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今天回来是有件事想跟您问个清楚。」谈杰炘开门见山地说。
「哦!是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来。」谈尚霖误以为次子要跟他谈工作上的事,乐当张老师。
「我想问您,书吟她真的死了吗?」
一个问句,炸得在场的谈家人目瞪口呆,谈杰祥固守本分苍白着脸、闭紧嘴,不敢泄漏半句不该说的话;谈尚霖则神色不对,眼神仓皇迅速的闪了下,由厨房走出的吴岚莹震了下,随即佯装无事般端坐在丈夫身畔。
他们三人的反应皆让谈杰炘看在眼底,他果真没料错,此事是由父母亲主导。
「当时你人不是在医院,医生岂会骗人。」谈尚霖恢复镇定,将事情推给医生,一副与他无关的模样。
「就是啊!事情都过了那么久,你怎会又提起?」吴莹岚加入说服行列,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就不能后悔亦不能显出惊慌。
谈尚霖朝长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也开开口。
「是……是啊,我记得你有看到她的尸体不是吗?也参加了她的葬礼,还有什么好怀疑的。」谈杰祥在说话的同时双眼游移不定,不敢看向谈杰炘。
「对啊!」吴莹岚满意地朝长子使了赞赏的眼色。
「别提往事,过去的就该让它过去。莹岚,昨天不是有人送来上等的乌龙茶,去泡出来给杰炘品尝品尝。」谈尚霖有意转移话题,吩咐着妻子。
「好的。杰炘,你一定会喜欢的,那茶好香、好甘甜呢!」吴莹岚收到丈夫发出的讯号,笑吟吟地说。
「是呵!」谈杰祥轻笑,试图炒热气氛。
「为何要联合所有人来欺骗我?」谈杰炘无限疲惫,抚着额头低叹。到底他们还要演多久?真想欺瞒他一辈子吗?
平地响地一声闷雷,击中大伙脆弱紧绷的神经,久久说不出话来,仅能震惊地瞪着他看。
四周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可清楚听见般,许是佣人也发觉到客厅里的气氛不对劲,平时俐落的佣人都逃得无影无踪,生怕不小心出现会无辜受到牵连。
「你到底在说什么?!从你一踏入大门开始,净是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谈家大家长重喝,摆出怒气腾腾的面孔,企图让次子识实务。
「杰炘,你一定是近来工作太累,不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明天到公司去时,别忘了向仲麒请个长假,好好休息。」吴莹岚在心底不断告诉自己,事情没有曝光,杰炘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不用太着急,否则会不小心露了馅。
「你们究竟想骗我到何时?是准备一辈子都不告诉我吗?」谈杰炘不理会双亲的推托之辞,执意要在今晚与家人谈清楚。
「够了!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谈尚霖的脸颊神经不断抽搐着,心底的不安愈扩愈大。
「杰炘,快向你爸爸道歉。」吴莹岚不再冷静如昔,气息和语气都有点不稳。
「爸和妈不可能会骗你的,是你多想了,杰炘。」谈杰祥打着圆场。
「我见到她了,你们认为再骗我有用吗?」谈杰炘冷笑一声,望着焦虑的家人。
他的话造成三人的抽气声,没有人愿意相信自己耳朵所听见的消息。
「我不曾想过要去怀疑你们,可是事实却告诉我,我错了,而且错得离谱,你们不光是骗我,连带也毁了我的心。为何要如此对我?为何你们就不能放下心胸去接纳书吟?毁掉我们俩的恋情让你们很得意吧?好个天衣无缝,如果我没遇到书吟,我真的会被蒙在鼓里一辈子!也许是老天爷看不过去,不忍我愚昧地遭受欺瞒,所以让我与书吟重逢,这个领带夹,是她送我的定情礼物,亦是将她带回我身边的最大功臣。」谈杰炘扬着手中珍视不已的领带夹,不敢想像若他没带这领带夹,或是没发觉领带夹掉了,他所会错过的,就当真会称了所有人的心,令他与书吟真的不再有交集。
「我们跟你说过千百次她配不上你,不配进谈家大门,你偏偏不听,你能怨我们吗?」谈尚霖不觉有错,说得铿锵有力。
「是啊!我们可不光为了谈家的面子着想,也为了你呀,想想你若娶了她,对你将来踏上政坛除了是桩笑话外,也是敌手打击你的致命伤。」每当谈到方书吟,吴莹岚便不屑地由鼻孔喷出气。
