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奴婢的腿快跑断了!”宫女小佩苦着脸道:“自你一到沉香亭,奴婢前前后后跑了已不下数十次……仲翔王爷真的还没来嘛!”
“多嘴!滚一边去!”定伦公主狠狠地瞪她一眼。
怎么还没来呢?定伦公主李嘉琳着急地引颈鹊望,她等这一天已等好久了,好不容易可以趁赏花的机会看看他,仲翔……她自小就崇拜的英雄。
前些日子,她好不容易以生母赵太后的力量,请求皇兄亲自将她指配给仲翔,但赐婚至今也有好一阵子了,仲翔却从没来宫中商讨成婚的细节,也未听闻他有任何迎娶的准备,好象根本不把这亲事当一回事,急死她了!
“来了!来了!”忠心的小佩低声对定伦道:“公主,仲翔王爷来了!”
果然是他!定伦兴奋地站起身子,看着潇洒帅气的仲翔下了一顶华丽的马车,又……
定伦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他竟……竟又由马车内扶出另一名女子。
瞧仲翔小心翼翼、深情款款地牵住那女子的模样,彷佛她是一珍贵易碎的水晶娃娃;定伦胸腔内怒火四起,仔细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她的怒气更炽……
发如流泉、眉似芙蓉、裙袂飘飘,尽管定伦再不情愿承认,毫无疑问地,那女子是个清丽飘逸、楚楚动人的大美人!
眉如青黛、星眸闪烁、丽质天生的心雁一入花园就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许多年轻公子的视线全胶着在她脸上。
最令定伦生气的是,仲翔竟轻拥着她,亲密地在她耳畔低语,那向来倔傲不逊、冷峻自负的李仲翔,何时对哪位姑娘这么温柔宠溺过?
定伦愤怒地紧握只拳,“该死的狐狸精,我非上去扒下她的皮不可!”
定伦欲冲上去时,婢女小佩紧紧拉住她,“公主!万万不可!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人,你贵为公主……”
一句话提醒了定伦,这里是沉香亭而不是她所居住的定伦宫,可以怎么拷打婢女就怎么拷打!哼!她阴森森地瞪着那陌生女子,今天算你运气好,否则我当场一鞭打死你!
她吩咐婢女,“去查查那女的是什么来历?”
小佩至所谓“贵妇群”中绕了一圈后,收获丰富地回来,“公主,她叫柏心雁,似乎不是贵族千金,只知地出身长安城外的六家堡,是仲翔少爷亲自带回镇王府的。”
六家堡?定伦细长的凤眼一转,听都没听过的地名,那种穷乡僻壤不可能居住什么富绅名流,了不起是个小康人家的闺女罢了!
哼!这种出身低下的女人也敢抢我定伦公主的驸马?!
心雁的手让仲翔挽着,随着他慢慢步入沉香亭内,名满天下的沉香亭果其是名不虚传,园内筑山穿池、竹林丛翠,楼阁水榭中植满奇花异卉,艳丽夺目的牡丹更绽放在其间。
仲翔带心雁在一凉亭内坐下来后,抬头看见高坐在赏花台上的干姊——宛倩皇后正远远地对他微笑,他对心雁道:“你坐一下,我去打个招呼就回来。”
宫女端了玫瑰松露茶来,交给小芸,小芸再捧给心雁,“小姐,请用荼。”
“先放着吧。”心雁将头微微一偏,奇怪,自她进园不久,即感觉到一股阴森森、又冷又凌厉的目光在瞪她,心雁顺着那极不友善的目光来源一看……
只见一披金戴玉,打扮得十分华丽的女人被一群宫女簇拥着,那女人柳眉凤眼、鼻若悬胆,是典型的美人胚子,但眉宇之间的傲气却令人望而生畏;而且……由她身上那件华丽非凡的紫金白凤衫来看,她的身分绝非一般人。
心雁疑惑地将目光收回,她从没见过这女人,更不可能得罪过她,她为什么要用那么僧恨、轻蔑的眼光看自己?
