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苦笑,「不嫁给他可以吗?母亲说的对,我应该为西凉的安危着想。」
「但是,妳嫁给东野兰就能保证西凉的安全吗?」他皱眉,「他们得到了妳的定秦剑,还会在乎妳这个人吗?而且东野雪那个女人,攻击性十足,这几年灭掉无数个小国,将来也许会想灭掉其他三国,四海一统,到时候西凉还能靠什么保住自己的安全?」
水玲珑听他这样说,却噗哧一笑,小手抚摸着他的前额,「我就知道,你不是个普通的平民百姓,这样的见识是出自哪里呢?」
他眸光闪烁,「妳真的想知道?」
外面宫女见她半天没有动静,着急的问:「公主,衣服换好了吗?需不需要奴婢进来服侍?」
「不用。」水玲珑扬声对外面喊完,对秦羽说:「你这两天就藏在宫宴吧,等我的船出海的时候,我带你离开西凉。」
「妙儿。」秦羽忽然从后面抓住她的手,「若我说,我舍不得妳嫁人,妳会怎样?」
她一震,唇角轻扬,柔声问道:「真的?」
他将她的手引到自己的胸口处,深深凝视着她,「我的心妳不信吗?」
随着他的心跳有节奏的起伏,她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这是第一次,她听到异性对她表露感情,尽管母亲一再警告她不能相信这个人,尽管内心知道秦羽既然是冲着定秦剑来的,对她的用心也未必纯净,但她还是忍不住为他这句话而心弦振动。
「公主,公主!」
外面杀风景的询问声让她的神智回复过来,「我再不换衣服,她们就要进来了。」
他放手退开一步,正好宫女已经推门而入,秦羽闪身又躲到门后的隐蔽处。
宫女不知道屋内还有别人,忙着给水玲珑换上嫁衣,又读赏着说:「公主穿上嫁衣就更漂亮了。听说那个东野兰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应该配得上公主吧?」
水玲珑站在穿衣镜前凝视自己,忽的原地转了两圈,衣裙展开,如灿烂盛放的莲花。
「真的好看吗?」她看着镜子,问道。
「当然啊!」一干宫女齐声说。却没有发现,水玲珑问的其实另有其人。
藏在门后的秦羽正好可以借着缝隙看到镜中水玲珑美丽的装束,突然,胸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见惯了她简洁的平民装,想不到在盛大的结婚礼服衬托之下,她的美丽竟可以如此夺人心魄。
那个将娶到她的男人真是何等的幸运!
刚才他说舍不得她嫁人本是安抚蒙骗她的假话,但是为什么此刻他的心真的在隐隐作痛,一种妒意如火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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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水玲珑叫人准备了宵夜,悄悄拿到卧室里和秦羽一起吃。
「母亲说船已经准备好了,这两日就会出海。」她看着秦羽吃饭,忽然想起前几天的事情,「辛苦准备了那么多天,结果你也参加不了科举,早知道当初就不让你饿肚子了。」
说起当初的事,他不由得笑了,「臭丫头,让妳整治我那么久,我还没报仇呢。」
「为什么那么肯听我的话?」水玲珑问,明眸闪烁,「就为了见到定秦剑?」
他不否认的点头。
她一笑,拍了下他的肩膀,「既然你这么坦白,我就如你所愿好了。」
她的手摸到屋中一面墙的墙壁,不知道按到哪里,墙壁忽然裂开,一个黑漆漆的剑匣呈现在两人面前。
她将剑匣捧出来,放到他手上,「给你,看个够吧。」
秦羽的手几乎要颤抖起来,梦寐以求的定秦剑就在这里,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打开剑匣,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定秦剑。东野的湛泸剑可以召唤出护国白龙,是战之剑,北陵的赤霄剑也有类似的神力,但是定秦剑不一样,如果说湛泸剑和赤霄剑都是杀人之剑的话,定秦剑则是救人的。定秦剑的神力可以替许多人医治病痛,但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使用。
虽然夏禹国是定秦剑最早的故乡,但是远在数百年前,夏禹国中的一位王族就将定秦剑带出国,后来又经过种种波折,这位王族的后人留在西凉,与西凉人结婚生子,而夏禹国中如今再没有人可以有神力召唤定秦剑,举世唯一有此能力的只剩下水玲珑一人。
定秦剑的剑气与其他的剑不一样,它没有那种杀人夺命的戾气,柔和宁静,彷佛可以滋润人体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秦羽的眼睛停在定秦剑上,动都动不了。
水玲珑忍不住取笑,「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好像没见过美女的乡下汉突然见到了深闺中的千金小姐一样。」
秦羽突然惊醒似的将剑匣盖上,「不怕我就这样把剑偷走了?」
「你离得开王宫,却离不开西凉国,我不信你能逃到哪里去。」她细嫩的手指敲着他的鼻子,「秦大哥,你命中注定啊就是我的人了。」
她似乎是戏谑,又似乎是认真,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秦大哥,你的真名叫什么?那天晚上被那个黑衣人打断,我还不知道你的身世来历。」水玲珑看定他,等着他回答。虽然她不在乎秦羽的出身为何,但是母亲说的也对,若是连这点事他都要故意隐瞒,又怎么能相信他是真心待她?
