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发着烧的俞悦虚弱地看了他一眼就转过头去,苍白的神色让他心里又往下沉,口气忍不住冰冷。「我不喜欢重复第二次。」
俞悦略微惊讶地看着他,这算是关心吗?
「……我吃不下。」
不!她不要再相信!也不想再相信了,每相信他一次,不过是让自己再受一次伤,而她还有什么能再失去的……她什么都不剩了啊!所以,何必呢?
廉简言忽地摘下眼镜,含了一口热粥,大掌握住俞悦纤细的下巴,在她意识到前强行将食物用嘴灌了进去。
「嗯……呜……」
原本就因为生病而头昏脑胀的俞悦,被廉简言强行灌食后更是一阵天旋地转,无法置信地瞪大了眼……
「你……」他为什么这么做?在用尽一切方法伤害她后,却开始表现出她以前多希望他能给的关心,即使只有一点点……
半晌,廉简言轻轻放开她,正视她的眼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暖。
「妳要自己吃,还是我喂妳?」
随着他的问话,委屈一阵一阵袭上心头,眼眶里豆大的泪珠滚了下来,串串滴落在廉简言化为绕指柔的心上,他忘情地伸手拭去她滑落的泪水,伴随着一声心疼的叹息,下一刻他不由自主吐出的话,让俞悦惊讶地一愣……
「我到底该拿妳怎么办?」
廉简言皱着眉一口一口喂她,却丝毫不见他有不耐,俞悦因为讶于他的反常,也乖顺地让他喂。
但只要俞悦的泪一落,他的眉就攒得更深,像是百试不厌般,眼泪像水龙头的俞悦直盯着他瞧。
下一秒,随着自己的泪落下,她又看见他的眉攒得更深了……
她,似乎开始理解他了。
第六章
整整三个月了,自从发现自己爱上俞悦,这三个月来他没有一天好过,俞悦对他不言不语的态度,让他更是如在火上煎熬,若是她大声斥责他,他或许还不会这么难受,可是俞悦彷佛什么都不在乎,对任何事都显得漠不关心,毫无生气的样子让他更心痛。
俞悦啊、俞悦!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唤回她的心?曾经他用冷漠去对待爱自己的人,好不容易冷漠的心被融化了,一切却都太迟了,现在自己爱的人以逃离面对他,还一味地认为他恨她,却不知道他早已爱上她,只是不知如何承认……
因为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爱」,所以当自己第一次感受到时,却只会害怕的拒绝,相较于俞悦对爱情的勇敢,他是多么胆小!
夜深人静,廉简言坐在书房内,根本无心于电脑上的资料,眼里闪烁的档案早已被俞悦占满,此时他才知道俞悦在他心里占了多重的分量。
颓然地丢下笔,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一声长叹充满整间书房。
想起俞悦在这段将近一年的婚姻里所做的一切努力,就算伤痕累累还是执意爱他,只是希望他不再恨她、只求他给她一点点的爱……而他却连那一点点都不愿意给!他是个傻子!是个呆子!只消一勾手幸福就到了,而他却只有满腔的怨恨。
廉简言摘下眼镜,站起身走出书房,无意识地走到俞悦房门前,静静地深望一眼,彷佛想望进里头人儿熟睡的脸,他眼神一沉握紧拳头,忍住想进入的冲动,转头想离去时却听见里头传来低低呜咽的声音,心一紧,马上推门进去。
微弱的月光洒在俞悦泪痕未干的脸庞上,她被恶梦纠缠得醒不过来,如珍珠的泪水像是道尽一切悲伤地不断涌出,苍白的唇不断痛苦地呢喃。
「俞悦?」廉简言轻步走向床边,轻声唤着。
他坐在床边爱怜地轻抚着床上人儿濡湿的脸庞,才稍一低头就被俞悦忧伤的嗫嗫给怔住了。
「……对不起,宝宝……没保护好妳,对不起、对不起……」
廉简言的心被俞悦无心的话扯出一道又一道深不见底的伤痕,悔恨和愧疚的思绪让他情不自禁地将她拥入怀里,像是呵护一件珍宝,想把她嵌入身体里却又害怕捏坏了她,下颌顶住她的额头,无奈的叹息一声又一声在他心中回荡,俞悦像泪坛子般不断将泪水灌进他的身体里,断续的哽咽声叫他难受。
「呜……呜……」俞悦突地一阵颤抖,紧咬着下唇,无论她怎么挣扎就是无法从恶梦里醒来,就算它只是梦也足以伤得她千疮百孔。
廉简言只能紧抱着她,期望能给她一点温暖对抗梦魇,她脆弱无力的模样让他心里惊起滔天骇浪,每一滴落下的眼泪彷佛都在指控他这个谋杀她爱情、谋杀孩子的刽子手……
人总要到失去时才会懂得曾经拥有的是多么珍贵,现在他每一日每一夜都在为自己犯下的错悔恨,他多么希望这一切能再从头来过,他一定会好好待她,俞悦流产的那一天他为了测试自己是不是真的在乎她,居然眼睁睁地让她误会惜玉,害他们的孩子……
他没有资格当父亲吧!他连丈夫该怎么当都不会。
「真正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俞悦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好像有股安心的力量在帮助她,在廉简言的怀里缓缓的平静下来,深深地进入梦乡……
廉简言向来冷厉的黑瞳,此时全映着俞悦细致的脸蛋,表情换上了一种全新的温柔,而这温柔只对她展现。
他轻拥着她娇弱的身躯一夜无眠,微弱的月光透过轻风吹起的帘子,洒在两颗逐渐融合的心上……
清晨刺眼的阳光热烈地照在俞悦半合的睫毛上,受不住过于明亮的光线,俞悦缓缓睁开了眼,难得睡饱令她惊讶,转头看向环抱住自己的熟睡脸庞,倏地一股暖意袭上全身。
俞悦眨眨湿润的大眼,随即明白昨夜在恶梦里徘徊时,那股安定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他,就这样搂着她睡了一整晚吗?