小芸显然也发觉到了,她在心雁的耳畔道:“小姐,那人是定伦公主,皇上的胞妹。”
当然,小芸不敢说出皇上已指婚,将定伦公主嫁给仲翔的事。定伦公主?心雁更加疑惑,她贵为皇室公主,而自己只是乡下的一个小婢女,她为何要那么充满敌意地看着自己?
“哟!哪来的娇滴滴大美人?爷兄我在园内绕了一圈,就属这位姊姊最具艳压群芳。”一个轻浮的声音传过来。
“康定王爷!”婢女们纷纷向他行礼。
康定王大大方方地在心雁旁边坐下来,色迷迷地盯着她看,“姊姊,容我自我介绍,我是康定王爷赵世杰,今日一见姊姊绮貌仙容,真是惊为天人,敢问姊姊贵姓芳名?”
小芸急急道:“王爷,我们家小姐是仲翔王爷的客人,请你别吓……”
小芸的“吓坏她”还没说完,赵世杰即狠狠斥道:
“放肆!本王爷在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余地?”
“姊姊,”赵世杰把脸转向心雁,马上又换了一副谄媚恶心状,“你还没告诉我贵姓芳名,是哪家的闺秀呢!”
心雁冷冷她把脸转向一边,理都懒得理他,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一脸色迷迷的急死鬼!
赵世杰又很不知趣地绕到心雁面前道:“姊姊一定是害羞了,像姊姊这么花容玉貌、艳丽出众的大美人,还能保有这么贞静害羞的个性,更是难得可贵……姊姊别怕我呀,我绝无恶意,只是想和你做个朋友……”
仲翔怎么还不回来!快被烦透的心雁求救般地四处张望,她看见仲翔了……但他的身边,竟还站着一柔美秀丽的年轻姑娘!
仲翔低着头,似乎在和她交谈什么,两人有说有笑地聊得好开心,仲翔看她的眼光好温柔……心雁看得气呆了!他怎么可以用那种眼光去看别的女孩?
最可恶的,竟把她扔在这里,径自去找他的红粉知己谈情?
“姊姊,我爹赵奉良主掌尚书省,权势之高连当今圣上也要礼遇他三分……”赵世杰还滔滔不绝地自吹自擂,“大哥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平定南蛮有功,皇上还亲自将长乐郡主嫁给他;二哥赵世豪身兼三个都护使,千西都护使、镇南都护使、平夷都护使……”
心雁目光直瞪前方,根本没将赵世杰的话听进半句,仲翔还亲手摘了花送给那姑娘,气死她了!
“所以……”大肆吹嘘后的赵世杰下个结论道:“我们赵家可真是富可敌国,所拥有的金山银矿别说是三辈子,连十辈子也享用不尽,哪家的闺女存幸嫁给我,那可真是祖上积德,马上就是人人羡慕的富家少奶奶……”
说着,他极轻挑地在心雁粉颊上摸一把。
“你做什么?”心雁大怒,用手推开他的手,厉声道:“赵公子,请你自重!”
色胆包大的赵世杰没想到心雁会拒绝,恼羞成怒道:“咋!少装了!你还假清高呀!全长安的人谁不知道?你不过是乡下出身的一个小丫头,不知耍了什么狐媚的手段,使了浑身解数迷惑李仲翔,硬要他带你回长安,大爷我摸你是看得起你,凭你这么下贱的出身……哎哟——”
原本趾高气扬的赵世杰脸色霎时涨成猪肝红,他的右手让人擒住向后扳,惨叫连连地回头,他看见李仲翔那冷峻如冰山般的脸!
“仲……仲翔,大家都是朋友呀……我爹也在,你可别乱来呀!”赵世杰真是丑态百出,又是摇尾乞怜,又是妄想再抬起爹的名号摆威风!
仲翔冷漠一笑,手掌更施力道。“啊——”痛得赵世杰猪般哀嚎!
