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叹了口气,“唉,你这孩子……都已经累得不成人形了还这么固执。来,你先坐下来。”她将静彤按下,端起托盘上的一碗热汤。“先把这碗热汤喝下去,不许摇头,不准说不。我知道你这三天除了喝点水根本不曾进食,你也是病人啊,这样身体怎么受得了?你总不希望自己先倒下。而无法照顾爵爷吧?”
双颊凹陷的静彤了无食欲地瞥了肉汤一眼,幽幽地再度摇头。这三天三夜,她的眼中,她的心中,除了鹰扬那毫无血色的脸,根本装不进任何东西。
奶娘心疼地握住静彤的手。“别担心,爵爷一定会好起来的。这孩子是我一手带大的,爵爷从小就有惊人的意志力,再大的打击都无法将他击溃,我相信他很快就会痊愈的。”
奶娘安慰着静彤,心底却是优心冲忡。鹰扬的确是她见过最剽悍强坚强的勇士,罗格斯家族的男人绝不会轻易倒下的。但这次……鹰扬实在伤得太重了!大铁叉深深刺人左胸,险些就直刺中心脏,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却也因大量失血而情况危殆。
静彤不知重伤的他是如何护送自己回到香波堡的,她只知他一直紧紧搂着她,以性命来捍卫她,疯狂地策马奔驰……一路上,他的脸色越来越惨白,伤口的血也越流越多,但他始终不曾唉哼一句,还一直安慰她要她放心。
一直到奔人香波堡后,他才重重地倒下,陷人昏迷。
虽然经过群医的紧急抢救,但因伤势过重,失血过多,所以鹰扬的情况一直很不稳定,没有医生有把握能救回他。
尤其是那柄铁叉,椎易引起伤口感染,现在医生们最担心的是,万一伤口又并发感染,那真是上加霜……后果不堪设想。
静彤无法原谅自己,她认为全是她害了他。如果不是为了救她,鹰扬也不会……
医生一换好药,静彤立刻冲过去,”大夫,现在情形怎么样?
他重重地叹气,“夫人,请原谅,我已经尽了全力。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爵爷还是未脱离危险期,伤口似乎有些微的感染现象,我已经为他换上消炎药,希望能有效地抑制感染并发情情形。”
医生难过地望了全身发抖的静彤一眼,犹豫半晌后还是道:“夫人……请先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不——”静彤凄厉嘶吼,“你胡说,你胡说,鹰扬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一定能救他的,对不对?求求你。我求求你一定要救他。”
“夫人。”奶娘酸楚地扶住濒临崩溃的静彤。
“你冷静一点,夫人,夫人。”
奶娘扶着摇摇欲坠的静彤坐下后,打发小厮送走医生,热泪盈眶地拉住静彤的手。“夫人,、你先别绝望。要有信心,医生只是先告诉你最坏的情况,但我们一定要对爵爷有信心。”
“是我害了他……”两眼无神采,恻惨白的静彤,任巨大的痛楚狠狠地在她心头划过一刀又一力。“都是我,我不该逃走,不让任性地地和他做对,如果没有我,他绝不会受伤,绝不会。都是我的错,为什么受伤的不是我?” 她发狂地哭喊。“为什么受伤的不是我?为什么?”
“夫人,夫人。”奶娘紧抱住崩溃的静彤,按住她坚定地道:“听我说,夫人,你一定要坚强。现在能救回爵爷的只有你,你是他唯一的支柱,更是支持他度过重重难关的唯一信念,所以你一定要坚强。”
“我……” 已是泪雨滂沱的静彤迷惘地,“我不行,我只会伤他,和他做对,我对不起他。”
“不,夫人,你错了。”奶娘坚定地道:“我看着爵爷一路长大,在他近三十年的生涯中,生为奶娘的我看得最清楚——遇到你之后,才是他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刻。他因为身为爵位承人及城堡承人,从小就受到非常严苛且冰冷训,而老夫人早年就困病辞世,老爵爷又是位凌厉严肃的人,可以说……爵爷这一生几乎不懂什么是爱。”
奶娘唱叹,“因为不曾真正被爱过,所以他不懂如何爱人。但夫人,我可以深切地体会出他是真正地在乎你,爱你。他的前两任婚姻都以悲剧收场,我知道外界都误以为是爵爷害死她们的,其实那根本不是爵爷的错。爵爷宅心仁厚,一直不肯让我们将真正的原因说出来,但她是他的妻子,我认为你有权利知道一切。”
幽幽地望着远方,奶娘继续道:“他的第一任妻子席黛丝小姐和第二任的凯琳小姐,嫁过来后都在短时间内亡故,所以外界才绘声绘影地传说是爵爷虐待死她们的,但事实根本不是如此,他和席黛丝小姐的婚约是老夫人在他小时就定下,但在结婚前半年 席黛丝小姐的父亲亲自来说明,因为自小虚弱的小姐患了不治之症,随时都会香消玉殒,所以,他们不想拖累爵爷,希望解除婚约。”
奶娘摇摇头,“当时尚在世的老爵爷为了儿子一生的幸福。曾认真考虑过答应退婚,因为他不忍见儿媳妇一进门就亡故了。重承诺的爵爷却独排众议,坚持要迎娶席黛丝,他甚至从不曾见过她一面,更逞论有任何感情……只因席黛丝的贴身婢女曾偷偷跑来求见爵爷,哭着求爵爷完成她家小姐最后也是唯一的一个心愿。
“婢女告诉爵爷,虽然爵爷不曾见过席黛丝,但她家小姐在许多年前,在一次宫廷宴会中,曾偷偷地窥见英挺卓绝的爵爷,她熟知他的机智沉,他的剽悍勇敢及过人的意志力与坚毅高洁的人品,情窦初开的她早将一颗芳心全放在爵爷身上,所以能嫁给她心目中的旷世英豪是她唯一的的心愿。