结婚以来,少有几次睡醒时他在自己身旁,现在原本该睡在书房的他却悄悄跑到她的房里?那一抹小小的火焰似乎又悄悄燃起,纵使不愿也压不下了呀!
只是她可以期待吗?真的可以吗?
原本熟睡的人此时无声无息地睁开眼,一抹笑意竟浮上他的脸,像是摸透了她的思绪般。
「睡得好吗?」声音清晰,分明老早就醒来了!
「你!」俞悦瞪视着他,有一股被捉弄的不快。
「我可睡得不太好。」清冽的眼神分毫不放过她,下意识搂紧了她。
俞悦皱眉,不悦地推推他。「那你回书房睡去。」不习惯他无来由的亲近、不习惯他这从未有过的……温柔蜜意。
不理会她的抗拒,廉简言径自说着:「这可不公平,我陪了妳一整晚,现下该换妳了。」
俞悦怔住,不是因为他的霸道无理,而是他语气中的宠爱。
那股爱意又聚集在她胸口,她暗骂自己,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简单又爱上他?
难道她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多、不够深吗?
但她的身体却违背她的心意,自动往他身上靠去,只为多汲取一点点温度……
廉简言感受到她的依偎,心中大喜,呵护般地拥住她,一靠近她却忍不住心中情潮,一低头就吻住了她,带领她进入另一个欢愉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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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桂娟接到父亲俞正平回来的消息,赶忙回到家里,一走进客厅就见到父亲安适地坐在沙发里,大步一跨就向父亲发难。
「爸,我已经好几次叫人通知你,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俞正平正眼也没抬一下,闲适地泡着茶,一点也找不到长途飞行后的疲累。
「有点事。」
俞桂娟有点气父亲闲适的模样,想必他一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不管是什么事都不重要,你知不知道廉简言他……」
俞正平停下手边的动作,缓缓看着盛气凌人的女儿,睿智的眼神丝毫没有老迈之气。
「桂娟,我都知道。」
「你都知道?那悦悦的事……」俞桂娟皱起眉,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俞正平没有正面回答女儿的话,抓起身旁的手杖,握在自己身前,镇静的看着女儿。
「我带了一个人来见妳。」
没有理会女儿的诧异,他径自喊着。「出来吧!」
随着俞桂娟不能置信的双眼,曹永凡慢慢踱步至两人眼前,愧疚的眼神望向他曾经义无反顾背叛的妻子。
「桂娟。」曹永凡低下头,不敢正视她。
俞桂娟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怒不可遏地指着他问父亲。
「爸,这是什么意思?」她气得连手指都停不住颤抖。
一派镇定的俞正平在此时紧张的气氛里,显得特别显眼。
「我不希望妳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中,所以我特地派人去美国找他回来。我希望妳能跟他好好谈谈。」说罢,俞正平叹了口气,过去是他太纵容女儿了!
见到背叛自己的丈夫,俞桂娟不禁冷笑。
「谈?还有什么好说的!爸,你忘了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想到被背叛的难堪与痛苦,俞桂娟转头气急败坏地指着曹永凡骂。
「你居然还有脸回来!滚!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愤恨的情绪在她心里翻搅,恨不得撕毁这男人千千万万次。
「咚!」一声,曹永凡在俞家父女面前跪下,乞求原谅的眼神真真切切的呈现在他们跟前,愧疚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客厅里。
「我知道我错了,这几年来我也很后悔,我不敢求妳的原谅,但请妳看在女儿的份上,让我见见她。」
「她不是你的女儿!从你远走高飞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你有什么资格说要见她?你有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吗?」被抛弃的痛苦,怎么可能因为他一句道歉、一声歉疚,就能一笔勾消、烟消云散?没有这么容易!
