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离开?!”丁季伦觉得他的心掉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他快窒息了。原来她对他真的没有半点留恋。
“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我留下来。
“为了我留下来!这理由够不够?”他冲口而出后才惊觉太突兀了。
忆雨没有回答他,但这理由足够了。不管他说这话的动机是因她受伤而内疚,抑或是别有所指都够了。
她把目光转向矮柜上的病患资料表。“麻烦你拿资料表和笔给我。”
“我帮你填吧,你的手不方便。”他很不喜欢他总是客客气气地待他像个陌生人一样。
望着手中的病患资料表,丁季伦突然发觉自己不知该如何下笔。
意外发现她有着女子的身躯,确实令他窃喜,但她亲吻惜云的举动又令他心中五味杂阵。她……目前的她是男?是女?
当她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之时,他压根儿没去思考这个问题,当时心里只有深深的自责。与要她活下去的念头,然而现在他却矛盾得不知如何是好,生怕贸然问出口伤及她的自尊,他甚至开始怀疑他梦境的真实性。
忆雨眼眸里闪着难以理解的光彩,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让你很难下笔是吗?可以告诉我,你是一开始就发现了这个秘密,或是……”
“我是在帮你检查肩伤时才发现的。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名与性别了吗。”他有点懊恼自己的后知后觉。
忆雨难以相信这就是他发现真相后的神态,他似乎……难道是她会错意了?
“我姓楚,忆雨才是我的真名。”她告诉他正确的写法。
丁季伦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迅速写上“楚忆雨”三个字。
“性别?”笔停在性别栏上,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女!”她的心揪得好紧,为他的冷淡反应。她偷偷瞥了他一眼,但丁季伦紧抿的唇,又再度打击了她。原来全是自己痴人说梦,一相情愿罢了。
从黑狼手中救了她,只不过是他常挂在嘴的道义与责任;细心的呵护与关怀,也许只是因为惜云是林奇女朋友的关系,而林奇则是他的好友。
也或许他根本不在乎她是男是女,只不过当她是一般的普通朋友。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否则他冷漠的反应,又该如何解释?
☆☆☆
忆雨亲口说出她的女子身分,是惜云的姊姊,然而她和惜云之间又是亲吻又是拥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丁季伦胡涂了。
难道她跟惜云之间的姊妹关系只是个幌子,实际上她是一个深爱惜云,甘心为她牺牲甚至变性的女子!
可是如果她对惜云下了如此大的决定,应当不会轻易放弃,为何她又会说想不出任何让她留下来的理由?
坐得太久,忆而感到有些疲累但她不想再麻烦丁季伦,她试着让自己躺下来休息。怎知才稍一移动,两处伤口竟同时疼痛起来,她难以忍受的倒抽一口气。
“怎么了?手痛还是脚痛?”虽然满腹心事,但耳边灵敏的丁季伦,仍然听见了她轻微的抽气声。
忆雨紧咬着下唇,并没回答他的问话。伤口的疼痛仍抵不过心痛。
看着忆雨眉头深锁,强忍着疼痛也不愿开口喊痛,丁季伦不知是该心疼还是该责备她?对她,他早已弃械投降了。
“坐累了为什么不出声?你这样乱动只会让伤口裂开。”
他掀开被子,轻抱起她让她躺平,再帮她盖好被单。伸手轻轻抬起她的头,用空出的双手放好枕头。
这些动作使得他们俩的脸几乎要碰在一起,他清楚感受到她呼出的甜甜气息。
拂开她额前的发丝,他的眼恋恋不舍的停驻在她的俏脸上,她的眉秀美如新月,双眸清澈黑亮如星子,没血色的双唇更惹人怜爱。
冷不妨的,在忆雨尚来不及反应之前,丁季伦给了她一个浅吻。
“忆雨,给我一个机会好吗?”“忆雨”这个名字给了他希望。
沉浸在甜蜜亲吻里的忆雨,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理解他的话,更忘了之前心痛失望的感觉。
“忆雨,给我一个机会,同样的也给你一个机会,让我有勇气、有信心为我们的将来努力。我相信你是为了惜云而来的,为了她,你可以不计代价的牺牲自己,帮她来试探我和林奇是不是有什么暧昧的关系,甚至为了她的安全,你把她交给了林奇。我不是要批评惜云,既然她对林奇有心,就不该再来招惹你。为了她,你甚至想要改变自己的性别。忆雨,不值得的!不论你再如何改变自己,你的外表看起来仍是女子。就把你的内心交给我吧!让我来医治它,我相信总有一天它会苏醒的。忆雨,让我们一起努力——”
忆雨举起手掩住他的嘴,他误会得太离谱了。
“我刚才不是说过,我是惜云的亲姊姊吗?自始至终我都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女生。和惜云的亲吻,只是个障眼法。我们连嘴都都没有碰到;至于变性人或人妖之事,全是空穴为风。”她顿了顿,顺了口气,“我会做男装的打扮,是因为误以为你是同性恋;和惜云表现出亲热的模样,则是为了试探林奇。”她把一切都摊开来,不想再玩捉迷藏的游戏了。
他轻轻地拉开她的小手,黑眸直望进她的眼里。在她的双眸里,他清楚地看到了惊愕的自己、欣喜的自己以及爱恋的自己。
“这是真的吗?我能相信你吗?”他想再听一次她确切且令他狂喜的答案。
她以右手温柔的勾住他的颈项,轻轻地给了他一个吻。这是她的回答。
丁季伦的心几乎要狂飞了起来。原来所有的担忧、困惑全是他庸人自扰罢了。他从不知道狂悲后的狂喜,竟是令人如此疯狂的快乐。
兴奋过度的他,激动地紧紧拥住她,竟忘了她左肩的伤。
“啊!好痛!”忆雨反射性的推开他。
“糟糕!”他自责自己的粗心,伸手在她左肩伤处徘徊,觉得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
“没事了,别放在心上。”看见他焦急不安的神情,她反倒安慰起他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借以平息内心的慌张。唉!只要一遇见她,他所有的冷静就全都走样了。
丁季伦轻捏着她小巧的鼻尖,语气爱怜的说:“都是你这小鬼灵精,害得我团团转,我是不是能要求一些补偿?”
