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皇兄……你怎么知道的?」朱以荞着实愣了一下。
回过神后,她当然以为这又是赵子震在存心陷害!
鼓胀起一张红通通的俏脸,朱以荞用自以为最恶狠的眼光瞪着一旁无辜的赵子震。意思是说──你这个可恶的大嘴巴,不告我一状你会死是不是?
赵子震早知道会遭朱以荞误解,凝敛的眼神朝她看了一眼,意思是──妳若觉得是我告的状,我也无话可说。
他这副神色自若、沉着冷静的态度,直让朱以荞气得小小拳头紧握住,火冒三丈!她开始用最狠毒的眼神、再加上咬牙切齿的表情告诉他──你这个只会扯人小辫子的大魔头死定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赵子震只回以冷静自如的神情,说明他一切悉听尊便的想法。
两人之间你来我往的火花激射到了朱烨眼前。
他抚了抚微微跳动的额头,叹着气,无奈的说:「皇妹,妳不必怀疑子震,这事并不是他跟朕说的。妳这丫头,不是皇兄爱说妳,怎么说妳也半大不小了,一个黄花闺女,实在不该如此任性妄为,有失身分呀!」
「皇兄不用再替他说话了,哪次不是他告状害惨我的?」
朱以荞只认为朱烨在替赵子震掩饰,说话间,带着杀气的目光从没有离开一派凛然的赵子震脸上过。
皇太后耳里听着两人的对话,知道朱以荞又出岔子了,不禁也跟着叹了口气,「怎么?荞儿,妳是不是又调皮惹事,给皇上添麻烦了?」
「母后,我哪有?!」
朱以荞原本还想理直气壮的解释哪!
但在朱烨半警告的眼神下,她只好不悦的嘟着小嘴说道:「好啦……也许只有那么一丁点而已嘛!嗳,小事一件,又没有什么关系,母后,今天是妳的寿辰,咱们不要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
朱以荞不断对着朱烨拚命眨眼,要他别把昨天的事说出来,省得又多一个人骂她。
朱烨当然不会在大殿上提起她枉顾体统的作为。「母后,没事的,还是好好看戏吧!」
此刻,精采的戏码总算上演了。
只听得锣鼓声绵密的「咚咚」作响,在一声吆喝后,数名武夫拿起本就放在一旁的长枪兵器,就虎虎生风的舞了起来,配合着数把不断在空中抛接的银亮短剑,数名武夫在刀光剑影中穿梭自如,如此精采绝伦的表演直让众人屏气凝神,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而随着表演愈来愈扣人心弦,朱以荞的一颗心也提到了胸口上,她兴奋的屏息以待!心想,快了,等一下她就会让赵子震知道她的厉害了!
就在众人看得目不转睛的同时,突然,其中一把银亮的长枪枪头竟莫名其妙的飞脱开来!
朱以荞兴奋得就要发出尖叫声,只可惜小嘴才刚张开,一张小脸就霎时转为苍白。
原来武夫耍得兴起,舞动的力道甚猛,没长眼的枪头竟硬生生的直往皇太后及朱以荞眼前射来。
这突发的状况委实太令人措手不及,彷佛都只在一瞬间发生而已。
赵子震见状,倏地瞪眼,心中一凛,连诅咒声都不及发出,立刻一个抢身飞上前去,在千钧一发之际,有惊无险地将脱落的长枪头给抓在手中。
虽然赵子震及时阻止了一场悲剧发生,但皇太后差点遭到刺伤,此乃不得了的大事,非同小可。
顿时,由四面八方涌入的御林军已将皇上等人团团围住,而那些吓呆了的可怜武夫则全被宫中侍卫一个个架了起来,吓得差点屁滚尿流。
这混乱的一幕同样令大殿上的文武百官不知所措,而皇太后由于首当其冲,脸上惊魂未定,看来的确受了极大的惊吓。
「皇上、皇太后,受惊了!」
赵子震神情严肃,自知事态严重,紧抿着唇,手执长枪头,一个单脚屈膝,便跪在大殿之上,向皇上及皇太后请罪。
朱烨浓眉深锁、面色异常凝重。顾不得跪着的赵子震,连忙起身查看皇太后的情况,「母后,您怎么样?」
皇太后脸色苍白,由于惊吓过度的关系,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朱烨急得大手一挥,吩咐道:「快将皇太后扶回嘉英宫去,并尽速传御医过来!」
原本在大殿上呆若木鸡的太监宫女们,在这句话说完后,开始像无头苍蝇一样骚动起来。
当太监宫女七手八脚的将皇太后给扶出大殿后,朱烨这才沉重的深叹着气,回到龙椅上坐好。
对着一直单膝跪在眼前的赵子震,他威严的沉下脸问道:「子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子震紧抿着唇,沉稳冷静的回道:「臣有罪,请皇上降罪!」
「你昨日不是告诉过朕,今日之事你皆已安排妥当,为何还会发生此等无法原谅的错误?子震,你有何解释?」
「皇上,臣在昨日及今天稍早确实都已将每把枪、每支剑都详实检查过,并无任何可疑之处。」赵子震句句属实。
「既然如此,你手上这支差点要了母后性命的长枪头又做何解释?」
赵子震沉默不语。
依他的个性,断不可能让自己发生这么严重的疏失!那么,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眼角不经意看到一脸苍白、吓到浑身僵直的朱以荞,想到今早她突然出现在大殿之上的种种奇怪举动,赵子震突然明白,这中间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
如果这次又是这个小公主搞的鬼,那么她的麻烦可就大了。但看她一副吓到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应该也知道已经玩过头。
看来,他不一肩担起也不行了。
赵子震轻抿了抿唇,缓缓沉声回道:「皇上,不管如何,今日这事全怪臣办事不力,疏漏未查,致使皇太后无妄受惊,惊扰圣驾,臣确实有罪。」
这回换朱烨不说话了。
赵子震一直是他最为信任的人。只因他不但文武全才、智虑过人、做事精明干练,对他亦忠心耿直,朱烨坚信,普天之下若要他择一心腹,也只有赵子震一人而已。
但看着大殿下交头接耳的文武百官,朱烨纵然有心袒护,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又如何饶恕赵子震这不可原谅的过失?
