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是……」
「那是食虫所化的蝶。」药儿转向窗外,望着那已经无影无踪的蝶影。「含有剧毒,普通人若是遇上了,只要被两只蝶碰过就非死不可。」
金狂三张大了口,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这女娃儿神仙似的那么好看迷人,可偏偏浑身都是毒。
药儿像是看穿他心里的想法似的很快起身,面无表情地朝他颔首告别。「既然金爷痊愈,这里已经没我的事了,药儿就此别过。」
「等等。」门外的风步云连忙踏步进来,他清清嗓子平静自己依然浮动的心。「药儿姑娘要去哪里?别忘了药王谷的人还在外面虎视眈眈。」
「这就不劳风公子费心了,药儿自然有法子离开。」
金狂三望着药儿的背影,再看看风步云脸上的表情,就算老粗如他也瞧得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嘿嘿!他一直担心风步云心如止水,不知几时才会有姑娘得他动心,看来眼前正是大好机会。
虽然这姑娘浑身是毒,不过除此之外也没别的缺点了。江湖儿女嘛!忌讳那么多作啥?
「你还不去?」
风步云楞楞地望着门口,听着他的问话又楞楞地回头。「嗯?」
金狂三翻翻白眼。「去啊!」
「去哪?」
「去追那位姑娘!你真要让她就这么离开?」
风步云想了想,似乎想不出来有什么好理由留下她。当初药儿已经说过,她之所以出手救金老三只是要还他的恩情而已,如今金狂三伤势已无大碍,还有什么理由留下她?
既然不能留下她,那么随她一起走,似乎是唯一的办法,只是……
「这么个神仙似的美貌大姑娘自己一个人流落江湖……唉!可怜喔!没有半点武艺行走江湖,会遇到什么事情可真是难说了。」
「小侄总不能留下你,药王谷的人还在这附近,万一他们——」
「昨儿个不是还有个吵得不得了的小毛头?」
「拾儿?」
金狂三耸耸肩。「那小鬼武艺虽然不错,不过还嫩得很。要想保护那位姑娘恐怕是不太可能的。这样吧,老三我吃点亏,就用那小毛头代替你当保镖,反正老三一时半刻也好不了,那小鬼只要伺候老子我吃吃喝喝的也就够了。」
风步云微微一笑。「金叔粗中有细,那么小侄就此别过。」
「谢什么!要看你有没有本事,那冥王……」金狂三叹口气苦笑。「非等闲之辈啊!你这一去祸福未知,别忘了你终究是九州总府衙门的总捕头,药王谷、冥王府跟咱们始终都是对头人。」
第五章
「死老头,别太得寸进尺了!当心爷爷我将你扔给药王谷那些虎豹豺狼,他们个个都恨不得剥你的皮抽你的筋!」拾儿恼怒地嚷着。
「你担心你自己吧!你才是药王谷的叛徒,我只是个孤苦无依又患了重病的老人。」金狂三嘿嘿一笑,虽然伤口依然疼得要命,但是他的精神却已经好上许多。
「别动!爷爷要给你换药!你这么动来动去的怎么换?」
「你笨手笨脚的弄得老子疼死啦!」
「要命就别喊疼!」
「老子宁可疼死也不让你换!成了吧?」
一老一小大眼瞪小眼,斗嘴斗个没完,拾儿怒了起来,忍不住微微瞇起眼睛,往他的伤口一拍!
「好!有骨气!」
「唉啊……」
「咦?你叫什么?有骨气的男子汉怎么能叫得这样大声?也不怕下了面子。」
金狂三泪眼汪汪怒视着路拾儿。「你这小鬼——」
拾儿手一抬,作势又要往下拍,他连忙住口,瞪着一双牛眼,气得整张脸都红了!
