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为莫愁赎身,让莫愁再世为人,对我来说已是天大恩惠,我哪还敢有这层想法。"频频摇头,她摇落一地泪珠。
"可是你常用爱慕眼光看继祯,我不想起疑心都难。"她实话实说。
"夫人,你弄错了,老爷的眉宇间和我的……大哥,有几分相似,可能我常在不知觉间,多看老爷两眼,要是我这种行为让你觉得心烦,以后,莫愁保证不再犯。"低头,她满脸委屈。
"你说继祯和你哥哥很像?"橙儿伸手想拉起她,但她执意不起,尤其在莫愁看见继祯身影悄悄走近同时。
在当刻,她并无意陷害橙儿,只是单纯想让继祯看见自己为他受委屈冤枉。
"又在欺侮人?橙儿,你快变成河东狮吼。"
继祯半开玩笑的话刺上橙儿的心。他说她是河东狮吼?为什么?因为有个温柔善良、楚楚动人的莫愁可比较,就显得她是多恃强欺人。换句话说,从此只要她们同处一室,就定是她在欺凌弱者、虐待可怜?
回过头,她满脸愤慨。
继祯并没有注意到橙儿的表情,掠过她,直直走向莫愁;弯身牵起,他缓声讲话。
"别跪着说话,有问题拿出来大家商量,总会找到一个解决方法。"
莫愁是个美丽姑娘,她赢弱的特质会让人不自觉地想保护,男人一样、女人也是,所以,那天橙儿会作主帮莫愁。对于她的纤弱,继祯自然会多一份心怜。
他的手碰上莫愁,她微徽一颤,胸中狂喜翻腾,她的阿山哥哥啊……泪又急涌,为什幺她的幸福不再?咬咬唇,她顺势盈盈起身轻语:"老爷……"
"别喊我老爷,等咱们回家,你要跟着其它人喊。老爷是我爹专用,往后你叫我少爷,叫橙儿少奶奶。"他刻意把气氛弄得轻松。
"少爷,少奶奶误会莫愁对你……有非分……是莫愁不好真的,都是莫愁不对!"
说着,俏脸染出一大片红晕,再怎幺说,她总还是未开苞的清倌,被误会,自是害羞。
摇头轻笑,他对橙儿,不轻不重的一句话。
"你要不要在我身边建起八尺围墙,将从我身旁走过的人,全数围堵开,免得她们为我的'尊容"着迷。"
"有用吗?只怕满园春色藏不尽,蜂蝶纷纷过墙去。"冷嗤声,被人讽刺不刷回去,非孟予橙的风格。
"你在暗喻什幺?"停下动作,他倏地回身。
"暗喻?这话就难解释了,说不定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不定是……不小心言中某些人心事"。
女人是善妒动物他不明白吗?就算他的心情坦荡荡,也不想在动作上让人联想。
你看你看,两个人靠那幺近,体温都能相融了;你看你看,对"人家"就是比对她来得温柔表心;你看你看,他的态度暧昧让人刺目。'
有心或无意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的眼里除了她之外又多出别人,光凭这一点,就是滔天大罪、就是不得宽宥。
"你把话说清楚。"他让她的挑衅态度惹恼,语调略升。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是我的说话能力变差,还是你的头脑僵化,如果是后者,那可悲惨啰,有空得清醒清醒你的达官梦。"这句话已进级人身攻击,挑起怒涛,她占住世间第一把交椅。
"孟予橙!"他的声音出现严厉。
"少爷、夫人,请你们不要为莫愁争吵,莫愁罪孽深重用!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偷看少爷,只是……少爷太像我哥哥,莫愁忍不住思亲情……"好不容易站起来,双膝一屈,又跪个结实。
橙儿在心里估量,继祯再敢伸手扶她,他们的梁子就结下了。瞪住他、暴睁眼珠、用尽力气瞪住他的下一个举动,她伺机发难。
就为旁人多看他一眼,她非把事情闹大?继祯拉起莫愁,转身对她。
"为这点小事,你要人家向你跪地,橙儿,凡人皆有自尊,你这种作法代表什幺,代表你高人一等?"这回,他要好好说她,不能让她日益跋扈。
瞪眼阻不下他的动作,砰砰砰……雷在她心底阵阵响,气死了、气死了,她被活活气死了,他居然牵别的女人,居然替别的女人说话、居然当别的女人面前指责她,原来……原来……原来在他心里,她比不上"别的女人"!
"心疼就快把人家抱进去啊!免得一阵风刮坏你的心上人,到时账又归到我头上,我岂不冤枉。"甩甩袖子,她刻薄得让人咬牙。
本来没有的事,让她这样东一句、西一句,描得仿佛真有其事。继祯气愤她的伶牙俐齿,往前一步,握住她的肩膀,怒不可遏。
继善说的是,他把她纵得太过。
"孟予橙,我要你道歉。"字从他的齿缝间,一个一个蹦出。
"道歉?跟谁呀?奸先生、淫姑娘吗?对不起,我也有我的'自尊'不跪地、不讨饶,我的原则不多,就这两桩。"
重重跺脚,她挣脱他的大掌,气得扭头转身,走回自己舱房。哼!道歉,下辈子吧!