「子震,身为禁宫侍卫之首,不论是否真有过失,亦难辞其咎!按律例,理当重责三十杖后,斩首示众!」
朱烨当然不会真的将赵子震斩首,但是话才说到此,一旁惊呆了的朱以荞突然大声倒抽着气,眨着惶乱的大眼,急急冲到朱烨身前。
「皇兄!你不可以……不可以斩他呀!」
朱烨不明所以,只当朱以荞也被刚才的事给吓坏了,伸手招了一名侍女上前,要她将朱以荞扶住。
「皇妹,朕看妳受的惊吓也不小,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还是回宫休息,请御医替妳把把脉吧!」
「皇兄!我没事,不要紧的!只是……只是……」
朱以荞惊慌的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切,想到这全是她一个人搞出来的好事,小嘴巴一扁,差点就要哭出声来。
怎么会这样啦!事情怎么会变得如此严重啊!
她弄松长枪绳索的用意,不过是希望藉此机会制造一点无关紧要的小小混乱,只要让赵子震当场出糗、颜面无存,她就很高兴了!怎料长枪头不长眼,竟然飞到大殿上来。
如今朱烨要降罪于赵子震,本来她应该很高兴的,但是斩首示众?!她就算再恨赵子震,也不愿无端伤害一条人命呀!
朱以荞又惊又怕,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一张小脸皱皱的,小鼻子也跟着一抽一搐,瞳眼中蓄不住的泪珠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这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得朱烨更加不舍,他安抚道:「皇妹别担心,刚才这事应只是意外,并无人意图行刺朕或母后,妳就别哭了,如果身子没事,就去嘉英宫看看母后要紧。」
「我……皇兄!」朱烨对她的关心让朱以荞再也承受不了良心的苛责,「哇」的一声彻底哭了出来。「皇兄……皇兄,你不能治他的罪,这一切都是我不好……呜,都是我的错呀!」
后悔的泪水流了满脸,不顾满朝文武百官错愕的神情,朱以荞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忏悔。
「皇兄,其实是我把那长枪的绳子给弄松了的。我本来只想制造一点事端,好亲眼看看皇兄骂他的样子;没想到……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皇兄,你不要怪我,我知道错了!」
朱烨直听得头皮发麻,不敢置信的张嘴问道:「皇妹,妳所说的可是实话?」
「皇兄……」朱以荞抽抽噎噎的答道,「我只是好玩嘛,我以为大殿那么大,那枪头顶多不过是掉在大殿中央,充其量只会引起众人捧腹大笑而已,哪里知道……」
「好玩?!人命关天的事,能让妳这么玩的吗?」
朱烨难得的动怒起来,他用力拍着龙椅,对着朱以荞皱眉训斥。
「大殿之上,何等严肃!是让妳开玩笑的地方吗?妳这么大的人了,宫里的规矩难道还不清楚?这里一旦出事,将会连累内宫侍卫受到惩处,严重者甚至项上人头都要不保!妳居然拿人命这般玩法,简直胡来!胡来!」
连着两声胡来,骂得朱以荞泪如雨下。
「皇兄,我知道错了,你要怎么责罚我都没有关系,只要皇兄别降罪于那些武夫,还有──」
「住嘴!责罚妳自然是必须的!但就算如此,又有什么用?」
朱烨紧抿着唇,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赵子震,面色凝重。
「如今事态严重,就算这事全是妳搞出来的,但子震身为内宫侍卫之首,朕又如何饶恕子震的罪过?身为公主,不思端正其身,反而牵连诸多无辜,这岂是妳一句知错就可以解决的?」
「皇兄……」朱以荞这辈子从没让朱烨骂到这么惨过,难过的泪水怎么也停不住。
「不要说了!」朱烨气得一挥手,「将公主给带回凤麒宫去,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准让公主擅离凤麒宫一步!还有……」他沉重不舍的叹了口气,「将子震押入大牢,容后处置!」
第三章
三天后,夜深人静,月黑风高,朱以荞鬼祟的小身影闪闪躲躲的出了凤麒宫,直往天牢的方向而去。