「对嘛!这才乖。」
拾儿笑嘻嘻地,终于换好了药,只下过这一来一往也已经去了大半天。他望着窗外的天色,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叫起来。
另一边的金狂三可也不遑多让,他的肚子叫得更大声。
拾儿忍不住笑了起来。「人是铁,饭是钢,再有骨气的汉子没饭吃也只不过是只软脚虾。」
「哼哼!」
「别嘴硬了,叫我一声好爷爷,本少爷就去替你张罗吃的。」
「想得美!老子宁可饿死!」
「好啊,那你慢慢的捱饿吧!本少爷身娇肉贵,可捱不了饿。」他说着,刷地飞身穿出了窗外,一去无影踪。
「撑死你!老子宁可饿死!」金狂三忍不住气,扯开嗓子咆哮,声音传得老远,却完全没有回音。
良久之后还是不见拾儿回来,金狂三又气又怒,没想到那小子真的铁石心肠,正要开口再骂,却闻到阵阵烤肉的香气传来……
这下原本饥饿的肠子哀号得更大声了,他忍不住咽了好几口唾液——没想到他金狂三英雄一世,眼下却要受这种屈辱,想起来真是既心酸又委屈。
「吃吧!」
正想着,突然一只烤得香喷喷的兔子腿就扔在他胸前,金狂三怒极骂道:「臭小子!老子就算死了也不吃你的东西!」
「哼,你要死就早点死,别碍着我去找我药儿姐姐!」
金狂三奇道:「你去找那小姑娘干啥?」
「要你管!」
看着拾儿脸上别扭的神情,金狂三恍然大悟!他哈哈大笑着用力撕咬着兔子腿。
「你笑什么?!」
「老子笑你这小鬼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秤秤自己的斤两,那神仙似的水姑娘轮得到你这小癞蛤蟆?」
拾儿没好气地转头哼气。
「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那小姑娘论年纪都大你好几岁。」
「什么好几岁!也不过两三岁而已!」
「两三岁还嫌少?」
「药儿姐姐跟我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感情不知道多好,哪会计较那一点点年纪!」他扯着漫天大谎,脸不红气不喘。
「是啊,那她为什么让我那小侄子陪她去冥王府而不是你送他去?」
「那是因为——我懒得跟你说!」拾儿恼怒起来,甩下他不理睬。
金狂三边啃着兔子腿,边哼哼哈哈地应着什么,一张国字脸笑个不停。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山谷中传来诡异的呼啸声,那声音忽远忽近,像是野兽所发出的叫声,却又四处响起呼应的回响。
「不好,那些毒鬼来了!」拾儿愣了一下,随手抄起身边一直备着的小木杖。「你能不能走?」
看那小鬼的脸色不像是开玩笑,金狂三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当然——唉啊!」他才一动,腿上所包着的白布立刻染红了一小片。
「本少爷就知道世界上没那么便宜的事。」路拾儿喃喃自语地抱怨着,接着在金狂三面前蹲下身子。「快上来!」
「作啥?」
「你想留在这里被生吞活剥的话就继续问吧!等他们见到你,他们也会放『食虫』在你身上,只不过不会是吃毒药的虫子,而是吃人肉的!」
金狂三立刻爬上路拾儿的背,他的体型比拾儿高壮许多,但路拾儿却轻松地背起他,很快闪出木屋大门,往山谷的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只是伏在这么个纤弱少年身上,金狂三燥红了脸!他老金这辈子活了几十岁了,也算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如今却要仰仗一个瘦不拉叽的小鬼头背着他逃命!唉唉!这要是传出去,他这张老脸要往哪搁啊?
拾儿可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也没空理会他。茂密的树林里他的脚步一直没停下,他东奔西窜,绕得金狂三只觉得眼冒金星!
「停停停!你这小子乱绕什么?这地方咱们刚刚不是来过?」
「嘘!」拾儿背着他隐身在一株大树后面,悄悄地放下金狂三。「你这笨蛋可真是笨死了!这叫故布疑阵,我现在去引开他们,否则迟早被他们追上。」
透过树叶缝隙隐约的月光,金狂三见到路拾儿那张清秀俊美的脸蛋,他蹙起眉不答话。
这小子邪里邪气的,说要去引开他们,包不准会就这么一去不回头把自己扔在这荒山野岭。但他老金这辈子从不求人,就算是死在这蛮荒之地也是命中注定,他才不会哀求这小子带他走。
拾儿警戒地望着四周,然后低下头看一眼金狂三那桀倨傲不驯的表情,突然笑了起来,兄弟似的拍拍他的肩。「放心,本少爷说一不二,不会扔下你逃命的。」
「就算你扔下我逃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老金这条命老早就豁出去了!」金狂三冷哼一声。
「你这么说倒似在勾引我扔下你了。」拾儿笑嘻嘻地,竟然伸手摸摸金狂三脸上的杂草大胡子。「乖,在这里安安静静的等着爷爷,爷爷晚点就来带你走。」说着,身影一翻穿过了树丛,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极深,拾儿的身影消失之后这一大片丛林就只剩下他一个人。金狂三瞪着大眼睛不住地四下张望。他这辈子打架比武从没怕过,但此时此刻一个人孤伶伶地在这森林里,他却无端端地害怕了起来。
不知怎么地,他竟然开始想念拾儿那张美得近乎邪气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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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有些荒凉,路上来往的行人并不多,灰凄凄地没什么精神的地方,很难想象这曾经是繁华一时的著名商港。