他微微沉吟,说道:「我叫夏清扬,我父亲也是一国之主。我的国家距离这里很远,是个不为人知的小国,国中居民也很少。」
「真的?」她听出了兴趣。
「我的国家虽然小,但是父王也娶了几个妻子。我母亲是他抢来的,抢来后却不珍惜,我在几个兄弟中间排行第七,从小便得不到父王的欢心,成为兄弟们轮番欺负的对象。」虽然隐瞒了最真实的出身,但是秦羽这些话却一点也不假。「每位王子都应该有两个奶娘,八个婢女和一座自己的宫殿,唯独我,只有一个奶娘、一个婢女、一座只有三间房子的小院,想见自己的亲娘都很难,平时生活起居都要靠自己料理。」
水玲珑听得瞪大眼睛,「你父王为什么对你这样不公平?」
「因为……听说我母亲入宫前曾经喜欢过别的男子,所以父王虽然用武力抢到她的人,却抢不到她的心,于是父王一怒之下就将我们母子分离,日日夜夜折磨我们。」
水玲珑微微怔着,想到一件事,「难怪你居然会缝衣服。」
秦羽一笑,笑中彷佛有泪,「宫中人人都瞧不起我,虽然叫我一声七王子,却同低等的宫人没什么区别。父王也不会想到派人给我做新衣服,奶娘年纪大了眼睛不好,衣服如果破了,就是我自己补。」
她将手覆在他的手上,柔声道:「以后有我给你补衣服。」
他再笑,像是不信,「妳别把袖子和裤脚缝在一起才好。」
「敢笑话我?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她扑上去捏住他的鼻子,两个人笑着缠打在一起。
今夜群星灿烂,如笑眼盈盈。然而再美的星星,终究是藏于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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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究还是没说,到底为什么他想要得到定秦剑?
水玲珑望着秦羽的睡容,淡淡的忧伤掠过她的眉梢。
这是她喜欢上的第一个男人,从第一次见到他时,她就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玉叔说的对,以前她很少见外面的男人,暖玉阁的男子都是西凉女国贵族的私宠,犹如玩物一样,她也很少正眼去看,但这个秦羽,却带着一身的热情,一脸的率真闯入她的世界里。
初见面时,她与他只是陌生人,他却肯为了她的一个谎话,不惜以身犯险到皇宫去盗药,那天,她目送他离开海滩赶赴王宫之后,她立刻从一条捷径先行跑回去,在药房等他,想看他是否会遵守承诺,没想到他真的如约而至,潜入了回春居,她假装受惊的宫女,将草药指给他,在他离开的时候,无意中被女王的侍卫队发现,她及时出声相救,为的就是能结交这个朋友。
她不知道他是何时认出她的身份的,在他们偷听女王和玉叔亲热的时候?在她又一次在路上拦住卫兵,放走他的时候?还是,在某一时刻,她回宫的时候?