「我从没打算走上政坛,一直是你们一相情愿,更何况我爱的是书吟这个人,我不管外界如何说她,我就是爱她!」谈杰炘义正辞严的发表内心真实感受,再次向父母申明自己的意愿。
谈尚霖听得气得说不出话来,不断的吸气、吐气,试着找回力量。
「你疯了!居然爱她!她不值得你爱,这一生她只配嫁给与她身分相配的人!」吴莹岚尖着声怒斥。
「所以她该嫁给我。」谈杰炘一副娶定方书吟的模样。
「可恶!我不许你娶个妓女进门!」终于找回声音的谈尚霖火大的狂吼。
「书吟不是妓女!」谈杰炘无惧地朝父亲吼回去。
「她母亲是!」吴莹岚的语气到达不屑的顶点,该是美丽高贵的脸庞已扭曲变形。
「她的母亲并不代表她。」谈杰炘认真的望着母亲,不希望她再以妓女两字伤害书吟脆弱的情感。
「一个父不详的杂种,我光是想就觉得恶心。」吴莹岚不留口德,硬是要在儿子面前显露出她的厌恶与轻视。
「总之,我不许你再跟她来往。」谈尚霖道下最终结论。
「我要娶她。」谈杰炘坚持立场,绝不受父母亲的态度所影响。
「我也不许那个恶心的杂种进谈家一步!」吴莹岚的声音扬高八度,气得双手成拳。
「谈家不准有个妓女当媳妇。」谈尚霖恶着声与妻子一个鼻孔出气。
「容我再次指正你们,书吟不是恶心的杂种,不是妓女,她是我最心爱的女人。如果你们容不下她,我不愿勉强你们,既然你们讨厌她,我跟她不会回大宅来碍你们的眼。」今后他要好好地守护书吟,不让她再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杰炘!你的理智到哪儿去了?为了那个贱女人,你居然想脱离家里。」吴莹岚顿觉自己快疯了。那贱女人到底是哪里好,能令她的宝贝儿子痴迷至此。天!她无法忘记,在他们欺骗杰炘那贱女人死了后,当时杰炘疯狂与差点跟着去的场景。
不!一定是那贱女人对杰炘下蛊才会惹得杰炘离不开、放不下!
倘若杰炘执意娶那贱女人,谈家会因此而蒙羞啊!哦!她不能忍受来自其他官夫人的指指点点,光想到那画面便让她想昏倒算了。
「你心里有没有我们这些做父母的?」谈尚霖气得整张脸涨红。
「杰炘,你若娶了她,你爸跟你哥的前途会毁在你的手中啊!」吴莹岚无比沉痛低喊。
「杰炘,我不想被丑闻缠绕。」谈杰祥被母亲的话吓了一跳,惊骇地诉说他不愿被拖下水的立场。
「很抱歉!为了爱她,我不得不变得自私。」谈杰炘狠下心不去看兄长惊惧的神情。
他已失去过书吟两次,在第三次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状态下,要他如何去顾及旁人,他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唯有选择当个自私的人。
这回如果再失去书吟,他不晓得自己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来,他真的不晓得。
「杰炘?!」吴莹岚微颤着唇,讶异地望着儿子,简直不敢相信儿子最后的抉择不在他们,而在她最厌恶的贱女人。
「好个红颜祸水!」谈尚霖咬牙切齿猛力捶向桌子。
「杰炘,你不能那么做!」谈杰祥也说话了,在他好不容易顺了父母的意进入政坛,怎能让弟弟轻卒的决定而毁掉一切。
谈杰炘不理会兄长的哀求,率性的转身离去,选择走向他寻觅已久的爱人。
「孽子!孽子啊!」谈尚霖手指颤抖地指着谈杰炘离去的背影。
「没事的!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再分开,绝不会让那个贱女人阻碍了谈家的前程。」吴莹岚稍静下心来安抚丈夫。
从爱子这头她已知没办法,可是没关系,她可以从另一边着手,她能驱离那个贱女人一次,第二次当然也可以,不过这回她会确保贱女人不会再出现扰乱她宝贝儿子的视听。
☆☆☆
因为谈杰炘的出现使得方书吟整天恍恍惚惚,下午对货对得是乱七八糟,对赵美呈与俞凯萱关心的询问都听而不闻,满脑子仅想着她与谈杰炘所不复记忆的过往。相对的,整间屠氏企业传着她与谈杰炘是旧情人的传言,亦传不入她耳。
他们真的曾是一对恋人吗?
直到下班至母亲的面店帮忙,方书吟仍想着困扰了她整日的问题。她实在是无法将失去的记忆与谈杰炘的身影串连起来,但是接近他不会令她觉得不自在或是不舒服,她反而觉得很快乐,一颗心仿佛活了过来般律动着。
倘若他们真是恋人,可以想像从前的她有多么地爱他,毕竟要爱上他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而以他早上见着她的表现,亦可猜出他对她的感情不假,既然他们是对相爱的恋人,为何会今日两人没在一起?
以直觉判断,母亲定晓得谈杰炘的存在以及他们俩的感情,但为何要在她失去记忆时对她隐瞒?又为何谈杰炘会以为她死了?
