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孟勋也笑得很诡异且高深莫测,他当然知道普天之下箭术无人可和李仲翔相提并论;但……
谁说他要光明正大和他比来着?
※ ※ ※
柏心雁捂起鼻子,“小姐!够了,我们该出门了!”
“等一下,等一下嘛!”头上插满了珠翠、金步摇、紫玉钗、云母……的柏怡君仍不地往脸上拍香粉,抹胭脂,“今天是个大日子呀,人家要打扮得漂亮一点嘛!”
“小姐,你已经够美了。”心雁屏住呼吸,老天!她快被柏怡君身上的浓烈香气呛昏了。
小梅也走进来,“小姐,马车准备好了。”
“真的该走了,”心雁趁机道:“小姐,如果咱们去迟了,和要抢亲的人错过,今天的计划可就全泡汤了。”
“真的呀?”柏怡君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拉着心雁三步并两步地往外冲,“对!对!我们快出门,快出门!”
套好招的剧本是:柏怡君于前去寺庙烧香的途中,于柳家村的村尾被人抢婚。
“柳家村快过了。”心雁掀起马车的车帘看了一眼后,回头叮嘱柏怡君道:
“小姐,待会儿那些人冲过来时,你一定要拚命地叫、尽力地叫,矜持点,千万别一看到男人就扑上去,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柏怡君频频点头,双眼亮晶晶,“我会‘慢慢’地扑上去,不会‘马上’扑上去的,噢……心雁,我全身发烫,心跳一百,我快昏了……”
马车慢慢驶离柳家村后,突然,一小山坡上冲下来五、六名骑马的小伙子,领头的人大喊:“兄弟们上,柏家千金美如天仙,咱们冲啊!冲啊!”
“哇——啊——啊——”在柏怡君兴奋的尖叫中,六名小伙子冲下来拦住马车,完全不知情的两名车夫吓坏了,虽然拚命挡抗,但寡不敌众,马上就被打昏了。
“哇——他们要进来抢我了,他们要进来抢我了!”透过车帘偷看的柏怡君兴奋地连连尖叫。
“心雁,我现在可不可以反悔?不要玩‘假’的,玩‘真’的,我要马上和他们走!”
心雁花容失色,“小姐,你开什么玩笑,这只是演戏,他们是花钱请来的。”
“不管,我要他们娶我……哇——”柏怡君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小伙子已一脚踢开轿门,“哪一个是柏怡君?”
“是——”见猎心喜的柏怡君还来不及把“我”那个字说出来,小伙子已一把提起心雁。
“哇!柏家小姐果然美如天仙耶,真奇怪……这么美干嘛还花钱请人来抢?”
“不——我不是!”在心雁的尖叫中,那男人已不由分说地强将她拖到马上。
另一名小伙子过来道:“老大,不能带她走呀!咱们只是花钱演演戏。”
“什么演戏?”被称为老大的男人笑咪咪道:“卯死呀!仙女下凡耶,你见过这么美的姑娘吗?既然婚也抢了,咱们不如假戏真做,和本大爷回东村享福吧!”
“兄弟们,走!”男人不顾心雁的拚命挣扎,马鞭一挥,扬长而去。
“喂!别走!别走啊!”被留在原地的柏怡君死命地跟在马匹后面跑,“你们弄错了,我才是柏怡君,等等我啊……”
跑在最后面的男人大呼,“老大,柏怡君的婢女一直跟在后面跑。”
“别理她!”萧老大头也不回道:“那么丑的婢女送我我都不要!”
“放开我!”被强掳上马的心雁大叫,“我不是柏怡君,放我下去。”
“宝贝儿,乖乖别动。”萧老大将心雁抱得更紧,笑咪咪道:“你放心!你这么美,这么娇滴滴,回东村后大爷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柏怡君……”迎面而来的阵阵风沙掩住心雁的口鼻,呛的她再也无法开口说话……
天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 ※ ※
“等等我!等等我啊……”
跟在马匹后面的柏怡君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无奈地瞪着那五、六匹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的马匹,沮丧地大吼:
“白痴!你们捉错人了!我才是怕怡君!我才是柏怡君啊!哇……”她索兴坐在地上大哭,“不公平!不公平啦!人家期待已久的抢婚怎么会变成这样?哇……呜……这群饭桶居然抢心雁不抢我?呜……不公平啦……”
远远地,有另一辆豪华马车缓缓驶过来。
马车上坐了一位相貌堂堂,文质彬彬的年轻公子,他摇着羽扇,畅快地看着马车外的风光道:
“嗯!长安城果然是地灵人杰、景色优美。位于八大名川径、渭、坝、沥、礼、滴、滴、捞的怀抱之中,真是沃野千里,‘荡荡兮八川分流’啊!”
吟诗吟的正快意时,一旁的书僮小安子突然道:
“公子,前面路上有……有一个女人蹲在地上。”
“哦?”展培伦好奇地向前一望,果然前方路上有一姑娘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怎么回事?看她衣衫微乱、灰头土脸的……难不成遭人打劫了?