新帝登基三年以来朝政腐败,贪官污吏四处横行,天下老百姓的日子愈来愈难过了。而日子愈难过,武林就愈繁荣。路上行人中十个倒有三四个做劲装打扮,只是打扮虽然像是武林人士,但模样却都是憔悴萎靡,一点都没有武林人士那种意气风发的英雄气概。
他们一进城就引来不少好奇眼光。是马上的白衣少女太引人注目,那袭飘逸白衫一看就知道是上等丝绸所制成,在这种民不聊生的日子里,一袭上等丝绸可抵得普通人家好几个月的饭菜钱。
风步云想着:等找到客栈之后,得先买些普通衣衫让药儿换装,否则他们一路上光是要打发上匪强盗就耗去不少心力。
他们在镇上最好的客栈落脚,跟小二要了两间上房之后,先点了些酒菜。
药儿的神态透着些疲惫,她从来没有离开药王谷这么远过,一路的奔波劳累,使得她脸色有些苍白。
「等一下我先送妳上楼休息,妳脸色不太好。」风步云端起酒杯。
「不要喝。」
他的动作停住。
「酒菜里都下了毒了。」药儿有些厌烦地说道:「很差劲的蒙汗药……」
在她这毒手药王的爱徒面前使这种不上道的毒药,简直就像在关公面前要大刀一样滑稽可笑。
风步云面不改色地放下酒杯;客栈里到处都是人,看起来似乎都是些商人行客。
隐约地,一股杀气从客栈二楼透了出来,不怀好意的眼光自楼上紧紧地盯住他们。
他再度端起酒杯,斯文地啜饮了几口。
药儿楞着。
风步云朝她微笑,举箸愉快地吃了几口饭菜。「我送妳上去歇息好吗?」
药儿不置可否的起身,打算看看这位「名捕」要如何捉拿小贼。
进了客房,药儿端坐在床杨上如同一尊白玉观音,她不知不觉地红了脸。长这么大,除了师父跟拾儿之外,她从没有跟别的男子如此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过。
她的手心微微冒着汗,心跳悄悄加速;她垂下眸子躲避着风步云的目光,只是她不知道如此敛眉垂眼的她,更显得姿态出尘,犹如池中孤莲。
风步云掩上门,来到她身边悄悄地开口:「上床。」
药儿一震,登时红透了脸。「什么?!」
风步云笑了,翻身上床,将棉被拉到胸前。「躺在我身边。」
「绝不!」药儿红透了脸,斩钉截铁地摇头
「别怕,躺在我身边。」他竟然轻笑着,拍拍床铺。「他们就快来了,妳不上来,他们怎么会上当?」
药儿抿着唇,清澈闪亮的目光狐疑地打量着他——这看似斯文儒雅的书生捕头怎么看都是个正人君子,可怎么会说出这种……这种不正经的话?
她王药儿虽然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却也不是什么低三下四的女子,叫她上床就上床,传出去她以后怎么做人啊?
风步云侧耳倾听,然后长臂一揽便将她拥入怀中!药儿还来不及惊呼,他修长的手已经捣住她的唇瓣。「嘘……失礼了……」
药儿大睁着双眼怒视着他,小手抵着他宽厚坚实的胸膛想推开他,但她一个没学过武功的弱女子怎可能推得动一个精壮男人?
她的手掌心传来风步云胸膛沉稳的心跳震动,鼻间闻到他纯然男性的阳刚气息,她忙不迭地想缩回手,但身子却给他压得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候,木门悄悄地开了一条缝,贪婪的目光从门外射了进来,有人正悄悄地低语着。
「这时候动手最好,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咱们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
「先说好,那如花似玉的娘们我要了!」
「呸!大家都有份!」
「咱们进去一刀斩了那书生,之后要怎么样不都随咱们了吗?」
「嘿嘿嘿嘿……」
「小声点,别惊动了其他人便是。」
风步云的脸就在她眼前,他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只见他悄悄地对她使个眼色,然后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胸口,开始有模有样地打起呼。
她全身都绷紧了,只觉得连头发都站了起来。她像是中了毒,脸上的红晕愈来愈炽热,一点消退的迹象都没有。
像是感觉到她的紧张,风步云修长的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像是抚摸小猫一样那么温柔,听着他的心跳声,她终于稍稍放松,然后那群贼人便进来了。
脚步声共有三人,亮晃晃的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芒,他们悄悄关上房门,邪恶的眼光直盯着床上的两人,其中一人走了过来,高高举起手上的刀——
就那么一瞬间,风步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点住了对方的穴道。他一个翻身腾起,快手如同闪电一般飞出,三人顿时都成了木头人!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穴道被点住了,连那惊恐的神情也凝在脸上。
制住了贼人,风步云回头歉然地望着她。「妳没受惊吧?」
药儿低头不语。她当然受了惊吓,她可不是一天到晚都会趴在男子胸前听心跳啊!
「他们就是下毒的人,却不是杀气的来源。」风步云沉吟着打量着眼前三个毛贼,既然他们只是寻常打劫的恶徒,那么刚刚他所感受到的那股杀气究竟是从何而来?
「该拿你们怎么办才好呢?」
风步云望着三人,如果押送到附近的衙门,难免要解释自己为何抓了他们;如果透露自己的身分也就暴露了行踪,如果不透露自己的身分,恐怕衙门又会追问个不停。
药儿厌烦地看着屋里这三个又脏又臭的男人。「给他们一人一瓶化骨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