“在爵爷坚毅冰冷的外表下,其实拥有的是一颗比谁都慈悲的心。”奶娘擦拭眼角的泪水,道:“他独排众议迎娶已奄奄一息的席黛丝进门,亲自照料病体沉沉的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在席黛丝弥留的那一刻……我亲眼见她紧握着爵爷的手,一遍一遍地谢谢他,谢谢他给予她一段最美好而永恒的回忆,她是微笑着在爵爷怀中断气的。”
奶娘拭去又勇出来的泪水,哀伤地道:“我不知道那段惨白的婚姻留给爵爷的是多大的伤痛,我只知道,两年后,陛下亲自赐婚将凯琳小姐赐给爵爷,那才是他最大的伤害。她的背叛狠狠地刺伤爵爷,她的死更让爵爷担起杀人磨这恐怖而莫须有的罪名。”
“到底……是怎么回事?”静彤急切地问,她的一颗心已全提到喉头,她心疼鹰扬曾遭受过的折磨,她更心疼他曾受过的背叛。
奶娘却逸出长长的叹息,“夫人,不是我不肯说,而是这件事实在太复杂了,除了爵爷,没有人知道凯琳小姐真正的死因到底是怎么回事?连我这一直在他身边服侍的奶娘,也只大约知道凯琳小姐的死因很不单纯似乎还牵涉到另一个男人……但爵爷不准我们再多问,为了保护凯琳小姐的名誉,他更是坚持不肯对外界汇漏她真正的的死因,宁可一人承担听有的罪名。”
“可是,这对鹰扬太不公平了啊!”静彤抓着奶娘说道。她回想起自己刚误人十六世纪遇到安蓓儿时,她那深切的巩惧,口口声声地说鹰扬是人渣,亲手害死了前两任妻子。
天,她不知道鹰扬究竟承受了多少莫须有的打击与罪名?她只知自己整颗心狂烈地抽痛,她更恨自己也曾伤害过她,也曾误会是他杀了前两任妻子。
“我无法原谅自己。”静彤怅然地摇着头,珍珠般的泪珠滚滚而下。“我是个残酷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他,一再地拒绝他的真心,我好残忍……他绝不会原谅我的……”
“两个相爱的人之间有什么原不原谅的呢?”奶娘把手放在静彤肩头,微笑地望着她,“孩子,你是他最爱的女人,唯一的挚爱。对于前两任妻子,他有的是同情与怜惜,还有责任,但却不是爱情。在他与你举行婚礼的当天,我看到他冷峻外表中无法掩饰的深情爱意,当你失踪时,他的惊慌与优虑是我未曾见过。他把你的性命看得比他还重要,你让他终于了解到什么是爱,你是他真正以生命来珍惜的小女人。”
奶娘温柔地道:“好好地宁护他,我相信他一定会好起来的,因为我太了解罗格斯家族男人惊天撼地的强烈意志。我更了解爵爷对你的爱及强烈的感情,他绝不会轻易倒下,他一定会克服万难,为你而睁开眼睛的。”
她说完后,给静彤一个鼓励的微笑,悄悄退出房间。
第八章
静彤一人坐在鹰扬床边,紧紧地握住他冰冷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你让他终于了解到什么是真爱……
想到奶娘的话,决提的泪水奔腾而出,她无助地闭上双眼。
但我没有机会了!没有机会回应他对我的爱!没有机会告诉他我也爱他!这是上苍给她的惩罚,因为她曾那么残酷地伤害他。
是的!她爱他!疯狂地爱他!尽管一再对自己否认,一再命令自己讨厌他,鄙视他,她的一颗心却早已偷偷地交给他。
如果不是爱,她不会在逃离香波堡时心如刀割地疼痛,不会一面策马,一面频频回首。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他的苦,竟比乍被丢来十六世纪时更令她无法承受,更令她形销骨毁。
如果不爱他,他不会在见到他被潘特刺伤时,恨不得代他承受,整颗心全揪成一团,狠狠地抽痛,撕裂。
如果不爱他,宁候在他床畔时,她不会那么恐惧地怕他再也睁不开眼睛。她知道失去他的剧痛绝不是她所能承受的,她愿意付出所有一切,付出她的所有,只求他再度睁开眼睛。
只求他听到她亲口对他说她有爱他,她要他永远地守护她。
她愿意付出一切,将一切交给上苍来换回他的生命,不管上苍要她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取走她的生命也可以!她甘心永远留在他的身边,永不回二十世纪。
泪流满面的她将鹰扬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她好傻!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傻好傻,能够永远宁着自己最深爱的人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能遇到与自己心灵相契,同样深爱自己的人,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上苍待她何等宽厚,让她遇到今生的挚爱,超越时空唯一的爱,她却因时空的差异而不懂珍惜,险些错过她永恒的爱,她幸福的归宿。
现在她只求能永远留在他身边,与他厮宁至老至死。她不在乎能不能回到二十世纪,她只在乎他!她知道她不能失了,一失去他,不管在任何一个时空,她都将只是一具行尸走向。
可是,她还有机会吗?还有机会爱他吗2在铸成这么大的伤害后,上苍还愿给她一次机会让她拥有他?让她好好地爱他吗?