“车夫,停车!”展培伦命令。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柏怡君丝毫没发现有别人来了,哭得更加惊天动地。
“姑娘,”展培伦在好奇之下下了马车走近她,“发生了什么事?你被人打劫了吗?有没有在下帮得上忙的地方?”
“呜呜呜……”突来的男人声使得柏怡君停止哭泣,抬起因泪水而弄得乱七八糟的大花脸,用她那肿的像核桃的双眼看?眼前的男人,又看看他身后的马车,旋即爆出尖叫:“哇!你终于来了!你是来抢我的是不是?太好了!我才是柏怡君啊!”
过度激动的柏怡君不分青红皂白地扑向展培伦。
“姑娘!”展培伦大吃一惊,连忙往后退,“你别这样,男女授受不亲……”
柏怡君哪里肯放!她像八抓鱼般把展培伦扯得更紧。
“别逃啊!我才是货真价实的柏家千金啊!你们刚才抢错人了,那个人只是我的婢女……快带我走呀……咕咕……”
歇斯底里的柏怡君自喉头发出“咕咕”两个奇怪的声音后,原本狂乱的她突然两眼一翻,霎时昏了过去!
气血攻心!柏大小姐这辈子从没经历过像刚才的剧烈奔跑,再加上后来又大哭、大叫……体内热血四处乱窜,气一时调不过来,就昏了!
“姑娘?姑娘?你醒醒啊……”展培伦完全傻了——第一次有女人在他怀里昏倒!
※ ※ ※
“咳咳咳……”被迎风而来的风沙呛得几乎开不了口的心雁仍拚命解释:
“放开我!我真的不是柏怡君,我只是她的婢女,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咳……”
“你不是柏怡君?唉!少来这一套!”萧老大邪笑道:“宝贝儿,戏已经演完了,你就别再假了!你放心!回山寨后,你就是本大爷的押寨夫人,包你每天吃香的、喝辣的。”
“你们……”心雁望着两旁愈来愈陌生的景色,惊恐道:“你们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回东村本大爷的山寨呀!啧啧……这么嫩的小脸……”萧老大摸了心雁的粉颊一把,色咪咪道:
“嘿嘿!真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卯死呀……”
东村?押寨夫人?
心雁的小脸更加惨白,完了……事情已经完全无法控制了,这些人疯了!
先是抢错她,接着这些野人竟违反只是演戏的约定,真的要抢她?!
她该怎么办?
心雁额上滚下豆大的汗珠,她不能让这些野兽般的男人带回山寨……若被凌辱,她宁可死!
“好……就算我是柏怡君,但我们一开始的约定只是演一场戏,你们只是我花钱请来的……放我走吧!你们要多少钱,我马上回柏家筹给你们!”
心雁试图用钱打动他们。
“钱?嘿嘿!老子这回不要钱!只要你!”萧老大又掐掐心雁的脸颊猝笑,“啧啧!瞧瞧这一身细皮嫩肉,‘百花阁’的花魁也比不上你的一半!”
心雁拚命躲开那毛茸茸的脏手,忍住想呕吐的冲动,不!她死也不能屈服!她绝不能让自己被这群淫贼带回山寨……
尘土飞扬间,心雁瞥见前面的路是一个大拐弯,路的右边是山壁,左边是一个大斜坡……
心雁倒抽一口气,捏紧拳头她必须赌一赌!
虽然由斜坡上滚下去后,活命的机会也不大了!但她宁可一死也不愿被这些恶人侮辱!
她屏住呼吸,在马匹要接近转弯处时,心雁突然狠狠地咬住萧老大的右手臂。
“哇——臭娘们!”萧老大杀猪般地尖叫,左手狠狠一扬,心雁整个人便往左边飞出去——
“哇——”在惊叫中,心雁如颗石子般迅速冲落斜坡,往下坠……
第二章
李仲翔伸伸懒腰,优闲地取来了箭,“不后悔?”
“不后悔!”齐孟勋也好整以暇地抱臂而立。
“只要我连续三箭射中树梢,你立刻在我眼前消失?”
齐孟勋纵身一跳,在树梢上绑了条蓝带子,又落回仲翔面前道:
“三箭后,那条蓝带子也该落下来了,只要你办得到这一点,我废话绝不多吭一句,立刻滚蛋!”
“很好!”仲翔漂亮的嘴角扬起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一言为定!”他由腰间取出一深色纱布,递给齐孟勋道:
“为了公平起见,证明我真是闭着眼睛射中的,你把我的眼睛蒙起来吧!”
齐孟勋依言把仲翔的眼蒙住,他的笑容也更加神秘诡异——嘿嘿!仲翔呀仲翔,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你是“天下第一神射手”,我要是正正当当地和你打这场赌,岂不亏大了!
齐孟勋将掌中的小石子捏得更紧——对不起啦!老朋友,为了顺利把你绑回长安城向皇上交差,只好牺牲你一次了!
“可以了,开始吧!”