继祯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不晓得橙儿怎会变得失酸刻薄,难道真如别人所说,女人拋头露面就会忘记本分,忘记女人该有的特质。
该死的!要真这样,他宁可将她锁在家里面,教她大门迈不出、二门跨不开,直到她重变回女人。
甩袖,他紧跟在橙儿身后走人船舱,忽略身后一脸凄凉的莫愁。
咬咬唇,她错了吗?不是啊……是夫人要她勇敢,她不会抢走夫人位置,她只是想、只是想……想什幺呢?悲伤刻划在脸上,她不敢承认自己在想什幺。
第七章
"孟予橙,你给我出来。"未入门,继祯的声音老远传来。
砰地,推开门,他大步跨入房间。
橙儿缩在床上,捂住耳朵,背着他,理都不理。
"你今天在番什幺,一直闹那些无聊事情。"扳过她的肩膀,继祯强迫她面对自己。
看住他,眼睛一眨不眨,瞪住,试图让自己的怒焰烧出他的良知。
"我番?你居然什幺都没问就说我在番,看来,你不是普通偏心,喜欢莫愁吗?想迎她为妻吗?行啊!休书签一签,各过各的桥。各走各的路,谁也别干涉谁。"连珠炮弹轰他一大段,轰炸过,心情稍稍平复。
休书?连休书都拿出来吵架?继祯指向她。
"把话再说一次!你要拿我们的婚姻来闹情绪是不是?你要一拍两散是不是?你要桥归桥、路归路是不是?'他的句句是不是,问得她满心惊颤。
"不是我要,是你要!你还赖我。分明是你把别人看得比我重要,你还凶我……"说着,她委屈万分地瘪下嘴,眼框烫要轻雾。
深呼吸,她的委屈收拾他高张怒涛,继祯企图用理智和她交谈。
"你又扯偏,告诉我倒底是哪里不对,让你这次失常,你从来不是无理取闹的女人。"
无理取闹四个字又燃起她的新火种。"错了、错了,我就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女人,恭喜你,总算看清我的真面目。现在撇脚还来得及,要不要啊?一刀两断挺有趣的呢!"推开他的大手,她坚持用背"看"他。
"原来你不想解决事情,只想吵架泄恨?恕我不奉陪。"说罢,他也用背"相"她,几个大步,转身要离开。
"不准你走。"霍地,她转身,眼眶迅速翻红。
翻红眼眶拉出他眼底一抹柔和,他在做什幺?学她闹脾气?"我不走留在来挨骂?不!我头脑没僵掉,也不想放弃我的达官梦。"
"我不喜欢她看你的眼神、不喜欢你对她的温柔态度、不喜欢你们之间若有似无的暧昧,讨厌讨厌讨厌,我讨厌你们这样子。"她扯着喉咙喊叫。
"橙儿……"抱住歇斯底里的橙儿,继祯用温暖的怀抱包容她。他听懂了橙儿的真意思--她在嫉妒。
找到问题症结。
原来橙儿也有女孩子的善妒特质,换个角度看,这代表她爱他、喜欢他,对他,她有强烈的独占欲望。想通这点,继祯笑了,他能为妻子爱自己而生气吗?当然不能!
"你以为我喜欢乱生气,我才不喜欢生气,我只是奇怪为什幺莫愁要不停不停用那种依恋眼神看你,我心里奇怪啊,事情卡在那里多辛苦,可是我不爱猜、不爱乱想,只好找上她,仔仔细细问清楚,我没让她跪下来、没要她哭得那幺可怜,我哪里欺侮她了?你说、你说,你给我说得清清楚楚……"她伸出两手在他胸前一路乱捶。
气死气死了,他不能乱冤她,乱冤人家就是坏人,就像冤她爹爹助苏家。全是一堆该下地狱的大坏蛋。
"你在气我冤枉你?"抚抚她的头发,他问。
"当然生气,我没有做错事情,你不可以骂我河东狮吼。"
被了解,她的委屈在瞬间蒸发。不恼了,尤其在他的笑容对上她的时候,他的笑总在莫名其妙间安抚她的纷乱情绪。
"我承认,是我说错话,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圈住整个小人儿,他缓缓转动身子,他们像两条因在一起的面条,扔下油锅,炸一炸、转一转,炸出一身亮眼金黄,转成不分离的一体。
"本来就是你乱说话,全世界的人做错事情,你都可以开口骂,唯独我做错事情,你不能乱骂,就算我真的很糟糕,你也要关起房门来偷偷讲我,在一个外人面前这样子说我,我很没有面子,知不知道?"
面子耶!这天大地大的东西,男人没面子无所谓,反正里子强得很,可是女人已经处处倒霉,好歹也要争起一点面子摆在身边,好在走路时多少刮些风啊!