“你刚才对柏姑娘说了什么?”仲翔淡淡地开口,他的语调虽平静,但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威胁性却更加强烈!
“没没没……没什么……只是同柏姑娘开个玩笑嘛!”赵世杰吓得全身发抖,只差没屁滚尿流。
“我未来的妻子可以让人随便开玩笑吗?”仲翔再度轻问,眸中的冷怒寒光足以冻死任何一个人!
“李……李公子!饶命啊……”赵世杰面无人色,原本的耀武扬威状早荡然无存——
“向柏姑娘道歉!”仲翔命令。
“我……”不知死活的赵世杰犹豫了一下,“李公子……我好歹也算个王爷而她只是……”
“说不说?”仲翔眸底寒光再闪,狠狠地一使劲。
“啊——我说!我说!”赵世杰哀叫得如鬼哭神嚎般,只差一秒……再一秒他的右手骨就断了!
仲翔松手,像丢垃圾般把赵世杰往前一推,那早吓得双腿发软的赵世杰重心一不稳,“扑通”一声,直挺挺跪在心雁脚前。
“柏、柏姑娘……”他吓得牙齿发颤,结结巴巴道:“小的一时迷糊冒犯了你,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小的计较啊……”
心雁不屑地转过头,这种低级没格、欺善怕恶的小人,她多看一眼都觉得污染视力!她对仲翔道:
“叫他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他。”
仲翔扫了地上的赵世杰一眼,“你可以走了。”
“谢谢……谢谢李公子……”赵世杰只差没连滚带爬,可怜的他双腿已吓得没有力气,还得让两个小厮架着他走出去呢!
“对不起,”仲翔怜惜地道:“我回来晚了,害你受了委屈。”
哼!心雁冷哼一声,自顾自坐下来不理他。
“怎么了?还在生赵世杰的气呀?”仲翔也在她旁边坐下来,大手托起她因微恼而涌现红晕的清丽脸蛋。
“谁会跟那种不入流的东西生气,”心雁眼睛滴溜溜一转,睨了他一眼道:“反正你忙着和你的红粉知己叙旧,我怎么敢指望你陪我?”
仲翔竟笑了,笑得灿烂耀眼而饶富兴味。捏住她的下巴只笑不语,更莫测高深地揪着她。
“你笑什么?”心雁被他盯得芳心大乱,那犀利明亮而促狭的笑意彷佛能洞穿她心思般,心雁手足无措地垂下眼睫,该死!怎么讲出那么酸的话?
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你在吃醋!”仲翔坏坏地,一字一句地慢慢宣布,神情之愉悦得竟彷佛中了头号大奖般。
“我没有!”心雁大声地反驳,俏脸却非常不争气地更加绯红。
仲翔满意地看着她愈来愈慌乱心虚的反应,清秀出尘的脸蛋上因嫣红而更加妩媚动人。
“别否认,你撒谎的技巧还有待加强。”仲翔将她的下巴捏得更紧,凑近她,几乎贴住她脸蛋道︰
“我很高兴你终于在意我了,会因我与别的姑娘在一起而吃醋。早知如此,我就……”
“你就怎么样?”心雁又羞又恼地闪躲仲翔那充满侵略性的嘴唇,低喊,“李仲翔,你安分一点,这里这么多人……”
“嫌人太多是吧?”仲翔搂住她腰枝,邪恶地微笑道:“那好!咱们马上回家,再……”
心雁羞得无处可逃时,一声优雅悦耳而满是促狭的声音传过来。“仲翔!”
仲翔和心雁同时回过头心雁倏地瞪大了眼,怒火中烧!她……不就是刚才和仲翔一起赏花,还有说有笑的姑娘吗?好哇!竟找到这里来?
仲翔故意盯着心雁的反应,坏坏地在她耳畔道:“怎么办?你的头号情敌来了,你要我选哪一个?”
“你——”心雁气得巴不得掐死这臭男人!