暗夜的御花园中,树影扶疏,远处御林军手上的烛火摇曳,朱以荞熟门熟路的一会儿躲在奇岩巧石后头,一会儿趴在浓密的草丛上,绕了一大段路,总算到了天牢门口。
守在天牢口的侍卫见深夜竟有人往此而来,不禁正色出声喝道:「是谁?」
「我是谁你们都搞不清楚吗?」朱以荞皱着小脸自阴暗处走出。
「公……公主?!属下叩见公主!」几名侍卫连忙行礼,「不知公主深夜来此有什么事?」
「还有什么事?来这里当然是探监的呀,难不成是来看你们的不成?」朱以荞故意挥着手,「好了,快点让开,本公主要进去审犯人了。」
众人都知道这个天才公主向来难搞,不禁面面相觑,「公主,这牢里只有赵侍卫一人,没什么其他人犯可审,公主还是请回吧!」
「我就是来看他的!你们怎么还搞不清楚状况呀?」朱以荞瞪眼以对。
「公主来探视赵侍卫?!」众人一脸难以置信。
宫中上下谁不知道赵子震今日落得如此田地,不就是给朱以荞害的?怎么现在居然想来看赵子震,莫非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
「你们不要啰唆了,还不快点让我进去?」朱以荞不耐烦的挥着小手,就是要他们让开。
侍卫愣了一会儿后,不敢不从,只好照做。
「对了,你们应该也知道我让皇兄禁足了,所以今日我来这里的事,你们谁也不准跟皇兄提一个字,否则……」朱以荞语带威胁的模样看得众人冷汗直流,连声称是。
走进天牢,只见这间单人牢房里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想必是为了「迎接」赵子震这个身分尊贵的犯人,而事前经过一番打扫所致。石床上,赵子震一派冷静的端坐着运气调息。
朱以荞皱了皱小脸,心想,这个赵子震,三品官的位子都快要不保了,还有心情打坐?
她用力咳了咳,想唤醒他的注意力。
赵子震早就听到石门外的声音,知道来人就是朱以荞,虽然不解她的来意,但还是没有把眼睛睁开。
「喂!赵子震,看到本公主来了,还不赶快行礼?」朱以荞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大剌剌的瞪眼,「干嘛?不理我?难不成在跟我耍脾气吗?这么大的人了,还在搞这种事,真无聊。」
赵子震无法回话,英挺俊逸的脸庞一贯的沉静如石,运功的鼻息吞吐正常。
「好了啦!不要再装了,我知道你对我很不满,但错都已经错了,难道时光能够重来吗?」朱以荞道歉不像道歉,直像在说教似的叨叨念念,「你以为我今天为什么甘冒被皇兄责罚的风险跑来这里?为的不就是想跟你说对不起嘛,你干嘛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见赵子震动也没动,朱以荞不爽的努了努小嘴。
「我知道,我这次是太过分了一点。但是长枪头往母后眼前飞来,也是我始料未及的事,连累了你,我也很不安呀!不过说来说去还是得怪你,谁教你没事老是针对我,害我愈来愈生气才会这样,发生这事你也要负一大半的责任才行!」
想起朱烨在大殿上的责骂,朱以荞不满的自言自语。
「为了这次的事,皇兄破天荒的在文武百官面前骂得我下不了台,说到底,我才是该觉得委屈哪!」
见赵子震理都没理她,朱以荞眨了眨眼,皱着小鼻子,不满的哼声。
「喂,你现在怎样?就算不高兴也说句话嘛!像个闷葫芦一样,你以为这样就会加深我的内疚吗?喂!你到底回不回话呀?」
朱以荞一个人唱独脚戏念了半天,也不见赵子震有半点回应,不禁老羞成怒起来。
自从知道他可能因此丢官卸职后,小小良心就起了挣扎。现在她纡尊降贵,展现堂堂公主风度来这里看他,这个小鼻子、小眼睛的自大鬼,竟然这么无视于她的存在?
「赵子震,你不要太过分了!我今天来这里可不是来落井下石的!我是来道歉的,道歉,你是听懂没有?我不是来这里奚落你的坏女人耶!你说句话呀!」
赵子震冷漠的反应让朱以荞委屈得直跳脚。
「你这个可恶的讨厌鬼,以为每次用这张冷冰冰的臭脸对我,我就会知难而退了吗?我警告你,你愈是这样不理我、忽视我,我愈是要找机会让你难堪到底!最好哪天皇兄真的一怒之下把你斩首示众,这样我最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