我脸上写着我很缺钱的字眼吗?”俏容登时垮下。
脸上是没有写字,但她心里到底想些什么呢?宇默直勾勾地擒住她脸上两泓黑潭。“你替我做了许多不属于你工作范围的工作,我不该没有表示的。”
“该我的工作我不会打马虎眼。”小嘴不悦扁起。
“好,那么,”温烫手指爬上她领口开处。“你什么时候正式上工?”
正式上工?他是指……啊,她懂了。脸蛋儿像颗红蕃茄了。
“现在吗?”她垂下眼睫,嗫嚅探问。
他不怕口腔伤口又撕裂吗?嘴里有伤的人可以接吻吗?做爱做的事情的时候免不了会接吻吧?其实有点怀念上一次接吻时晕陶陶的感觉……哎呀,她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移开电脑,健臂一揽延她入怀卿卿相依,沉沉嗓音带着压抑的野性。“气氛不错,你闻起来香喷喷的,全身上下只有一件浴袍,看来秀色可餐。”
她的第一次来了,好紧张哪!轻吟一声,闭上了眼睛,心头却仿似给一块重石压上了。
“小恩,你睡袍领口开了。”如大提琴第四根弦拉开全弓的低醇音调。
“噢。”
“半个乳房给看见了,耸挺浑圆,摸起来也是柔软又有弹性吧?”
“我……”
拜托,她又没机会摸别人的,没得比较,哪知道她的算柔软吗?
“浴袍下摆也岔开了,修长白皙的双腿看来柔美如凝脂。”
“嗯,”她细细呻吟一声,身子整个麻酥酥地。但,他好像哪里不对了……
“如果我的手放进浴袍,磨搓几圈,你的胸脯会更肿涨吧?又如果我的手伸进下摆里面,我可会探寻到湿湿的水意从中心那儿流出来?”
一句句,一声声,如弓滑过弦柔柔撩拨,惹得她心旌荡漾。不过,做爱必须先说一大堆观察心得吗?两只小手捏紧拳头。“你可不可以少说一些?”
“不给说?”他低嘎一笑,声音带苦恼。“唉,不给吃又不给说,可真难伺候啊。”
瞳眸大睁,“我哪有!”她连动都不敢动,哪有拒绝的意思。
“你准备好了吗?”声音极低柔,眸光却反常的犀利冷静。
“我……”
“不,你没有。”放开她,拉拢整好她的浴袍。
“你怎么能肯定?”她不懂哪。
他摇头轻喟:“我不喜欢对着一个拧着眉头,捏着拳头,神经绷到快断裂的女人做爱。”他才不当杀死一只惊慌的小白兔的猎人。
她是这副讨人厌的样子吗?成恩眸子讶然地张得更圆更大了。
蒲扇般的大掌捧住不知所措的小脸蛋,宠溺地安抚着。“小恩,你的职业感不够,学些能提起男人性致的前戏吧!”
如果不是一场来得不是时候的拔智齿,还有她像及时雨一样的温颜照料,以及最后这一个让他惊讶无比的内涵展现,他会一点都不迟疑占有她的身体。租来的女人嘛,就是给拨了衣服,压上床来发泄的。
男女关系中,男人可以用下半身思考一辈子,但是当男人用脑子来看一个女人的时候,情形就严重了。他内心中压抑许多年,对于灵肉合一的渴望被撩起了,这一次想真的“做爱”!
情欲翻腾里,他期望感受到怀中女人指尖带着感情来抚触他,而不是哼出一些做假或本能的无意义呻吟来充数。
他不满意她!她被拒绝了,好丢脸呀!素手揪拧胸口衣料,“你要赶我走?”
“你错了。”热切切的眼光留连在带愁的眉端,热呼呼的气息洒向菱唇。“我只是不懂,你为何从不主动吻我?”
“那个很重要吗?”
“那是前戏中重要的一环。小恩,如果给你主控权,你就不是月租情人了。”
好不深奥的一句话!贝齿咬着唇,她灵眸中尽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