“要什么——”忆雨的话还没说完,双唇就被他霸道的占据了。
他忘情的吻着她,尽情吕尝着令人心醉的甜美。
而她只想留住这份得之不易的幸福,哪怕只是短暂的几天。
☆☆☆
在得知忆雨受伤,惜云的眼泪就像决了堤般再也止不住了。
她自责不已,若不是为了她,忆雨也不会惹上黑狼这个凶残的杀手。
先前忆雨为了她单挑林奇一事,就让她足足难过了好几天。
当初如果她听忆雨的话,乖乖回家,忆雨也不会因她而受伤;或许她根本就不该认识林奇,不该在了解林奇不可能脱离黑道之后,还傻傻地疯狂爱上他。
是的!她是罪魁祸首。
惜云哭得六神无主,不知林奇是何时带她上车的,她只是无助的任凭泪水滑落脸颊。
林奇一路上都紧握着她的小手,一语不发的任由她低声哭泣。
车子驶进医院附设的停车场,林奇停好车后挽扶着惜云下车,并轻声安慰她。
惜云完全听不进林奇在她耳边所说的话,她挂心着忆雨的伤势,只有在见到忆雨平安无事后,她才能放下心中的大石。
在推门进入病房的那一刹那,他们同时愣住了。
察觉有人开门,丁季伦不慌不忙的站直身体;忆雨则是把羞红的脸别向一侧。虽然两人掩饰得很好,但方才的亲热镜头,早已被两个不速之客撞见了。
病房内顿时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忆雨待红晕稍褪后,才回过头对惜云说:“惜云,到我这边来。”
满脸泪痕的惜云在听见忆雨轻唤着她时,早已痛哭失声的奔向忆雨。
同一时间,林奇一手扯住丁季伦的衣袖,急急地退出病房,并顺手带上房门。
“放手!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真难看。” 丁季伦被林奇拉扯得有些烦躁。
“难看?!不是吧!我好像看到一幕很精彩的画面。”林奇放开手,基本上他还是希望好友的恋情能“平凡”点。
“你是指刚才的事?那很平常啊。”
“你……”林奇语塞了。
“我怎么了?你应该知道我早就爱上她了不是吗?” 丁季伦不解林奇为何要大惊小怪。
“你……你说你爱他?!你的速度未免太快了吧!前几天才对我说有点喜欢他,现在你就吻了他。OK!就算我不反对你和他有超友谊的感情,但你也让我有个适应的机会嘛!”林奇备感无力的抱怨着。
原来林奇还认为忆雨是男的!丁季伦心忖。
“你到底有没有向借云证实‘亦扬’说的是不是真的?”