仲翔已笑咪咪地牵着心雁至宛倩面前道:
“干姊,她就是柏心雁,你未来的弟妹;心雁,这位是我的干姊,也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她也是‘紫藤花榭’的原主人喔!”
“你……”心雁目瞪口呆地看着美丽尊贵的宛倩,皇后?!万人景仰的皇后竟站在她面前?!呆了半天心雁才匆匆屈膝行礼。
“民女叩见皇后娘娘……”
“快起来,千万别这样。”宛倩拉住心雁,笑道:“我向来最讨厌这些繁文褥节的;而且仲翔是我义弟,咱们就像一家人,家人之间用不着拘束。”
宛倩拉着心雁的手,细看了好一眼才点头赞道:“仲翔,你这小子真是有眼光,上哪去拐来这么气韵典雅、明媚动人的大美人来?”
“什么拐来的?干姊,你太小看我了!”仲翔环住心雁肩头,得意道:“干姊,你不晓得,人长得太帅太风流潇洒也是麻烦!是这美人儿对我一见倾心,二见钟情,使出浑身解数,只差没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要我带她回长安……”
“李、仲、翔!”心雁惊愕地气红了脸,天呀!这混帐……黑的也被他硬说成白的!
“还有啦,干姊,”仲翔假装没看到足以杀人的目光,滔滔不绝道:“刚才心雁还吃你的醋呢﹗看你和我站在牡丹花前赏花,她就气呼呼地扬言,你好胆再对我拋媚眼,或是再对我笑一下,她就要把你拋媚眼的那只眼睛挖出来,再把你的嘴巴撕破,让你这辈子再也笑不出来。”
“你……”心雁快气炸了!老天!“皇后娘娘……”她结结巴巴道:“你千万别听他胡说……”
“放心!”宛倩笑容可掬地拍着心雁手臂道:“我这干弟一见到美女就会胡言乱语的老毛病我又不是不知道。今天有咱们这两位超级大美人在这,早把他迷得神魂颠倒,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仲翔,该走了,射箭比赛快开始了。”宛倩转向仲翔道:“我来就是提醒你,该至射箭场准备了。心雁,咱们也过去看热闹吧!”
第六章
射箭比赛和赏牡丹同是大唐三月的两件大事,兴庆宫里除了赏花的沉香亭外,还有一个规模很大的射箭场。赏完牡丹后,各身手不凡的贵族子弟莫不跃跃欲试,期望能在这一年一度的盛会上耀武扬威,夺得“天下第一神射手”的至高殊荣。
同时也满足在各家名门闺秀,甚至皇室公主面前大出风头的英雄心态。
射箭场内,已有一群英姿焕发的好手准备大显身手。
皇上和皇后高坐观赏台的正中央,右手边坐着心雁和一些皇戚贵族;左手边第一个位置就坐着定伦公主,她正恶狠狠地瞪着心雁。
心雁不理对面那女人不友善且不礼貌的目光,她望着也在选手之中的仲翔,问小芸道:
“少爷是射箭高手吗?”
“是不是高手小姐待会儿就知道了,我只知道……”小芸骄傲地道:“自六年前,少爷第一次参加射箭比赛后,“天下第一神箭手”的锦旗便一直放在李家!”
比赛开始了,方法是采淘汰制,淘汰至最后,只剩三名顶尖高手——兵部尚书之子颜培恩,中书省闵大人之长公子闵勇谦,以及上一任的冠军(应该是说六年来的冠军)李仲翔。
此赛进至最高潮,皇上下令,将原本百步外的箭靶再后退五十步,箭靶上的红心更小了!
“好戏开始了!”小芸在心雁耳畔道:“小姐,我敢打赌那个颜培恩会第一个被刷下来,他的功力再练二十年也赶不上少爷;但那个闵勇谦可不能小觑。自他连续三届败在仲翔少爷手上后,他去年即发愤上长白山拜高人为师,一年来日夜不停地苦练,发誓一定要在今年一举拿下‘天下第一神射手’的封号。”