她曾经以为他是那种单纯可爱的男孩子,但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秦羽和其他想得到定秦剑的人一样,同样心机深沉,有很多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爱上这样的人,无疑是危险的,因为自己的一颗真心全部投入之后,回馈于她的可能只是一个易碎的梦,但她依然像投入烈火的飞蛾,义无反顾,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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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羽没想到水玲珑除了能操纵水这一项异能之外,居然还有易容的本事,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他已经改头换面成了另外一个人。
水玲珑给他化妆的时候说:「你本来长得就斯文俊秀,要把你化成女子的模样并不难,只是你的声音还是没变,所以上船之后尽量少说话,跟在我身后就行了。」
她大概知道他不喜欢做女人,所以特意给他挑选了一件中性的服装,属于近身侍卫的穿著,身上有甲片,下身是长裤。
「还有你这走路的姿态,不要太昂首阔步,让人一看就知道你不是女人,要尽量收敛一点。」
「走路收敛?怎么个走法?」他不知道走路还有什么学问。
她走了几步给他看。「就照我这样走。」
「妳把我化成这样想干什么?」
「带你上船,去东野。」
「东野?」秦羽笑问:「我去那里做什么?」
「我要去东野,你当然也要去。」她将最后一条腰带绑在两人的手上,威胁着说:「你休想逃开。再说,你不是想要定秦剑吗?我告诉你,定秦剑和我是密不可分的,定秦剑将跟着我一生一世,所以我到哪里你当然也就要到哪里。」
「那妳何不跟我走?」他说,「我们两个人一起逃离这里,回我的家乡,妳就不用面对这么多难以抉择的问题了。」
「我不能丢下西凉的百姓不管,我不能任由战火烧进西凉而无动于衷。」她正色说,「没有我的西凉就是一座毫无防备的空城,只有我牺牲自己才能保全千万的百姓。」
「可是……」他还想劝她。
「这件事不要再说了。」水玲珑握住他的手,「秦大哥,若你真的像你自己所说的那样在乎我,就尊重我的选择。」
他沉默了一会儿,「好,妳的选择我会尊重,但是,妳知不知道我们未来会有怎样的结果?」
「当我为西凉决定了未来的同时,我已经放弃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利了。」水玲珑面对着镜子,将最后一支凤钗插好,盛装之下,她的美丽正如茉莉花一般优雅绽放。
她的笑容是这样恬静,彷佛她做出的决定只是走出房门去采一片落花这么简单而已。
秦羽低下头,他必须尽快思考出得到定秦剑的方法。如何能既不伤她的心,又可以顺利带走定秦剑?他其实并不在乎定秦剑是否能在别人的手里释放出能力,他要的只是这一柄剑而已。
在他低头的时候,水玲珑从镜子的反射中悄悄观察着他的反应。
他曾说过,舍不得她嫁人。那句话让她心动,但是他也只是说说,并没有更进一步表示出他的决心。
他要的,只是剑,而不包括她这个人,是吗?
黯然垂首,她不自觉的轻轻叹息,而他却好像听见了,蓦然抬起头,从后面一把环抱住她的腰,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沉重的压力和十足的男性气息让她的心跳陡然乱了节拍。
「真希望,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她轻声说。
他愣愣的看着镜中她的眼睛--那里正有一滴泪,缓缓滑落。他的心缓缓下沉,彷佛那滴泪就落在了他的心上。
第八章 排山倒海
当盛大的送嫁船队和装点华丽的花船分列于西凉内外海滩的时候,混在随行队伍中的秦羽心中明白,「和亲」已经成为不能改变的事实。
从西凉到东野,路上还需要几天的时间,也就是说他还有机会得到定秦剑,他必须全力以赴,利用这宝贵的几天得到它,因为一旦定秦剑随水玲珑踏上东野国,进入东野雪和东野兰的势力范围之内,他就再没有可趁之机了。
但是,定秦剑和水玲珑如影相随,要想不惊动水玲珑,悄悄将剑带定,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在秦羽即将走上大船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一双目光笔直的射向自己,让他有如芒刺在背,回头去看,远远的,有一袭白衣在风中飞扬。
他迟疑了一下,趁人不注意时离开队伍走过去,对那人道:「玉王叔是来为我送行,还是想随船队一起离开?」
他不在乎在玉王叔的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因为玉王叔已经保证不会插手他的事情,他相信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玉郎盯着他,「我只是想告诉你……」
「不要伤害她,我知道。」秦羽微微老道:「我要想伤她的心,在宫里直接把剑抢走就好了,何必等到现在。」
玉郎眼神肃穆,「玲珑看上去单纯开朗,但其实是个内心如火一般热烈又脆弱的孩子,如果你伤了她的心,后果如何是你我都想象不到的。」
秦羽一震,又笑道:「玉王叔这一生都是为别人而活吗?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将来?难道一辈子就在这里做女王的男宠?」
玉郎淡淡的说:「从我来到西凉的那天起,我就没有未来可言了。」
他再次震住。玉王叔说这句话的口气用词,甚至是表情,都和水玲珑何其相似。当他们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那种莫名的悲怆和忧伤几乎是深入骨髓,令人震撼。
他倏然回头,看到水玲珑正微笑着向民众挥手致意,温柔可亲、风度优雅,公主风范完美得无懈可击,
那么,隐藏在这张美丽笑容背后,她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水玲珑的眼波投向这边,对他招了招手,他没有再和玉郎多说一句话,匆匆走回到她身边。
她故意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弱不禁风般依靠着他走进船舱。
「一不留神你就想跑掉啊。」她半开着玩笑。「我可警告你啊,在海上别乱跑,掉到海底可没人救得了你。」
「我最怕坐船,在船上我是最规矩的。」他也嘻笑回应。然而,虽然他们现在依然可以用如此轻松的口吻说话,但他们心里都明白,面对彼此,他们的心再也不像以前一样纯净透明了。
她全心全意想将他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