这些谜团都有待解开,唯一能想到的人选即是母亲,只有母亲能将真正的答案告知她。
可是母亲会坦诚吗?当初会选择隐瞒定有原因,令日会因她的询问而吐实吗?她觉得不太可能,可为了重拾记忆,无论如何都要由母亲口中问出实情来。
「怎么没什么精神?是不是挂念着昨晚的约会?」方美子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笑吟吟地煮着面条。
她就晓得书吟会中意她所选中的人选,果然不出所料,不到二十四小时,陈文俊即让书吟如陷入热恋中般精神恍惚,依她猜测,再过不久家中便可办喜事好好热闹一番。
光想到书吟穿着漂亮婚纱的模样,方美子唇边的笑容愈扩愈大,有止不住之势。
她的眼神带暧昧地朝总坐在五号桌的陈文俊打PASS,陈文俊收到方美子的暗示喜得低下头轻笑,他的诚心终于打动方书吟了。
「妈,你别再乱点鸳鸯谱,我对他根本没感觉。」方书吟低着声站在母亲身畔表态。
「胡说!是你胡涂,没察觉对他的感情,过一阵子你就会明了了。」方美子轻斥,颇不赞同女儿的言论,总而言之,在她心底,书吟嫁定陈文俊。
「妈……」方书吟受不了母亲的固执。
「小姐,多少钱?」一名用完餐的客人打断母女俩的谈话。
方书吟暂且放下满腔的疑问,抬头隔空算着客人用过桌上的空盘,一碗面、一碗汤再加上一盘烫青菜。
「一共七十五元。」
客人掏出一百块付给她,她找了二十五元后,佯装整理纸钞作忙碌样,问道:「妈,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谈杰炘的人?」
喀啦!方美子手中的汤勺震落在地,她慌慌张张地弯下腰拾起,拿到水龙头下冲洗干净。
「谁……他是谁?我不认识。」方美子慌张的否认,双手开始整理着架上的碗筷、汤匙与瓶瓶罐罐。
方书吟沉静地望着母亲慌乱的动作,由中晓得母亲在撒谎。谈杰炘的确曾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且在她的心间占有不小的席位。
「你……是想起什么事来吗?」架上的东西让方美子整理得不能再整齐,她紧握着酱油瓶探问。
不要!千万不要!不要让书吟想起以前的事来!
「没有,关于从前的记忆,我所拥有的仍是你所说的。」方书吟轻笑,耸耸肩,眼眶发烫,母亲的隐瞒让她顿觉受到伤害,为何不告诉她有关谈杰炘的事?母亲不喜欢他吗?
「那就好。」方美子松口气,吐出胸中的郁闷,随即想起未曾告知过书吟有关谈杰炘的事,既然如此,书吟是从何得知他的存在?「你怎会突然问起他?」
「我今天见到他了。」方书吟毫不隐瞒。
方美子闻言,手中的酱油瓶摔落在地,她的脸色惨白无比,好似会当场昏过去般。
「啊!瓶子破了,妈,你别动!我去拿扫把。」方书吟跑去拿扫把与畚箕清除着地上的玻璃碎片,扫净后,再以抹布拭净地板上的酱油。
「方小姐,我来帮你。」陈文俊见状自告奋勇。
「不用了,陈先生,我就快清理好了,谢谢你。」方书吟将他视为一般顾客婉拒,不愿使陈文俊产生误会,信以为他们出去过一次,关系便会由顾客与老板变成为男女朋友。
「那……好吧,你小心点。」陈文俊好不失望的回原位。
方美子瞠目凝视着擦地板的女儿,直到现在仍不敢相信双耳所听见的消息,谈杰炘与书吟见了面,怎会这样?!明明她算准他们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她才敢带着书吟搬回台中,没想到事情仍出乎她意料之外,老天爷是存心与她作对让他们俩重逢吗?
假如……假如这事让谈家知晓可不得了。
不成!她得想办法挽回劣势,不能再出错。
「下次不许你再见他!」方美子沉重无比地下达命令。
「为什么?」方书吟抬起头问道。
「我们要搬家,明天你到公司去递辞呈。」方美子冷漠地道,转身煮着刚进来的客人点的面食。
「不,我不搬。」头一回,方书吟坚定反抗母亲的决定。
「你说什么?!」方美子不敢置信地扬高嗓子。
「我不想搬,况且我工作做得好好的,没理由离开现在的工作岗位再找其他工作。」母亲使的手法她看得清清楚楚,不就是要拆散她和谈杰炘,不再让他们有见面的机会,是以她心底冉冉上升一股坚持,令她力抗母亲的威严。
「我却待腻了,你到底搬是不搬?」方美子板着脸怒问。
店内的客人察觉她们母女俩不对盘,来了好一会儿的客人匆忙解决碗中的食物,付了钱便赶忙离开,唯有陈文俊留在原处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们。
「妈,你坚持要搬的理由是什么?是不想让我见他吗?妈,难道你想再拆散我们?」方书吟定定地望着母亲。
「气死我了!我含辛茹苦将你抚养长大,你却忤逆我,你得了失心疯吗?」方美子气得跳脚。
「我要的不过是理由,你为何不肯说?」
啪喳!方美子火地甩下手中的汤勺,朝里头大声嚷嚷,「不卖了!今天我不卖了!卖得那么辛苦做什么?女儿长大了可不听我的话,连最基本的孝顺都不懂,我命苦啊!」
甫进门、尚未吃到面的客人,被发飙中的方美子吓得夺门而出,哪还敢呆坐着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