无法遏止的泪珠串串滴落在鹰扬脸上。
泪雨蒙蒙的静彤握紧鹰扬的手,轻趴在他胸直,任泪水浸湿她的头发,他的衣衫。
她凄楚地开口,“等你醒来!不管要等多久,多少年,多少时空,我会一直等着你,等你醒来。因为我爱你!我要等着我的最爱,这是我欠你的,欠你一份未来得及回应你的爱,也是你欠我的,我是你的新娘,你的妻子,在上帝面前发誓要与你厮守终生的妻子,我不准你倒下!不准你离开我,我要你永远地保护我,守护我……还有好多话来不豚告诉你,我要让你明白我有多爱你。鹰扬……请你醒过来!请你为我醒过来……”
泪水揉碎在硬咽之中,她任心痛无情地刮碎她的心,不要!求求上苍不要这么残忍,再给她一次机会吧!再给他们这段超越时空的真爱一次机会吧。
冷不防地,一阵阴侧恻的冷笑自角落响起。
“哟,好感人啊!鹰扬这小于可真是艳福不浅,人都快死了,还有一个大美人为他哭得柔肠寸断。”
静彤惊惧地回过头,不敢置信地看清隐在黑暗中的男人——莱克!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反射性地挡在鹰扬病床前,一股莫名寒意自脚底升起,她敏锐地感觉到,莱克突然出现在这里绝不单纯,他眼底的森冷阴疯更令她不由自主地提高警觉。
“来取他的狗命” 莱克冷笑着,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一步步逼向床铺,“你和这杂种的狗命可真硬,在雪山没能冻死你们,潘特的刀也没能刺死他,只好再烦劳我动手,补他一刀,好送他上西天。
“不!”静彤对着门外惊喊,“来人,快来人!”
“别叫了。”莱克一箭步冲上来,冷冷地扣住静彤咽喉,匕首抵上她。“我会那么笨,毫无准备就潜进来吗?门口的守卫早被我下药迷昏了,你省点力气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
“别动!” 他低喝,迅速制止静彤突来的反击,狠狠地在她脖子上画出一道血痕。“蠢女人,你敢再轻举妄动,下一刀可不会这么留情。我会直接割断你的咽喉,让你和你的爱人同赴黄泉,哈!”
“放开我!”静彤愤怒地吼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和鹰扬哪一点对不起你?在你留在香波堡的期间,他一直对你以礼相待,为什么?”
“为什么?” 莱克的笑容更加沉晦可怖,“就因为他该死,他抢了我最心爱的女人。”
“你最心爱的女人?” 电光火石间,静彤大喊,“你——你和凯琳……”
莱克毒蛇般的眼底掠过一丝赞赏,依旧冷笑。
“你不笨嘛!”
“是你害死凯琳嫁祸给鹰扬?!” 静彤尖声大喊。
“是那女人自己贱!她本来就该死。” 莱克面目狰狞地暴吼。“你知道我是谁?我才是凯琳第一个男人!我才有资格她,但是她太傻了,竟妄想拴住我,哈哈哈!像我这种浪遗迹天涯四海为家的游唱诗人,岂是她留得住的。”他笑得嚣狂。
“我一到班杰堡,身为堡主千金的她就注意到我了。”莱克狂妄得意地陈述,“我是天生的风流种,调情圣手,只要我想要的女人,有几个能逃出我手掌心?凯琳那毫无经验的蠢女人,马上就被我耍得团团转,唯我是从。我叫她往东她绝不敢走西,她死心地地爱上我,哭着求我带她逃走。因为她那笨老头绝不会答应把她嫁给我,迟早会把她嫁给贵族。”
莱克的语气无比阴森绝情,“我当然是叫她滚喽,哼!我玩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可不会笨到要对哪个女人负责。甩开她后,我离开班杰堡,继续享受人生。后来,我听说她被皇上踢婚给香波堡的罗格斯伯爵。婚礼后半个月,我一时心备来潮溜进去找她。哈哈!那蠢女人一见到我就吓得半死,一再哀求我说什么她现在很幸福,求我不要破坏她,不要把以前的事情告诉她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