仲翔英姿焕发地张起弓,凭着对柳树的印象,毫不迟疑地射出第一箭。
咻——利箭飞跃过树梢,分毫不差地射中蓝带子。
仲翔毫不间断地又射出第二支箭,唇边的笑意更加潇洒飞扬,不用解下纱布,他也知道结果,他对自己的箭术有百分之两百的信心!
当然,第二支箭也牢牢地射中蓝带子。
仲翔又轻松自在地举起弓,预备射出第三支箭,同一时间,齐孟勋也捏紧手中小石,紧盯着仲翔的动作。只要他的箭一射出去,齐孟勋打算立刻弹出小石将他的箭打掉。
哈哈!不作弊的才是白痴!
仲翔手臂一松,正要放出箭时……
同一时间,山坡上传来一女人的尖叫声,一个乳白色的身影便由空中直坠下来,齐孟勋手脚俐落地往旁边一跳,但李仲翔可没这么幸运了,眼睛被蒙起来的他,虽然也听到那恐怖的尖叫声,但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伴随那骇人的尖叫声,乳白色的身影“咚——”不偏不倚地直直砸中蒙眼的李仲翔。
巨大的撞击力使得仲翔双腿向前一仆,两人滚滚滚呀……直直滚落到坡下的湖泊!
站在山坡上的一群恶贼也看呆了!早在心雁跌落山坡时,他们就暗叫,“完了!出人命了!”现在又眼见她不但一路直栽下去,还砸中别人,连人一起滚下湖泊……这下……这下铁定活不成了!
萧老大看得目瞪口呆,原本冲天的色欲也在霎时间烟消云散,两条人命耶!他可不想和自己有关连,急急带着兄弟们“落跑”了!
“救命……咕噜……”心雁由水里冒出一个头,“救命啊!我不会游泳……”她的双手死死地捉住仲翔的脖子。
“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仲翔由水底挣扎上来,他狠狠地扯下眼前的黑纱布后,再用力捉下紧紧勒住他脖子的手,“别捉我!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会淹死!”
“救我啊……”心雁捉不到他的脖子,干脆改捉他头发,“我快淹死了……救命……”
痛——死了!他娘的!仲翔可怜的头发快被心雁扯断了!他忍着痛由背后扯住心雁,真气一提,努力地往岸上游。
一直呆站在岸边的齐孟勋则看得津津有味。哇哈!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怎么会发生这么有趣的事?
这种湖泊,淹不死人的啦!
李仲翔奋力游到岸边才破口大骂,“齐孟勋!你是猪啊?不会来帮忙吗?”
看够好戏的齐孟勋这才尽尽义务似地把他们两个拉上岸来,嘴上仍闲闲道:
“李仲翔啊,快谢谢我救你一命吧!将来可别忘了报答我的大恩大德啊!”
“闭嘴!我报你的头!”仲翔把湿漉漉、已吓昏过去的心雁放在草地上,“妈的,女人真是祸水!这女的到底是怎么砸中我的?”
“我真不知道。”齐孟勋两手一摊,“我只看到一个白色的东西由山坡上直掉下来,哈哈哈……就直直砸中你了……哈哈!真巧!真巧!这真是天意啊!”
笑得十分开心的齐孟勋在瞥见仲翔愈来愈铁青难看的脸色后,识相地闭起嘴巴。
“哇!这姑娘好漂亮!”齐孟勋拨开覆在心雁脸上的湿发后大叫,“李仲翔,砸中你的是一个绝世大美人呢!哗……我这辈子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乖乖,我大江南北跑了大半圈,还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姑娘!”
仲翔只是很不耐地瞥了心雁一眼,“齐孟勋,她已经够湿了,你别再把口水滴到人家身上!别一个劲地穷猫叫,还不快把她肚子里的水压出来!”
他抬头疑惑地看着山坡上,奇怪,什么也没有啊!这女孩究竟是怎么栽下来的?
“嘿!李仲翔,”齐孟勋救完心雁后,又不怀好意地来到他身边,“你打赌输了,乖乖和我回长安吧。”
“我哪有输?”仲翔怒道:“要不是那该死的姑娘突然掉下来砸我的头,我的箭也不会……”
“嘿嘿!废话别说这么多。”齐孟勋挥手打断他,“我们打赌时只说以三支箭为准,并没有包括什么意外灾害、突发状况啦……反正就是一句话——你的第三支箭并没有射中树梢,你输了!”
“这不算!”仲翔紧绷俊脸,浑身满是怒气。
“仲翔,你说话不算话喔!别忘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齐孟勋悠哉悠哉地挑眉看他。
仲翔的眼睛慢慢瞇成一直线,眼中迸出足以杀人的寒光,“齐、孟、勋!你是卑鄙小人!”
“谢谢!”齐孟勋眉开眼笑,拍着仲翔的肩道:
“老兄!大哥别笑二哥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若是卑鄙小人,你也是言而无信的伪君子!一句话——守不守信,和不和我回长安?”
仲翔的鹰眸更加冷峻犀利,阴狠的肃杀之气写在脸上;但他的表情愈是骇人,齐孟勋便愈不知死活地摆出一副嘻皮笑脸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