俞桂娟责难地看着父亲。「爸,你为什么在这节骨眼上带他回来?」
俞正平依然坐在沙发上,彷佛对眼前的情景不为所动。
「我是为妳好,过去妳一直活在婚姻的阴影里,我心疼妳强装坚强,想不到这反而害了妳,还连带影响了悦悦,桂娟,不能再这样下去,妳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悦悦想,妳的想法和态度对悦悦造成多大的伤害,现在伤害已经形成了,过去无法重来,但至少我们还可以挽救。」
「悦悦怎么会是我害的,害人的是他!要不是他……」
「砰!」地一声,俞正平忽然拿起手杖往地上重重一敲,难得严厉的眼神直逼视女儿,硬是要逼她走出阴影。
「妳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吗?!悦悦的婚姻在妳的主导下难道好过了吗?」
俞桂娟猛地一愣,自己的错误历历在目,怎么也无法否认,软弱袭上心头,泪水在清丽的脸上纵横。
是她!要不是她,女儿怎会有这样残破不堪的婚姻,又怎么会失去了孩子……
俞正平双手握着手杖,看着女儿沉重的长叹一声。
「桂娟,该停止妳的任性妄为了,好好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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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内,祝秘书正在对廉简言作今日的行程报告,看总裁如此冷淡的神色,也不知到底听进去没有?
近日来看着俞家大大小小的事不断发生,弄得全公司上下也拿来当茶余饭后的闲话,对于俞家孙小姐流产每个人都抱以同情,也因为知道他们夫妻不和,公司的女职员有不少人抱着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想法,对总裁频送秋波,但因为总裁的冷漠严厉而又打消了这种念头。
倒是最近总裁反而成了新好男人似的,应酬一概推掉,每天乖乖回家报到,有人说他终于被俞悦感动而浪子回头,也有人说这是因为俞正平快回来了,所以才做做样子,不过任凭大家猜测,从总裁脸上倒是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祝秘书合上行事历,恭敬的对廉简言说:「总裁,这就是今日的行程,除了一些必要的会议,其他应酬已经都婉拒了。」
「嗯,你下去吧。」
祝秘书收起文件正准备退下,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祝秘书反射性的接起。「总裁办公室。」
随着电话另一端的通知,祝秘书忍不住看了廉简言一眼,将电话保留,才对着廉简言报告。「总裁,是你的岳母,要请她进来吗?」
总裁和俞家人不和已经不是大新闻了,更何况俞氏集团早已掌握在廉简言的手上,只差没改掉名字罢了。
廉简言镜片下的黑瞳突地变得深沉,过了半晌才开口。「请她进来。」
祝秘书赶紧按下内线请俞桂娟进来,才恭敬的回自己的办公室去。
俞桂娟坐在廉简言对面的沙发上,此时她不再盛气凌人,剩下的只有身为母亲的忏悔和沧桑。
「我来是求你一件事。」
虽然讶异俞桂娟突然的改变,廉简言仍镇定地坐在沙发里。
「如果妳是要我离婚,我还是一样,不会答应。」不知为何,从前深不见底的恨意不见了,再度面对她时,情绪平静得让自己惊讶。
这是俞悦的功劳吗?他不再恨任何人,心中的平静让他看清一切。
俞桂娟叹了口气,知道女婿从来就没这么好说服,但为了女儿她愿意试一试。
自从父亲带回丈夫曹永凡,她的生活又再度掀起滔天大浪,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教育女儿的态度,虽然她还无法完全原谅丈夫,但她终于明白上一代的恩怨不该由下一代承受,那是不公平的。
「当初是我硬逼你娶悦悦,完全不顾你和悦悦的心情,是我错了。但不要再把错推到悦悦身上,她什么都不知情,放过我女儿,如果你要恨就恨我吧!」
伤害过俞悦的事实连自己都难以忍受,廉简言握紧了拳头,冷着声音说:「我不恨她……」
但心疼女儿的俞桂娟却听不出女婿的声音里藏着多少愧疚和爱意,心里忍不住一急。
「但过去你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恨的表现吗?简言,放过她吧,她已经失去了孩子,不能再承受更多伤害了。」她现在只想接回女儿,好好弥补她,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她也不想再去争什么了。
廉简言眼神沉了沉,像是说给俞桂娟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她不会再受任何伤害。」
无奈的俞桂娟看着女婿异常的坚持,神情变得落寞又担忧,半晌后轻声说:「她父亲回来了。」
廉简言闻言忍不住讶异,俞悦的父亲?
为了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派人调查俞家从前发生过的事,当然资料里面也有曹永凡背叛俞桂娟的经过,所以一夜之间,已怀孕的俞桂娟性情大变,原本文静内向的女人突然变得霸道又目中无人,教育女儿的方式也令人昨舌,才会造成今日的悲剧,俞悦更是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