“怎么问?惜云一听到那小子出事后,就哭成泪人儿了。”林奇为此懊恼极了。
“惜云真的是她的亲妹妹,她们之所以骗你,只不过是想拭探你罢了。所以你就别再小子长、小子短的喊她了。”丁季沦保留部分真相,因为他还想捉弄捉弄林奇。
“真的?”林奇不太敢相信。
“我保证!”丁季伦举起三指做发誓状。
林奇呆愣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天呀!那他就是我的大舅子了!”他开始为揍她的事懊恼了。
丁季伦并没有回答,只是一脸莫测高深的看着他。
“你和他之间……该死的!那我和你的关系该怎么算啊?”林奇莫名的担心起来。
“再怎么算都是亲戚啊!”丁季伦得意洋洋的说。
“你……” 唉!真是败给他了。林奇一脸的挫败模样。
“好啦,不逗你了。其实‘亦扬’是惜云的姊姊,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这下你可以放心了。”丁季伦老实说出真相,决定放林奇一马。
林奇闻言,脑中迅速闪过王叔那句不得宜的“怜香惜玉”,原来不是王叔国文造诣不好,而是他太迟钝了。
刹那间,他突然觉得惜云和他之间好陌生。为什么她老是欺骗他呢?是她没有安全感?还是她存心玩弄他?不行!他得当面确定惜云对他的心意。
林奇迫不及待的敲着病房的门,惜云立刻打开门,示意他们不要出声,侧身走出房门并带上房门。
她拭去犹挂在颊上的泪水,刚才忆雨提到丁季伦已知悉她是女生,想必他应该已经告诉林奇了。
“姊睡着了,别吵她。”
“她还好吧?”丁季伦只关心忆雨的伤势。
“她累坏了,只简短的说了些话就睡着了。”她看得出丁季伦真的很关心忆雨。
“你没事吧?”满腹疑虑的林奇,直觉惜云情绪低落得可怕。
“还好,谢谢你们的关心。时间已经不早了,你们也该到PUB去了。今晚我会陪着姊姊。”她语气冰冷的说,旋即转身打开房门,侧身走入并上了锁。
她过分的客气及冷漠,令门外的两人不解的对看一眼。印象中的惜云,一向是活泼慧黠,不拘小节的,她的反应令他们有种被人拒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尤其是林奇。
☆☆☆
夜里,忆雨因翻身碰触到伤口而醒来。这次已不知是第几次醒来了,有时她因伤口疼而转醒,但大部分则是被黑狼凶恶的模样给惊醒的。
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望着昏暗的天花板,仔细回想着白天所发生的事。
如果她早一刻离开,也许一切就不一样了,偏偏她就是割舍不下心中的爱恋,她为此感到无奈。
对丁季伦由原先的敌对立场,转而带点欣赏与赞赏,直至猛然发现自己对他的深深爱恋,心境上的转恋快得令她措手不及,她以为自己今生不会再爱上任何男人,没想到一遇上丁季伦,她的芳心竟会如此迅速的陷落。
丁季伦呢?他又是如何看待她的?
想起他热烈醉人的亲吻,此刻仍令她心荡神驰。至于那晚的“意外”,她决定让它成为心中的秘密。
她知道这次她将被伤得更深、更痛、更无法自拔,但她绝不后悔。
在她昏睡时曾断断续续地听到惜云的啜泣声,妹妹心的苦并不亚于她。
看见右手的点滴针头已除去,忆雨试着自己下床,她不想吵醒睡在一旁的惜云。不料才一动,寂静的病房里就响起惜云的声音。
“姊,你做什么?”惜云掀开毯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小心点,别跌伤了。” 忆雨急忙出声提醒过度紧张的惜云,“我只不过想去洗手间罢了。”
从洗手间出来,忆雨在妹妹的帮忙下躺上病床,她突然发现惜云红了眼眶。
“又哭了?再哭下去眼睛都要瞎了。你这整张脸就只有那对眼睛还能看,你把它哭瞎了,看以后谁要娶你。”
听出忆雨话中的笑,惜云用手背抹去泪水,努力挤出一个浅笑。
“讨厌!把人家说成是丑八怪似的。”惜云娇嗔的佯装抱怨。
“你看,笑起来多美啊!谁敢说你是丑八怪?好了,快睡觉吧。”
“姊,大哥这几天会来,你现在这种情况,我……”惜云实在想不出该如如何解释。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如果大哥真的来了,就骗他说我和朋友到阿里山玩了。大哥太精明,不能让他看到我的伤口,否则他一眼就能看出那是刀伤。至于我左肩的伤,就说是骑车摔倒的,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你那么聪明,见招拆招,相信大哥不会为难你的,顶多替妈训训你罢了。”
“就怕我一见着大哥,所有的聪明才智都不见了。”她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大她十岁的大哥。
“姊,你为什么要对丁哥说出你的真实性别?”话匣子一开,惜云干脆把话问个清楚。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回来,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告诉他我是女的,没什么特殊的原因。”
“那么你和丁哥是不是……”惜云不好意思再问下去。
“我们之间的确有些情懦产生,它自然而然的就发生了。”忆雨不想隐瞒。
“你就这样让这份感情发展下去?”
“至少在我伤好离开这里之前,我会让它顺其自然的发展下去。”说这句话时,她似乎有些心酸的感觉。
“你还是打算离开?那你根本不该向丁哥说明你是女子,更不应该对他付出你的感情!等你伤好后,你真舍得离开他吗?”惜云真的不了解姊姊的想法。
“就因为我爱他,所以我更加珍惜和他相处的每分每秒。我需要有足够的甜蜜回忆,让我在往后没有他的日子里细细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