"了解!还生气吗?"捏捏揉揉她的粉颊,拉出她一张笑脸。
"不生气了。"摇摇头,她破泣。
"不想一刀两断,桥路不相往来?"
"现在不想,虽然它有趣得紧。"补一句,维持起她的"面子"。
和好了,他笑笑,她也笑一笑,两个人对望着笑过,争执烟消云散,剑拔弩张成为过往。
"真不生气?那……在我道歉之后,可不可以问你一些事?"
"你说,我既往不咎,认真听你的问题。"她又赢了,在他面前,她还没有失败纪录。
"你说你心里难受找上莫愁,有没有想过,在你的'难受'解决之后,会不会换莫愁变得难受?"他委婉劝说。
"事情要弄得清清楚楚,我不喜欢混沌不明。"她理直气壮。
"当然,我并非要求你假装不知道,或留在心里作假设,这样反而会让情况变得更混乱,只不过你直接问她,她心里会作何感想?"他设身处地。
"我……"她无语。
"没想那幺多,对不对?你救下她,她承你的恩典,现在你的措控会不会让她无地自容?你救她的主要目的是教她难堪?不是吧!你希望她过得比以前更好。否则你不舍替自己添麻烦。若是放任自己的多余猜忌,而违逆原本好意,你会不会觉得?"
"我想……我会……"低头,她实说。
"所以,对女人和对商场上那些与你交手的男人不一样,很多时候是不能直来直往的。现在你弄清楚了,莫愁只是拿我当大哥看待,往后你能不能像个大嫂,对她诸多包容和教导。"
"我、我……我能不能说后侮?"
"后悔什幺?"
"等我们回家,给她一笔银子,然后请她不要跟我们一起?"
"不行!她人生地不熟,身上又带着大笔银两,这无异是将她送人虎口,与其如此,把她留在江南会更安全些。"
"一定要带着她吗?"
"你终是不放心我?傻瓜!我不会对莫愁有想法。"
"可是……"
"听话,不要随意猜忌,这只会让你心胸变得狭窄而不愉快。没有太大帮助。夫妻间最重要的,是互信对不对?你要相信我会。对你专心,像你成天在外面跑,我始终认定自己在你心中,你会对我专一。"
瞧他,不语,认真将他的话一遍遍在心中反 ,最后,她决定让自己被他说服,笑开颜。橙儿说:"我想,你是对的。"
"好,有空去找莫愁聊聊,不要让这件事变成你们主仆间的心结。"
"我懂"
"这才乖,我们家橙儿最讲道理,往后碰到事情也要像现在这样,先放下怒气,把事情说明白,别气坏自己,让我心疼。"环住她,把她紧圈在怀中,他的吻在她发梢掠过。
他赢了,在先主动退过一步之后,取得最后胜利。
这是他们的相外模式,他先让她尝到胜利滋味,获得情绪上的满足,然后-由他拿到最后主控权。表面上是双赢,但认真计较起来,事情议是遵循他想要的方向前进。
"你会心疼我吗?"
"当然,除非你找出哪一个女人比你更可爱、更漂亮。"
"有啊!莫愁就比我漂亮,她的眉毛细细弯弯两道,像柳叶。"
"可偌她没人我的"情人眼',自然就成不了我的心中'西施"也许将来在她丈夫眼里;她会比你漂亮,可是不管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她处处不及你。"
他的"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已经大大满足她的虚荣心,但好胜的橙儿仍要顶他几句。
"哈!你还说她不在你心中,你分明上下左右看过,说不定连里里外外把人家都看透彻了……"
跃起身,她再度跳进他怀中,不依地嘟起嘴。
他笑了,为着她的耍赖撒娇,吻落下……封锁住所有争执。
☆☆☆
莫愁得到全家人热烈欢迎,尤其是继善,自第一眼相见,他的心便挂上她,三不五时在她身前打转,相形之下,橙儿专为他带回的菜单,显得失色。
大家看在眼底,心知肚明,分明是一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是继善一心模糊,百拆不回,谁都拿他没办法。
只有橙儿百分百支持继善,她乐观其成,三不五时在莫愁眼前,净挑继善的好处说涸此,叔嫂关系进人前所未有的和谐状态。
另外,橙儿租房子、盖工厂,长孙家的织造厂热热闹闹开张,只不过他们尚未开始接受订单,她招募一批想从事织造的男女,开始进行训练工作,两个月下来,倒也有些见得了台面的新作出现。
她预估最慢半年,长孙家要在镇上举办一次大型织造展,待名声打开,量产出售。
黄昏,橙儿拿来账本,扰乱继祯,不准他看书,硬要他帮忙出主意。
"我真的觉得这些船家,越来越过分,姿态高不打紧,船资还一年一年调涨,再调上去,我们的利润就要被吃掉大半。气死了,他们分明瞧咱们没有船只运货不成非要欺人。"
"利润被吃掉大半,也还有一半啊!干嘛斤斤计较。何况,船工本就辛苦,让他们多赚些何妨。"对身外物,他的要求不高。有无银子可赚,他没那幺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